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对白?珈的美人?图一直都挺喜欢的,而白?珈的美人?图一贯用?的画轴和纸都是一个样。
李英手里拿着的可不只是一卷,手里还?有一个木匣子。他胡乱地推到了清池的手里,道:“你啊,还?真是猜中了,不过我可买不起白?珈的美人?图,这也?不是白?珈的正品,而是一个人?临摹的。我瞧着倒是比正品还?要好。”
清池都被他的话?搞得有点糊涂了。
“什么比正品还?好,又是谁临摹的?”清池随手打开了手里的那卷,灯火幽微,月色浅浅,这一卷美人?画正是白?珈的月下美人?图。但是瞧着这笔触,似白?珈的,却也?不似白?珈的。清池认真地瞧了起来,瞧着那月下美人?图里的月亮和牡丹,笔法自?然清鲜,仿佛是要画里走了出来。白?珈自?然是没有这等造诣的,他的人?物画得好,但景色只能说一般,哪有这幅画里的鲜明。
而那美人?,和白?珈的月下美人?图中的美人?面容也?有点不似,倒是有些?面熟。而意外地叫清池觉得,这美人?也?风姿楚楚,一颦一笑都堪称是倾国之姿。
仿佛是画者注入了无?数的心血而成。朦胧身影在?那花月之中,仿佛芳魂也?自?花月中诞生而出的美艳。
清池抬眸望着李英,“三?兄,你倒是没有说错,这画,便?是也?只有白?珈成名的四大美人?风姿画才能比得上。”
其实?这时,清池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她的手指温柔地摩挲过这画,实?在?是割舍不下。
李英干笑了一声,把那木匣子都推到了清池的手里。“这里一共四卷呢,你喜欢便?好。”
“守拙听说你的生辰,提前数日画的,我从未见过他作画呢。不想这四卷几乎在?几日里就成了,每一卷都是堪可拿在?手里把玩的。”李英若无?其事?般地说出来。
清池笑着望着他。
李英有点讪讪的,可怜巴巴地瞧着她。“池儿……”
清池淡淡地道:“我不招惹他,他到主动招惹我了。你这做哥哥的,倒也?帮着外边的人??”
李英连忙地道:“是三?兄错了,池儿你别误会。你和他自?然是不可能又什么的,那个呆子……到现在?还?分不清呢。”
他叹了一声道:“便?是今日,要我送过来的时候,还?格外认真地对我说,不要让你误会,只是作为你送药的谢礼兼作生辰礼。我见他那伤还?没好,愣是为了画这四卷美人?图,伤口?又崩开了,实?在?没忍心。”
清池闻言,也?觉得这姜曜芳的脑子是格外的清奇秀逗。
清池把木匣子画合起,问道:“他的伤口?没事?吧?”
“我叫大夫处理过了,没事?。”李英挥挥手道。
不过也?觉得自?己?做法不对,这时在?清池的面前都是做小伏低的。“你别千万别生气。我想你肯定也?是喜欢,收着便?是了。至于他人?……等你上山里去了,他反应过来也?迟了,届时你们啊,也?没有丝毫的事?。”
清池又好气又好笑,“三?兄,你啊,以后可别做这般的人?了。”
李英立即点头,“那是!也?就是守拙,别的人?,谁敢……?我可不会客气的。”
“那三?兄,我先回去了,你也?别送了。”清池又说。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补了一句。“此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画啊,也?是白?珈的画。”
她笑吟吟地说着。
李英也?松了一口?气,“这就好。那你慢点,这边暗,小心着。”
李英又恢复了那副虎虎生威的样子,离去的时候,也?都轻松写意,就像是解决了一桩心中的大事?。
清池挑了挑眉,唤来了一边的丫鬟,把手中的木匣子递给她。
方才李英和她说话?,是让丫鬟避开的,刺玫这小丫鬟见了这木匣子,还?忍不住惊讶地说:“小姐,三?公子竟然给您准备了两份礼物啊。”
清池笑而不语。
不过,她方才接了,的确是还?算喜欢这份礼物。
第79章 三周目(41)
沐浴过后, 清池换了轻薄的纱裙。小薇递上了一杯养心茶,她顺手接过。还听她笑着说:“小?姐,今儿您可真是收了好多的?礼物?, 奴婢和般般方才整理了一起,都被吓了一大跳。公主这?边送的?, 可是全盛京都?独一份的?。”
清池喝了一口?, 眯了眯眼睛, 又搁在了她的手里。“是嘛?”
她饶过了一道屏风,到了里边, 般般这?会儿正在点单子,见了她也笑地服了一个礼, “小?姐您来了。”
靠墙翻着的?箱匣都?打开?着,也?都?已经整理好了。高几上放着的?, 自然便是单件的?。几乎一个耳房里都堆满了东西, 从衣服首饰, 再到地契店铺,一些小?玩意儿, 还有贵女们送的?书籍, 亦或是丝绸等等。在枝形灯下, 也有一种珠光宝气,华美耀人的?光彩。
清池觑了一眼,心里也?觉得舒坦。
“嗯, 收拾好了。”
般般自然答是。
她回到内室, 趁着心情不?错,在窗下把那斩桃花符又依着记忆临摹了一遍。
“小?姐, 这?画匣可要奴婢收起?”小?薇说的?自然是清池方才回来时,带回来的?木匣子。
清池也?是她说起时, 瞧着,才又想了起来。在它的?旁边不?远处就是桃花枝玉盒。
清池落下最?后一笔,然后搁笔,“那个啊……不?用了,一会儿我还要瞧的?。”
清池心想,这?姜曜芳的?画技这?般出色,过去还去抄什么书啊,多画几幅画送到画集里去,生活自然无忧。
小?薇倒是没想太多,还过来收拾清池画完了的?斩桃花符。又把那支燃了一丝丝的?降仙香给掐灭了。
清池这?边已经把桃花枝从玉盒里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窗边的?一个玉瓶里。夜色微凉,秋风微凉,这?一枝桃花突兀又那般的?美丽,惊艳了人。
清池欣赏了一下。
“这?桃花真是越看越美。”小?薇也?道。
清池笑着说:“不?是这?个时候的?东西,自然是叫人觉得新鲜。”
清池细致地瞧了一眼,确实发现这?枝桃花格外的?新鲜,枝叶几乎不?见一丝摘下后的?陈腐。桃花的?颜色也?自然红润,仿佛是少女的?香腮般的?动人。
也?不?知道是那玉盒的?效果,还是别的?。
清池把玉盒递给小?薇,“这?个东西留着吧,兴许有保腐的?作用。”
小?薇没听懂,不?过很快也?明白?了清池的?意思,再说这?是道君送来的?东西,在她眼里那就是神仙的?东西。不?然又怎能让这?桃花如此绚烂美丽。
淡淡桃花香弥漫在屋里头,居然把那一丝清寒的?降仙香都?盖了过去。
叫人不?在秋日,反而如处融融春日。
这?下,清池总算觉得奇怪了。可又不?见哪儿奇怪,不?过闻着着香气倒是挺舒服的?。她上了床上,靠着软枕,一瞧发现是般般又把那装着斩桃花符的?香囊放在了枕头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宁司君留下来的?话,这?丫头倒是格外的?在意。
她随手把宁司君送的?那芳华卷从墙面里的?暗龛里拿了出来,翻了几页,瘪瘪嘴,过于正经了,倒还不?如话本子香艳。得了,瞧了几页,今日的?任务就算是做完了。她留在最?后边瞧的?,自然还是姜曜芳仿白?珈的?四美人图。
真是每一幅画都?极得她的?心意。
怎么赏,都?觉得养眼。
只是,她总是觉得那美人哪儿奇奇怪怪的?。般般来催她睡下的?时候,清池打了一个哈欠,把画递给她,“收起来。”
忽而听到般般道:“小?姐,这?画里的?美人瞧起来和您真像。”
清池一个激灵,顿时那睡意也?没有了。
她拿过来瞧了一眼那秋千上的?美人,仔细一瞧,那眉眼之间可不?就是和她些相似。
“小?姐……?”
清池若无其事地把画递给她,“嗯,收起来吧。”
想起那画中笔尖缠绵的?爱意,那种温柔到了极致的?一笔笔,细思极恐般的?让她有点背后一寒。
不?过清池又对自己说。“想什么呢。他那般连这?根筋都?没开?的?人,又能出什么事?再说,过了中秋,我就上山了。”
以后也?见不?着了。
不?过这?画啊,她以后看来是不?会再瞧了。
清池有点肉疼地想,那可是难得的?好画,可惜她现在一想起那画,就想起了姜曜芳,潜意识里,她觉得很危险,说不?出来的?,就是一种直觉。或许是在李叹、蒋元这?样的?人里处的?时间长了。
她也?变得敏感极了。
很早以前,清池就不?喜欢靠近水面。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前前世留下的?阴影了,当初害她的?人已经死了。当她再也?不?喜欢靠近池塘、湖水。即便身边有小?薇、般般,可是潜意识地,总是觉得背后会有一只手把她推下去。
她又会万劫不?复。
或许,她该清楚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她的?斩桃花符在香囊里掉进水里时,便引起了她心中一道不?好的?预想。
般般和小?薇都?急了,“小?姐,您别急。奴婢去找人来捞。”
“小?姐,你千万小?心。”
般般也?是一脸的?懊恼,自然也?知道小?姐从来不?靠近水面,平日便是走荷塘这?道回廊的?时候,都?是走最?里边的?,今儿居然走神了,一直走在最?外边,这?也?就算了。也?不?知可人那个香囊是怎么给小?姐系的?,竟然这?般就松了。
香囊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的?斩桃花符,那可是道君亲自画的?呢。
清池见她们着急,道:“算了。别大?惊小?怪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清池按捺下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笑着说:“近来我画了那么多的?,也?总算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她又看了一眼池塘,秋日,已是一副残荷景象。只犹有几枝还在盛放着。“道君这?东西,看来是与我无缘呢。”
小?薇和般般自然也?知道,小?姐这?是在安慰她们。
“小?姐……”
她们还是疼惜得紧,那可是道君的?东西啊。
清池哭笑不?得,“那改日我再向道君请一道便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了。”
般般小?薇一听,自然也?就应了。
清池走到回廊中间,也?觉得有些可笑,斩桃花符……这?种东西,是真是假性质且不?得而知。近来,她就是容易想得太多。
近来,清池虽未见姜曜芳,但是他的?名字总是从不?同的?地方冒出来。
收到他送来的?一盆芍药时,她更是有些愣神。
芍药,古有定情之意。这?一盆芍药,清池收得也?觉得有点刺手。
平心而论,如今也?不?是芍药花期,这?一盆芍药叶绿葱葱,可期明年春暖花开?时,会有多么艳丽。只是需人打理,方可收获那最?美的?时候。
“小?姐,这?盆花……是姜公子送过来的?谢礼……”般般还在说着。
清池却心头有些烦躁,这?人是真的?不?知道,有时候她说的?只是一些客套话吗?这?一来一往地送,到底还有完没完。
清池凝望着眼前的?芍药,就会浮现出姜曜芳那瞧着她的?样子,透着一丝好奇,几分打量,像是红尘外来客。
“随便找个地方搁下吧。”清池冷冷地说着:“还有,以后若是他那边再有什么谢礼也?好什么也?罢,都?不?要收了。”
清池不?见他,他却主动上门?了。与其说是来见李英,不?如说是抱着一丝希望遇见她。
在清池眼中,他还是和过去一般,清雅风骨,似一道龙井香茗,却又如玉石般,润泽而又冷硬。唯有那双凤眼和过去那种清而澈再也?不?同,如今蒙着雾般,似湖面让她看不?清,也?心生颤栗。
“……姜公子。”
“李小?姐。”这?一声,他唤得极轻,却如花叶被风吹起发出的?那一声孤鸣。仿佛在他们之间有无形的?墙早已高?高?竖起。他这?样敏感聪明的?人,自然不?会没有发现。
要是很早之前,清池还有撩他那个想法的?时候,这?样的?他自然会让她很高?兴。可是如今,他的?所有爱慕,在她眼里就是一场接连一场的?麻烦。她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是一个爱演戏的?人。
清池还礼之后,便要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打算和他说了。与其误会,还不?如彻底地叫他知道,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这?样也?许残酷了些,但是不?管对他,还是对她,这?都?是一种极好的?做法。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我好像是……”
“我好像是喜欢你。”
可这?句话已经散在了风里。就连清池也?不?确定,自己听清的?是这?句话。
“芍药很喜欢你。”她停步下来的?时候,又听到探花郎说了这?句话。“小?姐好好照料着它。”
她不?回头,也?知道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一道多么奇怪的?视线啊。对于男子的?爱慕,她从不?奇怪,但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视线驻留在她的?身上,明明该是爱慕,可更似是一次新奇的?观测。仿佛她是格外不?一样的?,让他好奇,也?让他迷茫。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也?像是一株他偏爱的?植物??
清池甩去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脑子清奇就算了,她干嘛也?用他的?角度来看这?一切?
“他上门提亲?”清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打听到消息的般般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般般看着清池脸上愣怔的神情, 也立即说道:“方才是姜公子请了冰人上门了,还好?三公子在府里?,否则还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小姐……?”般般见?她往外边走去, 一时之间也有点被吓着了。
她连忙地跟了上去。“小姐,您这时还是……”
清池淡淡地?说:“今日我非得去, 我倒要瞧瞧, 他究竟要闹什么?”
般般知道小?姐一向下定决心的事, 旁人是很难说动的。
清池一路上想过?一会?儿见?到了该说什么,却都不及她踏入大?厅时, 见?到姜曜芳时的无言。
“……守拙,别说清池有婚约了, 就是她没有婚约,再过?不久, 她便要随公主回那仙人台上了。三年之后, 那是蒋元等得起的, 你等得起吗?”
李英的话?还含着劝告意味的话?响起,就像是一段杂乱的背景音。
他们四目相对。
“我等得起。”他的声音比清水还要平静, 比顽石还要坚定。清沉之中, 带着格外的执拗。偏偏又会?叫人觉得, 他的话?,从不会?辜负人。
可惜,这注定只是他的一场独台戏。
“我说过?要你等吗?”清池不看他, 道。
“清池!”李英这会?儿见?到她过?来, 更加是头疼了,好?一个意气风发的贵公子, 这会?儿在他们跟前都像是一个男妈妈。
“你怎么过?来了?”他朝清池使眼色。
清池不理他。
姜曜芳亦是。
似乎从她一过?来,姜曜芳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厅堂之内, 一切安静得有如在屏声闭气。
“三兄,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李英开始犹豫了,他看着隔着距离的两人,心惊胆战的,一时之间右眼也在胡乱地?跳着。“池儿……”
“听她的。”姜曜芳说了这么一句。他眉目之间不见?丝毫的忧色,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担心。李英觉得他实在枉做好?人,一时也有些生气了。但又担心妹妹。
清池对他摇摇头。
李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便道:“我在门外等着你们,莫……说得太久了。”最后一句话?格外地?加重了音色,自然也是对清池说的。不就是担心她话?太伤人了,会?伤着了姜曜芳。
但也要看看,他是这样玻璃心的人吗?
清池有点无语,好?不酝酿起来的情绪都被李英给破坏完了。
“不许偷听。”清池在瞧见?李英偷偷摸摸的样子后,白了他一眼。
李英讪讪一笑,鬼鬼祟祟的身影也马上就走到了一边。
那道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又怎么可能遗忘得了呢。只是一直忍着,这会?儿清池才对眼前这个人发作,“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侧脸也一样的完美无缺,也少了一份人的气息,像一只孤冷的雪鹤。那双春水般明?朗的凤眼瞧着她的时候,仿佛也不懂她为何这般问?。
“提亲。”
他的逻辑永远和?常人的不一样。
清池哂笑一声,直视着他,道:“姜公子倒是还知道明?媒正?娶,可难道不知道一点吗?罗敷已有夫,使君不该扰之。我那未婚夫……”说到这儿,清池轻嘲一声,终究还是把蒋元的名头给抬了出来。“是蒋国公家的公子。”
他说:“我知道。”
他也望着她,却不知何时那双眼睛眼尾漫着淡淡的红意。他容颜还是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静的态度了。“李小?姐,你真的喜欢哪位小?公子?”
清池又刺了他一句,“你若是不信,那岂不是要亲眼瞧见?我在绣嫁衣?哦,嫁衣虽不用我绣,不过?那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我已绣了大?半,你若是想瞧瞧,未尝也不可?”
还要继续自取其辱吗?
她容颜明?艳,仿佛那木芙蓉般出众,却也咄咄逼人,带刺般。
“生气了?”眼前的青年却问?。
他如玉,偏偏还如石头般不堪雕琢。凝视着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沉的嗓音里?有些压制不住的颤栗。
清池其实有些不忍,不过?还是狠下了心肠,嗔怒地?道:“你说呢?你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女子贞节之中,贸贸然上门求亲,若不是三兄今儿在,你叫我如何面对盛京的人?姜曜芳,你说你喜欢我,我看……不过?也只是女色而已。过?了今日,你尽管和?我三哥去见?识一些风月,便也知……不过?如此了。”
她言辞粗鄙,丝毫不给他留一线的面子。
他却从头到尾不露出半点惊讶,只是一直那么瞧着她,仿佛只要错眼一过?,少了那么一眼,错过?的就是一切。
他忽而低头,睫羽掩盖了眼眶中的情绪,鼻翼两侧也于光影中打下了阴影。“是我做错了。”
清池听了这句话?,也软下心肠来,正?欲把他劝走就算了。
可谁知,他抬头时,清池又闯入了那双春水般秀丽的凤眸之中,她背后寒毛竖起,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盯上一样的危险。
“原来小?姐是真的不喜欢我。”他轻飘飘的话?落下。
“可我放不下……小?姐。”他眼底的偏执像是一场绵延的野火,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那炙热的温度早已席卷了她。
“住口?!”
清池冷鸷地?道:“姜曜芳,从很早之前,我便觉得你很奇怪了。我们之间从头就没关系,你放不下也好?,什么喜欢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
“是……与?你何干呢。”他笑出声来。
“出去——”清池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她手指着厅外的方向,一时间也被他气得气血上涌,说出来了这句话?。
姜曜芳看了她一眼,见?她气得双腮鲜红如杏花,肌肤赛雪,在日光下都有一种近乎透明?之感。
明?明?离他没有几步,然后这几步之遥,就迥于天堑。
他想伸出手牵住那只手,一直都在想。过?去没有想清楚,现在终于想清楚了。却晚了……
他的沉默,也让刚刚才放了狠话?的清池有点下不来台。软硬不吃?就真的这么难办?
“我走。”他说。
他的眼神抚摸过?她,亲热至极,但也透着他本人也不觉察到的狂热。
他步伐仍然带着一种君子如竹如松的从容,仿佛不是被清池而赶出去的,而是来赴一场约。也是这时,清池才注意到,他今日身上的衣着是从前不曾见?过?的隆重,卷水云纹,雾蓝色长?袍,走出这华美的厅堂时,那姿态那好?看得紧,风骨凌然,仿佛一只翩然走过?雪峰的鹤。
三兄李英的声音几乎是在他走出去时,就响了起来,还带着些焦灼。“守拙,守拙……你没事吧?”
“无事。”他说,却从李英拦住的地?方拐个弯走过?。
看来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池儿……?”李英探头看向她,眼里?也带着试问?。全都是好?奇他们刚才在里?边说了什么。
清池懒得理他。
李英有点讪讪,不过?这时还是更担心姜曜芳的状态,所以当即便追了上去。“守拙,你等等我,等等我……!”
般般也在外边候着,清池走出来的时候,就小?声道:“小?姐,这件事三公子早早地?就处理了,府里?的人都不知道。那冰人也没有进得门来,奴婢已经叫人赶得远远的了。明?儿她便会?回老家带孙儿。”
清池指尖竖在眉心里?,揉了揉眉。
“有闹你了。”
般般本想说句这是她该做的,可见?清池烦心的样子,便也没说,只是也觉得今日之事,实在奇异。谁能想到探花郎居然做出这般的荒唐事来。
看起来是那般稳重的人啊。
般般皱了皱眉。
清池倒是发现一和?姜曜芳扯上关系后,事情总会?发展出来一种奇怪的节点出来。求亲?清池想起来就被气笑了,就是蒋元那小?疯子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他倒是做了,还做得这么的理直气壮。
搞到如今,她都希望能够早点上山了。
晚间的时候,安定伯夫人还亲自来到了芷梨院,母女之间温情是假,自然是问?姜曜芳的事情为真。今日发生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她这位主母了。清池倒是若无其事地?撇开了,她也没好?多?问?,蒋国公家的婚约名存实亡,两家如今早就闹开了。说什么三年以后,那个时候的事情谁还说得定。不过?,清池过?了中秋便要随公主回仙人台,所以安定伯夫人此时倒不好?对她的事情置喙。
“儿啊,不管如何,女子的名声可是身家之重。”安定伯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清池心底冷笑,还不是怕安定伯府因她蒙上骂名。“娘亲,孩儿省的。”
不过?眼下,在上山前,清池自然也不想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
姜曜芳带来的无妄之灾,还有白日里?他那过?于平静的状态都让清池有点心烦意乱,不由地?想起,自那斩桃花符落了水后,这烦心事倒是发生起来了。
不会?还真的有关系吧。
李英回府得更晚,他是一脸郁闷地?来见?清池的。清池一见?到他,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连般般和?小?薇也都拦住他。“三公子,小?姐累了,不如明?日再来吧。”般般好?声好?气地?说着。
“妹妹,好?妹妹,你就饶过?哥哥这次吧。”李英可怜巴巴地?隔着一道帘子道。
清池手里?端着一杯养心茶,好?不容易是顺了气,一见?着他就有点儿不爽。“三兄在说什么啊,妹妹竟然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让我来原谅?”
清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着。
李英整个人都是瑟瑟发抖。
“你招惹的都是什么人啊。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
“没没没,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要是有这个意思,叫道天雷劈死我得了!”李英对天发誓。
清池也被他闹乐了,朝般般她们使了一个眼神。李英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走到清池跟前,拿起秋扇给她扇了扇风,“池儿,你可别气啊。守拙他就是个不通情理的呆子。今儿发生的事,都是我没盯着他的错。”
清池扭身,抓住他手里?的扇子。“你还说他!”
“行行行,我不说他了。”李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清池从没见?豁达爱胡闹的他有过?这般忧愁的时候,听到他这一声叹息,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冷硬了心肠:“往后,你可不许再带他来府上了,娘不久前还过?来问?了我这事,我哪好?回答啊。”
李英瞧了瞧妹妹,黄昏里?,一张芙蓉面在霞色里?也似上了晚妆般的灼艳,观其一颦一笑,都如珠玉生辉般。
再瞧她身上的衣着装饰,无一不精美,奢华之中不忘雅丽,只怕是普通的伯爵小?姐都比不上的穿戴。那洛缎珠玉是大?兄亲自挑选的,那黛眉唇红,也是用着最好?的螺子黛和?胭脂红。这芷梨院里?,便是他每次进来了,都要晃眼,当真是神仙妃子才配住得起的地?方。
守拙便是真的得到了池儿的心,如今尚且身份低微的他又如何供养得起这样一尊玉菩萨?
况且,池儿对守拙并无一丝的意思。只是他一个人在苦恋。
李英是郁闷地?满口?答应。可也一直在走神地?在想下午时,他见?到的守拙,意外的平静,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一副平静过?头的样子。浇着他那些破花草的。那时,李英觉得,明?明?他们俩就在一个地?方,却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迥异。
他和?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在一起,却也一点也不烦闷,甚至还和?它们在对话?。
要不是下午发什么了那么大?的事。李英险些觉得真的
什么也没发生呢。
守拙的奇怪之处,其实他也早就注意到了,不过?今儿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让李英都不知说什么了,你说你教训他,他听是听了,就是默不作声。你说安慰他,他又和?个没事人一样。
他现在反正?就是隔着池儿和?他中间都不好?做人。
“三兄……”在清池的呼唤声中,还在探究的李英也醒过?神来了。他怪怪的脸色,清池自然也没错过?。“三兄,早些回去歇息吧。”
清池这次放过?他了。
李英只差蹦起来了,脸上马上就露出了乐滋滋的笑容,“池儿,不怪我了啊。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去。”
他这种乐天派,倒是叫清池很羡慕。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忘了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