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白月光女配—— by岁萝
岁萝  发于:2024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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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知观察着她,始终不明?白她怎么会?因为一个?回来的妹妹,争夺了她地位的妹妹,无数次为难她的妹妹,任性又骄纵的妹妹,这样的茫然?伤心。
“清池,我?会?在你的身?边。”而他也只?能给予她这样的安慰。
清池扯了嘴角一下,勉强算是?回应了他。
清池对他说:“夫君,你先去吧。我?和娘再说一会?儿话。”
顾文知答应了下来,拉住她的手,轻柔地拍了一下。
李英他们这些安定伯府的子?嗣还没赶回来,安定伯一直闷在外边,他作为女婿的身?份也更好去安抚。
其实安定伯府里的人会?是?什么态度,会?有?什么态度。
顾文知根本?就不在意。
清池虽然?是?李家的养女,可自从嫁出去那一天,就是?相府的夫人。
她要倚靠的只?需要是?他。
顾文知的视线从灵堂里这些鬼魅的面孔上收起,心里大概有?数了。
不止是?顾文知,清池自然?也敏锐地发觉到了,安定伯府里的这个?秘密。很显然?李蓉蓉的死,不像是?安定伯夫人表面说的那样。
清池走到安定伯夫人身?边,伏在她膝盖上,“娘。”
安定伯夫人的手放在她的头上,有?些哽咽:“娘如今只?有?你了。”
清池的眼泪落下:“我?前些日子?过来,蓉蓉还挺好的,怎么就忽然?……忽然?这样了。”
安定伯夫人搁在她头上的头,僵硬了一会?儿,有?些含糊地道:“她的命薄啊。”
可这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认命了。
清池犹豫了一下:“大兄……”
“别说他!”安定伯夫人发怒地打断了她,过了一会?儿,又放软了声音说:“他引诱你的妹妹,当初我?和老爷就不该收养他!这狼心狗肺的人,你妹妹人没了,他都不当回事,人已经?去西北了!”
尽管在克制忍耐,听得出来,安定伯夫人对李叹的意见很大。
这会?儿胸房起伏,显然?气?极。
清池站了起来,“我?想大兄也是?不想的,若是?他留下,指不定还会?传出什么消息来。”
“若不是?他,蓉蓉又——”安定伯夫人这会?儿不能忍受有?人为他说话,眼睛都在剜清池。
“夫人!”就像是?她说破了天机,翡翠的声音又尖又亮。
安定伯夫人:“呵呵,呵呵,蓉蓉这孩子?倒霉啊。”她捂着眼睛又哭了起来,活生生要把这双眼睛哭烂才能弥补自己的愧疚。
“清池小姐,你快劝劝夫人。”翡翠不自然?地避开清池的视线,红着一双眼睛说。
清池心里有?一个?不好的想法。
她知道继续问,也不会?有?答案了。
世家贵族府里的阴私,从来不会?明?摆出来。
清池也只?好耐心地把时间耗费在哄着安定伯夫人身?上,尽管她们都心知吐明?,互相做戏。直到安定伯夫人累了,翡翠要扶着她去休憩。清池独自在灵堂待着,跪在地上烧纸钱的都是?李蓉蓉身?边的贴身?丫鬟。
她们身?上简直就弥漫着一股死气?。
问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呆愣地看着地面。
清池踱步到那金丝楠木棺材前,她用了一把力推开了棺材盖。
“清池小姐!”丫鬟们被清池吓了一大跳。
清池撇了他们一眼,看自己推出那一点点的缝隙,在那棺材里金堆玉砌的锦绣堆里,少?女苍白的脸颊露出了诡异的红晕,嘴唇也涂得红红的。看不出任何?一点曾经?活着的痕迹。木,死尸。这是?清池在那一瞬间想起的形容词。
丫鬟们已经?匆匆赶了过来,警惕地看着清池。
“盖上吧。”确定清池没有?其他的动作后,这些可怜的丫鬟们终究是?合力把棺材盖好了。
灵堂扬起一阵风,吹得浓郁的纸钱蜡烛气?味四面八方地飘散。
清池觉得自己被一股子?的压抑包围,她承受不住地走了出去。
自这天开始,清池就明?白了,她突破了前四世的藩篱,就像是?一只?曾经?活在羊圈的羊,终于看到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不是?主角,李蓉蓉也不是?主角。尽管她们都有?一个?真假千金故事核的身?份。
即便整个?世界真是?一本?书,书里的世界也早就是?一个?自发运转的真实世界。
她到底能改变什么?
在李蓉蓉闹出大笑话之前,安定伯夫妻就决定好了下手吧。
李蓉蓉并不是?像她这样会?放软身?段的人,用她的话来说,是?蠢。
当然?,到底是?谁蠢呢?
“清池,你已经?走神很长一段时间了。”顾文知冷静的眼神底带着关心。他很少?安慰谁,却在最近十分挂念着她的情绪。
“过来吧。”顾文知向她伸手,也许清池这会?儿也需要一些慰藉吧,所以她扑入了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来慰藉孤独。清池的手吊在他的颈脖上,听见他问:“你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李蓉蓉。”顾文知一向是?很理性的,就算他已经?察觉到了真相。
他拍着她柔软的后背,在清池僵硬起来时,继续说:“有?我?在,谁能伤害得了你?”
清池感觉到一种轻松,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一对向来生疏的夫妻,却像是?真正的结合了起来。当然?,只?是?她单向地想要依赖他。
顾文知不像李叹、蒋元说那样一些霸道的话,凡是?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想要依赖他。他就会?是?她的安乐窝。
“夫君,我?怎会?不信你呢。”她软软地说着,顾文知看不见的那双眼睛像是?闷着水雾的月亮,淡淡的,也冷冷的。
顾文知在迟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的手牢牢地环住了她的腰,贴向自己。她的心贴在他的胸膛上,是?很热的。
顾文知吻了一下她,有?些克制的欣喜。
很快,清池回应了他的吻。
她的生命力都在这个?吻里,像是?南国疯长的草木,绵延向一整个?春夏。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块儿。
等到一切结束,顾文知疼惜她是?初次,陪了她大半日,为她梳妆描眉,菱花镜里的美人终于也像是?那长开了的牡丹花,灼灼艳色,风流妩媚。
清池侧头向顾文知笑盈盈的。
顾文知看向她那没有?一丝阴霾的神情,总算是?放心了,可心底总有?些诡异和担忧。
但?,他不可能总是?这么闲的。为了清池故意推迟的事务,总归是?要去忙的。
但?,他却不舍得弃了这温香软玉。
走出了晴雨阁,蓦然?回首,顾文知的脸上也扬起一个?微笑。
等待已久的蓝沅活像是?见了鬼。
“走吧。”顾文知懒得理会?他。
一天的晨光总是?最美的。
尤其是?春日。
当光线穿过窗棂,丝缕如金,翩翩起舞。
玄冥望着很有?些不同的清池,眼睛里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就像他一直都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玄冥。”她对他笑,这笑容和往常不同,总归多了一份轻松。不像是?从前那样整个?人都在燃烧着。“我?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去查查。”
是?你们。
而不是?他一个?人。
可知,小姐要嘱托他的事情,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姐请说。”
清池看向外面其乐融融的春景,看不出有?一丝风雨欲来的前奏:“还是?算了。”
“小姐?”玄冥一向不多问,却在这时,直盯盯地看着她,“小姐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让应先生教我?们吗?小姐说过,你想要让我?们保护你。现在,小姐应该这件事危险,就放弃了吗?”
清池吸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对,我?曾经?是?这样想过的。可我?现在……”
那是?因为她前世死在姜曜芳、蒋元的手里,心里有?一腔燃烧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那腔撵着她向上的心火已经?被浇灭了。
她一直是?个?自私冷漠的人。
可很久以前残留的社会?道德还在,她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况且,这一世,有?顾文知,或许她真的能够得到想要的闲散日子??这一年以来,她过得不就是?盛京里标准的贵妇生活吗?何?况,顾文知是?喜欢她的。
玄冥看她的脸上明?明?灭灭的神情,最终归于平淡的微笑。
玄冥莫名地觉得悲哀:“小姐,你不再需要我?们了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不再需要我?了吗?
“你去和应先生说罢,他会?明?白的。”清池有?点冷淡地说着。
这也是?应九郎一直期待的。
清池摆烂得彻底,玄冥看她理所当然?的神容,嘴唇张了一下,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其实,这也是?大家一起期待的,谁不想得到自由。况且他们如今都有?了本?事。
“去吧。”清池轻柔柔地说,对他笑。
这是?清池第一次单纯因他而生的笑,撼动了玄冥,但?他却不想再看她这个?笑。
“好。”玄冥嗓子?有?些发干。
“以后不必来了。”在他走之前,倚着栏杆的女人,看向那庭院里一簇一簇的牡丹,春云叆叇的早雾像是?笼罩在她的裙摆处,她虽然?在笑,却多了一抹忧愁。低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反正她的世界,从来也没人能够走进去。
即便是?顾大人。
清池的不对劲,般般也察觉出来了。但?般般从来不问她的选择,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我?以为般般你会?问我?。”
般般为难,再看清池,“小姐,你只?是?累了。”
是?啊,她只?是?累了。清池知道,很多人不能接受最近她的突变,可她只?是?在一段长得没有?尽头的路上走累了。茫然?四顾,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歇脚。于是?她为自己造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清池笑盈盈地回应般般:“嗯,那我?可以停下来的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般般的目光是?多么奇怪啊,可是?一瞬之间,她就像是?接受了现在的清池,温柔地道:“小姐,当然?可以了。”
就连顾文知也没有?苛责,只?是?抚摸着她丝绸般的柔发,令她安心。
“你是?顾夫人。”他还以为是?李蓉蓉的死,刺激了她。
顾文知看她像是?看着一个?孩子?,毕竟他比她要年长十多岁,他连对自己的孩子?都从来没有?这样温情贴心:“池儿,你不是?喜欢话本?,喜欢画画,那就去做这些你喜欢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即便知道她在逃避,仍然?接纳了她的依赖。
或者说是?,甘之若饴。
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温和有?力的心跳声,清池很是?有?些茫然?。
她觉得心里有?个?空洞洞的黑洞在吞噬着什么。
令她感觉到了一阵的寂寞。
有?点冷。
清池的脚撩了他一下,她笑盈盈的,朝他眨了眨眼睛。无声地道:“夫君……”
顾文知的眼神像是?在说别闹,其实他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他捉住了她活泼的玉足,眸色有?些暗了。
这一夜,芙蓉帐暖,合欢春晓。
早晨的时候,顾文知惊醒了她,她撒娇地靠在他的怀里。
“再睡一会?儿。”
顾文知今日不用上朝,却要去官衙,闻言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坚毅的眉间也放松了下来。
“好。”
一刻钟后,顾文知不舍地吻了一下她白皙的额头,瞧着这张春光般美丽的容颜,低声道:“继续睡吧。”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
其实清池不困,她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等到他走了以后,清池便起来了。
一整天,清池都在消遣,可又失了往常的趣味。
清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国师府。
也许在宁司君那儿,她能够找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清池眸光闪闪,有?过一丝不确定。
如果……清池有?些痛苦地想着,如果宁司君也能接受这样的她呢?

清池在国师府的上门准入级别, 属于VIP当中的VIP。
事实上,虽然是临时起意,清池的信鸽就给国师府递了一下?信, 不到一个小时,宁司君就回了信。也没问她为什么想要过来。一个可字, 就打消了清池所有的顾虑。
也正是她运气好, 最近这?个月, 宁司君都?在山下?。
清池当天下午就借着出门逛街的借口,先是去了如意街坊, 把般般留在了如意衣坊,她从后门?溜走, 换了自己的人,这才亲自去了国师府。
云苓云鹤见到她都?很高兴, 也有点?诧异。
“月魄师姐,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宁司君虽然和他们说了这?件事, 不过想起上次见过的顾大人,两个小道童想起清池如今的贵夫人身份, 不是没有担忧的。
清池把准备好的桃花糕、杏花糕收买他们, “过来看看。”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清池不大乐意说。
云鹤纠结了一下?, 还?是和云苓一起乖乖接过糕点?,然后让清池摸摸头。
云鹤说:“月魄师姐,你最近不高兴吗?”
清池不知他怎么会这?么说, 下?意识地笑。
云苓却说:“月魄师姐, 你看起来变了好多。现在……”少年的眼睛是明亮的,像是一汪清泉, 他们是在宁司君身边修行?的道童,更能?敏锐地发现一个人身上巨大的改变。
清池呵呵地笑, 不愿意让他们认真?去看,而是拿起了曾经作为师姐的架子,很有威严地道:“好了,不许再问了,我去见道君了。”
云鹤拉住了云苓。
国师府她是熟门?熟路的,也不用?他们带,就自己去了宁司君在国师府里的清静道居。
她的心开始莫名地变得忐忑。
跨进?门?槛,她仿佛失去了勇气。
午后的阳光呈现光束般地垂落在道居里面?,一些花草也沐浴着温煦的光,姿态秀丽,安静极了。
就像无论何时,这?里永远都?有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
里面?的人临窗坐着,可能?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才说:“怎么不进?来?”
这?句话?有种让清池的心落定的感觉。
她的绣花鞋也跨了进?去。
即便是一年多没见面?了,宁司君好像活在从前的岁月里一样,丝毫不见他有任何的改变,一身淡青色的家居道袍,眉眼温和淡然,他的五官不是多么出色,但自有一股绝代风华的气质。亦或者说是,在他的面?前,会叫人产生一种卑微感。
真?奇怪。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清池并未发觉自己已经看了宁司君挺长一段时间了,就连宁司君仿佛也不曾在意这?一点?。他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里,长袖垂落在腹前,一只玉簪把起他的黑发,些许午后的春风吹动着鬓角,更多了一丝闲散居士的味道。
“清池见过道君。”是这?句话?,让他们终于在现实交集。
宁司君在看她。
清池感觉到一阵的紧张,心房剧烈地颤动着,她挺直着脊背,像是一条优雅的弦,包裹在华服美衣里。
渐渐的,清池发觉宁司君那视线淡了。
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顾夫人?”
清池哑口无言,见他示意自己在一边坐下?,她脑子像是懵了一般,顺应着他的指令坐在一边的椅子里,尔后,才发觉,从一开始,自己就踏入了宁司君为她划下?的圈子里。
“道君,我……”
宁司君唇角在微笑,倾听,可清池在看见这?个假得不行?的微笑后,就差点?崩溃了。
“宁司君,你这?样笑着不难受吗?”她仿佛一股脑地把最近自己所有的抱怨都?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叫什么顾夫人?知道我是顾夫人,还?答应和我见面??这?会儿倒注意到了什么男娼女?盗?”
清池呵呵冷笑,她高昂着头,身上多了一种像刺猬般的攻击性:“你笑什么,想说什么,说啊。不是一直以我师父的身份自称?”
站起来的清池,头一次不礼貌地连带着椅子都?被拖动了。
她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而这?位假仙脸上的笑容倒是淡了,对着她的视线,两人都?像是心知肚明一般清楚。
“你不是想做顾夫人?”宁司君笑着说,他总能?把一句普通的话?,说出无数种意思?。反正一定让你似懂非懂的。
当然,这?里面?排除清池。
清池受他的教导,清楚他的故弄虚玄。偏偏又被他说中了心思?,这?一时也跳脚了起来,心里就不太舒服。
“你说什么,我本来就是顾夫人。”她有些含糊地说着,偏偏碰上了他那双眼睛,像是经霜而化的雪,看透了世人的平淡。
“好吧,宁司君,我是认真?的。”她直面?他,美丽的眼睛也含着些茫然的愁雾,那一瞬间要和他耗战的怒火已经化作了零星的火星。
在这?一刻,她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信徒。
宁司君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你唤我什么?”
“……道君。”
宁司君让她坐下?。
清池顺应他的节奏。
接下?了他抛过来的枇杷,黄澄澄的,果皮发着香。枇杷香入了鼻尖,清池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但又紧张了起来。
“月魄,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三年之后,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回到国师府,如今还?有一年,你想提前回来吗?”
清池捏着枇杷,有那么一刹那,她心动了,很快,枇杷的汁液陷进?她涂好的丹蔻里,令她清醒了过来。她看向宁司君。
宁司君在她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挣扎。
“如果你是在担心俗世里的事,不必担忧,我会处理干净。”
“可道君……你会陷入麻烦当中。”清池蓦然有些后悔当初嫁给顾文知这?一招棋了,说不定这?时候她回了玄清洞,往后的日子也更加无忧无虑。远离红尘,她也许能?够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她又开始自私了。宁司君对她一直很不错,她不该让他踏入这?诡异的局里。
清池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尽管她的心在吼叫着,周围的世界都?开始颠倒。
“清池!”宁司君一贯优雅平和的声音里有些紧张。
清池从失焦到凝聚起目光,才发觉不知何时,宁司君自己站了起来,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没事。”清池笑盈盈地说。
然而宁司君却握住了她的右手,搭在手腕上给她把脉。
“怎么了?”
“你安静点?。”难得地,见到宁司君有些烦躁的声音,清池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宁司君放开了手,还?是望着她,清池被他看得有点?忐忑。
“我挺好的。”她面?色红润,最近吃得香喝得辣,除了有点?闲,别提多好了。
宁司君睇了她一眼,唇边似笑非笑。
“凡五气之郁则诸病皆有,此?因病而郁也。至若情志之郁,则总由乎心,此?因郁而病也。”
“你还?觉得自己挺好吗?”宁司君问她。
清池当然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张景岳的《景岳全书·郁证》,道君,你是觉得我抑郁成病?”
清池是断然否定这?一点?的。
宁司君曲指敲了一下?她的头,清池吃痛。
宁司君站在她的面?前,收回手时,衣袖摩擦出声音,他身上的篱落香有种隐士的风采,然而此?人却最是油滑于红尘四合之中。
“你最近因而苦闷?”这?会儿,他反而没有继续追着他要那个答案了。
清池暗底松了口气,别说是现在回玄清洞了,就是一年以后的三年之约到来,也绝无可能?的,除非她走假死的这?条路,从今再也不出现任何一个熟人面?前。那她还?能?住在玄清洞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宁司君这?会儿说她抑郁症,清池非但一点?不生气,反而有点?感激他。
有病,也能?让她更能?接受自己最近的回避行?为。
这?个理由,会让她变得不那么痛苦。
所以,清池在他问了好一会儿,才想着回答:“就那样吧。”
宁司君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语气不太乐意地说:“什么叫就那样?”
清池烦躁地说:“李蓉蓉死了。”
“你那个回来的妹妹,安定伯府真?正的五小姐。”宁司君作为道君,也不可能?关心盛京世家卿贵里的样样家事,何况是安定伯捂着这?么严实的阴私。宁司君的口吻平淡,见惯了生死。那双眼睛像是冷雪,只透彻了清池的心肺。
“可你是李蓉蓉吗?”
“我、我不是。”
“那你在害怕?”
“我没有害怕。”清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声。
“冷静点?。”
“你是觉得我不够冷静?”清池简直要冷笑了。
“月魄。”这?一声,像是把她定住的锚。
清池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有一个名字。后来,她只叫李清池。
“那你现在的形容,像是一个人在冷静下?的样子?”宁司君卸下?了温柔的假面?,其实往往比清池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冷酷。
清池扭过脸,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宁司君看着这?样的她,心软了一瞬,若是他想,他自然能?够安抚她。可她需要的,绝不是安抚。正因为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宁司君才会这?样不客气地逼问她。
“听着,我曾说过,人在世间,如不染尘埃,如何修心?盖因外?欲牵扰,不能?脱俗。故常清静,立身受持,观念自我。”他眉眼带着慈悲,看着她。
清池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只是眼底有些红。
“道君曾经和我说过。”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舍弃红尘,她热爱所有欲望,如果没有欲望,她早就疯了。清池哽咽着,“惟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离苦得乐,静日复命,无我无己,方得道心。”
清池抬头望着宁司君:“可是我做不到。”
宁司君指着她旁边的枇杷果盘,“吃点?枇杷。”
他倒了一杯道茶递给清池。
在心里暖洋洋的。
一下?,就从坐而论道里回到了现实世界。
宁司君在暖日春光旭旭里,像极了一位仙人长辈。“做不到没关系,也不要想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你总会发觉……”他没接着说下?去了。
但清池知道,他的话?。她也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有点?儿傻。
她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自己好多了。
“我……现在这?样可以吗?”
宁司君看穿了她,有些淡淡:“不要逃避。”
清池头疼,明白了他的暗示:“道君,你让我想想。”
宁司君说:“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再回望今天,会觉得现在绝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他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说的。
就好像,他曾经,也有过她这?样痛苦的时候。
可是据她所知,他一直顺风顺水。年轻的时候,就接任了玄清洞主的身份,后来更是成为了天师道的道主,镇服各道支,至今,那些不听话?的派系观主早就被处理了。更兼他得天子看重,皇家信服,百姓也素来尊重敬仰这?位慈悲的道君,可谓是做到了一个出家人在世俗中能?够获得的极致荣耀了。
难道是最开始在玄清洞里继承洞主时的不顺心。
清池不免是有些八卦地想着的。
当然,宁司君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的。
清池吃了几颗清甜软糯的枇杷,甜甜的滋味也润泽了她的心。
她和宁司君坐着,看向窗外?,清静道居的窗外?庭院是一棵巨大的松柏树,松针青绿发油,郁郁葱葱。
春光被它遮掩在外?。
鸟雀在它枝梢筑巢。
它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这?是一条修心之路。
“回去吧,下?次再来找我,我要听见你的答案。”宁司君这?一次不再温情脉脉,再也没再想往常一样在话?语里掩藏自己的意图。从他的眼睛里,清池可以看到,他想要她选择一条路。是继续,还?是回玄清洞。
清池没有回他。
“你最近命星入暗,在星图当中几乎不可查见。我不为你算紫薇命理,但要告诫你一点?,无论你选什么,在那之前,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
清池和他学过,不过在占星一道,她的确是没什么天赋。
宁司君的叮嘱,反而让她有些不安:“道君,我会有血光之灾吗?”
宁司君复杂地瞧了她一眼,笑笑,“你已经渡过了桃花劫。这?一世,你不会再有危险。但,你知道,万事不可顺应任何人所想。”
那就是说,她不会死,危险还?是有的。
清池脑袋里装满了太多的信息,一直到告辞离开的时候,还?如坠云端。
她踏着云般要出了门?槛。
“清池。”
清池回头,“嗯……?”
并未注意,宁司君唤的是她俗世的名字,他仍然坐在哪儿,不知为何,却给清池一种他们离得很远的感觉。
他像是尘世里的谪仙,隔着云端在瞧她,带着一种让她害怕的视线。
所有人当中,清池其实最怕的也是他,那种被看透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
他在笑,“好好修心,别把心给我修没了。”
清池:“……”
清池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不知为何,再踏出门?槛时,她的心情意外?的轻松了下?来。

第142章 四周目(61)
清池回到了西?街的如意街坊, 般般和她一起看了最近上新的绸缎绫罗,这些美丽虚荣的东西?足以养目。
也能?让她汲取到养分。清池的心情变得还不错。
般般在偷偷地瞧她。
清池便笑着对她说:“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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