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遥又翻了遍使用手册, 她没用错啊, 确实只要默念想要的发型就可以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她要得是编发器,又不是烫发器,怎么莫名其妙地给闺女烫了个头?
这家炼器铺子也太不靠谱了吧!
阿圆眼巴巴地抬头看她:“娘亲,我的头发还能变回来吗?”
“应该能吧……”
觑见小姑娘一点点瘪下去的嘴巴,方遥立马改口:“肯定能!”
她只能先自己动手,给阿圆扎了一个勉强能看的马尾,打发了俩崽崽去上学,随后拿着那坑爹的编发法器,立即坐上传送阵去找那家铺子算账。
“这……”
听了方遥讲了事情经过,那个被唤作寒山的炼器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歉然道:“可能是里面的阵纹没刻对,实在抱歉方道友,我这就拿回去修改一下。”
“我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法器,这编发器看着简单,其实里面需要用到数种阵法……”
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的阵法水平远逊于他的炼器水平,过程中难免出了点纰漏。
方遥很理解他,给小孩子编发本就是个极其艰难的事,炼制能自动编发的法器想必也是难上加难。
她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二百块灵石,放在桌上:“辛苦道友了,但是这编发器,是我急需之物,烦请快些修好。”
“放心,三日内,我一定给你改好,否则定金我分文不取!”
得了寒山的再三保证,方遥这才从炼器铺子里离开。
一回到宗里,她的传音木牌便连续收到了数道传音,分别来自师父、三师妹和小师弟。
她刚打开听了一条,面色便陡然一变,立刻御剑去了掌门洞府。
师父、苏明画、景郁,除了正在上心经课的崔长老,耿长老和乌长老也都在场。
师父喜静,宗里有事基本都在执事堂里商量,他的洞府别院鲜少聚着这么多人。
众人都紧张地围着床榻边,榻上的守拙昏迷不醒,唇色因失血而惨白,上半身缠得满是纱布,还有大片的血迹洇浸出来。
方遥见师父正在给守拙搭脉,便把最靠外的景郁拉到一旁,皱眉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二师弟怎么伤得这般严重?”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被衍月宗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成这样了,我亦是刚得知的消息……”
景郁低声回道,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衍月宗是一家坐落在西北方的小宗门,守拙此行也是被派去了西北出任务,大抵出任务时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方遥心下猜测。
虞望丘此时已用神识检查完了守拙的内府经络,松开搭在他腕间的手,眉头依然紧皱,对等待消息的众人道:“送来得早,尚保住了性命。”
听到虞望丘的话,方遥师姐弟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性命无虞就好,然而师父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心头一寒。
“但他经脉受损甚重,修为恐怕就止步于此了,以后还能不能再用剑都是另一说。”
衍月宗将人送来前,就已经简单给守拙包扎了伤口,服用了止血的丹药,这外伤对于修士之人来说,并不打紧,哪怕是断手断脚,及时服用下生肌断续丸,亦可续上。
要命的是这看不见的内伤。
守拙体内连接丹田和气窍的经脉,有数条都已被震碎,虞望丘还在他受损的经脉里感受到未散去的妖气,他是被妖所伤的。
虞望丘深深叹气,两位长老也是心情沉重。
守拙的修为距离元婴只差一步之遥,未来前途可期,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这孩子就成了这样?
苏明画听了师父的话没绷住,眼眶直接便红了:“怎么会……”
方遥此时的心情亦是苦涩难言,守拙走得是体修的路,最擅长防守,他的万钧剑发起狠来,连她都要避一避,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众人同她一样,也都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虞望丘握着守拙的手,毫不吝啬地输送灵气,温养他破碎的经脉,浸润他的丹田。
直至床榻上的守拙缓缓转醒了过来。
“守拙……”
“二师兄……”
守拙的瞳孔涣散又聚焦,看着面前一张张担忧熟悉的面孔,从模糊变得清晰,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师父,长老……”
守拙虽然嗓音如同砂纸般低哑,但吐字清晰,已然清醒了过来。
“二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景郁同样也是眼圈发红,握紧拳头,恨声问道。
听到小师弟的问话,守拙忍着胸前的伤口痛楚,定了定神,回忆起他昏迷前的情景。
当时他在银淞城的客栈里,打算继续探查那两个幽冥信徒和那位妖军都督有什么计划,可他们自从上了客栈二楼,便迟迟再未现身。
他在客栈里苦守了几日,都没再蹲到人,于是便打算先回灵霄宗,把这消息告知给师父。
谁知一出城,他就被人盯上了。
联手围住他的便是那两位幽冥信徒和那都督手下的那头小妖。
“这人修实力不错,不如打上冥纹?”其中一个幽冥信徒问。
都督手下的小妖摇头:“等冥纹全部转化还需要些时日,都督的意思是直接杀了不留活口。”
当着他的面,这三人已经开始商量如何料理他。守拙自知逃脱不了,便提剑与他们缠斗起来。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若只有那头小妖,他根本不惧,但那两个幽冥信徒在激活了身上的冥纹后,实力暴涨,相当于两个元婴境的强者在同时对他出手,他还要谨防被他们的手抓伤,感染冥纹。
他应对那两个幽冥信徒便已是苦苦支撑,没能防备得了那头从他身后袭来的小妖。那小妖那一爪几乎将他掏得对穿,混乱的妖气注进他体内,他当即就跪倒在地,血涌如柱。
妖气肆意地冲击撕裂他的经脉,喷涌的鲜血几乎将他全身染红,当时守拙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儿了。
而当空气中那声破空的爆鸣响起时,他还以为是临死前的幻听,在他模糊晃动的视野中,那只偷袭他的小妖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贯倒在地上,一只覆着雪白皮毛的尖利兽爪拢着它的头,半个脑袋都被摁进了土里,当场没了气息。
那只兽爪的主人逐渐踏进他的视野,是一头体型颇为庞大的白狐,随着它沉重的兽爪落地,每踏一步,便会扬起地上的尘埃。
那两个幽冥信徒神色微变,正欲上前动手,那头白狐身形未动,一尾巴便将那围攻他的两个幽冥信徒扫退。
在守拙昏倒前的一刻,他好似看到了那头白狐,身形逐渐幻化成了一个身姿挺拔高挑的男子。
他身着锦纹玄衣,墨发柔顺地垂落腰间,化形之后,他先是低头整理了下沾了灰土的袖摆,才不紧不慢地朝那两个被尾巴拍昏倒地的幽冥信徒走了过去。
守拙觉得那男子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然而还未等他再看清,便体力不支地就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人便已经在这里了。
◎找道侣就要找自己心仪的。◎
守拙把自己昏迷前的情景, 断断续续,同在场众人长话短说了一番。
“所以,是一个白毛狐狸救了你?苏明画不可置信地疑问道,“它为何救你?”
“……我也不知。”
守拙轻咳了两声, 他自己也很诧异, 不明白那头白狐大妖为何出手救他, 或许只是因为那白狐与围攻他的小妖和幽冥信徒有仇?救他只是顺手为之。
乌长老若有所思:“听说妖王宿玉的原型, 就是一头白狐。”
“这么说来,是妖王救了二师兄?”
苏明画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妖王宿玉是个只存在传闻中的名字,他常居于妖族王城, 见过他的修士很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银淞城, 搭救和他毫不相关的二师兄呢?
“未必就是妖王, 妖族里实力高强的白狐也不少。”虞望丘沉吟道。
前面他听到守拙说, 妖军都督与幽冥信徒私下会面,又联手追杀他于城郊, 那妖族和幽冥信徒两相勾结合作之事,已是确凿无疑。
但后面又突然杀出个狐妖,竟然救下了守拙。那狐妖能不费力地迎敌那些幽冥信徒,实力强大是其一,又敢对都督的手下出手, 证明他在妖族里的地位也不低。
虞望丘捋了捋胡须:“哪怕此妖不是妖王宿玉,也是在妖族手握权柄之人, 如此看来, 似乎妖族内部对待与幽冥信徒合作之事的态度并不统一。”
这件事还尚转机。
“师父, 我是如何回来的?”
在生死之际走了一遭, 守拙尚有些迷茫地询问。
他昏倒之处, 渺无人烟,总不能是那狐妖将他送回来的?
“是衍月宗的人把你送回来的,说是正好有几个门下弟子在银淞城附近,收到口信说有修士重伤于郊外,前去探查便找到了你,连夜赶路将你送回我宗。”
虞望丘心道,这下,倒是欠了衍月宗一个大人情。
不过衍月宗的人能这么快找到守拙,想必这口信也是那狐妖放出来的。
“那我的伤……”
守拙惴惴地看向虞望丘,他的身体他最是了解,那头妖从他身后偷袭的那一爪下了死手,他的经脉肯定已经……
虞望丘还不忍告诉他伤势实情,只说:“并无大碍,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亲手带大的徒弟受了这么重的伤,虞望丘心里是最自责内疚的那一个,且这个探查任务也是他派发给守拙的,没想到竟害得他差点性命不保。
虞望丘还要与两位长老商议后续之事,为了让守拙好好休养,便把方遥他们师姐弟三个先赶了回去。
从师父的府院出来,方遥便拉住苏明画,拧眉问:“师妹,你平时多读医经炼丹之术,二师弟这伤,当真无法恢复了?”
苏明画叹气:“二师姐,师兄这情况属实是捡回一条命,他的经脉多处破损,无法自主存住灵气,怕是以后连提剑都难……”
伤得实在太重,连师父都束手无策,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方遥自然知道经脉受损是极难恢复的,她只是不甘心、不忍心地眼睁睁看着二师弟的修道之路止步于此。
苏明画沉思片刻,犹豫地开口:“不过我倒是曾在某本丹书上读过,听说西北地下深处,有一种形似鸢尾花的草药,在暗处会发出淡淡蓝色荧光,配合其他几味药材,能炼制出一种修补经脉的丹丸……”
听闻苏明画的话,方遥和景郁二人的眼里同时爆发出亮光。
景郁立刻道:“还有这种神奇的灵草?我去为二师兄寻来!”
“哪有这般容易,”苏明画皱眉摇头,“且不说那西北边境已经被幽冥信徒占据,这草药只在丹书上记载过,存世稀少,能否找到全凭运气。”
“就拿救了师兄的衍月宗来说,他们宗可是最靠近西北境的宗门,衍月宗宗主早些年不也是因为经脉受损,导致修为停滞不前,若这草药真这么好找,衍月宗的弟子们不早就为他们宗主寻来了?”
衍月宗曾经也是一方大宗,沦落到如今式微的小宗门,跟他们宗主的经脉受伤不无关系。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
方遥想既然有这种草药,即便再难寻也得尽力而为,等忙完宗门大比,她怎么也得去一趟西北碰碰运气。
在方遥几人还为守拙的伤势忧心时,俩崽崽正在如常地上心经早课。
阿圆盘腿坐下后,高举着手里的心经,试图挡住自己满是卷毛的脑袋。
不知为何,头顶的卷发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然而这掩耳盗铃的行为,并未有什么作用,弟子们看见她都会惊讶新奇地问上一句:“阿圆,你今日这新发型好特别,卷卷的,是故意烫的吗?”
更有不少女弟子跑过来来问她:“阿圆,你这卷发是怎么烫出来的,好自然啊。”
“是娘亲弄的,用一个大南瓜……”
阿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姐姐都喜欢卷发,还一脸艳羡的样子。
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发型。
就连讲课的崔长老见了她满脑袋的小卷毛,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课,阿圆跟着哥哥往堂外走,迎面碰上席知南,阿圆更是缩着脖子,躲进了哥哥身后。
席知南嘴巴这么欠,怎么会放过这个取笑她的机会,肯定会狠狠地嘲笑她一番。
阿圆连他的台词都想好了,什么小土豆烫卷毛,装洋芋头。
然而席知南近日心事很多,他正满心盼着表妹能早点把那丹丸带来,谋划让俩兄妹在宗门大比上显露原形,揭发他们是半妖的事,哪有心思和他们斗嘴上功夫。
见席知南居然看都没看她,就直接擦肩走了,阿圆很是意外。
难道他被哥哥在擂台上打服了?转性了?
躲过嘲笑的阿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很不习惯地顶了三天的小卷发,直到娘亲又拿出来了那颗熟悉的南瓜,好声地哄她:“阿圆,再试试这个编发器。”
“娘亲,这次真的可以吗?”阿圆虽然心里忐忑,但出于对娘亲的信任,还是乖乖地把脑袋伸过去,带上了那副大南瓜。
“应该能行。”
方遥心道,这次若还是不行,她就直接找那家炼器铺子退钱。
她把编发器给阿圆戴戴好,同时心下再度默念,要双丸子头!
空气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嘭”,母女俩都不禁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方遥动作小心地把南瓜编发器摘下,阿圆对着镜子,伸手捏了捏自己头顶上那两颗极其标准的小丸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神奇,真的编好了耶。”
看着阿圆头顶正常的丸子头,方遥终于松了口气。
这效果还不错,灵石花得不亏。
见妹妹编好发髻,一旁的阿正适时问起:“娘亲,我听说二师叔生病了?”
这两天,守拙受伤的事在宗里传开,弟子们之间因为没少谈论。
方遥虽然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但俩崽崽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两天娘亲的心情也因为二师叔的事有些沉闷。
俩崽崽眼巴巴地看向方遥:“我们想去看看二师叔。”
方遥温声道:“你二师叔还在休养,再过几日,等你二师叔身体好些了,娘亲带你们去。”
阿圆想到什么,低头在储物袋里扒拉了一番,找到了一瓶丹丸。
“娘亲,这个药丸能治二师叔的病吗?”
方遥认出来这是生肌断续丸,是给俩崽崽测灵根那日,苏明画送给他们的见面礼。后来俩崽崽学了些炼丹知识,有了自己的储物袋后,她便把这丹丸交给他们自己保管了。
“你二师叔受的是内伤,这个丹丸没有用……”
听到娘亲的话,俩崽崽的脸上都划过失望之色。
二师叔对他们这么好,教他们练剑招和体魄,还亲手给他们做小木剑。
他们都很喜欢二师叔,真心希望二师叔能快些好起来。
下午没有剑道课,俩崽崽来到苏明画的院落里学习炼丹。
自打俩崽崽突破练气后,苏明画又陆续把活血丹、易容丹、解毒丹等几种丹方又交给了他们。
阿圆这节课前所未有地认真,主动问了苏明画许多问题。
苏明画一时奇怪,问其缘故,小姑娘抱着袖珍丹炉,脆生生地说:“我想好好学习炼丹,以后好炼出来厉害的丹丸,治好二师叔的病。”
苏明画鼻头一酸,不忍告诉她,二师叔的病连自己都无能为力。
她假装低头给丹炉添加炭火,掩去眼底的酸楚。
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守拙已经能勉强下地了,他也从虞望丘的府院,搬回了自己的院落中休养。
这日晌午,守拙服用过汤药,看着院里日头甚好,忍不住从榻上起身。他望向角落里快要落灰的万钧剑,扶着墙边缓缓地走过去。
他双手紧握住剑柄,手臂绷紧,想要把剑提起来。
没了灵气的加持,平日里毫不费力就能扛起的万钧剑,如今却似钉在了墙根似的,沉重如山。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刚把剑尖提起离地一寸,便已是手腕打颤,气血翻涌,接着喉头腥甜,呕出好大一口血来。
他伏在剑柄上大口喘气,双目通红。
他怎么这般没用!连本命剑都提不起来的剑修,与废人何异?!
院门开合,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守拙就这么木然地弓腰伏在剑上,毫无反应。
直到方遥关切的责问声传来:“二师弟,不是说要你好好修养?”
俩崽崽跟着娘亲来看二师叔,一进院子里就看到他因为拎不起剑而吐血,见状连忙过去搀扶守拙。
“二师叔,你怎么吐血了……”
守拙被扶到床榻上躺下,他抬眼看到方遥一脸担心,以及围在他床榻前,同样关切地盯着他瞧的俩孩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我没事。”
“师弟,你现在首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你再乱动用灵气,只会让伤口更难痊愈。”
“灵气?我现在身体里哪里还有什么灵气……”
守拙苦笑一声,他自知他的经脉如今就像千疮百孔的破布条子,哪里还能吸得了灵气?存得住灵气?
就算师父和他们都不愿告诉他伤势实情,他自己也感觉得出来,他的求仙问道之路已经走到头了。
他应当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在床上活死人一样躺了这么些天,守拙又觉得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不如直接死在那头妖手里来得痛快。
看着守拙痛苦的样子,方遥动了动唇,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而且此事也并非安慰两句,就能开解得了的。
“二师叔,你别伤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圆拿出干净的小帕子,趴在床边,一点点擦去守拙嘴角的残血,随后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小薄册子。
“二师叔,你天天在床上躺着肯定很无聊,我给你讲话本子听吧。”
在家的时候,阿圆就一直嚷着说,担心二师叔养病无聊,要带话本子过来跟他讲故事听。
见床上的二师叔虚弱地点了点头,小姑娘便翻开一页,奶声奶气地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叫小蝌蚪找妈妈……”
这是阿圆最喜欢的故事了,在来灵霄宗以前,经常会缠着爹爹给他们讲这个故事。
对于故事情节,她已经熟悉到能背下来,但还是担心忘词,所以还是照着话本上的字,一行行地念。
“春日来临,冰雪融化,绿树发了新芽。”
“池塘底下,有一群小蝌蚪快乐地在水里游来游去。鸭妈妈带着一群小鸭子从它们身边游过去,小蝌蚪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很是羡慕,于是便游过去,问鸭妈妈:鸭妈妈,你有见过我的妈妈吗?快告诉我们,她在哪里?”
“鸭妈妈回答说,看见过,你们的妈妈有两只很大的眼睛,嘴巴又阔又大,就在前面不远,你们去找她吧……”
阿圆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学小蝌蚪的语气时,细声细气,说起鸭妈妈的台词来,又会刻意压低嗓音,让人忍俊不禁。
随着阿圆软和稚气的童音在屋内响起,守拙的心竟也慢慢静了下来。
“娘亲,我出去一下……”
趁着妹妹在讲故事,阿正悄悄对方遥说。
方遥以为他是去小解之类,没在意地点点头。
“我们终于找到妈妈了!小蝌蚪高兴地在水里翻起了跟头,青蛙妈妈随即跳入水中,向小蝌蚪们游去……”
阿正回来的时候,阿圆正好讲完了故事,方遥遂起身牵起俩崽崽的手:“好了,你们二师叔还要休养,我们该回去了。”
“二师叔,那我明天再来给你讲话本听。”阿圆收起话本,甜甜地笑。
榻上的守拙哑声答应:“好。”
“二师叔,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再去练剑,说不定你就能拎起来了。”阿正临走前,也不忘安慰他。
方遥带着俩崽崽离开后,屋子又再度清冷起来。
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守拙睡也睡不着,近乎是睁着眼从黄昏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晨,小弟子送来汤药,他服下后,感觉精神好了一些。
他看着角落里万钧剑,心头再次浮上不甘,想到阿正的话,试着再次下榻,沿着墙摸到角落。
他伸手摸了摸那把跟随了自己百余年的剑,就像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他伸出手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手臂运力。
然而这次,他刚用上力道,却诧异地看见那剑尖竟然动了,随着他力道加深,剑尖从离地一寸再到离地一尺,直至被他扛在了肩上。
守拙大喜过望,近乎流下热泪来,老天佑他,竟然还能让他拎得起万钧剑!
此时景郁正好来院中探望他,见守拙竟然能单手提起那重逾万斤的万钧剑,一时更是惊诧万分,大步走来:“二师兄,你、你竟然能提得动剑了?”
守拙笑着点头,尝试着单手举着万钧剑挥了几下,甚至比受伤前还要轻松。
景郁看着他过于轻松的动作,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对他道:“二师兄,你先放下……”
“怎么了?”
守拙将剑放下立在墙根,景郁俯身查看,发现那剑身之处竟然贴着一张减重阵符。
守拙也看到了那阵符,愣了半晌,满腔的兴奋瞬间被浇了凉水般冷却下来,怒瞪着他道:“景郁,你捉弄我是不是?”
“这……不是我贴的,”
景郁满脸无辜,随即伸手将那阵符撕下,仔细看了看,认出字迹,“这是阿正画的。”
他看向守拙,神色复杂:“这孩子肯定是不想你难过,所以才……”
守拙握紧拳头又松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丧下来,丢魂落魄地转身扶墙回屋,景郁想要来搀扶他,被他一把推开,随之紧紧关上了屋门。
“你们都别管我了,让我静一静。”
宗门大比在即,灵霄宗每日的信件如同雪花般,向各大宗门散去。
有些消息灵通的宗门早就知道这届大比的承办方是灵霄宗了,但是这正式的邀请函必不可少。
作为虞望丘的老朋友,金阳宗宗主袁鹤就收到一封掌门亲笔信。
看完信后,他把几个亲传弟子叫到跟前来。
“成秀,雯月,唐岐,还有长陵,你们四人准备准备,过几日随为师去灵霄宗,参加百宗大比。”
“是,师父。”
袁鹤看向众弟子中,年级最小、个头最矮的曲长陵,眼神慈爱,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次大比设有炼气境弟子的擂台,魁首非他这天赋卓绝的小徒弟莫属。
他转而看向袁成秀等人,又不由得心下叹气。
反而是他这些年长的徒弟,年年参选,年年落败,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灵霄宗有位掌门弟子受重伤,你们的对手又少了一个,这回总能拿个好名次回来了吧。”袁鹤道。
说起掌门弟子,袁成秀立刻就想到了方遥,他心下一紧,还没来及问,师弟唐岐抢他一步。
“师父……是谁重伤了?”
袁成秀看了眼神色颇有些惶恐紧张的师弟,想起来苏明画也是掌门弟子。
“是虞望丘的二弟子,守拙。”
袁鹤话音落,唐岐和袁成秀双双松了口气。
跟几个弟子又交代了些琐事之后,袁鹤又把袁成秀单独留了下来。
“成秀,上回我跟你提过的洛家千金,还有万法门掌门闺女,趁着这次宗门大比,你去和人家多接触接触。”袁鹤语重心长地叮嘱。
每届的百宗大比,各家都会选出最出色的弟子参选,除了切磋论道,在各大宗门前露脸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给宗门里的适龄弟子相亲。
“师父……爹,我还不想找道侣,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袁成秀皱起眉头,一听到他提起此事就头大。
一听这话,袁鹤立马吹胡子瞪眼:“你也知道我是你爹,我不操心谁操心?都已经是元婴的人了,还不找个道侣双修,你不急,我还想抱孙子呢!这次洛家千金和万宗主的闺女,你得给我选一个!”
“我都不想选。”袁成秀闷声道。
袁鹤一拍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具都在抖:“你是不是想造反?”
自从上次顺梁除妖回来,袁成秀不管是对修炼还是对其他,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尤其,每每想到方遥对她那凡人道侣,和对待自己态度的天差地别,就气得静不下心,睡不着觉。
袁成秀觉得师妹的那句话,或许真没说错,他莫非因为总被方遥在擂台上虐,被虐出感情了。
他腾地站起身来:“爹,我找道侣就要找自己心仪的,我不要相亲。”
“你别想再拿这借口搪塞我,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心仪谁?也别拿什么张三李四的人名来搪塞我,你就只管说哪家宗门,姓甚名谁,想我金阳宗天下一剑宗,即便是什么九天玄女……”
“方遥。”
“什么?你说谁?”袁鹤刚才太激动了,听到袁成秀好像说了一个名字,但没有听清。
袁成秀索性破罐破摔,撇开脸咬牙道:“灵霄宗掌门大弟子方遥。”
“…………”
【??作者有话说】
阿正&阿圆:?怎么都想当我后爹?
袁成秀压抑心底已久,不愿说出来的隐秘讲出的时候,反而觉得舒畅。
与其和那些只见过一两次的世家女子结成道侣,还不如求娶方遥。
“和她结道侣, 你想以后天天挨揍?”
袁鹤语气复杂, 一提到方遥, 他就想到擂台上, 他这废物儿子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嗷嗷叫的模样。
就这还要上赶着求娶人家,这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
“……”
被父亲不留情面地揭短,袁成秀有些羞愤地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