“不用,我先?给平章送吃的!”忙跟顾薇跑了。
“好,好吓人?。”顾薇后怕。
陶姜抹了把汗:“真?够累的。”
两个人?一脸狼狈,也不敢抄近路走东大街,于是决定从西大街绕过去。
经过刘府,顾薇立即指了指:“嫂嫂!这就是刘府!哥哥就在那里教书!”
她指着刘府对面那间庵堂。
陶姜看了一眼。西街比东街贵气,刘老爷更?是当地有名的举人?老爷,广施善缘,资助贫寒之士,开学?堂,收学?生?,很多?刻苦读书的穷人?家孩子都可以在这里读书。
是个不错的老先?生?。
她又想到刘碧柔。娇滴滴的小白莲。不由意犹未尽,可惜了。
好想听她唱曲啊。
她叹息着走过刘府,两人?继续往前,路过一间门可罗雀的店铺时,陶姜视线不经意扫过,突然停下来。
顾薇回头?看她:“嫂嫂?”
她又看向那铺子,疑惑:“四时棺材铺?”
这时,一个穿藕粉薄纱道袍,头?戴飘飘巾,手摇撒金扇的熟悉面孔从棺材铺里出来。
顾薇小脸紧皱,暗道好像花孔雀啊。
这不就是昨日小巷里碰到的那个男人?么?
她警惕地拉着陶姜就走。
“哎!二?位小娘子请留步啊!”
顾薇一手挑着担子,一手拉着陶姜,“嫂嫂?”
她有点紧张,昨日是她打?了人?,嫂嫂赖到了这人?身上。哥哥说欺骗朝廷官员嫂嫂要被打?板子下狱的。
陶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薇松了口气。是嫂嫂的话,肯定有法子。
陶姜停下脚步,回头?。
青年?眉开眼笑?上前:“好巧,咱们又遇见了。昨日二?位似乎对小生?有所误会,小生?绝非见死不救之人?,昨日当真?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这位——”
他看向顾薇,眼神兴奋:“这位小娘子出手惊人?,几下便解决了麻烦。根本轮不到我出手。”
“在下孙柳卿。”
“咳咳咳!”陶姜差点呛住。
她目光骇然地从“四时棺材铺”上移开,又瞅了瞅这位骚包的孔雀男,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抱歉,我不记得?了,我们还?有事?,走了。”
抓着顾薇一溜烟走了。
孙柳卿纳闷地拿出镶满玛瑙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英俊依旧的脸:“不应该啊。”
百思不得?其解。
顾平章当时将王县令罪状送到四时棺材铺, 陶姜对这个?奇怪的名字还很纳闷。因为她看书的时候,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而当孙柳卿跟四时棺材铺联系起?来,她顿时明白了?。
孙柳卿, 汴京城吴国公府庶出,本文反派。孙,是孙贵妃的孙, 是当今太子外家的孙。
后期战乱频发, 朝廷动荡, 当今皇帝驾崩, 太子即位不到三月, 魏王以勤王之名攻入汴京, 魏王即位。
太子是吴国公外孙,孙柳卿投靠魏王, 一手促成?吴国公府这座庞然大物的覆灭。
传言他性情扭曲, 喜怒无常,背刺家族, 三姓家奴,连魏王也不喜他。
可?他竟然这么?早出现在青浦县!
四时棺材铺到底是做什么?的?顾平章居然跟孙柳卿扯上了?关系。后期孙柳卿投靠顾平章的敌人, 双方斗得你死我?活。
大业朝在顾平章死后那么?快被蛮族踏破,很难说没有他的手笔。他是个?疯子一样的危险人物。
她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顾薇对这种小插曲不放在心上,她想到赚钱, 顿时兴致勃勃, 小脸兴奋。
陶姜摇摇头, 孙柳卿怎么?样, 京城什么?的, 现在离她还太远,眼前赚钱才?是要紧。
便也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两个?人脚步轻盈, 对目前的生?意都很有干劲。
上了?桥,再下桥,钻过垂柳,城隍庙就在前面了?。
离摆摊的位置还有段距离,顾薇眼尖,拉住陶姜:“嫂嫂!”
陶姜一看,只见她们昨日摆摊的位置,已经有人在那摆了?。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们,那个?年轻妇人轻飘飘瞥她们一眼,继续招呼:“香喷喷的炸鸡!刚出锅的!”
好多人都上前买,一时间很是热闹。
顾薇紧张地看向陶姜。
“没事,我?们就在这儿卖。”
陶姜让她把?担子放下,两人就在桥边生?火,扎起?摊子。
“我?们能卖,其他人看到生?意那么?好,当然会学。不过呢,我?们的手艺是独一份的。”陶姜安慰顾薇,“别担心。”
顾薇闷闷不乐地生?火,看着那边的热闹,心里很难受。
那边的妇人吆喝得更?起?劲,更?得意了?。
油锅烧热,油温上去了?,陶姜将腌渍好的鸡肉裹上炸衣,放进锅里。
随着“滋啦啦”的声音,熟悉的香味飘散开来。
正围着那边炸鸡摊的人不由伸长脖子:“什么?味儿,好香!”
“小娘子!你可?算来了?!”周云清气喘吁吁带着两个?仆人,“我?们三个?,要十五份!”
陶姜一笑:“好勒!稍等,马上!”
她将炸好的鸡肉放进油锅复炸,香味四溢。
周云清深吸口气,这才?放心下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今日不卖了?,可?真吓了?一跳。我?早早就等了?,没想到来的不是你们。”
“今日还早了?一个?时辰呢。”陶姜道。
正说着,那边闻到香味的人渐渐议论?开来,尤其是小胖子秦世楠,手里正拿着炸鸡吃,鸡肉在油锅里一炸,虽然味道可?以?,但根本没有昨日周云清带的那股香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扔给下人。
“什么?嘛!根本不是那股香味!”
“对对对,不是那种香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
“少爷,你看,是周郎君!”
秦世楠立即往陶姜这边跑,闻着香味,满面激动:“就是这个?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都往这边挤:“错了?错了?,不是这家,是那位小娘子的炸鸡!快快快,晚了?卖完了?!”
眨眼睛,排队等着买的大批人一哄而散,全赶往陶姜那边。
刘四娘慌张道:“别跑啊!我?这只要四文钱啊!”
秦世楠第一个?跑过来:“给我?来十份!”
周云清噗嗤一笑:“每人最多五份~”
说着,故意吃了?一口,“卡擦”“卡擦”别提多香,他满面生?光,冲秦世楠得意地挑眉,心情甚好地离开。
秦世楠:“那就五份!”
他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道!”
陶姜给他装好,他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一瞬间,小胖子整个?人都懵了?,怎会如此好吃!
他看看仆人手中拎的四份,立即转身,还待再买,摊子却已经被人群包围。
走?过刘四娘摊位前,想起?那口肉,顿时摇头:“真是天上地下,差之远矣。”
美滋滋地吃着炸鸡,一下子一包就没了?。
看着剩下那四包,顿时生?出不舍。
刘四娘鼻子都气歪了?。摊子前一个?人也没有,炸好的鸡肉晾在那,没一会儿浸出一层白油,凝固僵硬。
她狠狠踢一脚烧火的汉子:“没用的废物!”
那憨厚大汉弓着腰任打任踢,一声不吭。
却说陶姜这边,人越来越多,她忙得脚不沾地,两只手一直重复捞起?,油炸,舀酱的动作?。
今日准备的肉比前两日都多些,一直不停,卖了?两个?时辰才?卖完。
来得晚的,自然又?是买不到了?,只能守着摊子,闻一闻香味,忍着馋失望离开。
陶姜早已累瘫,一屁股坐下,抱着顾薇撒娇:“好累哦。”
顾薇心疼地替她揉肩膀揉手,陶姜像个?小猪一样趴在她肩膀上哼哼。
“还有手,也揉揉。”
顾薇乖乖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陶姜可?着劲儿撒娇,正喜欢顾薇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她“宝贝儿”“亲爱的”唤个?不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脚。
她歪歪仰头:“嘶,顾平章?”
顾平章抿唇,将她从顾薇身上提起?来:“大街上,成?何体统。”
陶姜顺势歪到他身上:“好累哦。”全身没骨头似的。
顾平章拧眉:“站好。”
“走?不动。”陶姜趴着人不动。
顾薇忙将东西收整好,挑起?担子。
顾平章拎着她领子让人站好,陶姜偏偏不肯,非要攀着他。
“不回家了??”
陶姜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累,你背我?。”
她表情狡黠。打算开个?玩笑。
顾平章会答应才?怪!
当顾平章在她面前弯下腰的时候,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见她半天不动,顾平章拧眉,冷漠道:“不是要背?”
陶姜猛地反应过来,嘴角疯狂扬起?:“要背的要背的!”
说着就扑上去了?。
顾平章给她扑得无语。
陶姜不安分地往他背上爬了?爬,顾平章额角青筋跳动,他抿唇,伸出手,顿了?一下,才?轻轻握住陶姜垂下的脚,站起?身,往前走?去。
陶姜两只脚调皮地晃来晃去。
顾薇挑起?担子跟上。
顾剑一脸惊愕,抿唇跟着他们。
陶姜伸手抱住顾平章脖颈,少女的气息铺满鼻腔,他忍不住躲了?一下,警告道:“安分一点。”
陶姜别提多开心了?。
薅顾平章羊毛的时候可?不多啊!
他越是不愿意,陶姜越是在危险边缘试探,往上爬了?爬。
顾平章一字一句:“再不安分就下去。”
陶姜顿时乖下来。
半晌,陶姜不说话,顾平章微微侧头,看向顾薇:“今日一切可?顺利?”
顾薇先说生?意好,“肉全都卖完了?!”
小姑娘兴奋得脸色红涨。
她收钱都没停过呢。大致数了?,今日赚了?昨日两倍那么?多。
“可?有人找麻烦?”
说到这个?,顾薇想起?来:“有人占了?咱们的位置,也卖炸鸡呢!不过嫂嫂做的最好吃,他们学不去。”
正说着,一道不可?置信的女声传来:“平章哥哥?”
陶姜一听,眼睛吧嗒亮了?,脖子伸得老长扭过了?快一百八十度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你你怎么?可?以?让平章哥哥背你!”刘碧柔小脸气得涨红。
顾平章道,“好好说话。”
刘碧柔:“平章哥哥,你身体才?好,万一被这个?坏女人伤到怎么?办?”
她狠狠瞪了?眼陶姜:“你还不下来自己走?。”
陶姜笑眯眯地搂住顾平章脖子,脑袋搁他肩膀上:“夫君,这个?妹妹是——”
“我?!你——”刘碧柔气得跺脚。
“平章哥哥,她欺负人!”
陶姜冲她吐舌头做鬼脸:“平章哥哥,我?好累哦,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顾平章忍不住蹙眉。
陶姜:嘿嘿,呕不死你。
顾平章冲刘碧柔淡淡点头:“家中还有事,先走?了?。小姐还请回家,勿让老师担忧。”
“平章哥哥——”刘碧柔气死了?。
陶姜回头冲她做鬼脸。
“你给我?等着!”
这个?坏女人,上次自己跳水里赖上平章哥哥以?死相逼,要平章哥哥娶她。
若不是如此,她和平章哥哥……
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怪那个?坏女人!
陶姜一路上凑到顾平章耳边,“平章哥哥”“平章哥哥”戏谑地叫个?不停。
顾薇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顾剑抖了?抖鸡皮疙瘩。
“安分一点。”
“夫君呐,刘小娘子虽不如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算小美人一个?,你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当真对她就没有一点点爱慕之心?”
陶姜满眼八卦。
“我?只当她是妹妹。”顾平章淡漠道。
“啧,真是木鱼疙瘩。”陶姜惋惜,“多好的小娘子。”
顾平章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嗤:“注意你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
“你如今是顾夫人。”
“哦。”陶姜暗暗道,等你以?后遇上真爱,就该求我?和离了?。
呵,男人。
她使?劲儿晃悠两条小腿,顾平章托着她小腿的手青筋暴起?,冷酷道:“再乱动,就将你扔下去。”
陶姜乖了?。
气呼呼地趴下睡觉。
小气鬼!
“嘘——”顾薇看了?眼哥哥背上的陶姜,悄悄道,“嫂嫂睡着了?。”
顾平章一怔,头微微一侧,却触到柔软温热的脸颊。
他抿唇,移开,静静背着人走?。
到了?船上,顾薇放下担子,看见哥哥迟疑,忙道:“我?来抱着嫂嫂睡!”
她伸手,打算不吵醒陶姜,将人放下来。
顾平章却将人放到地上,弹了?一下她额头:“醒醒。”
陶姜捂着脑门,气呼呼的:“顾平章!”
顾平章淡淡道:“上船。”
陶姜迷迷瞪瞪的,差点绊了?一跤摔水里,顾平章将人拉住,一直抓到船上。
陶姜气愤丢开他的手,哼哼两声,跑去挨着顾薇坐,冲他翻了?个?白眼。
“白眼狼。”顾平章冷笑。
“……”
“咳咳,”陶姜清了?清嗓子,“谢谢夫君~”
顾平章淡然:“在心里骂我??”
陶姜扭头不理他了?。
陶姜卖了?几?日炸鸡,每日排队的人爆满,甚至除了?青浦县城的,也有附近州县闻名打发人前来买的。
也有问她卖不卖菜谱,或者收不收徒弟的。
陶姜一概笑着回绝。
炸鸡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不知道具体配料,光靠摸索,很难做出媲美她的味道的。
像那日占摊子,模仿她的层出不穷。
顾薇从一开始看见便闷闷不乐,到如今习以?为常,只用了?几?日。
反正他们怎么?做都没有嫂嫂做的好吃。
还有一事,那孙柳卿跟个?牛皮糖一样,每日都来她们摊子光顾。认识的人只知他叫孙老板。没有人知道他名字。
陶姜跟顾薇只当不认识。
这人男生?女相,长相俊秀,还爱照镜子,话也多,买了?东西也不走?,就倚着桥边垂柳,穿得富丽堂皇,东拉西扯,陶姜跟顾薇忙得跟陀螺一样,根本没人理他,他也笑呵呵的,一副傻子样。
已经惹来好些人注意。
陶姜宁可?相信书里说的,他性情扭曲,阴晴不定。遂打定主意绝对不跟他有瓜葛。
这个?人邪门得很。做朋友是为了?背刺,亲人都被他亲手送到魏王的铡刀下。靠近的人下场都很惨。
是个?顶顶危险的人物。
她重复着油炸,捞起?,盛装,舀酱的动作?,一丝不苟。
“顾小娘子!”有个?年纪不大的小衙役认得她。
陶姜仔细看了?一眼,没印象。
“对了?,有个?好消息!”
陶姜疑惑:“什么??”
“那日打劫你的歹人,他们死啦!”
陶姜感觉脑子里什么?炸开,恍惚道:“什么??”
小衙役替她开心:“你别怕他们报复了?,他们在牢里暴毙啦,他们干过的坏事太多,罪有应得。”
陶姜跟顾薇对视一眼。
顾薇脸色发白,眼睛里闪过惶恐。
该不会,是被她打死了??
她的手蜷了?蜷,浑身泛冷。
蓦地,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紧紧抓住嫂嫂衣摆。
陶姜一边给小衙役装了?一大份炸鸡,一边装作?不经心地问:“是那日伤太重死的吗?”
“不是不是。他们身上都是外伤,并不致命。仵作?检查了?,并未发现其他痕迹,狱卒也可?以?作?证,就是突然断气了?。”
顾薇松了?口气。
“怎么?给这么?多!”小衙役脸红了?,忙摆手。
“多谢小哥告知,我?这些天担惊受怕,一点小心意,快别客气了?!”
陶姜硬塞过去,小衙役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娘子客气了?。”
接下来陶姜脑子里琢磨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断气,听着就很玄乎。怎么?看都是被人杀的。
谁会做这种事?
她脑子里竟然浮现顾平章那张出尘的脸。
她忙摇摇头,怎么?可?能!
顾平章现在还只是个?读书人。要是顾首辅还有可?能。
“在想那几?人是如何死的?”一道兴致勃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陶姜吓得一个?激灵。
她无语:“这位郎君,请保持距离。”
这厮怎么?还在。
孙柳卿吃完指尖沾上的最后一粒炸衣,眉眼兴奋:“你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四时棺材铺,只要你能拿出我?想要的报酬。”
陶姜眼睛睁大。
“陶姜,青浦县汨水村人,父,陶苏民;母,吴翠;长兄,陶山;次兄,陶水;小弟,陶楼;小妹,陶童。”
“你——”陶姜紧皱眉头,“你想做什么??”
“嘘,别紧张。”孙柳卿拿出小镜子擦了?擦,确保容颜英俊依旧。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好久没回家了?吧?该回去看看了?。”
说完笑眯眯挥挥手:“什么?时候想找我?换消息,随时恭候。”
陶姜:“不需要!”
顾薇:“嫂嫂?”
陶姜若有所思:“汨水村没有消息传来吗?”
顾薇摇摇头:“没听说。”
原主在家中颇受宠爱,全家省吃俭用给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她完全忘记了?陶家人。被姓孙的这样一提,心里有些不安。
她决定回去看看。
孙柳卿心情甚好,摇着洒金扇,刚踏入棺材铺,一柄剑贴上喉咙,剑锋冷如寒冰,脖子上汗毛竖起?。
他眼睛一垂,再抬头,换上一副笑脸:“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
等他看清出剑之人,向来笑眯眯的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
“扑哧”他笑得前俯后仰:“小孩?”
顾剑面无表情:“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孙柳卿看向他身后的人。
那人隐在暗中,一截下颌苍白,薄唇微抿,目光冷漠。
“若我?没猜错,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顾平章?”
“有意思。”一时间,空气中满是他的笑声。
“离我?家人远一点。”顾平章淡淡道。
“上次那份罪证,是你送来的吧?”孙柳卿含笑道,“可?是送了?我?好大一份人情呢,我?怎么?着都该感谢一番才?是——”
“宁国公府,孙柳卿,元正四年出生?,父,吴国公孙章,母,若娴娘子,俗名苏若若,秦香楼头牌,元正十二年,死于宁国公府后宅,死因——”
“闭嘴!”孙柳卿脸上笑容消失,面色冰冷,“你,找,死。”
顾剑手中长剑一推,孙柳卿脖子上一道血迹。
他反倒笑了?。秀丽的脸上,笑容阴狠。
“你要报仇,要宁国公府覆灭。”顾平章淡淡道。
孙柳卿嘴角笑容僵住。
顾平章这时候才?从角落走?出,尚且稚嫩的脸上一片平静,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
他身上有股浴血重生?的血腥气,有杀伐屠戮的暴虐。
“你到底是何人?”孙柳卿绝不相信他只是个?贫苦书生?。
“你以?后自然知道。”顾平章道,“我?可?以?让你报仇,但你要替我?做事。”
孙柳卿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当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哈哈哈哈。”
“你以?为,随便打听到我?的身份,拿一些京城人人知道的传言出来,就可?以?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吗?”
他一招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长刀,直冲顾平章脸颊,刀锋划破空气,风吹荡他的乌发,刀锋锐利,发丝触之即断!
顾平章负手而立,不动如山,眉眼冷肃。
“当啷!”
刀剑相交,顾剑一剑挑飞长刀,袖中另一柄短刃飞出,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顾剑面无表情,长剑猛地贴上孙柳卿喉咙,那处苍白的肌肤渗出殷红血色。
孙柳卿秀丽的脸苍白:“你到底是何人?”
“不想报仇便罢,我?不勉强人。”顾平章转身,浑身冷漠,淡淡道,“杀了?。”
顾剑手腕翻转,杀气四溢。
“等等——”孙柳卿不可?置信,但顾平章显然并不在乎他手中势力。
就像他说的,不勉强。
逆他者,杀之。
孙柳卿感觉被死亡攫住,眼前这柄剑,真会要了?他的命。
“我?日后受你差遣!”他咬牙。
顾平章站在门口,日光一半照在他身上。
“我?从不食言,有朝一日,让你报仇。”
顾剑收剑,挽了?个?剑花,面无表情地走?向顾平章。
“你要做什么??”
“日后你自会知晓。我?不希望别人知晓你与我?有关系。有事顾剑自会找你。”
顾平章走?下台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眼神冰凉:“离我?家人远一点。”
孙柳卿踢了?一脚棺材,秀丽的脸上满是阴狠。
沈三娘地里之事忙完,有了?几?日空闲。陶姜在饭桌上提出要回娘家看看。
大家错愕:“你要回娘家?”
沈三娘心直口快:“那日——”
顾薇忙往婶娘嘴巴里塞了?一块肉。
“唔唔唔!”
陶姜疑惑:“那日怎么??”
顾平章:“为何突然回去?”
“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陶姜想到那日孙柳卿的话,总有些不安。
“我?跟你回去。”顾平章道。
“啊?”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陶姜完全懵了?。不是,顾平章是这么?好心的人?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去做什么??”
顾平章笑了?笑:“身为女婿,去看望岳家,是应有的礼数。”
陶姜缩了?缩脖子:“真的吗?”
“嗯。”
这厮不会是察觉什么?了?吧?
陶姜忙摆手:“私塾还要教书,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耽误了?你的正事多不好。”
“明日旬休,正好与你同?去。”
陶姜一脸郁闷,说不过,又?怕被发现破绽。
她都不认识回家的路。
等到出发的时候,陶姜想着孙柳卿提到的陶家人,带了?些吃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背篓。
陶家家贫,孩子又?多。想到刚穿过来顾衷和顾薇的可?怜样,她便多多装了?些吃的。
两个?背篓沉甸甸的。
陶姜清了?清喉咙:“东西太多,咱们雇一辆驴车去吧?”
顾平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嗯。”
坐上驴车,陶姜大声道:“叔,去汨水村陶家!”
心里得意,这点小事,还能让你小子抓到把?柄?
炸鸡摊则由婶娘和顾薇两个?去。顾薇对这门生?意已经很熟了?。
路两边水田里是新种的秧苗,今年少雨,好些田地都干涸了?。
陶姜坐在稻草堆里,仰面躺着,嘴里叼了?根稻草。顾平章连坐个?驴车都端端正正,倚着背篓,手里拿了?本书。
陶姜看着那些稀稀拉拉的稻子,心情渐渐沉重。
今年收获不好,一路往北,离水源越远,稻田越干涸。汨水村还好吗?
“到了?。”
汨水村在山上,驴车上不去。
陶姜跳下车,使?劲抱着自己的背篓,用力得脖子脸都涨红了?。
顾平章将一个?背篓放地上,回头一看,陶姜险些被背篓砸地上。
他快速伸手,提起?背篓,将她解救出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用。”
陶姜:“……”
她气得小脸涨红。
“……我?就是力气小点!”
“嗯,不如五岁小孩。”
陶姜,陶姜脸黑了?。
她朝李叔挥挥手:“李叔再见~”
李叔笑呵呵地扬起?鞭子,驾车离开。
顾平章一只手拎起?重的那个?背篓,往背上一甩,轻轻松松,跟背棉花似的。
陶姜蹲在地上,靠着另一个?背篓,将胳膊穿过粗麻绳,稳稳当当背在肩膀上,腰部用力,脚下不停往前蹬,试图站起?来。
根本起?不来。
她仰头看顾平章,嫉妒得不行,咬牙开始用力,还是不行……
还把?嘴唇上的伤口咬破了?,一舔,咸的,“嘶——”。
“顾平章~”
她可?怜巴巴地躺在背篓上,跟被拴住了?一样,任凭怎么?动,就是背不起?来。
顾平章懒洋洋低头,“起?不来?”
陶姜羞愧:“嗯。”
“来。”顾平章伸出一只手给她。
陶姜忙用两只手抓住,抓得紧紧的。
她的手热乎乎的,烫得慌,顾平章的手冰冰凉凉,她忍不住摸了?摸,好舒服!
顾平章轻轻一拉,就将她拽了?起?来。
他嫌弃地甩开陶姜的手:“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陶姜摊开手心,一路上玩草,手掌也染得绿绿的。
“就你干净!”
她翻脸不认人,率先沿着村里小路往前。
顾平章慢悠悠跟上,看着她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陶姜走?着走?着,腰佝偻下去,被背篓压得直不起?身,腰跟腿成?九十度,脑袋就差挨着地面。她哼哧带喘,背篓的两根带子简直要嵌进肉里去。
“顾平章!救命!”她僵在那里,“背不动了?,快帮我?取下。”
这里离村口才?不过五十米。
顾平章无语地用一只手提起?背篓,陶姜立即脱了?出去。
她抹一把?汗,小脸紧皱:“你是不是塞石头了?,怎么?这么?重。”
说着就要逃出来检查。
“走?吧。”顾平章叹息一声,替她拎着那只背篓。
陶姜难得生?出点羞愧,伸手抓住另一边,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顾平章懒洋洋看她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棉花都抱不动。”
“开什么?玩笑。”陶姜闹了?,“少看不起?人。你读书好,干活可?没有薇姐儿厉害!我?只是力气小点而已,其他方面可?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