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影从景帝开始—— by浮笙闲
浮笙闲  发于:2024年03月14日

关灯
护眼

夸韩信厉害,和夸他有眼光,这不就是一件事吗?(理直气壮)
【再往下数,第二应该是项羽,一些很有点“既生羽,何生信”意味在的西楚霸王。
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曾听说过“羽之神勇,千古无二”这句评价,知道霸王的武力之强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般的威慑力,带着三万人马就能在彭城薄纱刘邦六十万大军。
但是项羽的本事,并不仅在于个人的武力——虽然我知道他跟韩信对比起来,有些人会觉得他就是个莽夫,甚至因为那句“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很多人觉得他对兵法不算精通。
毕竟,要是一个兵法等级点的够高的人,不说像韩信这样已经超凡脱俗级别的人物,最起码你也得跟李左车一个眼光,懂得韩信有多能耐啊!
而不是像项羽那样,白白放跑了韩信,成功把自己混成了汉朝人才输送物流市场。】
刘邦:……很想笑,但是不能破功——!
项羽刚死没多久呢还,尸骨未寒啊!这天幕都有了,说不定项羽现在就在他旁边当着个鬼魂瞧着呢,要是让人家看见了他太过放肆的笑容,到了地底下跟他真人快打怎么办啊!
他悄咪咪看了一眼现在更加满脸通红,乖巧地跪坐着的韩信:就算是他的大将军,跟项羽单枪匹马打起来肯定也干不过对面啊!
【但是实话实说的是,项羽并不算是一个完全的莽夫。
一个完全的莽夫,是干不出来破釜沉舟这种跟韩信背水一战思路如出一辙的做法的。是打不赢巨鹿之战这种,一日之内连续交战九次,双方血流成河,敌方二十万大军几乎损失殆尽,堪称强行夺取了最后战争胜利的高强度高烈度的血腥战争的。
他之所以难以完全理解韩信的才华,直到自己在韩信身上栽了大跟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派使者去挽回跑了的将军,主要是因为他偏科,偏科的部分还刚好是韩信最擅长的。
他擅长的是以少胜多,奇兵速决,以精锐突击取胜。配合他无双的武力,堪称一招鲜,吃遍天。
这说起来并不算丢人,毕竟回首一下在此之前的战争史,所参战国家能够动员的军队数量受限于国力和制度,都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周灭商的牧野之战,是殷商时期最大规模的战争,周武王的麾下也不过五万人;春秋时期最有名的大战之一,城濮之战,以楚国为首的联军数量还不到十万人。
只有秦始皇的灭楚之战,才终于达到战国时期的最大规模,也是差不多是古代战争军队数目的极限:六十万人。
在古代战争通讯靠旗帜金鼓,补给靠人畜车船,交通靠土路步行这般朴实的条件之下,指挥六十万的大军而能打出极其精彩风范的,无一不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
秦汉时代能完成这个成就的也就两位:王翦灭楚和韩信灭楚。连卫霍都因为没有尝试的机会,遗憾地没能向历史证明,自己也许也是能够获得这一成就的玩家。
嘶……这么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楚国是不是跟六十万这个数字不太对付啊。】
刘邦笑眯眯地:“诶呀,这不是始皇帝喜欢六这个数字嘛——”
他这个时候不为自己当年六十万打三万还打输了而生气了,毕竟他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确实不如韩信。而听天幕这口风,后世人估计也觉得项羽恐怕也玩不转这种大军团作战。
那就没事了,四舍五入他和项羽一个水平。不过是当年项羽那小子带的兵是他擅长的,他刘邦刚好玩不转这非盖世天才不能玩的六十万而已!
而那卫霍,不就是天幕说的保送历史八大名将之二的人物?哦豁?这也是他们汉朝的?
刘邦:承让承让,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亿点点而已——
【咳咳,话扯回来。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项羽依靠擅长的以少胜多,其实就已经足以薄纱秦末楚汉时期除了韩信以外的所有人了。
所以,也就不要责怪巨鹿之战之后,那群原本作壁上观的诸侯们,穿过血气森森的战场,迈过层层累积的尸身,呼吸着浮动的战尘,目视见闪亮的刀光,最后选择颤颤巍巍地拜倒在项羽面前,无人胆敢直视于他了。
因为在大家大都是没办法玩转几十万大军的水平的前提下,项羽活生生把少数精锐作战这项点到了几近满级,甚至能因此力压罕见能玩转军团的章邯,确实是凭本事当上韩信正式参战之前的秦末第一人的。】
韩信:所以在我参战之后就不是了。
被夸得神清气爽的大将军瞬间觉得这什么王爵还是侯爵都无所谓了——这不过是生前的富贵云烟,哪里比得上后世人眼中独一无二来的舒爽。
——历史证明他就是汉初最厉害的将军,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没有人配看不起他。
这就足够了,这对于韩信渴求的心理来说已经太足够了。
所以他餍足地跪坐在原地,像一只饱腹的大猫慵懒地休憩着一般,漫不经心地看着天幕上曾经最大的对手。
【项羽之下应该是章邯,也就是我们之前讲到的那个罕见能玩转军团的狠角色。
他原本是秦朝的少府,在秦灭韩、赵的战争中得立军功,后来受到始皇帝的器重,作为新锐的少壮派人士被任命为少府,在秦末之前主要负责主持骊山陵园的修建工程。
作为真正参与过始皇时期秦军作战的狠人,章邯估计是从始皇手底下的大将们身上学到了不少真本事。
最起码他肯定继承了秦朝自白起以来的用兵传统:首先示敌以弱以麻痹对手,等待敌军出现懈怠的空隙,突然以优势兵力做大规模的奇袭,一举获胜。
如果说韩信是没有弱点的大师,项羽展现的是兵行诡道的奇兵艺术,那么章邯得以身居第三位,依仗的就是这份秦将的传统,中正碾压流的代表。
他存世的记载里面,没有什么像韩信、项羽那般精彩到可以演化成成语的奇谋妙计,但是每一步都是秦人朴实的作风:扎扎实实,大军推进,不掀起任何波澜地平定了张楚,逼降了魏国,杀了项梁,包围巨鹿。
——可以说,如果他遇上的对手不是项羽这种才华横溢到,硬是凭本事靠一项的出神入化能反过来克制他的军团作战的军事天才的话,他到头来应该也不至于落入无奈投降,故国憎恨的可悲下场。
如果他更后来遇到的对手,不是韩信这样更为难得,除了薛定谔的个人武力值以外,堪称没有弱点的六边形战士,战神级别的人物的话,他也不会沦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背景板,最后堪称极其落寞的下场。】
“章邯确实也是一员将才,甚至称得上半个帅才了。”
一向骄傲的韩信如是评价说,虽然言词依旧审慎地苛刻,但考虑到刘邦在他口中都只配委婉的“陛下能将十万兵耳”,这样的认可已经是相当稀奇的存在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和章邯之间的包围与对峙。虽然陛下的初衷是尚且不信任他的能力,于是带走了主力,想要靠自己和项羽一决胜负,便命令他留下包围已经避而不战的章邯。
但是那样的对峙对他来说也是相当稀奇的经历,考虑到对手是章邯,甚至也算不上多么的讨厌。
毕竟韩信喜欢有本事的人。
“就是什么叫做薛定谔的个人武力值?薛定谔是谁?怎么用他的名字来做一种武力值的形容的?”
难道是一个后世看起来很猛的武将吗?他在心底暗暗想着。可是那“孙吴白韩,卫霍李岳”里面也没有他啊?个人武力值很猛吗?但是感觉我单打独斗也打不过项羽啊?
能在定陶战败那样的残局之中存活下来,能跟着项羽在巨鹿城外一日九战九捷,作为亲卫队跟着冲锋在最前面并成功活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没有什么赫赫战功,没被看重壮士的项羽重视,个人武力值堪称迷的韩大将军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我认知。
【这样顺着排下来,其实就该到刘邦了。
——对,在秦末这些将领的战绩里面,跟韩信并列“汉初三名将”的彭越和英布实际上都不适合排在刘邦的前面,更不太适合和韩信并列。
之所以这么排,大概是因为刘邦最后成了皇帝,不好把他归入将领的行列,而这三人是刨除刘邦以外,对灭楚的出力最大的三个,所以才会并排。
但实际上,刘邦虽然带不动六十万的大军,可到底军事素养确实放在那里。
他能够和项羽在荥阳一带僵持那么长的时间,尽管基本上都在挨揍,完全被西楚把握住了战略进攻的态势,但也争取到了足以让韩信能够取代破赵,胁燕击齐,最后回来跟他一起灭楚的时间。
——你以为这很容易吗?
英布同样试图抗了:他在项羽南边背楚投汉,结果只抗住了半年。主要来和他作战的甚至还不是项羽本人,而是龙且和项声。
彭越虽然值得项羽亲自出手了,但他是游击战的大师,玩的压根不是正规军那套。主打的就是一个敌进我退:在项羽来清缴他的时候迅速仗着地形跑路。
而他俩在刘邦执政后期也被收拾了:如果说彭越被抓基本上没有正面对抗,还比不出来高低的话。那么英布可是实打实的起兵造反了,结果除了运气好,流矢给刘邦留下了重创以外,实际上没打得过刘邦。
当然,如果从最后结局来看,英布好歹能比彭越来的体面一点——毕竟那根流矢可是实打实地让刘邦重病一场,甚至药石无医,最终于汉十二年四月憾然离世。】
这可真正是字少事大。
原本以为这个篇章只有匈奴问题的汉初臣子都跟着看傻眼了:彭越被抓,英布造反。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原本满心欢喜地听着天幕对自己“天下第四”这样评价的刘邦也跟着懵住了:汉十二年?我记得现在应该是汉五年了对吧?我还有七年能活?
他心下一阵五味杂陈,模糊的天命突然那样具体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得以多少带着点从容地提前安排起后事——七年之后,刘恒纵是按大了算也只有九岁啊!
但是不立刘恒又能立谁呢?在看过了他祖孙三代的功绩之后,不立刘恒,他真的能够甘心吗?
多恍惚,多怅然啊!人的生死那样的难以预知,可偏偏提前预知了死期,又给刘邦带来了新的痛苦。
但是刘邦没能很长时间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牵扯住了力道,转头看见的是韩信泛红的眼眶和不敢相信的眼神。
青年人的执拗,在一旁同样悲戚,却因为年岁的增长,对生死之事更为从容且有所预料的萧何、张良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纯粹的赤忱。
“陛下不可能七年之后就逝世的。”
他的大将军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压抑着怒气和悲伤的字眼,冒着青筋的手已经按在了腰侧的剑鞘之上。
韩信好像从来没有预设过刘邦会比他死在前面的情况,也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刘邦是那样的比他年长。年长到如果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此生注定是要送走刘邦的。
但是天幕那样冰冷地戳破了这个虚幻的泡影,将韩信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刘邦是会死的。
刘邦死后,韩信又该去追随谁呢?
“陛下是因为被流矢所中,重伤不治病重身亡的……”
他不敢去想,他不想去想,他想不明白也拒绝去思考那样的可能性。
——所以,解决掉这个,他目前能够看得到的引子。不就行了吗?
他突然恍然大悟。
“那么只要没有那场流矢就好了。”
于是随着字词的吐露,将军的情绪却逐渐平缓了下来。极平静地,他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韩信的怒火从来不是杀人的前兆。眼前这般无情到仿佛万事万物都握于掌中的冷静,才是他真正动杀心的表现。
——英布完了。
“臣愿为陛下执刀。”
汉朝的大将军握住了剑柄,俯身垂首是悉听君命的忠诚。只要刘邦那样轻轻地一颔首,这柄出鞘就是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绝世利刃便能让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英布没机会反抗的,他哪里有机会反抗呢?
纵然不论在刘邦面前的韩信,那左右围过来的汉朝臣子又是哪些啊:樊哙、夏侯婴、曹参、灌婴……
就连他身旁,本来为了自己的下场而满腹怨气,说不定可以和他同声相应的彭越都紧缩了回去,不敢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深怕被这群汉朝的臣子给顺手一起处理掉,或者被很明显已经气疯了的兵仙无差别送去地府。
英布突然凄凉又嘲讽地冷笑起来:这纵是项羽再世,面对这样的阵容都会觉得双拳难敌四手般的棘手吧……而他到底不如项羽。
“动手吧,反正你不是想要削藩?”
他极嚣张地望向一切危险的来源,那历史上被他无心置于死地的帝皇。再冷面的杀手面对这样的形势都不由多嘴了几分——临死的关头了,还在乎什么惜字如金的沉稳。
“临死之前能知道我原来历史上能拉了个皇帝一起去死,也算值了。”
他看着难以忍受他这般语气,半抬起头向他投来凌厉眼神的韩信,咧开了嘴。
“楚王啊,你也别以为这样忠心耿耿,你最后能落得个什么好的下场……”
“就算刘邦不杀你,你迟早得死在下一任皇帝手上。”
他那样直白而恶毒,极尽辛辣地诅咒到。!

第20章
多千钧一发的局势啊,一人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刘邦一人的心意。可他已经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沛公了,这般的形状也不过是他最常见的几种画面。
他没为自己日后的生死而暴怒,平静的皇帝只是看着这般诅咒之后,被本就崇敬韩信的樊哙狠狠揍上了一拳的英布。
樊哙是性情中人,他为韩信天授的军事才华而倾倒,自然是对他王爵的地位心服口服。历史上哪怕是韩信被徙为淮阴侯之后,面对韩信他都能跪倒在地,感慨出一句“大王乃肯临臣”。
更何况现在,韩信在他面前愿意为了刘邦而放弃自己的王爵之位,这样的赤胆忠心,已经足以让这个古道热肠的汉子正儿八经把他当自己人看了。哪里忍得下去英布这样的发言?
或者说,对于刘邦真正的核心集团丰沛故人集团来说,他们眼下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樊哙最先付诸于实践了而已。
曹参更是在一旁跟着摩拳擦掌——他是和韩信在齐国共事的人物,对于韩信的感情比起樊哙来还要更深几分。要不是性格更沉稳些,早就先一巴掌呼过去了。
可别太小看这些人并肩作战培养出来的感情:
刘邦当年鸿门宴能顺利脱身,除了张良和项伯的相助,他和项羽携手击章邯,破成阳,攻定陶,杀李由,往来于外黄、陈留之间,最后共同撤回彭城楚都一带的几个月的风雨同舟培养出来的约为兄弟的情谊,也是重要的情感因素。
刘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有点奇妙的好笑,天幕固然为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却也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最起码韩信能够最终顺利地融入进这些人的行列,就是他一开始都不敢想的。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该处理的是英布。
他看着被樊哙揍了一拳都懒得回手,摆明了一副任杀任剐模样的淮南王,冷不丁地发问。
“你为什么要造反?”
历史上对这个问题的回复,是毫不过脑般只想激怒刘邦的“想要做皇帝”的英布,此刻白了他一眼。
“你既然都擒了彭越,我哪里能得以保全。”被迫心平气和地和刘邦交谈的他继续说着,“我之所以背楚投汉,不就是因为我想要荣华富贵,却不愿意再刀口舔血,为项羽卖命。从而被项羽猜忌,又被你派来的说客随何出卖,不得不投汉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悲愤来——他原本只是有所动摇,留下了那说客而已。谁知道在项羽的使者到来的时候,随何害怕他出尔反尔,直接冲到项羽使者的面前说他已经投汉,直接把这事在项羽面前坐实了!
这下不反还能怎么办呢?这下不反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于是他又不得不给刘邦卖命以换自己活命,刀口上舔血、风里雨里一路打拼到最后。好不容易恢复了自己的王爵,结果却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刘邦收拾。
而那群天杀的汉臣,又完全不管是刘邦薄情寡义在前,就像疯狗一般,听到刘邦日后的死讯与自己有关就恨不得冲上来让他给刘邦赔命。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仰天长叹,一时之间情难自已,差点老泪纵横:他和刘邦又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大家不过利益所向各取所需而已。他英布英雄一世,所求也只不过是功名利禄这四个大字而已,他刘邦何德何能让他甘愿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
凭什么啊!
“你也别跟我装模作样,假惺惺掩面而泣再来几个宽恕了。”他干脆直接地对刘邦说,“我算是看透你这个人了。当年我来投汉,你偏要在我面前洗脚来羞辱我,前倨后恭、先压再捧,不就是想让我归心于汉吗?不就是你沛公习惯的用人之术吗?”
“陛下才没有这样——他明明一直很礼贤下士!”
在座唯一一个既没有见过刘邦早年无赖模样,也没受到过刘邦先羞辱后优待这样的“用人之道”打压的韩大将军第一个跳出来,满脸愤愤不平地提出异议,然后就被一旁脸色尴尬的萧何捂住了嘴。
萧何:我的大将军啊,您可少说几句吧。要不是我当年在陛下面前,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跟他明说你这种人,不适合这种先辱后重的操作的话。你当年也别想着一上来就登台拜将解衣推食的,刘邦不先跟你玩一套羞辱挫折那就不是刘邦了!
英布显然也懒得理会这个异姓诸侯王队伍里头的叛徒,继续看着刘邦说道。
“你今日要是放了我,改日我必然还是要造反的。”
“你要杀,就现在杀了我——大丈夫从不苟活于世,与其让我在此刻再被你羞辱一通,日后还不知身家性命如何,倒不如就在此让我作为一个王爵痛快地去死!”
透着薄凉的春风阵阵地在汜水北岸吹拂着,头顶着正午刺目的日光和天幕一片纯粹的白亮,头顶着黔面的汉子就那样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好!”
于是刘邦沉默了一会,高声喝出了一句好。举手制止了其余人的蠢蠢欲动,拦住了韩信拔剑的手,他自己抽出韩信腰间那柄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鄙夷卑躬屈膝而挺直脊梁的英布。
“那么,请淮南王自裁吧。”
宝剑被保持着警戒的汉臣们接过去,继而落入了英布的手中。单手持剑,欣赏着这把韩信不爱外传的宝剑,英布大笑起来。
“算你多少还有几分良心。我在项羽手下和韩信那小子共事那么久,他从来没肯把这柄剑给旁人看过。”
他没理会韩信带着怨念与不满的瞪视,指腹轻轻压上宝剑的剑锋。真不愧是吹毛断发的利刃,血液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刃身。
“真不错啊,能让天幕盛赞的兵仙神帅的宝剑送我一程。我又何尝不是和项王一种待遇啊!又何尝不算英雄啊!”
长笑出最后一声的壮烈,他毅然下了最后的狠手,给漫天的苍白和满地的黄土多添了一笔艳红。
呼吸着带着血腥的空气,刘邦的目光移向了一旁仅剩的几位异姓的诸侯王。
“各位呢?又意下如何呢?”
作为英布亲家的吴苪第一个的开口,仿佛与他有姻亲的不是英布而是刘邦一般的平和:“陛下想要四海臣服,臣自当从。”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灵活变通的梁王彭越踌躇了一会,然后乖顺地低头:“臣本就没有反心,陛下所愿,不敢违。”
只有作为六国王族的韩王信静默着,没有多言。沉默而忧郁着的目光朝向刘邦身旁的张良,可五世相韩的谋士却侧过了脸去,凝神注视着不知何时停下了播放的天幕。
刘邦也没有逼他表态,只是接过了汉臣又递回他手上的宝剑和贴心奉上的布帛,顶着韩信委屈的目光,很顺手地就帮他擦拭起剑刃来。
“为淮南王好好收殓尸身吧,葬礼规格按诸侯王的待遇。至于王爵位,因为淮南王没有嫡子,身死国除吧。”
他望向天幕,原本停住的后世人才继续开始讲起匈奴来——太奇怪了,他之前和韩信交流的时候怎么没这待遇。
【所以说啊,刘邦满打满算算是个当时的天下第四,并不像很多人以为的人菜瘾还大。
他之所以白登山之围那么凄惨,主要分析来看,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
本该和他并肩作战的韩王信因为他一向傲慢无礼的态度,害怕刘邦怀疑自己造反,被活生生逼的临时跳反,作为内应让匈奴在韩地来去自由。
先后派了两批探子侦查,结果在两方结果大相径庭的情况下,轻信了对自己更为有利的一种。
秦末战乱对中原力量的严重削弱,中原内乱给了匈奴发展的时间与空间,可中原地区却对匈奴的真实情报完全两眼一抹黑,依旧用落后的眼光去看待匈奴。
匈奴此时降生了一位天骄级别的人物,冒顿可汗。
而刘邦失去了韩信。】
韩信:中原内乱给了匈奴发展的时间与空间?落后的眼光?
他当即眉头紧锁,而后转头便是对刘邦的谏言:“臣原以为匈奴问题,虽重而不急。但观后世人口风,此必当为眼下危急之祸,不可缓待之。”
“臣请速择军中精锐,诡诈踪迹,潜入匈奴,一窥真相。”
刘邦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询问的眼神望向负责这一方面的陈平。而老谋深算的阴谋家也没让他失望,果断地应承了下来。
本以为天下已定,可以稍微松懈几分的汉初君臣各个神色凛然,望着这建国之后突然爆发出来的涌动的暗流。
刘恒只是叹息:“天幕此言正是。”
甚至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既不是刘邦的战略失误,也不是让韩信这样的天才将领无处施展。
满是心酸的,未来常因为不修武德被人可惜的汉文帝在心底感叹起来。
最重要的,是汉匈的国力,在秦末的破坏之后已经没办法达成平衡。汉朝的国力,已经被匈奴所超过了啊!
而天幕也跟着肯定了他的思考。
【这其中最根本的,当然是双方国力的对比。
西汉朝廷的初期,是建立在秦末极度残破废墟之上的。
政治上被诸侯王所牵制着,经济则被几年残暴的战争摧毁了大半,朝廷的在籍户口仅占秦代的百分之二三十,朝廷所能征收的直辖郡县的赋税徭役,范围及额度也都很低小。
而匈奴呢?
秦末战乱,为了平定内乱,秦二世抽调走了帝国北部驻守的士兵,给予了匈奴喘息之机以及更为可怖的“复稍度河南与中国界於故塞”。
——他们得到了秦将蒙恬“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筑造好的,按照中原标准建设和发展好了的,四十四座县城。
在这样堪称鲸吞了帝国的部分遗产之后,趁着中原内乱,自相残杀,匈奴在冒顿弑父自立之后抓住了这个时机,不断地东征西战而扩张自己的地盘。
冒顿还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原来处于分散状态的部落联盟统一成为一个庞大的奴隶制的游牧军事国家,制定了一套政治军事制度。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甚至不只是一个杰出的将领,还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于是等到高祖白登山之围之时,匈奴已经成为了一个“东接秽貉、朝鲜”,南与西汉对峙于河南地故塞、阴山漠南地区,北服丁令诸国,西“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拥有三十余万控弦之士的庞大帝国。
方兴未艾的汉帝国,怎么和这样的势力做抵抗呢?】!

第21章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白登山之围之后,汉朝无奈只能提出了耻辱的和亲政策,也是被迫之下的形势之举。
这种耻辱的和亲政策,耻辱在哪里?
很多人以为和亲,就是单纯嫁出去被冠以公主之名的宫女,把和亲界定为舍一人而安大局。
所以对此的议论才会分成两派:一方确实看见了这些女子的血泪,觉得“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极尽辛辣,甚至于偏激者觉得汉初这几位皇帝不过是懦弱而已。
而另一方看见了汉初的艰难,不乏哀怜地为汉初辩护,觉得这是无奈的必要的牺牲,汉初确实没有能够与匈奴反抗的力量。
这两种观点都有其合理性,在此我不多做评价,我只想对和亲的实质在此做出更进一步的阐明。
——汉朝同匈奴的和亲,主要是通过双方统治者之间的联姻来建立一种罢战言和的政治关系,它并非建立在民族平等的基础之上,而只是建立在双方统治阶级的利害关系之上。
它的初衷是以长久的时间,用军兵以外的方法,逐渐臣服匈奴——“以计久远,子孙为臣,兵可无战以渐臣”。
但事实证明的是,没办法用武力在正面战场上所赢得的尊重,通过邪门歪道也是不可能得到的。
所以和亲的实质,其实是一种带有强烈而浓重的政治军事意图的纳贡:随着汉朝“公主”而去的,更为匈奴人所看重觊觎的,哪里是这薄命的红颜呢?
是中原源源不断的物资,是匈奴人完全没办法自给的谷物、丝织品、酒桑、铜铁制器件等等,这些战略性的必需品啊!
这才是真正的耻辱啊!这才是隐藏在美人的背后,汉朝人为之咬牙切齿近百年,觉得汉匈血海深仇虽十世犹可报也的真谛——连孝文皇帝给匈奴单于的外交国书,都要开头口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