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好接着说:“就算把我们的方案偷给金越,他们也做不到。”
“当然。整个江城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种顶奢品牌入驻很谨慎,要是专柜遍地开就掉价了?。不过你说要‘以孩子为中心’是什么考虑呢?”
“增加商圈的人气流动性?,也可以带动餐饮和影院。孩子是家庭的未来,无论时?间还是金钱都会往孩子的方向流动,他们会有更多时?间在这个商区活动和消费,孩子进修完留下来一起聚餐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闻家昌点头附和:“是啊,我现在手里比从前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把斯峘他们找回来,也希望你们这一辈多生,不存在养不起的情况下,当然乐意孩子越多越好。不是每一个都会让他们继承家业干什么事?业,但只要云上在,我们家后代每个人丰衣足食一辈子总是没问题的。孩子是家庭的未来,你说得对。”
他聊着聊着,脸上又蒙了?一层愁容。
估计是又想起汪潋把孩子打掉的事?,这事?不仅让他旧病复发,过后也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汪潋去意坚决,真?的一丝情分不讲,指派律师来处理离婚。
李承逸无心挽留,不能容忍她?给自己?戴绿帽,而且他本人的心思也都在宁好身上,离婚流程走?得很快。
闻家昌知道他们在离婚,没有劝和,只是嘱咐李承逸:“离婚对男人影响不大,还可以再找,下一次要选对人。”
这话听着耳熟,他说出口时?自己?稍稍一愣,想起好像嘱咐他重新物色江陵南项目经理时?也是这个句式,不禁苦笑起来。
闻家的日子也不总是这么愁云惨淡。
四月下旬,法?院给出了?前项目公司的破产偿债方案,政府也接受了?云上资金不必打入共管账户的条件,基于对江陵区未来发展的考虑,项目重新回到云上。
金越垫钱建设瞎表现了?一个多月,白干。
气得跳脚。
宁好也没有做得太绝,认了?他们垫付资金的帐,依然把后续的土方包给他们,如此,暂时?平息了?金越那边的怨怒。
结束公司那些纠纷后,宁好静下心,觉得该分点时?间给闻斯峘了?。
给他打电话约好晚上在滨江的西餐厅见面?。
他电话中就好奇得要命,想知道怎么突然有种展开浪漫约会的意识。
宁好惯会吊人胃口的,当然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
黄昏时?双向奔赴,一个从东城区,一个从江陵区,驱车赶往江边。
宁好时?间自由,早一点到,在靠窗的座位看江景喝饮料。
闻斯峘姗姗来迟,进店里自然地脱下外套递给服务生,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外扣有节律地解开,行为举止在玻璃的倒影中甚至透出些性?感。
低消两千美金的餐厅,他已经很熟络该怎样自如面?对这种场面?,不仅游刃有余,还显得风度翩翩。
宁好撑着脸笑望他,一年多的时?间跨度,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细节却犹如过眼云烟。
这个人好像是肉身被打碎,灵魂一如既往,重塑后有了?更赏心悦目的外形。
他坐在对面?接过菜单,一边问:“怎么盯着我?”
宁好笑而不语,等?点单结束,服务生离开。
她?说:“今天有重要的消息。”
他忽然笑得很顽皮,被她?催问怎么回事?,又卖关子:“你先?说吧。”
宁好隐约觉得宣布重要消息前这气氛没渲染到位,但也只好就势说道:“我们有女?儿了?。”
闻斯峘坏得很,一点夸张捧场也不供给,十分淡然平和地伸手去桌对面?牵住她?的手:“是不是因为平安夜……?”
宁好:“…………”
有点索然寡味。
她?低下头咬咬下唇,重振旗鼓抬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不太早,”他体恤地取过饮料壶给她?添饮料,唇角勾了?一勾:“春节你不喝酒,我大概猜到了?。为什么那时?不能直说?我可能高兴多过忐忑,能过个好年。”
她?垂眼说:“你不喜欢小孩我知道。如果孩子一出生就不被父亲真?心喜欢,处境会有多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作为孩子的母亲必须要有双倍的精力来为他撑起一片天,但要是男孩,我做不到…………”
闻斯峘沉默一阵,呆望她?问:“你特别不喜欢男孩吗?”
“那是我不熟悉的领域,处理起来也没有经验,如果我稍微了?解一点异性?也好,但你没给我这种机会。”
闻斯峘接过一口大锅:“……?”
倒也不算是空穴来风,确实从高中到大学,她?身边没有正常男性?,稍微不正常一点的也遭遇了?他的“情敌清除计划”。
宁好说对男孩一无所知也能理解,有80%是他的功劳。
闻斯峘不敢吱声,过了?长长的几十秒才接话:“你这几个月来一直犹豫,是因为始终在确认小朋友的性?别?”
“嗯。”她?很诚实地承认,“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包括和昭昭一起去做血液检查,到现在很确定?是女?孩才决定?留下她?。”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他似乎很受伤地问,“我本来可以陪你经历这个犹豫的阶段,做你的精神?支柱。”
“我怕麻烦。”她?用冷酷的口吻直言不讳,“万一是男孩,我们需要很多轮讨论、争执、互相说服,最后才能处理掉,伤感情,我觉得不如自己?一个人处理当做没来过。我知道这样做你会心痛,会感同身受。但我有我充分理由,我不能生下一个父母都不爱的孩子……你能理解的对吗?”
闻斯峘点点头:“我理解的,”他兀自笑起来,“你们女?人都喜欢像汪潋那样‘自作主?张’搞‘先?斩后奏’。”
一瞬间,她?以为他在反讽即将?变脸。
下一秒他却自嘲般耸耸肩:“那的确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其?实没意见。你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这我没法?帮忙,但以后的事?情我来接手就可以了?。”
宁好怔了?许久,才开口:“……你不生气吗?”
“这没什么可生气的,好好,我高兴还来不及。你那天也听到,汪潋骂李承逸‘谁愿意给你这种人生小孩’。我当时?在想,你愿意,我何德何能?从猜到的那一刻,我每时?每刻都在两极摇摆,一边狂喜,一边担心是做梦。”
蓝紫色的霓虹透过身旁落地窗投进来,打亮了?人的侧脸。
宁好微笑一点,幸福地弯起眼睛:“我能坐到你那边去吗?突然想跟你坐同一边。”
“可以是可以……”他话尾拖着长音。
她?脸色刹那间被罩上阴影,蹙眉不知所措地对视着。
“……你听我说完下面?这件事?,如果还想过来,”他如临大敌的龇牙挤出尴尬笑容,“再过来。”
长假结束后的一天,闻家昌在一个阳光与温度适宜的晴天午后听说了?喜讯。
闻斯峘藏不住这么重大的好消息,几乎是在短短三天里让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将?成为一个小女?孩的父亲。
和身边人相比,他算是早婚早育,大部分朋友一脸茫然地目击他的癫狂,礼貌地回答“啊,啊,恭喜”。
那份癫狂有点无处安放。
于是在这一天,他在病床边削着苹果,像是不经意间对闻家昌提起:“宁好怀孕了?。”
闻家昌对儿媳这种事?已然产生心理阴影,并不敢十分喜悦,小心谨慎地“嗯”了?一声。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见闻斯峘抬起眼睑,眼里闪闪烁烁,有幸福的折射光点,不像演的。
仔细一想,削苹果才像演的。
四个佣人两个护工在左右照顾,亲儿子在床边削苹果太做作了?。
闻家昌没说什么,伤脑筋似的挠了?挠额角。
这做作场面?宁好没见证,也想不到闻斯峘转头就炫耀到亲爹跟前去了?。
入夜后亲属都准备离开,宁好替他关掉房间里最亮那盏顶灯。
病床上已经休息的老头突然问了?个奇怪问题:“好好,斯峘和承逸,你能和谁过下去?过到底?”
明暗交界处,宁好的目光随着这问题从房里转向外面?。
走?廊里,两个男人正好一远一近地抄兜伫立,很默契地都看着她?,在等?她?收尾。
宁好把脑袋转回房里,把手笼在嘴边,用只有他听得见的气声说悄悄话:“是斯峘,爸爸。一直是斯峘。我爱他。”
“小孩是他的没错吧。”老爷子猛地从被子下伸出食指指向她?肚子的方位,也用气声。
宁好怔了?怔,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后笑起来。
闻家昌这次脑梗后已经无法像上次那样做康复训练, 他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
他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主治医生宽慰他,如果?能得到家?人良好的照顾, 再活十年二十年的案例都不少。的确有因为照顾不周而引起并发症、免疫低下、器官衰竭的情况,但以闻家?昌这样的财力一定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和照料,显然不必有这方面顾虑。
闻家昌还是决定早做安排, 让一切尘埃落定。
他挑了个心情好的日子——梅雨季难得的大晴天, 把所有家?人叫来了病房,包括兄弟姐妹,公司法务和律师也在场。
病房虽然宽敞, 但一下站了这么多人也有些拥挤, 闻斯峘到得较晚,不?爱和这些不?熟的亲戚挤在一起,便?没完全走进去?,靠门而立,一条腿还留在门外。
众人到场后一见这架势,都明白可能有重要安排。
反而闻斯峘觉得公司和家?族的事务都与他无关。
宁好在公司有点要事脱不?开身,姗姗来迟。
闻斯峘看见她,身上那股拒绝别人搭话的气势才收敛一点,脸部?表情也终于有了生气,他只想拉宁好躲在门口, 说说小话,把里?面那群人即将开始的“猴子议政”熬过去?, 一散场就和她两?人拔腿就走。
宁好挨着他站, 仰头以清亮的眼?神望他, 悄声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闻斯峘受了关心,想低头亲亲她, 碍于这里?人多不?方便?,像有只小手在心里?挠。
“我吃了点饼干不?饿,一会儿这里?结束我们再去?吃点。”
窃窃私语声让屋里?人听?见了,小姑先回过头看见宁好夫妇,由于她侧转身,空出一条通道,闻家?昌的视线循过来。
他高声道:“斯峘好好你们来了,快进来,到跟前?来。”
两?人像缩在教室最后排开小差而突然被老师抓包点名的学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最里?面。
闻家?昌虽是病人,中气十足。
他开门见山,宛如往夏日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投下一块巨石:“今天把所有人都叫来,就是让大家?做个见证,我没有老糊涂,神智很清楚,但还能清醒多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姑飞快地接话:“哥你说什?么呢。你这病又没什?么……”
闻家?昌抬起一只胳膊都有些费劲,这动作让她打住了:“不?必安慰我。先办正经事。首先我要托付云上,我会把我自己名下全部?股份转让给斯峘,这几天老刘已?经帮我取得了所有外部?股东的书面同意书。”
“等等,斯峘?”李路云失声叫出来。
这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诧。
闻家?昌语气平静得有点冷酷:“没错,斯峘。意思是把公司交给好好。”
与公司业务无关的所有亲属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大姐夫妇,大姐一直以为在闻家?昌心里?她们姐弟三人的地位是远远赶不?上李承逸的。
几个参与公司业务的却并不?意外,五叔六叔隔着病床与小姑交换着眼?神,有的挑眉,有的撇嘴,意味深长的表情,小姑甚至在微微点头。
闻斯峘隐隐感到屋里?朝自己涌来的敌意气势汹汹,下意识地调整站位,把宁好挡在自己侧后方、大姐夫妇的面前?,形成一个相对安全的包围圈。
“爸,你疯了?”李承逸往闻家?昌的方向迈一步,被站他身边在老家?种地的七叔拉扯住。
大伯夫妇和二伯由于比闻家?昌年纪大,都没站着,坐在靠落地窗那面的沙发。
大伯先发话稳住局面:“承逸你别这样跟你爸爸说话。你先听?你爸说出他的安排。”
“对,我是有安排。对大家?都有。”闻家?昌对刘律师说道,“你把我的安排跟他们说说。”
刘律师公事公办,打开手中的文件夹照本宣科地念:“闻总在世?时,明州泰和城商铺租赁款15%的收益作为分红归李路云所有。闻总去?世?后,泰和城商铺收归公司所有。闻总个人名下股票、证券、理?财产品价值共计一千六百万元,由李路云继承与所有。”
李路云还沉浸在闻家?昌把公司交给闻斯峘的重大打击中,双眼?木然,对这些分配条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倒是对销售租赁最敏感的小姑先听?出门道,闻家?昌活着,李路云每年税后能领到一千三百多万,闻家?昌去?世?,她总共只能再分到一千六百万。
原来他就是这样保证家?人良好照顾的,真是把利己算盘打了一辈子。
以此类推——
刘律师继续念对李承逸的安排:“闻总在世?时,李承逸每年可从信托基金中领取人民币30万美元,闻总去?世?后,李承逸每年可从信托基金中领取3万美元……”
“3万美元?每年?”李承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路云已?经快哭出声了:“闻家?昌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承逸?就算是30万美金也太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保住他的命,”闻家?昌好似有些疲惫地压低了声:“他一个单身汉,我希望他好好过日子,吃住在家?里?,每年有200多万零花钱,够啦。再多了沾上赌和毒,或者?去?搞什?么投资,那可就真要没命了。”
“凭什?么!”
李路云终于失控,歇斯底里?地一屁股坐在病房中间?地上嘶吼:“凭什?么承逸有了钱就会变坏也不?能投资?凭什?么闻斯峘就可以继承公司?闻家?昌你到底那根筋搭错?我嫁给你,陪你白手起家?,跟了你一辈子,就得到这个下场!”
“凭什?么?”闻家?昌冷静地伸手指指李承逸,“你看看你儿子的样子。”
李路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和所有人一起看向李承逸。
李承逸和平日一样,穿着收腰窄领泛着暗光的高定西装,提花领带,蓝宝石袖扣,一身行头精致张扬,嘴边叼一支烟,烟雾袅袅从帅脸前?飘过。这打扮适合出现在各种高级娱乐场所,不?夸张地说,漂亮得像娱乐圈明星。但就是看起来不?像正经房企掌舵人。
李路云怔了怔,抹一把脸上眼?泪,厉声吼他:“你给我把烟掐了!”
李承逸满脸不?屑地把烟从嘴上取下来摁在墙上熄灭,他靠墙站得离老爹很远,抽抽烟根本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他也不?认为是自己抽烟导致眼?前?这种分配不?均,刘律师手里?拿着是书面文件,早定好了。
李路云当然也是这么想,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回头高声反驳闻家?昌:“我儿子这样怎么了?我儿子只不?过心地实在,不?像他那么阴险会装!”
闻斯峘被她恶狠狠指住,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我这么安排,该给的都给得很合理?。你们不?想要可以不?要。”闻家?昌靠在床头,双手在薄被上面交叠,稳如泰山的固执。
四叔愣了一下,心想,这套我熟。
闻家?昌要用人时总把人笼络得很好,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掌上明珠栋梁之材,但他一旦弃用,就说一不?二把一切都收走,什?么都不?剩。
他花了好几个月才意识到这个现实,自己没有他平日渲染得那么重要,也没有筹码跟他叫板,提前?“退休”已?经是最好结局。
想通后他又回到闻家?昌跟前?低眉顺眼?道了歉,毕竟他还要倚靠闻家?昌的势力福荫子女。
眼?下他不?禁心里?唏嘘,他一直把李承逸宁好看成一体,以为自己在和李承逸一争高下,原来全弄错了剧情!
闻斯峘宁好这对夫妻把这里?在场所有人都干翻了,居然让三哥放弃了他从小养在身边的亲儿子。
李路云咆哮着扑到闻家?昌被子上要打他。近处几个弟弟把她及时拉开了。
六叔温俊茂劝道:“三嫂你冷静一点,给承逸的虽然有点少?,但我不?认为是坏事,现在他刚离婚,事业感情不?顺,如果?一口气拿到一大笔钱对他来说反而容易误入歧途。承逸是我侄子,我们大家?只要有口饭吃,一定都会帮衬他的。最重要的是,公司要好。”
陈小娴其实早给他洗了脑,公司离不?了宁好、公司最好要远离李承逸。他稳坐合约总的位置,当然不?希望空降个纨绔二代当老板把公司干倒闭。
不?止六叔,每个在公司分了一块蛋糕的亲属——五叔还有小姑,都是这么想的,“三哥想把公司交给哪个老婆生的儿子都一样”,只要能把公司带好,他们担任高管每年工资大几百万,跟着步入中产阶层,子女将来的事业方向也有着落。
可没想到还是二伯闻宏业最先表态站队:“路云你不?要那么狭隘啦,三弟是我们所有人中脑子最好用的,他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我都理?解啦,绝对不?会错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让小辈里?最能干的来经营公司,趁叔叔姑姑们还年轻,帮着托举公司平稳过渡,云上成为百年企业,肯定也是少?不?了你和承逸的。”
闻斯峘挑挑眉朝他看去?,暗忖他是被自己恐吓怕了,还是习惯性利己墙头草?
大伯没再给李路云大吵大闹的机会,使唤李承逸:“承逸你带你妈妈出去?冷静冷静,你懂事,你劝劝她,不?要在这里?闹你爸。”
现在这个病房里?,连李路云理?智上都已?经理?解闻家?昌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情感上受不?了。
唯独只有一个人不?明白、不?服气,因为李承逸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力不?如别人。
他认为一定是闻斯峘暗中给他爸灌了迷魂汤,装孝子骗了老爷子一颗心。
这剧情走向,就和人们熟知的“保姆夺产”差不?多。
老爷子现在已?经糊涂了,再闹只会更加对立,现在这群亲戚也只会捣糨糊不?辨是非,今天老爹把所有亲戚都叫来,恐怕就是为了围攻他们母子。
他愤愤然把李路云架起来,放狠话威胁道:“你要把公司完全交给闻斯峘,我不?会拿你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养老送终了,我们二十多年父子情分到此为止。我随便?找个班上,也比拿30万侮辱人强。”
闻家?昌现在只能靠他们母子照顾,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是因为认定保命才是闻家?昌心中第一要务。
没想到闻家?昌移开目光垂下眼?,根本不?再看他,淡淡道:“那你先去?上班吧,受不?了了再回来。”
李路云听?了一口气没顺过来,两?眼?一黑身子一软,背过去?了。
病房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李承逸当然没有去?上班,这属于双向不?选择,既没有单位看得上他,也没有他瞧得起的单位。
与此同时,由于他先前?口出那些“父子情份到此为止”的狂言。
云上集团如今禁止李承逸进入,这是闻家?昌当着很多高管的面亲自授意的,当然宁好出于私心也得保证实施,让李承逸离自己越远越好。
李承逸有所耳闻,自己的威胁不?值一提,闻家?昌依然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转给了闻斯峘。
他本来每天在雾凇院砸锅摔碗,也不?太乐意跑去?公司,自从那天病房后就没再见过宁好和闻斯峘,他们早已?不?再回雾凇院。
两?位姐姐和家?人仍在雾凇院,与李路云母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气氛怪尴尬,李路云现在也视她们为仇人。
二姐情商高一点,觉得家?庭关系可能还存在变数,并不?想和他们闹得那么僵,偶尔主动跟李承逸搭话,说自己在其他企业的HR姐妹在招人,问李承逸愿不?愿意。
李承逸通常一口回绝,但不?像李路云那么仇恨前?妻子女,他从来没把女人当对手,只恨闻斯峘一人,对二姐没那么差。
也正是因为还有这点联系,有一天二姐提起公司并不?安稳去?宽慰他:“那两?栋楼明天要开售,小姑忙得够呛,宁好怀孕六个多月还在加班,这担子落肩上也没什?么好的,都是给公司当牛马。”
李承逸从院门口回过头,撞鬼似的神色:“你说什?么?怀孕六个多月?宁好?”
“是啊。”二姐怔了怔,不?知他为什?么而震惊。
怎么大家?你来我往,正好让李承逸错过了关键信息,因为没有大张旗鼓摆宴庆祝,竟没有人想起要告诉他们母子,都默认他们已?经知道了。
明明是热烘烘的夏夜,李承逸突然感到周身一阵恶寒。
“她……她怀了闻斯峘的孩子?”
二姐挠挠头:“……应、应该是吧。我哪儿知道啊。”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即便?是再自信而盲目的人也该幡然醒悟了。
李承逸恍惚地后退两?步,丢了魂似的,开始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宁好那些哄他的温言软语。
全是假的……
宁好这骗子,从一开始就在报复?
李承逸的骚扰电话和微信轰炸了宁好一晚上,到最后她不?得不?把微信拉黑电话拉黑。
第二天是新楼发售日,这两?栋楼卖得好,江陵南项目就顺利周转过来了,预售款足够应付下一期建设。因此不?能有任何差池。
宁好就怕李承逸精神状态不?稳定,特地加强安保,给所有安保人员打过预防针。
她没猜错,李承逸果?然冲到售楼现场大喊大叫要见宁好,保安反应迅速,把他带离了现场控制起来,安排专车把人“押解”到了公司总部?。
这位前?任总经理?最后一点排面也损失殆尽,被一队保安严加看管了一整天。
预售成绩喜人,宁好回公司与工程部?开短会复盘之前?,通知保安把李承逸从总部?大楼赶走了。
下午她按时下班,闻斯峘开车到地下车库接她下班。
从电梯间?走出,她先看见拉开车门等她上车的闻斯峘,眼?角余光里?有个人影一闪,她立刻警觉地朝车的方向加快步伐。
李承逸没有走,候在车库装运气,等她一出现就追过来。
他现在的形象格外吓人,西装前?襟洒了一道红酒渍,像喷射状的血。过度的烟酒消耗与彻夜失眠导致他眼?表出血,两?只空洞无声的眼?连眼?白都见不?到。
早知他擅长发疯,宁好没有不?绕道跑的道理?。
她以最快的速度坐进后座,闻斯峘眼?疾手快把车门关上,另一只手阻住李承逸的靠近。
出人意料,李承逸倒不?是发疯寻仇来的,他哭泣哽咽,酒精的作用让他站不?稳,就快要贴上玻璃:“好好,你下来、我们说话。好好,我放弃,全世?界我都放弃,能不?能换你、回心转意?不?,不?,我会叫爸爸把公司还给我,公司一定会交给我的,你跟着我不?会错。”
一个简单的意思,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说了好久。
闻斯峘和他持续角力,就快要不?耐烦,忍不?住给他一拳。
他摔倒在地,努力爬起来又丧尸一般往车门上扑。
幸而地库里?巡逻的保安注意到这边的骚乱,已?经聚拢过来准备把他拖走。
闻斯峘最后一次拉开他与车门的距离,一字一顿道:“你清醒点,世?界从来不?是你的。”
李承逸突然像发条转到底失去?动力的玩偶,定在原地停下动作,
茫然地看着闻斯峘。
“你搞反了因果?。”闻斯峘松开他脏兮兮的西装,把他往保安身边推了推,“不?是宁好跟着公司走。是宁好挑了谁,公司才会在谁名下。”
李承逸被保安们拖着远离车身之前?,车窗里?宁好已?经朝另一侧转开了眼?睛。
公司很快就到了宁好名下。
这次股份转让完全不?需要征求闻家?昌同意。
中秋节前?,闻斯峘和宁好带了些月饼礼品去?医院探望闻家?昌。正好在住院部?楼下碰上也来探望的闻天朗。
拜会过闻家?昌寒暄一阵,闻天朗就拉着宁好说要单独出去?聊聊。闻家?昌放他们先走。病房里?只剩下李路云、闻斯峘,和在打扫卫生的佣人了。
李路云在大闹病房的第二个月就回来照顾闻家?昌了,她意识到与老头硬碰硬没好处,还不?如来说说好话哄闻家?昌给李承逸再多留点财产。
听?说两?个姐姐在遗嘱中都分别得了大约500万左右的物产,唯独李承逸梗着脖子一分钱不?拿,李路云不?太甘心。
她自己虽然现在经济还宽裕,但要养雾凇院那么大栋庄园也花销大,为此她已?经辞掉好多人,再要养着“只出不?入”的儿子就有点紧张了。
她也清楚这儿子心高气傲不?会去?上班,他跑到他七叔那乡下去?散心,天天踹七叔养的猪解气。
总在乡下欺负猪也不?是个出路呀。
所以李路云还是得在闻家?昌身边伺候,帮他把信托基金给要回来,总不?能靠她给儿子养老?
于是现在,李路云就算在医院碰见闻斯峘也不?敢公然翻脸了。
他毕竟已?经算是这一代家?主了,那些叔伯都开始像行星绕着恒星一样听?他号召,就连李路云自己弟弟也还在分公司做事。
闻斯峘现在用不?着看任何人脸色。
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今天是专门来给人添堵的。
先是轻描淡写地告诉闻家?昌:“宁好怀的是女孩。”
闻家?昌脸上很明显闪过失望之色,嘴上说:“好啊,好,女孩好。先生女孩,让姐姐给弟弟做榜样,你看我们家?这种组合就很好。”
“像宁好家?那种独生女不?好吗?”他故意半开玩笑?地反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