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恐怖到让人失语的场面。
嫩粉色的橡胶已然变成了暗红色贴在又青又紫的皮肤上更显出一片肮脏的灰色来,由它贴合住的轮廓是那样的凹凸而令人胆颤——眼眶深凹,本该挺拔的鼻尖早已被砸的扁平,只比嘴唇高出半厘米,所有的五官都已经糊作了一团,后脑勺似乎还有焦枯腐烂的头发搭在那里,勒出一丝一丝的刮痕。
而那橡胶的表面萎缩出数不胜数的细小的褶皱,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像千万只袖珍的爬虫同时啃噬着那脸庞。
“是不是水温太冷了,所以才收缩的这么厉害,要不我放点热水?”
阮莹试探性的问道。
毕竟物理学原理告诉她热胀冷缩嘛。尽管她觉得这条定律在面对特殊材料,比如橡胶的时候,也许不是那么管用。
粉色气球似乎有点无语——它在池子里漫不经心的滚来滚去,像一个不倒翁那样,尽显着自己矛盾的心情。
见它的反应如此奇怪,阮莹便带了一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气球忽然跳了上来,直直的冲她脸部撞过去。
那张血肉模糊扭曲成一团的脸,在阮莹面前骤然放大,深陷的眼窝紧紧的逼视着他,像是来自恶魔的凝望。
阮莹:“……”
她现在明白了,原来粉色气球是想通过它碰到冷水之后显示出的恐怖样子来吓唬她呀。
怎么这么……中二病呢。
她不由得有些无奈。
“认真一点,冲冷水到底会不会缓解你的痛苦?”
粉色气球呆滞住了,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头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滴。
看起来像一只雨天被主人抛在外面的狗狗。
“如果不会的话我就关水了,毕竟,房租的钱可是我付的。”阮莹忽然想调皮一下,于是故意这样说道。
那气球立刻跑回了花洒底下,对着水流把圆滚滚的身体左转右转,充分与冷水接触。
看到它这样舍不得的反应,阮莹便知道冷水还是有用的。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一个人把额头撞出红肿之后,确实可以通过冲水缓解一下疼痛。
但是这一次,粉色气球在洗澡的同时显示出了些许漫不经心。
也许它是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吓到这个问题吧。
阮莹自己也觉得奇怪。
但她好像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见到无论多么丑陋可恶的东西,都不会产生恐惧的情绪,或者说,产生的恐惧小到可以微乎不计。
能让感到她恐惧的只有抽象的东西,比如至亲的死亡,世界即将崩塌,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存在于意识层面的东西。
慢慢来吧,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不过多时粉色气球终于洗了个痛快澡,然后向上蹦哒了两下,示意阮莹关掉水龙头。
刚刚打开浴室的门,它就迫不及待的滚出来了,在单人间里来回跑动撒欢,把地上搞的都是水。
阮莹:“……你好歹过来先擦一下啊。”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浴室里原本放着用来给客人洗脸的毛巾拿了下来,搭在粉色气球的头上。
气球很配合的,就地一滚,然后在毛巾上来回滚动几下,把自己擦干净了。
当然这毛巾在地上来回摩擦,也黑了一片,就此报废。
“你等我拖一下地板哦。”
阮莹在擦地板的时候状似无意识的留心这粉色气球那边的状态。
只见它像是一个吃到了糖果的小朋友,一个劲的在那里傻乐。
性格……
按照游戏师的说法,每个气球都有不同的性格……从游戏规律上推测,这些性格就对应着气球们各自的死亡条件。
所以她领到的这个粉色气球的性格算是什么呀?死亡条件又是什么?
阮莹看着这真的像魔法师所说的那样“比较好相处”的气球,一时间有些茫然。
都相处这么久了,她也没发现它有什么死亡条件,除了之前就明确的那一条不允许她翻动房间。
也许粉色气球的房间里藏着和其他气球的房间不一样的东西?
阮莹决定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调查一下这件事。
然而到了7:30的时候,阮莹突然发现粉色气球忽然间不动了,趴在那里焉哒哒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而她球体的体积也缩到了原本的1/3,看上去小巧无害,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击力。
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期间,他们一直待在房间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粉色气球一反常态的没有搭理她。
阮莹大着胆子弯下腰凑近它,却见它也依然毫无反应。
不过这一次的凑近让阮莹有了新的发现——从粉色气球依稀可以辨认的五官来看,她是一个女孩子。
而这张脸竟然出奇的熟悉。
她在走廊上见到过这张脸——和她这间房间外的墙壁上,摆放着的人头一模一样。
每间房间外的玻璃框里摆放的人头对应着房间的主人,也就是每一只气球。
阮莹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不过眼前有更加紧急的事有待她去处理。
“你失去行动能力了吗?”
这半分钟的观察让她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气球依然没有动。
阮莹尝试着碰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抽屉,做出想要拉开它的样子。
气球呜咽了一下,似乎真长着想要跳起来,但是根本动弹不得。
它现在确实没有任何攻击力。
可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阮莹立刻紧随其后的想到了第二个问题。
现在是只有她的粉色气球这样,还是其他气球也都这样了呢?
由于她实在没有观察到任何触发气球体积缩小的原因,阮莹觉得这更有可能是副本里的某种特殊设置——比如在某种温度下或是某个特定的时间段,所有的气球都会同时丧失行动力。
她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腕表。
快8点了,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卡在中间。
根据之前的游戏经验来看,九点是灵异事件高发的时间,而八点时估计阴气也开始弥漫了。
她本来还打算到走廊上串一下寝,看看别人家的气球怎么样,但是现在为了安全起见,她就只能待在房间里了。
眼看粉色气球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阮莹忽然有些犹豫。
她要趁着气球无法反抗的时候,翻找它的房间吗?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自从阮莹知道了气球代表的是一个鲜活的人,而非没有生命的傀儡之后,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在没有征得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翻动他人的物品就是侵犯他人的隐私啊。更何况气球已经如此明显的表示过她不愿意让他们翻动房间,甚至为此主动把食物交出来了。
而之前那些气球虽然也表现的不太乐意,但他们对于自己的房间被翻动这件事,却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抗,有的甚至连半点抗议的行为都没有,这证明它们所在意的和粉色气球是不一样的。
如果现在阮莹拿到了粉色气球主动送给她的食物之后,反过头来再去翻房间,而且是以趁人之危的方式……这未免有些不礼貌。
而且就算单单从游戏通关的角度上来看,粉色气球还会陪伴她接下来的好几天。如果她现在就做出了可能触发死亡条件的事情,那么之后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除非……她现在趁着气球没有反抗之力,提前杀死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阮莹虽然心里一跳。
很可能有玩家会这样做!
她立刻有了这种预感。
尤其是攻击型的玩家。他们本来就不擅长在剧情中和NPC周旋,看到有机会肯定就会先下手为强,为今后的通关解决麻烦。
从目前粉色气球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和回应的状态来看,如果真的想要杀死气球,有99%的概率都是成功的。
但是这样之后呢?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隐患?
阮莹不由得微微蹙眉。
那就等明天吧。
看看其他玩家都是什么反应……或许,会有人被淘汰,或者与之相反,获得了巨大的通关优势。
到了差不多9点左右的时候,阮莹便发现粉色气球的体积又慢慢的开始膨胀,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而它的行动能力也在慢慢恢复,很快就又开始一蹦一跳的了。
“看上去你的状态还不错?”
这时候阮莹已然洗漱完毕,半靠在床上了,看着地面上咕噜噜乱滚的气球,不由得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气球欢快的蹦哒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了下去。
它急匆匆的滚到了床边,往前一滚,又来回蹦达着,看上去像是想要表达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传达信息,于是只能在那里一个劲的乱转。
看着它焦急的模样,阮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假如他们可以正常沟通就好了。
她虽然有着特殊的沟通敏感度,但毕竟还是不能像自带翻译机那样畅通无误的进行跨物种交流。
魔术棒……如果可以拿到它的话,应该就能达成了。
不过现在想这个也没用,还是好好睡觉比较重要。
于是,阮莹便躺下了,拉起被子乖巧的盖好。
睡了两分钟,她却感到毫无困意。似乎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萦绕在心头,让她无法进入梦乡似的。
嗯,或许是,忘记和某人说晚安了?
之前在同一个副本里的时候,他们每天都会相互道晚安。今天是出副本以后的第一个晚上,骤然间少了这个环节,她便有点不习惯了。
但是他们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啊,可能裴陌那边正好是白天呢?
基于这种特殊情况,阮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点开了和裴陌的对话框,输入晚安两个字,然后选择定时发送。
这就搞定啦!这条消息将在裴陌那边也是晚上的时候被送达。
如此想着,阮莹便安安心心的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裴陌看到了电子腕表上阮莹的账户操作信息,不由得微微一笑。
于是,他也点开了信息定时发送设置,选择好了时间,然后dj确认。
这上面还留有几天前被他立刻撤回的一条消息,即一句早上10:30才送到的“晚安”。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梆,梆,梆……”
“咚,咚,咚……”
在隐秘的角落,一种人类听觉无法辨认出的低频波在相互传递着。
“被她发现了,那些东西都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那个女生在发现第一封检讨书的时候,没有把它公开给其他人,我们其实是可以在今晚杀她灭口的,但是现在……”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我们没有能力在魔术师的管控下立刻杀死这么多人。”
“那就算她逃过一劫了。”
嘣咚,嘣咚,气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还在持续响起。
“那么他会怎么认为我们,杀人犯?”
“我们本来不就是杀人犯吗?”
这句话出现之后,周围的气球们立刻群起而攻之。
“闭嘴,你这个小叛徒!我看你是被虐待傻了,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你可真的是太搞笑了。”
“她是我们中间的叛徒,大家不要理她。”
在众人的嘲弄声中,那气球不由得往后退去,只是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坚定,像是不服气一般。
“诶哟,你要是真的这么诚心和坦荡,为什么不让那个可爱的女生翻一下你的房间呢?”
“毕竟照你所说,那个女生对你很好,还给你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呢!我们真是羡慕死了,为什么这样的房客没有被分配给我们!”
“是啊,既然你这么有正义之心,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对你的恩人坦诚相待呢?嘻嘻嘻……”
“你不敢吧,你也知道自己很恶心吧?”
那气球并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
“为什么我就不能遇到这么可爱的房主!我也想要有人给我涂药膏!我身上痛死了!”
“我也想要!那个偏心的贱男人,呸,凭什么不把她分给我?”
“也许是她做舔狗起了作用呢,所以魔术师才会把这里最温柔的房客分给她!嘿嘿!”
粉色气球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嘲笑和刺激了,忽然大声说道:“你们要是再说,我就把魔术师叫过来,大家鱼死网破!”
一下子,所有气球都禁了声,空气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毛毯上都能被听见。
“你真的是疯了,难道刚才……你就没有觉得痛苦吗?”
“当然痛苦,但是我们值得被这样对待,我们这群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难道你忘记了,当年被你虐待的受害者也是如此痛苦的吗?”
没有人再接话了。
寂静的夜里,只有走廊外的骷髅人头紧盯着黑洞洞的夜晚。
有灵魂破碎的声音回荡于其间,在空气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动,像被什么特殊的魔法灼烧着。
第二天早晨。
阮莹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查询电子腕表上的存活人数。
还是10人。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有些感慨。
这个副本果然很简单啊,在一共只有三天的情况下,第一天的晚上竟然没有死人。
经历过多boss副本和勾心斗角的对抗副本之后,阮莹觉得这里的氛围甚至称得上是清新愉快了。
然而,阮莹走下楼梯后看见的一幕,却打破了她原先的想法。
那是早餐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玩家正好都陆陆续续走到大厅里。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气球正膨胀着身体,像炮弹一样的冲向某一位玩家。
而玩家左躲右闪,狼狈不堪,左边的裤脚已然被气球撕下来了一大块布料,只剩下另外一半搭在大腿上像是破裂了的彩旗,晃晃悠悠。
——那正是昨天和他们一起进副本的蓝色外套男生。
“啊。”
鹅黄色长裙女生也见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往阮莹这边躲了躲。
追逐着他的蓝色气球忽然暴起,直直的冲向蓝外套玩家的右手肩膀。
他慌忙的一闪用手肘去架开气球,然而他的手肘刚刚触及到气球的表面,就被什么它一口咬住了,边缘处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液。
气球狰狞地张大了嘴巴,甚至于还在努力的将上下的边缘向外扩展,几乎要将蓝色玩家的整个手肘都吞了过去。
气球边缘的橡胶已然被膨胀到了极致,透过蓝色的外壳依稀可见里面又红又黄的一团东西,越发令人作呕。
而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蓝色外套玩家的伤口处已然血肉磨糊了,整条右臂都浸染在鲜红之中。
“怎么回事?”
其他玩家不由得纷纷向后退去,同时向同伴靠拢。
“不知道我来的最早,那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忽然之间,蓝色气球像是撑到了极致,终于忍受不住松开了咬合住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滑落到地面。
众玩家刚松一口气,却见它猛然发力,一下子弹跳到了蓝色外套玩家的肩膀上。
——对准他那脆弱细长的喉咙,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鲜血迸出。
“啊!”
蓝色外套男生不由得失声将了出来,然而这凄厉惨烈的声音刚发出一半便卡在了喉咙口——他的喉咙管被咬住了。
在鲜血迸出的那个瞬间,他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白的发青,眼看着就要失去呼吸。
这变故来的太快了。
气球发动攻击时的速度不是正常人能比得上的,就算是有人想去救助,也根本来不及。
于是玩家们只能眼睁睁的目睹着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如何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忽然,阮莹余光瞥见了门口处出现了一道暗影。
“啊!”
又是一声喊叫,然而这声音却来源于她身旁的其他玩家,颤音中透露出了几分惊喜。
那蓝色的气球不知何时已然掉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搐着扭曲的球身。
那楼梯口的人影缓步走了过来,身姿从容优雅。
他垂下的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里握着一根精致黑亮的魔术棒,那棒尖此刻正对着地上的气球。
玩家们于是了然。刚才是魔术师控制住了气球,才让蓝色外套的玩家免于劫难。
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内心对魔术师的看法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很抱歉让大家受惊了,它们就是这个样子,时不时就会发疯。”
魔术师无奈的耸了耸肩,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
“我会尽量看管好它们的,避免它们伤害到你们。但是这些家伙实在是性格恶劣,我也不敢保证你们每一次遇险都能这么幸运的被我撞上。”
魔术师的出现自然而然的将玩家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没有人再去关注那蓝色外套男生了。
刚刚见证了如此血腥的一幕,又听到魔术师这样说,玩家们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咬破喉咙的人。
阮莹却不由得微微蹙眉,目光紧随着那蓝色外套玩家的面部。
刚才她应该没有看错吧?
蓝色外套玩家在脱险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紧紧的盯着魔术师,而且持续的时长并不短。
这太古怪了!
正常人在喉咙被几乎咬破一半的情况下,猛然脱险,精神一放松,早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吊起注意力瞪着救命恩人看。
除非他觉得不安全……他的神经并没有因为蓝色气球的跌落而放松下来,甚至于变得更紧张了。
只有足够紧张,他的大脑才会发出足够强势的指令,让自己不顺从生理反应昏过去。
这也就是说,比起蓝色气球,或许魔术师更让他感到害怕?即使不是的话,两者的威胁程度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发现阮莹的目光似乎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魔术师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她投来淡淡的一瞥,眼神幽深莫测。
阮莹立刻收回了落在蓝色外套男生脸上的视线,装作被之前恐怖的一幕吓傻了,怔怔的低下头去。
“那我就再提醒你们一次,它们真的很不好惹。一旦想要拿你们发泄,就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发动攻击……就像你们所看见的那样。”
魔术师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温柔的看向地上的气球。
他抬起魔法棒,清巧灵动的在空中滑动了两下,画出一个半弧,然后清点了一下气球的方向。
剧烈萎缩抽搐着的气球,顿时平静了一些,那已然完全搭在脸皮上的橡胶也慢慢的有了恢复的痕迹。
阮莹虽然垂下了头,但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一直关注这地板上挣扎呻吟着的气球。
当橡胶萎缩下去,贴在皮肤上的时候,她看清楚了掩藏在蓝色橡胶之下的头颅。
尽管那是一张充满了淤青血块,肿胀到几乎辨认不出特征的脸,看上去提供不了任何什么……但是阮莹依旧从中找出了一些信息。
首先,那上面的淤青和血块非常新鲜,和她昨天在粉色气球头上看到的已经变成紫色,甚至有种渐渐成为死皮趋势的血块截然不同。
其次,头上的肿块非常大,而且看上去并不坚硬。如果这颗头颅依然被制作完成了很多年,那么这些肿块应该会消下去,毕竟死者的肌肉组织总是逐渐萎缩的,更别提气球天天在地上蹦蹦跳跳,会把自己的脸越砸越平。
根据这两点,阮莹判断出眼前这颗头颅上的伤势都很新,像是在两三天之内被制作成气球的。
除此之外,阮莹还发现了一个比较关键的信息。
不是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而从脸的下方——这颗头颅是在锁骨以上几厘米的位置被砍断的,所以保留了脖子部分,而那一段有一个凸起的东西,正是喉结。
这是一个男性。
而魔术师依然在侃侃而谈,有意无意的给其他玩家制造压力。
“假如我能看见,我自然会出手帮助你们,只是……”
“谢谢您。”寸头男生连忙接话道,神色间有些惶恐。
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魔术师的帮助,那个蓝色外套的玩家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惨剧。
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玩家们也纷纷跟随起来。
“感谢您救了我们的同伴!”“谢谢您!”“多亏了您他才能活下来!”
任谁都看得出,玩家们这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怕了,所以想要讨好魔法师,希望自己将来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出手相助。
而魔法师对她们急切又焦虑,虔诚到近乎于卑微的态度只是报以一笑,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将玩家们的担心与恐惧推上了顶峰。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毕竟这里的气球们可都是杀人惯犯呢,当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杀人惯犯!
这四个字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它们从前杀过人吗?”阮莹问了一句看似是废话的问题。
“当然杀过。”
然而这看似无用的一问一答却在悄然之间点醒了许多玩家。
他们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在房间里搜索出的一大堆检讨书,那里面似乎写着“我是杀人犯”之类的话语。
所以气球和房间主人之间的关联难道是……?
立刻有玩家反应了过来,背上顿生冷汗。
“好了,尊敬的客人们,该吃早饭了。”
魔术师淡淡的扫视了一圈,走到了那个蓝色外套玩家的面前,用魔术棒指着他的伤口,不过一会儿那顺着雪的地方便渐渐愈合,甚至完好如初了。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玩家们不由得瞠目结舌,同时感慨魔术师未免也太好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有哪个副本里的NPC会主动救下玩家,还给玩家疗伤的。
看来这个副本就是二元对立,魔术师是正义的代表,用法术限制着气球的行为,而气球则是一群恶棍。
玩家们各自在心里有了判断。
随着伤势的痊愈,躺在地上的蓝色外套男生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魔术师,蓦然睁大了双眼,张了张嘴。
“你的伤被我治好了,可以说话了。”魔术师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
那蓝色外套男生闭上了双眼,转瞬间却像被什么东西催促着一样快速睁开,用手撑着地板慢慢的爬了起来,并对魔术师说道:“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随手之劳而已。”
魔术师漫不经心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收起了魔术棒,举步向糖果屋最靠近外面的店铺走去。
“请跟我到外面用早饭。”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着魔术棒动了一下,立刻便有好几只气球蜂拥而上将那静静的待在地上的蓝色气球抬走了。
这呼啦啦的一群气球来无影去无踪,玩家们不由的看傻了眼。
“快点跟上来。”
魔术师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的耐心不算好。”
然而这一句在往常会被解读为威胁的阴森话语,在此刻听来却显得异常温暖。
毕竟玩家们刚刚见证过魔术师救人的善良一面,连带着听到这句话,也能感受到他严厉之下的温柔。
“谢谢,我们这就跟上来了!”
一边说着黑色眼镜框的男生快步跟了上去。
其他玩家也都非常积极主动的往门口走去,自觉有序的排成队伍。
这个副本似乎是他们对NPC说过最多“谢谢”的副本了。可见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NPC有多么难能可贵。
然而此刻的玩家们却都忘记了,昨天晚上正是这位难能可贵的善良魔术师,差点杀死了鹅黄色长裙的女玩家。
——只有她本人没有忘记这一点。
所以鹅黄色长裙女生从头至尾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没有因为魔术师的忽然出现和英雄救场的行为而缓解多少。
她甚至因此觉得更害怕了,因为阮莹发觉她似乎有意要黏着自己,和自己一起走。
而阮莹,作为咸鱼划水小队的一份子,并且时常体力不支,永远都是走在队伍的靠后排的。
于是,在这短暂的小队伍里,两个女生就走在了八个男生的后面。
鹅黄色长裙的女生只顾低头走着缩着头,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沉默的紧挨着阮莹。
而阮莹的目光却聚焦在了前面的某个人身上。
那个蓝色外套的玩家……
为什么走路的姿势轻微的左右摇摆,显得奇奇怪怪的?
但若说真的有哪里奇怪,他也确实是一个步子接一个步子的走,双手的摆动也很正常,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问题了。
再走了两步,阮莹便发现他的姿势越来越趋近于正常了。
可能自己之前太过敏感了?
她这样想到。
跳跳气球15(二更)
到了小餐厅里,魔术师抬了抬手中的魔术棒,指挥气球们簇拥着把几个圆餐盘端上的长方桌。
盘上的食物虽然香气诱人,然而看着那下面狰狞丑陋,大小不一,表面凹凸不平的宛如鸡蛋,鹅蛋,鸭蛋,恐龙蛋的气球们,玩家们便顿时都没有了食欲。
然而更让他们无心用饭的,是魔术师之后说出的话语。
“你们今天晚上要演的剧目是《哈姆雷特》,你们必须按照原著中的内容一字不落的演下去,当然,包括最后同归于尽的结局。”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玩家心头一凛。
他这是什么意思?同归于尽的结局……真的仅仅是剧中的同归于尽吗?
还是说魔术师也要求他们在台上喝下毒药,用利剑刺穿胸膛,最终都像剧中那样全部死亡呢?
回忆起昨天那一场《美好的日子》中,鹅黄色长裙女生的遭遇,玩家们已经没有胆量继续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