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们对剧中的结局感到不满,想要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的话,你们有两种可行的打算。”
“第一,你们可以尽量让自己避免出言那些悲剧性的角色,也就可以避免被毒死或者被刺死的结局了。”
“但是一个剧本中总共的角色只有十个,你们可以自己想一想该怎么分配。请注意,男女不能反串。”
魔术师这是打算挑起玩家们的内斗吗?
阮莹不由得微微蹙眉。
“第二,你们可以选择取悦我,然后拥有改写剧本的资格,将里面的悲剧命运全部改成喜剧。”
“但是与此同时,你们也需要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
“我将会给你们一些糖果,让你们去小镇上……用糖果引诱那些小孩相互间欺凌打架,气球会一直跟着,监视你们的行为的。”
魔术师不紧不慢的说着规则,全然不顾玩家们震惊的反应。
“怎么引诱打架……”
鹅黄色长裙的女生哆哆嗦嗦的问道。
“我都已经给你们提供糖果了,你还觉得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魔术师蹙起眉头,一双透出冷光的眼睛逼视着她。
她被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了。其他玩家见状便也打消了仔细询问的念头。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方法也可以,只要你们做出的事情能让气球感到兴奋和快乐,我就可以通过魔术棒感受到它们的这些情绪,然后我会给予你们相对应的修改剧情的权限。”
可以修改剧情,这已经成为玩家们心中唯一的希望了。
不然的话,队伍中总会有几个人死在哈姆雷特的大结局里。
“这当然不是让你们自说自话的改编剧情。”
然而这一句话却要将玩家们心头那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浇灭了。
“我的魔术棒会随机赐予你们一个魔法,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好了,现在大家尽快享用早餐吧,这样也可以早点开工去小镇上。”
玩家们纷纷沉默了,然而在魔术师戏谑的目光之下,他们心知没有退路也只能低下头继续吃早饭。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沉重,压抑到让人觉得连咀嚼一下都变得十分困难。
而阮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种气氛影响到的人。
面对摆在眼前的问题,她从来不会产生焦虑或恐惧之类的情绪,而是要么理性分析,要么干脆搁置不想。因为这种问题是客观清晰的,和情感问题不一样,不会引起她过多的纠缠。
用糖果引诱孩子霸凌……根据阮莹昨天的亲身经历来看,这分明是一件可以给魔术师提供愉悦的情绪价值的事情,为什么要被他说成是给气球提供快乐与兴奋呢?
而玩家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起气球的快乐情绪……这与魔术师之前所表现出的态度略有矛盾啊。假如气球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惯犯,魔术师是来压抑它们的,那么他为什么会希望它们这群杀人犯得到快乐呢?
除非魔术师说谎了。气球在围观霸凌等行为的过程中,得到的不是快乐,而是其他的情绪……
比如恐惧。
联想起日记本里那些破碎颠倒的话,阮莹脑海中不由得蹦出了这两个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魔术师为什么要说谎呢?
答案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他想把一切的责任都推脱到气球身上,营造出自己中立的立场,打消玩家们对他的怀疑……假如他说气球见到霸凌事件会感到恐惧,那么玩家们首先就会质疑,为什么气球作为变态杀人犯,看到这种血腥事件还会感到恐惧呢?
只是,魔术师一切行为最终指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先走了!”
正在此时,蓝色外套的玩家忽然站起身,对众人说道。
阮莹下意识的抬头往他那里看了一眼,便见他已经端起了早餐盘子往厨房外的餐盘回收点那里放了过去。
但是现在距离魔术师讲完话才过去了,半分钟不到啊。就算是吃播也无法吃得这么快吧?
有可能是他在魔术师开口之前就吃的差不多了,或者他急于完成任务,没有心思吃早饭。
果然蓝色外套玩家放完盘子并没有走回餐桌前,而是远远地向桌上的玩家们喊了一声。
“我现在就带上气球出门完成任务吧,早一点出去,说不定能多完成一些任务。”
话音刚落,他便已然匆匆的往门外走去了。
这番话显然说到了每个玩家的心坎上,像这种用于保命的任务,早完成一分钟,早一分钟安心。于是他们便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
“等一下!”
蓝色外套的玩家听到了阮莹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他一样。而他身后跟着的是一颗新的蓝色气球,原来那颗因为受了重伤,已然被魔术师回收了。
一人一球很快就没了踪影。
“怎么了?”黑框眼镜的玩家疑惑的问阮莹,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的向她这边望了过来。
“没事。”
阮莹微微蹙眉,心中却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
“那就快点吃饭吧。”白色T恤的男生说道,“这样也能快点出去做任务!”
见到他这副明显被蓝色外套男生影响了的思维,阮莹最终决定将想法说出来。
“你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魔术师所说的第一种解决方案吗?”
餐桌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你想让谁牺牲?总是有人会牺牲的!”
寸头男生不由得愤怒起来,忍不住破口骂道:“你可真是自私自利,仗着自己的实力比我们强就要鼓动我们去主动扮演悲剧角色,给你做替死鬼吗?”
“说话别这么冲动。”白T恤男生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心里也认为阮莹这个想法未免没有将其他人的利益考虑进去,但基于昨天阮莹帮助了他们许多,他觉得做人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而且,她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那也就意味着她不觉得这个想法自私自利,见不得人。
或许她真的能给出别的出路。
“你们可能会觉得第二种方案才是最和谐的,能照顾到每个玩家的利益。”
阮莹并没有被寸头男生的态度激怒,而是用平和的语气细致的分析道。
“但是这样的想法,恰恰是出于个人利益思考,没有将团队利益最大化。”
玩家们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各自沉思着。
“假如我们是一个真正团结的团队,那么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我们先在内部决定好谁演没有危险的角色,谁演悲剧性的角色。”
“这样一来,我们之后就可以一起行动,共同帮助那些演悲剧性角色的人完成任务,将修改剧情的权限集中在他们几个人身上。”
听到这里,先前那个急于抨击她的寸头男生便不说话了。
能活过新人关的也都不是傻子,阮莹已然把话说到这么明显的地步,他们当然都明白了。
假如魔术师给出的权限是每个人都只能修改自己角色的命运,那么那些本来结局就很美好的玩家手中的权限就浪费了,而那些结局悲惨的玩家又因为单枪匹马独自奋战而赚取了很少的权限,这对整个团队来说不是什么有利的事情。
“可是你怎么能够保证所有人在演出的时候都乖乖的按照之前分配的结果行事呢?”
黑框眼镜的玩家沉默了半晌,然后问道。
“我会出一份游戏电子合同的。”
“这是什么?”鹅黄色长裙的女生疑惑的问道,她身后的玩家也大多一脸茫然,毕竟他们都是刚刚从新人本里出来的玩家,对游戏的规则还没有摸得很清楚。
于是阮莹耐心的把这其中的规则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玩家们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游戏合同可以保证他们之间合作的根基是稳固的,这样一来阮莹给出的方案无疑是使团队利益最大化的最优方案。
而蓝色外套玩家这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瞬间就打破了这可行的最优计划。
剩下的9个人固然可以自行签订游戏合同,规定他们分别演哪些角色,并且把最后剩下的一个留给蓝色外套玩家,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一旦蓝色外套的玩家不认可他们的做法,要和其中某位玩家争抢角色,把之前的安排全都打乱了,那么整个计划就都落空了。团队非但没能达成利益最大化,反而可能蒙受损失。
而如果直接给蓝色外套玩家分配命运最好的角色,那这对其他九个玩家来说太不公平了——毕竟蓝外套玩家单枪匹马冲了出去,没有和团队一起帮悲剧命运角色的玩家赚取修改剧情的权限,却反而拿到了最优的待遇,这自然是立不住脚的。
所以那个蓝色外套玩家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玩家们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而有几个心思比较敏锐的玩家脸色猛然间沉了下来。
阮莹也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可能性。
根据她昨天的观察来看,蓝色外套玩家是一个聪明机警,行事谨慎又妥贴的人,和今天的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太不一样了。
至少,他不会如此仓促的夺门而出,甚至于明明听见了阮莹的呼喊,却不停下脚步。
所以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但阮莹还是遵从事实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故意单枪匹马的逃走,让他们无法实现团队利益最大化。
这是为了什么呢?
联想起早上他受伤后看下魔术师的畏惧神色,以及走路时别扭而不适应的姿势……阮莹脑海中闪现过各种零碎的画面,它们看上去相互间毫不相干,但似乎又共同预示着某个答案。
蓝色外套的玩家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
和他的蓝色气球有关!
想到那伤口十分新鲜的头颅,阮莹近乎于依赖直觉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当她重新回到二楼客房的走廊上,看清楚蓝色外套玩家房间外的那个装饰人头之后,心里蓦的一跳。
果然如此。
蓝色外套玩家房间外的墙上摆放着的是一颗少女的头颅。
而阮莹在几分钟前看到的那颗扑上去攻击蓝外套玩家的蓝色气球,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喉结。
这两颗头明显不来源于同一个人!
而每个房间外的墙壁装饰上的头应该要与房间所对应的气球相一致才对。
那颗蓝色气球里面的人头被换过了!阮莹立刻明白过来。
这样一来很多事也都可以解释了,比如那颗头上的伤势为何如此新鲜,和其他血肉模糊的头颅不一样——因为那是新装进去的头。
这会是谁的头呢?
几乎不用思索,阮莹也能猜到那个答案。
昨天晚上气球忽然萎靡不振,状态异常。也许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点特殊的事情,比如蓝色外套玩家试图攻击气球,但遭到了某种奇怪的反噬……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蓝色外套玩家本人被做成了头颅困在气球里,而本来被分配给他的蓝色气球占据了他的身体,取而代之成为了现在的蓝色外套玩家。
那气球原本是个少女,所以刚刚穿进一个男子的身体里时,难免有些不适应,走起路来也稍显别扭。
也许正是因为被占据了身体,蓝色外套玩家本人成为气球以后才会那么愤怒,追着想要撕咬她,甚至与她同归于尽,可惜最终被魔术师制止了。
魔术师……想起他的所作所为,阮莹不由得心中一沉。
他在抑制住被困在气球里的玩家的同时,又将其他玩家问蒙在鼓里,博得了他们的好感。
而现在,他给那冒牌的蓝外套玩家配备了一只新的气球。也就是说那一人一球全都是魔术师的人。
他想做些什么呢?
阮莹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腕表。
存活人数还是十个人,看来蓝色外套玩家虽然被制成了气球中的头颅,却没有死亡。
看来游戏系统判断玩家死亡的标准并非绝对意义上的肉体死亡,而是要视副本具体情况而定的。
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05分,距离她上楼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时间不太够了,阮莹于是匆忙的到房间里随便拿了一小包纸巾,然后就下楼回到餐桌前。
她刚刚无比匆忙的离席用的理由就是牛奶泼到衣服上了,要上楼拿纸巾。
再回到楼下的时候,见到其他八个玩家依然坐在餐桌上,她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们加个好友吧。”眼见魔术师似乎不在,只有几只气球间示着玩家们,阮莹便压低了声音对其他玩家说道。
“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说,但是……”
玩家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里有NPC在盯梢,不是什么沟通信息的好去处。
尽管游戏会将他们对话中“玩家”“副本”之类的词语屏蔽,但这不代表他们谈论的有关副本剧情的内容全部都会被屏蔽。
事实上作为新人,他们也根本没有弄懂游戏的机制,只能一切以谨慎至上了。
但是玩家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犹豫。
这毕竟是杀人不见血的逃生游戏,谁也无法确保玩家之间不会相互背刺,在此之前他们也从来没有加过谁的好友,万一加好友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弊端……
正在他们思考的当口,鹅黄色长裙的女生首先拿出了电子腕表,毫不犹豫的对阮莹的好友申请dj同意。
“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信息,这真是太好了。如果我在这个副本里通关了,一定会给你转积分以表示感谢的。”
她这样开了一个头,顿时提醒了其他玩家们。
阮莹没有义务帮助他们,无偿的为他们提供信息。她肯这样做就已经值得他们的感谢了。
至于她有没有可能心存歹念……联想起阮莹刚进入游戏便救下了鹅黄色长裙的女孩,昨天又帮助他们解决了晚饭的事情,他们决定暂时放下警惕心。
就算她确实怀有恶意,但根据眼前的状况来看,她也不会在游戏前期的时候就对他们下手。何况,她确实为他们提供了及时而有效的帮助,如果需要他们之后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通了之后,玩家们便纷纷通过了消息提示。
阮莹组建了一个小组讨论群,然后把自己的发现编辑成文字发在了群里。
[阮莹:所以大家最好要小心现在的蓝色外套玩家和他身边的气球。]
下面是一群回复“收到”“感谢”之类的话语的。
这样高效的沟通模式让玩家们一边忍不住的感激与赞叹,一边又赶到后悔不迭——他们就应该在一进入副本的时候就相互加上好友嘛。
不过转念一想,在刚进入副本的时候,谁又能料到他们能在之后组成这么和谐的队伍呢?而勾心斗角,各自为战,才是绝大部分情况下的出路。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由得感谢游戏给他们分配到阮莹这样的好队友了。
[阮莹:当然我说的这些也只是基于我的推测,并不一定准确,如果有不同的想法的话可以存疑,和大家一起交流一下。]
她刚刚发完这段话,便见到魔术师又一次出现在桌子前。
“你们还没有吃完吗?”
他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众人的餐盘之上,随即目光一凝,散发出慵懒气息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了。
“你们可真是我见过的最细嚼慢咽的客人呢。”
玩家们顿时噤了声,规规矩矩的坐在位置上,心里颇有些忐忑。
“你吃完了吧,那就可以早点离开这里去做任务了。”魔术师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除了几颗糖果以外空无一物的盘子,于是淡淡的抬眸盯着坐在盘子后的那位男玩家。
“好,好的。”
忽然被魔术师点名,那玩家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立刻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准备去放餐盘。
阮莹心里一跳,刚想开口留住他,便见到一旁的魔术师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魔术师那不怎么样的心情在此刻降到了冰点。
是的。阮莹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他一走进来,用目光扫视桌面……
桌面上大部分玩家的牛奶和餐盘里的面包都被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旁边的一碟糖果还没有动。被剩的最多的糖果在每个人的盘子里垒起一个小土丘,显得非常扎眼。
也许是因为这个副本的背景就是糖果屋,玩家们对糖果有种天然的畏惧,不敢轻易沾染,所以几乎没有吃过。
“你确定你吃完了?”魔术师的语气非常平缓,像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平静到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恐慌。
那被点名的玩家一时之间懵住了。
之前不是魔术师说他吃完了的吗?怎么现在反过来问他呢?他都已经顺从这魔术师的话去做了,为什么还会触动怒意?
那玩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魔术师目光中慢慢渗出怒火,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祈求。
那幽暗的火光越燃越旺,似乎要将魔术师那英俊美丽的脸庞蒙上一层铁水浇筑的盔甲,让他变得生硬,冷漠,残酷而令人生惧,像是自带怨气的幽魂,又像是古墓里埋葬千年的雕塑。
死亡状态!
也许是因为魔术师的长相太过于英俊,连触发死亡状态时都显得如此风姿卓越,以至于让玩家们有一秒钟的失神。
“您制作的糖果很好吃!”
阮莹忽然开口说道,神色坦诚无比,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带着发现宝藏之后的惊喜与雀跃。
一片死寂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了这样温和恬静的声音,自然便将所有人的吸引力都拉拢了过来。
“我真的很久没有吃到过如此美味的糖果了,这是您自己制作的,对吗?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比市面上能见到的糖果好太多了。很荣幸,我竟然有机会品尝到这样珍贵的美味!”
听到这一番话,魔术师冰冷到如同雕塑的神情便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些许,魔术棒尖端萦绕着的黑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一些。
之前那被点名的玩家这才意识到自己触犯的到底是什么雷区,不由得吓得身上虚汗直冒,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假如阮莹不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开口的话,他很有可能就已经被魔术师杀死了。
而此刻魔术师显得僵硬而冷漠的眼眸逼视着阮莹,像是在用非常有限的耐心等待她接下来去想说的话——但凡那些话来的晚了一点,或是有任何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能当场爆发。
“我分到的是牛扎糖……”
阮莹细细地回忆起糖果的口感,然后慢慢的用语言文字将它还原出来。
“入口微甜,柔软却不粘牙,酥酥糯糯的,奶香味直沁入心底……”
魔术师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魔术棒,认真的听着她细腻的评价。
“它的包装也很精致呢,质地柔软而厚实,轻易就能撕开,让人在还没有吃过之前就能产生感官上的好感。由内而外没有一处可以挑剔!”
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她并没有过度夸张或是刻意迎合。
这里的糖果真的很棒。
作为一个资深的糖果爱好者,阮莹可以很负责任的得出这个结论。
这比现实世界里可以买到的糖果好吃上千倍万倍,也只有她从裴陌那里买到的棉花糖,能勉勉强强与之媲美了。
“假如您允许的话,我甚至想用相机将它们美丽的外观记录下来呢!”
“你很喜欢这里的糖果?”
他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度,显得自然而和缓了些,话语最后上扬的音调甚至还显示出几分因为得到认可而显得高兴的情绪。
“是的。”阮莹看着他慢慢恢复正常的目光,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不过我只品尝过这里的一种糖果……”
“那么你可以多品尝一些,这里所有的糖果,你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尝一尝。”
此刻魔术师已然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将之前那个差点触发他死亡条件的玩家抛诸脑后了。
“你也完全可以用相机把它们拍下来,毕竟可爱而精致的糖果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呢!”
魔术师莞尔一笑,这样清浅而纯粹的笑容出现在那张脸上,便显得风华绝代,让人不由得失神。
“是的,在我看来相机的用处正在于记录美好,并且时时刻刻提示我们这份美好。”
阮莹也向他回以一个温柔甜美的微笑。
“时时刻刻提示我们这份美好……”
魔术师忽然低低的重复了一下,神情中划过一抹失落与惆怅。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温柔了下来。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阮莹桌上的餐盘,然后开口说道:“你吃饭的速度不快,是不是胃口不太好?”
“嗯?”
阮莹被这毫无征兆的问话弄得有些茫然。
“那就跟我来吧,我给你尝一种糖果。”
单独请她吃一种糖果?
阮莹藏起心中疑惑的情绪,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礼貌的说道:“好呀,那就麻烦您了。”
“跟我来吧,去糖果铺的门面那里,我把大部分的糖果都放在那了。”
魔术师对她招了招手,然后率先往外面走去。
他刚刚转过身去,阮莹就接收到了来自桌上其他玩家的关切的目光,有人甚至对她做了一个微微摇头的动作,显然是提醒她要小心一些。
阮莹顿觉心中涌起几分温暖,不由得向他们微微一笑,也算是让他们放下心来。
她小幅度的悄悄对他们招了招手,然后便跟着魔术师出去了。
今天是休息日,魔术师的糖果铺并没有开张,货架上面都遮着一层洁白的绒布。
他伸手随意的接下了一块绒布露出里面的玻璃货架,轻薄如蝉翼的塑料纸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亮晶晶的,闪烁出点点璀璨的光芒。
“好漂亮。”
这宛如梦境般的美好画面让阮莹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你现在也想用相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吗?”魔术师的话语中竟然带着几分调侃般的笑意,当他用这种纯粹简单,不含讽刺的语气说话时,他的声音便显得更加迷人了。
“可以吗?”
阮莹眨了眨眼。
“当然,我从来不说谎。”魔术师转过了身去,用钥匙打开了玻璃货架。
于是阮莹点开开心心的托起了胸口的相机,对着这美好的画面拍了一张照片。
当然,魔术师顺带也入镜了。
她发现仅仅是聚焦货架的话,画面就没有了生命力,而这样无意中把魔术师清挺的侧身也拍了进去,便算是无心插柳,效果浑然天成了。
“我很高兴你希望用相机记录这些。”
魔术师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假如不把这些拍成照片的话,等你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它就会成为你脑海中的一个梦魇,美好又易碎。”
“它真实到足以融入你的现实生活,却又虚假到让你反反复复的怀疑自己,怀疑脑海中的一切到底是否真的发生过。”
他的声音绵长而悠远,不紧不慢,像是诉说着某个积压已久的秘密。
“而一旦有了照片,一切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证据说服自己,看,它确实曾经存在过。”
阮莹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而她已然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痛楚和哀伤了,连绵不绝,直到一切情感的尽头——直到与绝望碰壁。
而人是多么的渺小又无力,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希望能以此分散一点诉说者的痛苦。
但也仅此而已了。
根据魔术师的言辞,那些事似乎发生在不可改变的过去。
在自己的情绪中沉浸了片刻之后,魔术师慢慢的打开了玻璃柜门,然后取出一小袋糖果来。
“是这个。”
阮莹伸手接住了他递过来的糖果。
“这是姜糖,听说姜比较暖胃,你可以试着含一片。”
“谢谢你。”
尽管不知道魔术师出于什么缘由来关心她,但是面对这样的好意,她总是心存感激的。
她小心翼翼的从包装袋里取出一小片来,撕开小包装含在口中。
一股暖意顿时传遍了四肢百骇,让她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她低头便看见了姜糖的游戏面板,上面显示的功效竟然和“川阳一中”副本中戚余烟给她的姜糖相差无几。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带上这包姜糖后,阮莹如果再遇上什么灵异事件,便有了自我保护的工具了。
而她心中也因此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巧合感。
孩子之间的霸凌,姜糖……阮莹摒弃了脑海中的某个荒唐念头。
“你看上去对糖果很有研究?”
魔术师看着她安静的含着姜糖,完全沉浸其中的样子,忽然带着笑意地问道。
“唔……”姜糖的糖霜化在口中,辛辣而微甜,刺激着阮莹的味蕾,让她一时间无法立刻开口。
“也没有啦,只是我比较喜欢吃糖而已……尤其是棉花糖。”
说来也怪,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从哪里产生的,却伴随了她十几年。
明明她所在的福利院并不富裕,她小时候很少吃到棉花糖啊。
“也是因为吃的多了,所以我可以明确的分辨出您制作的糖果比其他任何地方的都要好吃……这些都是您手工制作的吗?”
魔术师点了点头,提及此事,他便显得无比满足。
“当然,这里所有的糖果都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
“这么多品种的糖果!”阮莹看着这满屋子的糖果堆,不由得有些吃惊,同时对魔术师产生了些许敬佩之情,“您真的很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