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车坐,艾利尔当然不会走,他一脸坦然的钻上了马车,现在的他比身为辛德瑞拉的时候心胸开阔多了。
自从知道凛绮也想着他,寻找着他,他就像是一下舒展了。
心态阳光了,精神好转了,对于自我折磨也不感兴趣了,装可怜的戏码等到见到凛绮再说。
王子看他上了马车,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确实算的上是个教科书般的好人,人品上挑不出任何瑕疵,除了吃得太多外,似乎也没什么缺点。
同样身为王子,他比那个金发的笑面虎强一百倍。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邻国。
王子事先和艾利尔打招呼,“我的未婚妻……性格比较冷淡,她冷脸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天生表情就那样。”
艾利尔:“……”
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听王子絮絮叨叨的形容这位公主,艾利尔心中隐隐浮现不妙的预感,他唇角微小的弧度渐渐降下去了。
到达城堡,侍女通报后,那位公主的身影,从远处的树丛中,逐渐显现,向他们走进。
艾利尔的嘴角往下,手指紧捏。
他微笑……这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偏偏阿德里安还在那里体贴的做介绍,“这就是我的目前的婚约者,凛凛公主。”
艾利尔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凉刺骨。
这里找得到野猪吗?他当初为什么要救这个家伙?
凛绮走近了,停到他们面前,背后的绿水山林衬托的她眉目清秀,身形似松,一头棕发松松系在肩头,穿着简单的骑马服,干练清爽。
她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棕发棕眼。
走过来时,她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站定后,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的表情很淡,是他熟悉的神情。
在异乡见到可以依赖的人,那种心情实在难以描述。
艾利尔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鼻子也开始发酸了,没法说话也好,他现在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见到凛绮了,他的心中全是复杂的难过和愧疚。
上个世界分开的那么突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凛绮,却又这么期待着与她相见。
他抬起眼睫,期盼的目光落到凛绮的脸上,咬住下唇,他的模样改变了很多,但凛绮肯定认得出来。
一时间,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恍若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凛绮。
偏偏还有一个王子在旁边叽叽呱呱。
艾利尔看看凛绮,又看看看王子,嘴角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他紧绷着脸,尽量克制着情绪,尽管牙齿都快咬碎了,表面上还维持着冷淡的模样。
至少现在得保持冷静……他已经不是那个会躲在衣柜里哭的小孩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
在凛绮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时,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仿佛都是为了此刻。
火山熔浆般蓬勃的感情,如同能够撕碎一切的飓风,到了她的面前,却只剩下克制的轻轻一触。
凛绮停在他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艾利尔轻轻垂下眼睫,极力忍耐住眼泪,勾出一个眼尾发红的微笑。
凛绮没有说什么,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干燥温暖,手掌有力,紧紧扣住他的手。
阿德里安无知无觉的走在前面,艾利尔的眼里只有凛绮,恍恍惚惚往前走,根本无法在意其他。
到了宫殿内,凛绮根本没管王子,直截了当的把他拉进了房间里。
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真符合她的作风。
艾利尔的嘴唇抿到泛白,他极力压抑着,因为过于努力的克制自己,肩膀一阵一阵颤抖,只有竭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冷静,反倒没办法去在意其他了。
凛绮把他按到床边,他顺从的坐下了,床铺很柔软,他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床单,只觉得指尖一阵一阵发抖。
怎么就和她见面了,就这样和她两人呆在一起了,凛绮还在专注地看着他。
艾利尔抬眼,安静的房间,有着凛绮的气息的床铺,被风吹动的窗帘,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他有些恍惚。
“你……”
凛绮望着他的脸,房间里只能听到风吹窗帘,发出的微小的“啪嗒、啪嗒。”
艾利尔克制着,轻轻拉住凛绮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下那两个字。
【凛绮】
他注意到阿德里安称呼她是,“凛凛公主”,那么这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名。
这既是她的名字,也是他们斩不断的羁绊的开始。
从她把真名写在他的手心,就注定他将成为她的所有物,生生世世无法分离。
与凛绮的相认,比艾利尔预想中的场面要简单许多。
凛绮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她直接走出房间,如同一阵风一般来到会客室,阿德里安还在吃面包,凛绮直直走过去,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凛绮就对阿德里安表示,她要把他留下来,他不会再跟阿德里安回去。
阿德里安还端着红茶杯,动作优雅。
热红茶烟雾袅袅,阿德里安微微扬起眉,盯着凛绮,神态不解,思索——
阿德里安恍然大悟!
他的目光一刹之间就复杂起来,他似乎误会了什么,眼神越过凛绮,看向了艾利尔,眸光迟疑不定,似乎正在斟酌。
一接触到这种目光,艾利尔心中就浮现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阿德里安就放下了红茶杯,清了清嗓子,正色,“凛凛,虽然我总是对你有求必应……但是这样真的不好。”
“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强留人在宫中,是暴君行径,你……”
王子解救出被“强取豪夺”的他。
他坐得端正,腰杆笔直,语调正气凛然。
艾利尔听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德里安的正义劝说,在他耳朵里就是毫无意义的叽里呱啦……不,简直和恶魔低语差不多,他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想把凛绮从他身边抢走?
艾利尔紧紧拉住凛绮的手腕,心中升腾起猛烈的不安,气急攻心——
他这么辛苦,坚持到这里是为什么?
艾利尔听到自己的后槽牙在咯吱咯吱作响,他咬牙得太过用力,牙根一阵阵发酸,终于压抑不住,气到浑身发抖,冲到王子面前,狠狠挥舞的手臂差点打中王子的鼻子。
他愿意啊!他愿意留在这里!
阿德里安转头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个“别担心,我来解决——”的表情。
他那总是表情充沛的脸上,此刻显而易见的充满了同情和了然,还有些许的唏嘘,他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
艾利尔与王子没有半分默契,无论怎么比划,都会被阿德里安理解成其他意思,说不定阿德里安还以为他想走的不得了。
看阿德里安那副不知道心领神会了什么的表情,艾利尔气到眼前发黑,兼之脚底剧痛,差点昏过去。
他还没有享受到因失语而从凛绮那里得到的怜惜和特权,就感受到了没法说话的不便。
当初那头野猪怎么没撞死他!
凛绮旁观了一会,在艾利尔浑身发抖,差点情绪失控痛击王子之前,撑住艾利尔的肩,将他揽到了身后。
她静静直视着王子的脸,“我想,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
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
她终于开口了!刚才她一直不说话,搞得他心惊胆颤——听到她开口,艾利尔的焦急委屈统统散去,就像是一下有了主心骨,他抓住凛绮的胳膊,紧紧缩在她的身后。
他在这个世界的脸虽然美丽,身体却很强壮,依偎在凛绮的身上的模样大概挺可笑。
因为阿德里安的嘴张得很大。
他似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总是仪态优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怔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凛绮瞥了阿德里安一眼,“那就这样吧,我带他离开了。”
她不再做多余的解释,说完,就利落转身的离开。
艾利尔用余光瞥了眼像是一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大狗一样的王子,刚才的慌张思索已经是过眼云烟,他现在心情轻松,勾唇一笑。
这一笑中暗含的挑衅,这个脑袋里全是荞麦面包的白痴王子应该看不明白吧。
艾利尔跟着凛绮,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离开了会客厅之后,凛绮立刻带着他回到了刚才的房间,走到门前,侍女们帮忙推开门,凛绮的房间,再一次缓缓对他展开,这样的场景,他连做梦都不敢幻想。
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床,明亮的窗户边有一张实木的书桌,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许多的羊皮纸。
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了。
凛绮的宫殿,与她本人一样简洁利落,但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艾利尔的心情刚才平复一些,又欣喜起来,一悲一喜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游离了,像是做梦一样,几乎不敢相信。
刚才他没有细看,现在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视线不留痕迹扫过每一处小角落,没有发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凛绮走到靠窗的书桌边,先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出神,好一户,才转过身。
她双手环臂,随意倚靠在书桌边,姿态放松,“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
“明白了,就点点头。”
艾利尔把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凛绮凝视他许久,把视线转向一边,一锤定音,“那就这样。”
他就这样在凛绮的宫殿内住下来了。
下午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直盯着凛绮看,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他又和凛绮在一个屋檐下了,而且她还要他一直留在这里,像是做梦一样——
到了晚餐的时间,侍女送来丰盛的晚餐,艾利尔小口小口的吃着精致的美食,一边偷偷瞥着凛绮的表情,烛光下,她的眉毛放松,视线随意落在餐桌上。
艾利尔陡然紧张起来,他攥紧叉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
一直呆在一起的意思……是晚上也要在一起吗?
他想到这里,心跳的就非常厉害,明明只吃了半饱,却因为过于紧张,什么都吃不下了。
到了夜晚,凛绮果然不让他离开,她还给他准备了睡衣,让他去洗澡。
凛绮的浴室很大,他在浴缸里加了玫瑰花瓣。
用指尖挑起蓬松的长发,赤红发丝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鲜花香气。
他仔仔细细的审视自己,确保没有任何瑕疵后,才套上睡衣,忐忑地走出浴室。
因为是完全没有想象过的状况,又发生的过于突然,一贯的心机与从容都消失了,他只能紧张的走到凛绮的面前,像是牵线人偶一样听候她的下一步指令。
凛绮拍了拍床,叫他躺在旁边的位置。
艾利尔顺从的躺下,侧身面对着凛绮,这张铺着厚厚的床垫的柔软大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他一躺下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柔软鹅毛之中,视线范围受限。
他想看凛绮的脸,看见她的时候,不安茫然的心情才能安定下来。
艾利尔刚想挪动,凛绮按住了他的肩膀,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没过多久,她就回来躺下,非常自然的贴到他的怀中。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边。
艾利尔一下僵硬了。
他的眼珠乱转,心跳失速,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心跳的声音太大了,耳边全是鼓声般的心跳,他害怕凛绮已经听见。
为……为什么忽然这样,他们可以这样躺在一起吗?
艾利尔紧张的脑袋都已经开始僵硬,无法转动了。他的脑海里,只有从耳朵内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太奇怪了吧这样。
因为过于紧张。手足无措,他下意识的垂下视线,看向凛绮,向凛绮索求帮助。
反应过来之后,又猛然咬住下唇。
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丢人。
他已经不再是需要凛绮来监护教导的小孩子,为什么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去看她的表情?
他已经不再是十七岁了——
艾利尔深吸一口气。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气氛,似乎什么都不做,反而成了错的。
要怪就怪凛绮吧,她怎么能这么坦然的靠过来?这样自然的贴在他的胸口?难道到了现在,凛绮依旧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
这样想着,委屈怒火,与不知名的情绪,交融在一起。
艾利尔僵硬了许久,鼓起勇气。
低下眼,就能看到凛绮的发顶,她散开的棕发蓬蓬的散在他的手臂上,看起来毛茸茸的,但并不柔软。
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她的鼻梁与直直的睫毛。
他迅速凑上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凛绮的耳廓,一触即离。
没有想到,凛绮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一下支撑起身,左手压住他的肩膀,右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微眯起来的眼睛,一寸不离的迫视着他。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压在上方的呼吸,轻轻撒在他的脸上。
借着月色,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凛绮的脸。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是像平时那样冷淡的表情。
被她逼近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艾利尔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在这种极其近的距离下,凛绮还是这样冷淡的表
情,艾利尔定定的看着她的脸,感觉越来越不妙。
这种仿佛会被咬住喉咙的压迫感,竟然让他在慌张恐惧中,隐隐的升腾起了些许的兴奋。
艾利尔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他僵在原地,差点将自己的下唇咬烂,竭力的克制着胸腔内,忽然升腾起的,极痒的酸楚痛感。
凛绮扣住他的下巴的手并没有用力,但是无法挣脱。
“你什么时候偷喝的?”
她凑上来闻了闻他的嘴角,询问的语调和平常一样淡淡。
艾利尔的大脑一塌糊涂,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能僵硬着,呆呆地望着她。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惶恐。
凛绮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大约是发觉根本问不出什么,就又躺了回去。
她竟然,就这么,像是无事发生般,躺回去睡觉了!
艾利尔很想大口大口的呼吸,但是他根本不敢,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把床单抓出一条一条褶皱,几乎把柔软的床单绞烂。
他现在就连呼吸都有负罪感。
恍如刚从一个奇异的梦境中脱离出来——对,并不是美好的,而是光怪陆离,危机十足的梦境。
手心,后背,额头,都渗出了汗。
他呆呆盯着天花板,像一条死鱼,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连呼吸都压抑,胸口那种仿佛正被利爪撕扯的酸楚,根本无法缓解,几乎让人发疯。
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隔天,似乎是误解了他昨晚的行动,是想要和她说什么,凛绮开始与他一道学习手语。
他就这样住进了凛绮的宫殿内。
同吃同住,相伴出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凛绮在一起。
这样的生活,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凛绮对他的态度,也比过去温和了许多,她会花费很多时间在他的身上,目光也常常落在他身上。
艾利尔依旧无法理解凛绮。
不,不应该这么说。
这么多年的追随,他能够从凛绮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推测出她的心情,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的含义,他都比别人更懂。
但是她的心里……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他不明白。
因为过于惶恐,患得患失,反而更加轻易确认,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询问。
他害怕得到答案,索性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
反正不论他怎么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笨蛋王子阿德里安——
艾利尔明白,凛绮和他绝对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凛绮是为了寻找他,或者是任务,才到这个世界来的,和阿德里安只是名义上的……
艾利尔了解凛绮,连他这样的姿色,凛绮都不在意,又怎么会看得上平平无奇的阿德里安?
论起相识的时间,还是感情,阿德里安都不能与他相比。
因为与凛绮日夜相伴的幸福,艾利尔的心胸逐渐宽广,心情愉悦,也就坦然宽恕了这一切。
能够站在随时拉住凛绮的手的位置,极强的缓解了他的不安,与各种负面情绪。
宫殿内的各种传言,他也曾经隐隐听到,却一笑而过。
不仅伤害不到他,他还很得意。
一个星期过后,荞麦面包王子离开了。
凛绮似乎非常震惊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阿德里安还留在城堡里,艾利尔倒是知道,他很留意。
但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和凛绮提起呢。
他安然坐在餐桌边,看着凛绮走出房间,但是因为顾忌着他的心情,也没有走远,就停留在走廊边。
这个谈话的位置,声音能够隐隐约约的传入房间来。
刚才一瞬间的慌张已经压了下去,艾利尔叉起一块西蓝花,他的唇角上扬,有些奇异的满足。
凛绮会在意他的心情,会因为他拉了一下她的袖口,而在门框不远处谈话。
她甚至担心阿德里安的忽然出现会影响他的心情,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把阿德里安放在眼里了。
因为和凛绮生活在一起,心情平和到不可思议。
艾利尔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那种极端和尖锐的心情,依旧清晰的能够想起,奇怪的是,他却很难再提起那样的情绪了。
有时他甚至有些埋怨过去的自己,身为辛德瑞拉的时候,说话也太过分了点,他最后怎么能对凛绮说那么过分的话呢。
哎,回忆起来,恍若隔世一般。
他获得了被偏爱的从容,自然宽恕了一切。
走廊内的对话很快结束了。
送走了荞麦面包王子之后,凛绮又转回来,阿德里安的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无人在意。
这只是一个短暂到十分钟不到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他们一块吃完了午饭。
午餐的菜式非常丰盛,据凛绮说,她过去一个人的时候,午餐并不会这么豪华,而且她也没有吩咐过。
那么,这一定是侍女们自己的主意了。
艾利尔能够猜测出其中缘由,慢条斯理的进餐,心里满意极了,脸上就不自觉带出了些微笑。
凛绮一直盯着他看。
午餐后,凛绮忽然抓住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后,就叫他庭院去。
艾利尔不明就里,跟着去了,很快得到答案。
因为他的腿脚不方便,凛绮特地给他制作了轮椅。
没错,她制作的,亲手做的。
被新鲜木材制作出来的轮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没来得及安放坐垫,有些硬,但是被推动的时候,前进的很平稳。
“怎么样,还可以吗?”
凛绮推着他在庭院内走了一圈,城堡内的侍女全都挤到大门边围观。
艾利尔坐在轮椅上,缓缓垂下睫毛。
他不留痕迹地动了动自己的脚,凛绮到底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他确信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是她早就知道吧?
凛绮不做解释,也不在意这样是否突兀。
如果他还是第一个世界那样单纯,大
概会大惊失色,自己的一切都被她这样掌控着,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已经猜测到,“自己置身于一段故事中”,就不会像那时候那样被吓到瑟瑟发抖了。
艾利尔只是觉得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凛绮还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啊。
她向来随心所欲,也没有想过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会在他心中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还在推着轮椅往前走,傍晚的霞光落在眼皮上,艾利尔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阳光透过眼皮,投下的颜色。
是浅淡的橘红色。
他现在已经确定。
一,凛绮是了解一切的,她从一见面就已经知道他现在失声,且没有和他提过,掩饰的毫无漏洞的疼痛,她也全部知晓。
二、根据一来推断,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后走向。
三、她身上有着任务,按照她之前的行事轨迹来看,或许和推动“故事”有关。
他知道凛绮过去的行动目标,是让他“幸福”。
但是,在这一世也是如此吗?
艾利尔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仔仔细细的思考。
他的姐姐白雪和那个笑面虎金毛王子结婚了,第二世界,如果他没有逃离舞会……按照寻常逻辑来推断,最终应该也是个幸福结局。
这个世界不一样。
他试探过那只海巫乌贼,那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乌贼的回答是,“会爱上人类,会上岸,结局可能不太好……”
难得的悲剧收尾。
他现在无法把握,凛绮一直执行的那个任务,所要求的“幸福”,究竟是因为故事的结尾,是幸福结局,还是……
回忆起第一个世界,凛绮似乎十分执着于一些奇怪的细节。
如果任务要求的不是“幸福”,而是“维护故事走向”呢?
艾利尔微微仰头,看向凛绮的侧脸。无论世界怎么变化,她大体的模样都是没有变的,五官匀称,没什么特色的脸,棕发棕眼。
那冷淡的模样,几乎可以称之为她的招牌表情了,好像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是这样的表情,艾利尔知道,有时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是乌贼预言中那样的悲剧收场吗?
其实都无所谓了。
上个世界结局时,他就已经做好一生都在寻找中度过的准备了,现在的重逢已经是意料之外。
大王乌贼曾经说过,如果没办法得到他心中所爱的真心之爱,他最会化为泡沫。
可是,只要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一直和凛绮在一起。
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能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直到身体消散,意识分崩离析,怎么看都比永远无望的寻找要幸运的多吧?
这种淡淡的忧伤,与不知未来如何的惶恐,糅杂着这复杂的甜蜜感,最终变成一种似苦似甜的奇异
他现在已经足够幸福,却不见凛绮的任务完成,是不是说明,他的推断是有可能的呢。
艾利尔感觉嘴中苦涩,却又唇角上扬,推着轮椅默默跟上凛绮。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都会竭尽全力。
他会努力爱护凛绮,默默照顾凛绮,也会努力尝试让自己感觉到更加幸福。
如果最后一日到来,凛绮的任务仍旧未完成……那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或许就和他猜测的一样。
他的结局能够帮助凛绮完成任务,他也不会遗憾了。
艾利尔打定了主意,就此在这里生活的更加安心。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生活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和插曲。
他和凛绮的相处很融洽,向来如此的。
凛绮实力强大而性格冷淡松弛,对小事全都不在意,而他正好心思缜密且耐心。
他们就像是两枚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彼此默契。
但一边沉溺于安静祥和的时光,无法从这种幸福中自拔的同时,艾利尔的心中,偶尔也会无法抹去的阴翳,像是飞鸟一样一闪而过。
总体来说,还是很幸福的。
自从凛绮给他制作了轮椅,艾利尔就经常推着轮椅到处逛。
凛绮不和这个世界的父母居住在一起,而是独自在国界边缘的小城堡里居住,但这个城堡里,侍女、园丁……其实还是有不少人的。
侍女们的视线与窃窃私语,艾利尔其实也早就有所察觉。
那是不带有情绪的,单纯好奇的打量和忖度,每个人都在暗中打听他到底是谁,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他现在的身份,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是凛绮亲自把他领进来,也是凛绮把他扣在这里的,他和阿德里安,和身为斯诺、辛德瑞拉时的自己都不一样。
这就是野犬和家犬的区别。
艾利尔每天巡视宫殿,恨不得把自己的项圈不留痕迹的向每一个人展示,他可是有编制的。
他的小巧思,凛绮却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最近身边的视线,似乎越来越多了。
阿德里安离开好些天后,她照样带着艾利尔在庭院晒太阳,午后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天空蓝的澄澈,微风吹拂。
每天的生活都是一个样。
风吹得艾利尔的长发如同波浪般,他绑着火红长发的黑色发带上坠着的宝石装饰,被风吹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凛绮一边与他闲聊,一边往前走,艾利尔则用手语回应她。
从庭院到宫殿内的一条通道上,凛绮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
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过去。她就一直是是独行侠,做任务从不与人结伴,任务之外的现实世界,也一直是一人生活。
在这个世界,她原本也一直在外奔波,寻找艾利尔,在找到艾利尔之前,她也不怎么停留在城堡中,顶多隔段时间回来看一眼。
是因为找到了艾利尔,她才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
能习惯一个艾利尔在身边,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走到宫殿大门边时,她忽然转变了主意,微微弯下腰,凑到艾利尔的耳边,低声平静的询问他,“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
艾利尔默默抬起眼,静距离下,他纤长的红色睫毛非常漂亮。
“出去散散心,到处看一看,就我们两个。”她看向那双漂亮的眼睛,“我说的不是那种晚上就会回来的,是……更长时间一点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