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予躺在血泊中,看着不远处晕倒在地的杜依棠,只觉得心中苦涩。
坏女人,睡觉说什么梦话,这下好了。看看你养的狗儿子,连他老子都敢咬……
算了,都已经到这儿了,只要姻姻能嫁给他,说不准运气好,任务完成后,她还能被救一救。
“和,和你娘没关系,都,都是我的错。”
乔知做最后的挣扎,断断续续道:“姻姻是无辜的,你,你……”
“堂姐已经对我没用了。”
应元珩道:“你死之后,没人会知道我是个孽种。我会立钱成良的长女为后,武将之中,有他帮我,文臣之中,舅舅会帮我,助我把朝堂坐稳。至于你,你的身死与我毫无关系,乃是父皇所为,我也很痛心,所以将你追封为淮阴公,正一品,淮阴乔氏的子孙后辈都会因你享有荫庇。”
“你的不言骑,鬼面军,我也会替你接手,用好他们。”
话说着,黑暗之中,有两个死士现出身形,将地上的杜依棠扶起带走。
紫宸殿中空空荡荡,冷风穿堂。
乔知予躺在不断蔓延的血泊中,脸上逐渐浮现出灰败的死气。
心脏被刺穿,已是回天乏术。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能不甘的阖上了双眸,任由刺骨的阴寒慢慢包裹四肢百骸。
时隔多年,死亡再一次将她拥在怀中……
殿中无人,应元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乔知予,看了许久。
良久,他放了剑,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最后改换姿势,双膝叩地,跪倒在她身前。
“别怪我,要怪,就怪天家无情。”望着气息全无的面前人,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一路走好,父亲。”
殿外不远处守着鬼面军,应元珩出去后,她们并未进来查看,而是随他一起离去。
她们知道他是她选中的继任者,怕是也被这满嘴谎话的狼崽子骗了。
应元珩走前碰倒了一座烛台,烛油溅到大柱上,火苗由下往上蔓延,越燃越旺。
胸口的致命伤已经不再疼痛,寒冷一阵一阵袭来,乔知予知道自己即将死亡。
她死过好多次,但这次和前两次都不同。这次系统不在她的身边,她要自己一个人,面对最后这次彻彻底底的死亡。
这辈子所有在意的人的面容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她看到了妙娘,看到了妹妹,箐箐,云渡,启蛰,还有许多许多人……
她不是男人,更不是谁的父亲,本来也不该是这个大将军、这个淮阴侯,只是因为一场意外,她从一个大学生,背负上这个沉重的任务。她自己都还没有活明白,没有品尝过人生的甜,就要指导另一个女孩儿免受人生的苦。
前两世,她匆匆忙忙,从不舍得驻足观看世界,这第三世,她曾为许多人短暂停留,看过许多美景,饮过许多好酒,得到了许多的爱。她来过,她活过,她爱过,这一世到此为止,也算值得。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奈。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经历了多少风霜,在快要抵达目标的时候,竟也就雨打风吹去了。
紫宸殿的大火燃起来了,火光与烟尘之中,曾拔地倚天、惮赫千里的淮阴侯躺在血泊之中,与这座见证过无数王朝更迭的大殿一起,付之一炬。
顶峰的权势,万人的迷恋,全部散去,只剩一地狼藉。
镜花水月……一场空。
大火中,有人不知从何处闯进来。
小手小脚,慌慌张张,连滚带爬。
她想要搬动乔知予,但乔知予实在高大,凭她的小身板怎么也搬不动。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是徒劳无用,只让她沾了一身的血。
她痛哭流涕,无助的扒在乔知予身上,摇她晃她。
“伯父,伯父,你这么厉害,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啊!呜呜呜……”
她的声音又细又颤,像是什么小兽在低低哀鸣。
大火缓缓蔓延,火舌卷噬着一切。
姻姻又搬了乔知予两下,仍然纹丝未动,她颓然的坐在血泊里,将头埋在乔知予的胸口,无声的大哭起来。
宫里动荡的时候,她在御花园看到伯父的身影,就甩开保护她的侍卫,偷偷跟了上来,一路跟到紫宸殿,躲在御座后的布幔下面偷看。一直看到伯父要应元珩娶她,她都是高高兴兴的,结果应元珩那个贱人,竟然敢捅伯父!
她一急,想要拱出来,结果头磕到御座台子,晕了过去。再一醒来,已经是大火连绵。
什么都没了,过往的昭仪之位,梦想的皇后之位,甚至连伯父也没了。再也没人会爱她,没人会惦念她,也没有人再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她。
“我说了还要封你做王,快醒醒啊,伯父。我错了,呜呜呜,快醒醒……”
她不该东想西想,她不该什么都想要,是她逼伯父为她铤而走险,这才害得他落得这个下场,她也不知道会这样。
在火海之中,姻姻蓬头垢面,满身污血。往日对伯父的那些不甘、埋怨,小小的愤懑,小小的争风吃醋,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姻姻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你活着,你听到了吗?你快活过来啊,你不是说什么都会满足姻姻吗?”她哭着说道。
乔知予确实听到了。
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但听觉还可以保留十分钟。这十分钟是系统福利,被称为“遗言时间”。所谓“遗言”主要指她临死前可以听到别人说的话,她自己已经快是死人,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听到姻姻在她死后终于诚心悔过,她很欣慰,但十分遗憾,这个不能算愿望,所以什么也不会发生。
看着伯父惨白的面容,乔姻悲恸万分的又哭了两声,委屈的哽咽道:“可我,还是什么都想要!想要的这些里面,还包括,包括我还要给你封王呢!”
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乔知予收回了自己的欣慰,准备含恨九泉。
紫宸殿里烈火熊熊,烟雾滚滚,姻姻吸入太多烟尘,头晕目眩,逐渐觉得呼吸不顺。她慌慌张张的想要站起来,却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乔知予身上。
“我,不会也要死了吧,伯父……”
她脸上满是泪痕,伏在乔知予的胸前,意识不清的闭上了眼,声音也逐渐虚弱。
“倘若,能重来一世,我,我要做皇帝,就像你对我一样,我把最好的……都给你。”
【叮!您的任务已重启!】
【任务对象:大奉天下】
【任务内容:辅助女帝姻姻登基】
巨额的能量与从未有过的巨量积分从总空间一股脑的打到账上,222垂死病中惊坐起,惊呼:【天上掉积分啦!天呐!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积分,个十百千万,十万!啊!】
下一刻,它转头发现乔知予的悲惨情况后,叫得更惨:【啊!主人!你怎么就死了!你不能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回血剂走你——】
整整五万积分买的S级回血剂一针下去,乔知予这个下一刻就要脑死亡的重伤病患猛地睁开了眼。
殿外人声嘈杂。
“这个宫怎么走水了,快救火……”
“将军呢?将军在哪儿,将军!”
“四皇子殿下说将军去后宫了。”
“后宫都找遍了,没见人啊!”
“不行先救火,先救火……”
殿内火势熊熊。横梁木块被烧断,纷纷掉落,卡住了殿门。
乔知予爬起身,将晕过去的姻姻打横抱起,抬起两脚就踹塌殿门,踩在上面,缓缓从紫宸大殿中走出。
背后,是熊熊大火与浓烟的紫宸殿。
身前,是一脸惊愕、群龙无首的鬼面军与不言骑众人。
远方,天色晦暝,将星闪烁,帝星飘摇。
午时,距离宫中动乱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
建福宫门外,围了黑压压近五千卫军,这些兵里有部分南衙禁军,有除了不言骑以外的北衙禁军,还有一些宿卫京师的府兵。
诸军首领得知宫中动乱,赶来勤王,守门的鬼面军未收到放行命令,不让他们进宫,两方剑拔弩张。好在真正有地位的武将如钱成良、庾向风等人已经收到消息,没有参与进来,否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就在宫门外诸军逐渐躁动,即将攻城之际,四皇子应元珩出现在宫门之下,令大太监王福宣读禅位诏书。
“承天恩赐,众神福佑……皇四子应元珩,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将士们都听愣了。虽然明知道其中必定有些不对,但作为军人最重要的就是服从,诏书没念完,大部分将士都半信半疑的准备下跪叩首,拜见嗣皇帝。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浑身是血的魁梧身影出现在宫门后,打断道:“诏书有假!”
听到这道声音,应元珩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缓缓转过头,下一刻,乔知予阎王一样阴沉可怖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顿时,应元珩骇得倒退两步,心神大震,目露恐慌。
乔迟?乔迟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真的杀不死不成!
沉沉的斜了一眼这白眼狼,乔知予从怀中取出赶制的诏书,高举在手中,冲宫门前的一众卫军宣布道:“我是淮阴侯乔迟,我手中的才是真正的禅位诏书。”
“太上皇将九五之位传于圣阳公主,四皇子心怀不轨,犯上作乱,起兵逼宫,罪无可赦!诸将上前,将其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话音一落,众将哗然。
南北衙禁军和宿京府兵没见过四皇子应元珩,但没有任何人没听过淮阴侯乔迟的威名。此刻见此将军一身是血,高举“真诏书”,躁动不安的军队顿时有了主心骨。几个将领挺身而出,快步上前,虎视眈眈的朝应元珩走去。
“妖言惑众!”
应元珩看着乔迟三言两语就挑动这近五千的大军,人都快气疯了,“我才是嫡子!父皇要传位也是传位于我,什么圣阳公主,哪里来的圣阳公主?压根没有这个人。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是谁在说假话,你们又该效忠谁!”
此言一出,倒真的唬得几个将领一愣,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乔知予。
“四皇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圣阳公主是你的三姐,名为应姻。她是太上皇与清河杜氏支系长女的女儿,一直流落在外,认回之后,封为圣阳公主。这是上个月的事,你怎么就忘了?”乔知予不疾不徐的陈述,随后眉峰一挑,喝道:“动手!”
几位将领闻言,迅速按向应元珩。
“殿下,末将几个得罪了。”
“请殿下不要轻举妄动。”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应元珩挣扎着,又气又急,面红耳赤的大骂道:“我哪儿来的三姐,父皇又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女人?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乔知予大义凛然道:“殿下慎言!”
“太上皇英武圣明,如此交代自有他的道理。我等臣下该做之事就是谨遵圣旨、尽忠职守,扶持新帝,为大奉江山永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应元珩已经被两个壮汉将领反绞双手按住,嘴里仍在骂骂咧咧,脸上满是愤懑与不敢置信。
“殿下,本侯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乔知予一身血气,脸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她走到他面前,双眼眯起,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九五之位,就算太上皇不给你,你也不能抢。需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才是乱臣贼子,乔迟!你……你……”应元珩气得急喘两口气,似是还想反驳。
可最终,他也知道此刻大势已去,只能无力的软下了身子,被人反绞双手按在地上。
在被押走前,他失魂落魄的望着乔知予,哽咽道:“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这句话里充满了哀意与委屈,像是倔强的孩子犯错后不肯认输,却在话里话外希望父母主动原谅。
乔知予垂眸端详他片刻,无情道:“押赴刑台,严加看管。”
随后,建福门下,大太监王福公公宣读了“真正的诏书”,宣告“圣阳公主应姻”为正统,令百官于次日入朝觐见。
所谓“应姻”,其实就是姻姻。“圣阳公主”,是乔知予瞎扯的。不过“圣阳公主”的身份倒还有点意思,这个身份的母亲是清河杜氏女子,所以杜修泽就是未来天子的亲舅舅。而且这个身份又出生于世家,所以势必会注重世家利益,世家文臣会持观望态度,至少不会一边倒的反对。
至于武将嘛,乔知予说自己是忠臣良将、谨遵圣意,带着所有武将站在了姻姻身后。
即使前朝已经有女子为帝的先例,但无论何时,女人称帝总会面临许多挑战,好在淮阴侯还坚定的站在“圣阳公主”的身后,有她在,谁也不敢率先站出来唱反调。
当天晚上,乔知予去了一趟刑台。
天甲一号监里,她冲着好大儿仔细展示了一下自己蒲扇大的大巴掌,居高临下的命令道:
“自己把脸挨过来。”
阴暗的监牢里,她那目光阴鸷、煞气腾腾的模样,就像展示的不是手,而是一柄斩刀,展示完就要当场暴起,把人给乱刀砍死。
应元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试图辩解:“我……”
话没说完,乔知予猛地一把揪过他的衣领,阴着脸,一巴掌狠抽下去。
“啪”地一声巨响!应元珩的脸顿时歪向一边,一口血喷到地上,仔细一看,血里还有几颗碎牙。
乔知予没有用全力,但也没怎么留手。
她这个“爹”做得就是亏本买卖,好处没捞到,坏处全给她占了!
虽然被背刺她已经习以为常,但那也仅限于姻姻,他算个什么东西?狼心狗肺、胆大包天,冷不丁还倒咬她一口,看给他能得。
这一记毫不留情的巴掌声实在太响亮,把角落的应离阔、应云卿两兄弟,以及身边的杜依棠全都吓得一愣。
“说话,珩儿。”乔知予沉声道:“叔父给你个机会解释。”
她的一大巴掌斩金断玉、威力无穷,应元珩已经翻着白眼快要晕过去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她的手上。
乔知予才不管他晕没晕,今天高低得给他抽个左右对称。
她拎着他的衣领,阴着脸抖了他一下,把他左脸抖过来,抬手就要狠狠再给他来一下!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杜依棠扑上来抱上了她的手,哀求道:“别打了,别再打了!”
“不打?不打不长记性!让开。”
乔知予我行我素,抬手又把应元珩拎得高了些,势要把他的脸抽得跟猪头一样肿。
杜依棠心疼的掰她的手,想要将儿子解救出来,可是依她的手劲怎么可能掰得开乔知予。
她实在没法,双眸泛红,带着哭腔求情道:“他有错,该罚,可他到底是你的儿子啊!别打了,牙都打掉这么多颗,再打就打死了。”
“我没这么孝顺的儿子!”乔知予怒道。
谁家好大儿冷不丁一剑把老“父亲”捅成个串串?
思即至此,她怒火更旺:“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比不上姻姻懂事。”
“他还小,以后他就会懂事的。”杜依棠扒着她哭道。
“依棠,站远点,我今天要把这小兔崽子抽得满地找牙!”
“别打他,知予,别打他,要打打我吧……”
“就不该带你过来,你说你非要跟着过来干什么?不许挡,依棠……”
此情此景,让站在墙角的太上皇和景亲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应离阔已经从珩儿口中得知了那日的事情,听到他一剑将乔迟刺了个对穿,他在解气的同时却又十分担心乔迟的身体。
是了,他对十一又爱又恨,恨极了,也爱极了,甚至因为恨而更爱,因为爱,而更恨!
上一刻,他看到他生龙活虎的走进来,还抽了珩儿一耳光。这一耳光抽得狠,他都替珩儿疼,正想开口替珩儿求情,就听到杜舒对他喊出一句——他是你的儿子啊!
再然后,乔迟与杜舒的对话,像巴掌,一掌又一掌的抽到他的脸上。
愤怒、嫉妒……一瞬间,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应离阔不知如何面对两个人同时对他的背叛,又该如何面对珩儿这个两人的背叛的结果。
他五味杂陈的抬手扶额,眉头锁得死紧,想要发怒,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发怒的资格。
他俩到底是怎么搞到一块儿的!他的妻子,他的兄弟,两人不仅搞到一块儿,还生了孩子,他还把这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大!
不知为何,应离阔又想到一年前的御花园中,乔迟对他说过的那一席话:
“她是个坚韧的女子,比我大几岁,还带着孩子。她夫君对她不好,我想让她带着孩子跟我,但她一直不肯与她夫君和离。她与我欢好了几场,怀了我的孩子,偷偷的生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我都知道,也常常去看她和孩子,没让她发现过,因为怕她为难。我很爱她,愿意一直等,等她想通,等她回头……”
乔迟也会有爱?这个一直冷心冷情的兄弟竟然真的会有爱,只是这爱给了大他五岁,已为人妇的嫂子,然后给他的三哥结结实实扣了一顶厚厚的绿帽子!
应离阔痛不欲生的闭上了眼。
乔迟多智近妖,他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他该在即位之后就铲除他,不该留他,不该爱他,更不该妄想自己能操控他。
这世上,只有乔迟玩弄别人的份,别人,玩不了他。
一旁的应云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他愣声道:“皇兄,皇兄你听到了吗?”
他指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脱口而出;“你看这对奸夫淫妇!”
“不对……”还没等自己皇兄反应,他迅速改口,不甘道:“只有淫妇,没有奸夫。杜依棠,你敢勾引乔迟,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你下作!”
原来如此,他说为什么乔迟冷心冷肺,对他无动于衷,原来是因为他早就被这女人勾了去,还把儿子都生了。
好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嫂子有如此手段?乔迟比她小整整五岁,她都下得去手,真是无耻之尤!
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她霸占乔迟,他和他也许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也许在乔迟鼎力相助下,他如今都已经坐上了御座。
梦想越美好,梦碎越痛苦,痛苦得应云卿脸上面容扭曲,眼中妒火熊熊,恨不得冲上前和杜舒来个你死我活。
应离阔敏锐的发现了应云卿的异样,便猜到自己这个弟弟多半也……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弟弟,甚至连他自己,都为这个人神魂颠倒。
“乔迟……”他无奈的闭上了眼,在心中长叹,“你真是个祸害。”
乔知予从刑台返回宫中。
这场政变最终没有演变成战争,昨日下午守在宫门前的五千卫兵尽数退去,各司其职。起兵反叛的三皇子应明宇已经被控制,宫中其他皇子公主也已经被鬼面军软禁。
宫城中灯火煌煌,五步一卡,十步一哨,鬼面军和不言骑已经全面接手了这座宫城。
卯时将至,这一次朝会在麟德殿举行,这次朝会将是群臣第一次和新帝会面,也是新帝第一次迎接群臣的跪拜,意义非凡。
宜福宫中,灯烛昏黄。
铜镜前,乔知予提起笔,在姻姻的颊上点了一颗小痣。
顷刻间,面前人娇妍的容貌有了些许的变动,五官逐渐与应离阔肖似起来。细看之下,脸型与神态还有原本的模样,但乍一看,已经令人联想不到后宫的某位乔昭仪。
“易容术。这张脸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她放下笔,垂眸看着姻姻的模样,点了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与此同时,222在她脑中发出一声惨叫:【啊!两万积分!主人,你怎么下得去手啊,我的心在滴血呜呜呜……】
镜中映出来的那张脸不复以往娇俏,却更加艳丽而威严,姻姻呆呆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还没从与伯父共同葬身火海的悲恸和绝望中脱离出来,眨个眼的功夫,伯父就奇迹般的死而复生,站起来搞定了一切,并一把将她推上了九五之位。
伯父就是伯父,无所不能,可以被她永远依靠。可是,她想做皇帝只是顺嘴一说罢了。
她真的想,可也真的只是顺嘴一说。
从小到大,伯父最疼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珍宝,他全都会找来,放到她的手里。现在,这九五至尊的冠冕,竟然也被他夺来,最终落到她的手里。
她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姻姻,可真的能配上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宝座吗?真的能看顾好这大奉的万千黎民百姓吗?
她想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可尊贵,原来也意味着责任,这责任实在太重了。
生平第一次,姻姻感到惶恐。
“姻姻,日后你就是应离阔的女儿。你的身份,无可置疑。你的帝位,名正言顺。至于那些乱臣贼子……”
乔知予捡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为姻姻梳起头发,继续道:“我来处理。待会儿上朝,你就按昨日我教给你的步骤来,懂了吗?”
一想到待会儿自己就要面对满朝文武,姻姻内心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这真的能行吗?”
瞒天过海,伪造身份,篡夺权柄,执掌天下!
任一条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她平日想都不敢想,但是伯父竟然说做就敢做,为她一个人做。
她的内心汹涌澎湃,一时为即将到手的权势与地位而振奋狂喜,一时患得患失自己能不能担当如此大任,一时害怕有人站出来揭穿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乔知予一眼便看穿了姻姻的心思,淡淡道:“没人敢反对,因为反对你,就是反对我。”
乔迟这个名字,在乱世中响彻大江南北,威名赫赫。
乱世十六年,十六年实在太长了,长到足以将“乔迟”这两个字深深地凿进所有人的记忆,让将士敬佩追随,让世家畏惧忌惮。
她的胆识、谋略、骁悍有目共睹,她的学识、城府、能力毋庸置疑。她权势煊赫,站在一切的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有的一切,让乔知予具有了牢不可破的赫赫威势。
即使她被削去官位爵位,被削去一切贬为庶人,只要她站在高处,振臂一呼,依旧万人跟从。
盛世权臣的威势,是制度赋予的,尚可击破,开国大将的威势,是人命铺起来的,难以撼动。应离阔身为皇帝都不敢与她硬碰硬,只敢用阴谋诡计,满朝文武,有谁又敢跳出来对她说半个“不”。
手中的乌发如绸缎般闪亮,乔知予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梳着姻姻的长发,漫不经心道:“这个‘皇帝’,我说谁是,谁就是,不是也是,我说谁不是,谁就不是,是也不是。记住了,姻姻,这种生杀予夺的感觉,就是权力,是你躲在男人身后,一生也享受不到的东西。”
“权力就像剑,你要握住剑柄,做执剑之人,否则你就会被剑指着,哪怕做了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也一辈子生死由人。”
这句话,像一只钩子,一点一点勾出姻姻心底最深处的野望。
以前,她常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她能想到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九五至尊的宠爱,好像得到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的宠爱,就能证明什么似的。如今看来,好像蠢得可笑。
她常恨自己欲壑难填,可是她错了,她不该恨,她就是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她就是要得到一切,得到所有的一切!
男人、丈夫、儿子……算是什么东西,所有人全都给她滚到一边。
她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她要牢牢地握住这炙手的权柄,尝尽这权势至高的滋味,哪怕在至高之位孑然一身,哪怕被烈焰焚烧尸骨无存,她也绝不松手。
这一瞬间,脑海中蒙昧之处被一点而通。
姻姻突然想到以往伯父对她投来的失望的眼神,只觉得那时哭哭啼啼偏要做皇后的她,好似画地自限,上不得台面。
“伯父,姻姻以前是不是很没出息?”她若有所思道。
那太是了!乔知予这样想着,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继续给姻姻梳着头发。
封建时代,女人的成长总会被许多因素左右,其中影响最大的因素当然是社会。在这里,所有的资源都会向男人倾斜,塑造出一个为男人无限赋予魅力的精神世界。
在十几岁时,所有在精神和物质上曾被有意无意忽略的少女都会对男人抱有期待,幻想这世上存在一个自己的真命天子,会娶她,然后给她从小不被满足的一切。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他都会永远爱她,没有任何原因,爱就是爱,一个美丽年轻的少女,天生就该被爱。她会在这样的爱里,弥补被忽略的曾经,弥补不为父母亲人重视的曾经。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罢了。当一个社会在竭尽所有的爱着男人,那身处其间的绝大部分男人就会失去爱人的能力,只会不断索取。
女人永远的靠山只有自己,要靠自己把所有资源牢牢掌控在手里。
当然,这个世上最浅显的道理,要想悟透,总是需要许多时间和阅历。三生三世都把自己当做菟丝花的姑娘要想成长,也需要一棵坚实的大树依靠。
好在她乔知予这辈子足够强大……终于撑住了。
“好了。”乔知予将姻姻的衣领理好,把她扶起,对她缓缓一笑,“走吧,陛下。”
銮驾一动,宫城深处,再次传来清脆銮声……
麟德殿前,文武百官已经准备进殿。百官之间,时不时冒出几句压低的议论声。
太上皇正当壮年,身强体壮,雄心勃勃,按理来说,不会这么突然就禅位。众臣心知肚明,其中或许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