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韩维虽然是旧党党人,但是他有个弟弟叫做韩缜——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被旧党和蔡确、章惇并列新党三奸的那位。
顺带一提,这个三奸是怎么排出来的呢?
神宗最后一套中枢班子,司马光贬谪新党之前的中央执政体系:左相蔡确,右相韩缜,知枢密院事章惇。】
赵顼:……
感觉心头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
想骂朕是昏君养了一□□臣直接说!
这么阴阳怪气,以为自己多体贴啊?他只会觉得更恶心!
上头赵顼因为旧党的小把戏心中忿怒,但他的心绪却绝对没有下面某位大臣来的复杂翻腾。
韩绛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不多不少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看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未来会干出提倡弃边这样大事的韩维,慌乱中又带点痛心疾首,而另一半找寻着韩缜的身影,为他未来的风评和接下来将会叙述的生平惴惴不安。
他上辈子难道是欠了这些冤种弟弟什么,这辈子才让他们追过来讨债的吗!
一个旧党“三贤”一个新党“三奸”,听起来还都给弃边割地牵扯上干系了??
韩绛一口老血直接堵在了喉口,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虎目含泪、老泪纵横:
爹,您当初何苦要生出这两个逆子来啊——!
他七个兄弟不缺这两行不行啊!
【这个韩缜呢,宋史给他的锐评是“虽出入将相而寂无功烈”——出入将相但是一辈子没干出来过什么功绩啊。】
韩缜:……
没,没必要告诉他的,真的。
——这一定是他作为新党党人,受到了来自旧党的污蔑!(震声)
【他平生最重要的一件工作,就是作为神宗亲选的使臣,被派去参与了宋辽划界的工作。
最后成功因为这件事,被旧党,啊,对,依旧是旧党金牌嘴炮选手苏辙,扣上了“昔奉旨使定契丹地界,举祖宗山河七百余里以资敌国”的帽子。说他“坐使中华之俗陷没外方”,以至于辽国在地理上对北宋产生了战略优势,让“朝廷虽有劲兵良卒,无所复施”。
妈呀,真是好大的一顶帽子,和未来发生的事情一对照,好荒谬的弹劾!
宋辽划界最大的一块争议地,南北相差也不过三十里,怎么就新党割地七百里了?怎么基本按照宋辽双方实际控制线划定的国界,到头来全成了北宋不能收复失地的万恶之源了?
当然哈,没有说宋辽划界干得很好的意思啊。
神宗在这件事上离谱地堪称怂包血脉返祖,荒谬到宛如大撒币真宗赵恒限时神降返场。
当时再相的王安石想拉都拉不住,只能苦口婆心跟他讲“国不竞亦陵”,说一个国家如果不去竞争光忙着退让,就会为人欺凌,最后也就不能成为一个国家了。
结果最后在史书上,他还得被安上一句邵伯温造谣的“将欲取之,必固予之”,为赵顼背了几千年黑锅,说熙宁划界失地王安石全责。
太惨了太惨了,隔空搓搓獾獾老师的脑壳。】赵光义:……
什么怂包血脉返祖?后世人你这什么意思!
被内涵为怂货的赵光义黑了一张脸,第二次出现,总算也是听懂了那大撒币的阴阳,看着那个真宗皇帝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哪怕这个名字实在陌生,他还是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突如其来,驱使着他烦躁地想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子进行一波亲子教育:
目前反反复复也就出现了那么几个皇帝,北宋就快完了。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虽然名字很陌生,但是从目前线索来看时代偏早的,应该是他儿子啊!
这个幸运儿子,眼下不正好就有一个吗?
于是赵光义站起身就是一句怒吼:“赵德崇!”
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卫王、赵光义的长子,大家有目共睹为其钟爱,就等着被册封为储君的赵德崇,被自家亲爹这声吼激得浑身一颤。
他正听天幕说的好好的,他爹犯什么病了这是?天幕没说他什么坏话啊?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事情的首尾,一脸懵逼的好大儿就被赵光义逮住了耳朵:“我警告你,你最好未来没给自己改名叫赵恒,没当上那个大撒币的真宗!”
“要不然,”他冷笑了两声,“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爹——你觉得你儿子会是那样的人吗?!”
那边父子吵吵嚷嚷地热闹,看得站在稍后的赵德昌都不免有些眼热,带着艳羡捅了捅身边二哥的手臂。
“也就只有大哥,敢跟父皇这样吵架了吧……”
向来沉默寡言,不喜言笑的赵德明看了一眼三弟,并未回话,但心里还是翻出一点微妙的酸涩:
是啊,从一开始,哪怕知道那个叫赵恒的真宗皇帝不是什么被后世人欣赏的明君,父皇都只肯愿意相信,未来是长子继的位。
三弟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他和大哥毕竟是同母所出,关系比起其他兄弟都更亲近点。
而他的未来呢?
王安石:所以为什么是獾獾老师??
表面依旧一脸沉肃的大臣,任谁来都猜不到,他绷着一张脸是在思考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给皇帝背黑锅这件事,难道不是每个亲信大臣(尤其是宰相)的必备素养吗?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大的心理波动。
但这个称呼是真的让王安石措手不及,甚至思考起了后世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把人用动物称呼的风俗。
重点,完全错误.jpg
【你怂不能北上灭辽就是你怂菜啊!真的菜得离谱!
辽国当时正好是辽道宗耶律洪基那个笃信佛教,所以广印佛经、建筑寺塔以至于劳民伤财,激化社会矛盾,还忠奸莫辨,沉迷酒色,把辽国在自己手上玩到由盛转衰,活脱脱一个更适合契丹人民体质的耶律赵佶。
结果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对方甚至哪怕因为熙宁变法产生了警戒心理,都不敢直接动刀动枪,只单单用外交事件来试探你怂开战决心,对方自己都害怕自己会陷入内外交困的局面。
TMD赵顼竟然怂了,退让了。在划界过程中针对部分争议地界选择自己后划——蚊子腿肉再少那也是肉啊!
#大怂为何吃枣药丸#】
赵顼:额。
他不知道啊!
赵顼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脑壳,在后世人的打击声中默然跟着敲了自己几下。
还处在自己最轻狂的年纪,没被变法过程中爆发出来的各种问题摧折地焦头烂额,以至于和王安石都离心离德的皇帝,对于自己未来的选择也是一百个难以理解。
但在自我惩罚了一会之后,赵顼的眼神是随着那位辽道宗的事迹一点点明亮起来的。
他抬头去看王安石,君臣二人的眼神一对上,就知道了对方心中相同的思绪。
这一波,好像可以偷家……?
【但我们后人一视同仁骂了也就骂了,元佑旧党是怎么有脸骂的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韩缜从右相位置上被赶下来,旧党用的就是他出使辽国谈判划界问题的时候割舍了宋朝土地这个借口。
但旧党同时在干什么呢?
还抱病在家的司马光,哪怕身体不适啊,依旧要坚定地上疏请求先把数寨之地给放弃掉,兰州和定西城没办法达成割让的共识,那就先放放。反正“不和西戎,中国终不得高枕。”
不用赵顼说,司马光老早也跪下来听候发落了。
此刻心态更为年轻的他,听着未来自己病中的发言,都忍不住一阵恍惚,脸上带出羞耻的臊热。
司马光:就很离谱,我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
【新党党人,时任尚书左丞的李清臣听完这番话都快崩溃了,说大哥,你如果一定要弃地,能不能先找个熟悉边境情形的人,问问再说啊?
他这么说是有人选的:
旧党党人,吏部尚书吕大防,曾任鄜延、秦凤、永兴军三路经略使。以及更重要的,曾任环庆路经略使,亲爹范仲淹经略过西北的给事中范纯仁,这位和司马光是姻亲加好友关系。
结果在吕大防坚称弃地“弱国威”,开“取侮于四夷之端”,甚至不惜人身攻击某些人“儒臣常议,或谓武将皆不可用,此不知边事之过计也”;而范纯仁没他坚决,却也提出说地可弃,让西夏用俘虏的军民来换之后。
旧党一些人弃地更加坚定了(。)】
范仲淹:……
老范默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在座有个人,回去要狠狠收拾一下儿子了,你猜猜是谁?
拳头硬了.jpg
“——这地是可以弃的吗!用军民换也不行啊!”
这什么大聪明儿子,简直把范仲淹气得快两眼发黑。
【御史中丞刘挚说:“用兵以终守其地,诚难保也。弃地而使不为患,臣虽老矣,愿保没齿不见边境之忧。”
左司谏王岩叟说:“得地不如养民,防人不如守己,今因其有请而与之,足以示怀柔之恩,结和平之信。”
而苏辙,旧党金牌嘴炮选手,以他名列“唐宋八大家”的文学水平,在《论兰州等地状》列出了整整三条必须弃地的理由:
“今若固守,不与西戎,必至于争,甲兵一起,呼吸生变”,是谓“时可弃而不可守”
“西戎近岁于朝廷本无大罪”,而“今乃割其土地,作为城池,以自封殖”,是谓“理可弃而不可守”
退守秦凤,比之守熙、兰,“难易十倍”,是谓“弃之幸”大于“守之幸”。
范纯仁、范纯粹兄弟两尚且主张只弃葭芦、米脂、浮图、安疆四寨,而苏辙、刘挚等人直接要把兰州也放弃。
最离谱的当然还是属司马光、文彦博这一波了,他们想把整个熙河路都给放弃,甚至将熙河路比作“窃人之财,既为所执,犹不与之可乎”。
——狗屁不通。
当时新党党人在朝数目寥寥无几,难以阻止这样的局面。硕果仅存的同知枢密院事安焘因此气得破口大骂:
“自灵武以东,皆中国故地,先帝兴问罪之师而复之,何乃借谕如是!”】!
范仲淹:麻。
好消息:他老人家今年都五十有四了,还没见到那个叫纯粹的儿子,证明他宝刀未老,之后还能再得一个孩子。
坏消息:这儿子也支持弃边让地。
老范虽然戍边多年,身体被大西北的水土和战争锻炼得还算康健,然而接连两个不肖子干出来的破事,还是成功破了他的防,让他跟着论述被气得眼前一黑。
“范卿?范卿!”
他这一气,最慌乱的当然还是指望着他帮着变法做事的赵祯。
向来脾气称得上柔和的仁宗皇帝都急了眼,连着喊了好几声,焦虑地望望左右,如若不是天幕之事事关重大,不宜再添外人,他估计早让人赐座,让自家新鲜出炉的参知政事好歹有个着力的地方了。
范仲淹强忍着心头那股说不出来的忿怒,对着皇帝拱了拱手:“臣并无大碍,劳官家费心了。”
与其自个生闷气,不如回家教育儿子!
把还没出生的范纯粹的教育重任直接加码到范纯仁头上,老范平复下自己的心绪,面无表情:
小儿子估计是生的太晚了,才没被自己教好。那就让二儿子多加努力,未来记得背负起帮他把小儿子一起教好的责任吧。
比起范仲淹预备回家教子的痛苦,赵顼才是真的整个人都麻了的无力。
他看着朝堂上齐刷刷一片跪下的官员,终于深刻意识到了旧党这个名词的含金量,意识到了一件被未来时间线搅乱很久的,发现后难免让人绝望的事情:
元佑弃边不过是在他去世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能做到有名有姓的官员,有不少此时已然成功入仕,在他手底下混了。
——如果后世人再讲下去,他怀疑他会看到一个(因为还没开始贬黜保守派)大半壁江山都是旧党的朝堂。
盯着这群人低下头颅上的官帽,赵顼第一次清晰直面了所谓变法将遭到的阻力。
……你能顶得住吗?
他终于认真,开始对着自己的内心询问起这个,此前出于皇帝身份的自信,不曾深究的问题。
他以为未来的自己是年纪渐长,失去了初心和原有的魄力,以为是变法的效果不尽如人意,没有天幕作保的皇帝,最终失去了对宰相的信任。
于是他信心满满,他轻松洒脱,满以为这一次下来,有了天幕作为信心的后盾,他不会重蹈覆辙,他能够一心信任,将重任交托在王安石的手上。
但,变法从来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轻松的一件事。
赵顼终于睁开了眼,面对着他未来注定要踏遍的荆棘满路。
【这个时候的司马光,被曾经在陕西任职过的孙路上了堂地理课。被扫盲后的他,终于松口,表示可以不弃熙河,只弃四寨,并且西夏要用永乐城俘虏的军民来换。
他作为旧党的领袖,只要意见不是离谱到要把地全给弃了这种,大部分旧党党人看在他的威望上,也就同意了这个折中的意见。
然后地还没来得及弃,司马光就死了,西夏当时的国主李秉常也死了。
这两个人的死,使得北宋和西夏内部的局势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北宋是之前我们提到的,苏轼遇上的旧党分裂事件,蜀洛朔党争。】
什,什么?
大部分人的思维还停滞在弃边这样丧权辱国的大事之上,没来得及转过弯来,就被这个本就不算熟悉,只出现过一次的名词给绕晕了。
过了好半天,他们才想起来所谓旧党三派的划分,但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对后世人忍不住又是一阵无语:
不是,后世人你这跑题功底是真的……让人惊叹啊(恼)
可再恼火他们也无力改变后世人的话题,只能任由它继续再跑偏的路上一路狂飙。
【蜀洛朔党争的导火索,说起来相信大家都会觉得离谱。
是司马光死后,很多朝臣想借着朝贺大赦的机会去吊唁他。
结果当时已经成为洛党代表的程颐站了出来,表示不可,说孔子当初在为人吊丧这一天哭泣过,那他在这一天里就不唱歌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吊唁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
那么怎么可以“贺赦才了”就去吊祭?这是不合礼制的啊!
额,就很符合大家对于理学迂腐的刻板印象,真不愧是你程颐捏。】
程颐:……
他已经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甚至在偷偷嘲笑他的理念了。
——北宋中期的学术氛围,是一个继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后难得同样多元且繁盛的时期。尽管大多学派依旧以儒术为宗,然而各家吸取的佛道杂家因素不同,对于经史子集的解读也不相同,于是主体思想也就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对于程颐这样的想法,也就有着不少青睐更为灵活些学派的官员,不吝惜于自己的不解和内涵之意了。
【而当时已经荣登中央的苏轼……大苏学士那张嘴是个德行,大家懂的都懂。他又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也是众所皆知。
这样讽刺老古板的事情,完全没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着个蜀党精神领袖的担子,他当然是一马当先,讥笑程颐,说这是枉死市上的叔孙通制定的礼仪,跟孔夫子压根没什么关系。
瞧瞧,瞧瞧。大苏学士这不仅仅是在嘲讽程颐迂腐古板了,直接内涵他学艺不精,将来还指不定落得个枉死的下场了。
您的语言艺术也是真的,令人叹服(鼓掌)】
饶是还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听候发落的苏辙,这个时候也还是不免心塞。如果上首皇帝没有端坐在那,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小动作,指不定手都要熟练地摁上额角或是胃部。
哥,您这张嘴,可真不愧是我亲哥啊!
学习了一下亲哥苦中作乐的精神,苏辙苦哈哈地在心里自嘲起来:他被后世人讽刺为旧党金牌嘴炮选手,专门文学性攻击政敌。他哥就文学性到处讽刺看不惯的人呗。
——也就突然明白,为什么蜀党只能把他哥当精神领袖来看,政治路线那是真不敢全部跟着走啊!
比起未来犯了事,所以只能心中抓狂的苏辙,章惇无语起来,那话自然是当面冲着脸皮没厚到一种程度,正对着怒目而视的程颐尴尬回笑的苏轼本人去的。
“可不是嘛,你这张嘴真能耐。”
“乌台诗案,和我断交,现在再加上个程颐?”
“提前给自己树敌的感觉如何啊,大苏学士?”
苏轼:……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这么一说,还挺有点黑色幽默的感觉。反正在场不少人都跟着哄然笑了起来——那可不把程颐得罪惨了啊。
于是以程颐弟子为首的洛党,就指责苏轼在策问中污蔑仁宗不如汉文帝,神宗不如汉宣帝,应予治罪。
啊这,这说的不是实话吗?大怂别太给自己脸上贴金!!就算赵祯脾气确实不错,赵顼放在宋朝皇帝里面矮子拔高个确实励精图治,那也不是能越级碰瓷刘恒刘询的!】
赵祯&赵顼:……
那我不要面子的吗?后世人你说的有必要这么直白且过分吗……
赵顼更是萎靡:你光夸我励精图治就可以了,真的不要加上前面那个修饰语,谢谢。
【更何况苏轼本人也没无耻到拿这两位去直接碰瓷——大苏还是稍微有点数的。
你说他指出了赵祯赵顼两个人的缺点:前者脾气太软所以官吏偷惰不振,后者急功近利所以官吏流于苛刻;因此扣他个说了大实话冒犯两位先帝名望的帽子,那还差不多。
所以蜀党自然站了出来为苏轼冲锋陷阵,表示这是你们洛党出于私情的污蔑!掀起了两方的大战。
最后成功闹得苏轼离开了政府,程颐也罢崇政殿说书,两党两败俱伤,朔党渔翁得利控制了政权。】
脾气太软,所以偷惰不振……?
赵祯一懵,他向来是因为脾气好这点被夸仁厚的存在,突然冷不丁有个人说脾气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时之间不能适应不能接受当然是站了上风。
然而老赵家祖传的多疑,使得他在茫然的同时,依旧敏锐捕捉到了在场一些人神色的变化——天幕讲的事情,不少离他们算得上遥远。本来置身事外吃吃瓜,突然被牵扯其中,自然有人没控制好面部的表情。
稍微眯起眼,赵祯突然就对后世人这个说法多了几分微妙的认可。
赵顼:……
别骂了别骂了。
【这样内部的动荡,就使得北宋对于边事处于一种不愿多管的烦躁;而西夏内部新君上台,自然想要大动干戈,又觉得没得到兰州和塞门寨心有不甘,于是就干脆进犯熙河路。
但大怂虽然外战外行,认真想和西夏玩守城起来,西夏也是干不过的。双方文武数次交锋,掰扯到元佑四年的时候,西夏用四寨换兰州塞门的想法才最终破灭,宋朝把四寨割弃给了西夏。
当然,你大怂又不是佛祖,没有割肉喂鹰的能耐,软弱的退步不过是敌方得寸进尺的借口。
很快,针对双方划界问题,西夏又开始挑事,说兰州附近质孤、胜如二堡已经荒废,不能再当划界的依据,而北宋涉事方熙河路经略使范育(兰州归属熙河路)及兰州知州种谊当然表示没有,就应该按照二堡外延二十里划界,两方又闹起了矛盾。
这就是元佑弃边第二波声势,司马光死了,这回就是苏辙领头要求弃地。
他宁愿相信西夏人说的也不相信自己人,觉得二堡荒废了就荒废了,反对派不要找借口遮掩进而无端生事,万一惹恼西夏人打过来了,我们这边名不正言不顺,没办法抵御啊!】
苏辙:……
要不然,让他死了吧。
他现在看了未来这些言论,都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地是没有割成的。】
众人:?
谁成功阻止了苏辙脑子发抽啊!
在众人茫然带着点期待的目光中,天幕不慌不忙,把最后的结果说完了。
【毕竟前面光是一个司马光主持下的元佑弃边,都能拖个三四年。这把旧党甚至没有领袖,自己内部蜀洛朔三派先就割不割地吵一波。
吵了好一会,西夏等不及了,自己大举入寇,逼得整个朝廷都不得不停止吵架,觉得西夏这事干的太不厚道,别说二堡不能给,直接开始干架。
打着打着西夏觉得自己占不到便宜,于是就开始嚷嚷,说咱们还是继续谈判——所以再重新开始谈划界和二堡等等地盘问题。
掰扯来掰扯去,就拖到了元佑八年。】
——赵煦冷笑了一声。
【高太后去世了。
我们北宋最靓的崽,罕见头铁有骨气,让人觉得这朝代也许能玩个中兴救一救的宋哲宗赵煦,一位坚定不移的父控选手,在坐视旧党把神宗曾经的新政理想砸了个稀烂后,终于正式走上了政治舞台,开始了他短暂,但也值得后人为之叹息的亲政生涯。
次年改元绍圣。
绍,是继承;圣,是圣人,是赵煦心中天下的圣人(皇帝),也就是神宗。
章惇回朝拜相。】
——当事人挑眉,含着笑意抬头望去。
【驱除旧党,问责元佑弃边的司马光、文彦博、范纯仁、范纯粹、赵卨等人。】
天幕好像终于没绷得住自己的情绪,笑出了声。
【绍圣二年,叫停与西夏划界,轰轰烈烈的哲宗反攻西夏开始了。】
【他赶走了一帮旧党“君子”,换上了一批新党“小人”,却偏偏依靠着这些新党“小人”的指挥,北宋连打赢了两场平夏城战役,最后打得对方几乎覆灭,逼迫着西夏签下了城下之盟。
北宋的西北,从此才真正迎来了“高枕无忧”。】!
【所以,你看啊,】
天幕的语气,是宋朝全篇以来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些接近怜爱、或是怜悯的柔情。
它徐徐道来。
【宋朝这段历史,简直淋漓酣畅展示了什么叫做,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赵煦的眼眸,随着天幕的论述一点点亮起。
面上还带着病色的苍白,年轻的皇帝却一跃而起,接近兴奋地将后世人口中那句不知何者而道的谶言在口中反复咀嚼。
他还没看见自己未来的功勋。
刚刚亲政,处理完旧党和新党之间复杂的朝政交接关系,雄心勃勃剑指西北的皇帝,在听见未来功成喜悦的同时,更雀跃的竟然还只是为了这句平浅直白,却足够发人深省的言语。
它最直接,吐露出了赵煦心头始终萦绕牵挂的情结,将那股模糊的,原始的情感辨析得分明。
对,是尊严。
在室内走动了好几个来回,当第一波激昂的情绪退却,后知后觉想起那个“短暂”,终于安分地坐回原位冀以保养身体康健的赵煦,脸上浮现出一个满足的笑意。
为什么要开边西夏?
是想要建立功业吗?他不否认。是想要承接父亲的事业,完成他未尽的理想吗?他有这个动机。
但最根本,最本能,也最让他坚定不移的动力——是耻辱啊!
是因国朝百年无能的外战而羞耻,是因无力阻止麾下朝臣退让弃边而愤怒,是因这个国家软弱到仿佛全然失去了尊严,而与国同体的皇帝因此同样失去了体面的权力。
赵煦痛恨见到这样的局面。他甚至难以理解,为何前几代先辈竟然能够做到忍受这样的羞辱。
“……多好啊。”
他缓缓闭上了眼,干脆顺应自己的内心,躺在了身后的软榻上,双手合十轻轻覆在胸膛之上,感受着自己因为未来而激烈跃动着的心跳。
所以,他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得比他既定的未来,长久得多。
因为赵煦想亲眼看见,一个重获尊严的国朝,可以走上怎样一条辉煌的道路。
“赵煦??”
赵顼这下是真破防了,前面后世人调侃他说他的励精图治也不过是在他大宋中矮个挑高个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痛苦。
“后世人你光说名字不够啊!”
膝下没有一个儿子的神宗皇帝,此刻都端不住自己作为皇帝的风度,堪称抓狂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我哪知道我的好大儿排行第几,母亲是谁,会在什么时候出世啊!”
万一运气不好这把他眼瘸没挑中宝怎么办啊?
他还记得他儿子中还有一个亡国之君预备人选啊!
这哪里是能随便赌注的事情啊??详细一点救一救,救一救啊!
他真的有点想哭的冲动了。
儿子虽然好,但他这颗心悬啊啊啊啊。
熙宁朝堂众人:……
官家你这样公然发疯真的好吗?
史官肯定要把你破防实录记载下来的啊。
而被天幕特意点出来的章某:笑眯眯.jpg一向爱憎分明的他对未来的那位哲宗陛下,提前生出了无尽的好感。
章惇:我凭直觉,觉得我和那位官家绝对是君臣知己和睦(自信)
【既然说到哲宗了,我们干脆也就扯上几句。】
后世人似乎来了兴致,说话的语气重新轻快了起来。
【赵煦,原名叫做赵佣,是神宗赵顼名义上的六儿子,事实上的长子。
我相信很多人在知道他的庙号之后,都会觉得罕见,甚至罕见到有点迷茫——毕竟大众认知中,应该是没有第二个皇帝庙号能为哲宗了。
就算是他爹神宗,那样一个同样突出且好记的名字,那也有明神宗万历在后头跟着——民无能名曰神,不管是大怂文人还是大萌文人,在阴阳怪气上可真都是一把好手。】
赵顼:?
他刚沉浸在,自己产生的疑问竟然很快就被后世人解答的复杂情绪中——知道好大儿具体排行了,但是前面五个儿子都死了这件事真的很打击一个当爹的好吗——转眼又被后世人的语气刺激到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