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也怕死,可只要想到,死了或许能回家做真正的自己,顿时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坏事。”
福尔摩斯:“……”
第90章
福尔摩斯虽然猜到阿加莎或许会有那样的想法,可是当他听到阿加莎一脸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说死了或许就能回去的话时,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类似于害怕恐慌,生怕此刻还活色生香、不遗余力地影响他的年轻女孩,忽然就幻化成一阵风,不留痕迹地离开。
福尔摩斯看了阿加莎一眼,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别胡说。”
“这怎么叫胡说呢?”
阿加莎懒懒地靠着椅背,她将沙发上的薄毯子盖在裸露着腿上,受伤的脚踝搁在前方的脚踏,她表现得很平静,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抬起,安静地瞅着福尔摩斯,问道:“你怕我会找死?”
福尔摩斯:“……我没这么想。”
那就是有这种担心了。
阿加莎笑着跟福尔摩斯说:“别怕,我虽然不怕死,但还不会想不开要去找死。死得其所就算了,万一死了就真的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
福尔摩斯发现自己在面对阿加莎的时候,总是有些束手无策。
这个世界跟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相比,并不那么美好。
可是只要活着,还是认认真真地活着比较好。
阿加莎觉得现在的生活,比起一年前,已经好太多。
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也有自己的圈子,她的梦想正在实现,如果能在这个世界,在心理学的崛起上,留下属于她的一笔,那也是一件美好而奇妙的事情。
伤口很疼,令人有些难以忍受。
阿加莎的目光落在福尔摩斯拿在手里的陶土烟斗,忽然问:“尼古丁能让人忘记疼痛吗?”
福尔摩斯:???
随即,他回过神来,“不能。”
阿加莎的神情有些可惜,看得出来她对陶土烟斗和烟草的兴趣并不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福尔摩斯:“你想抽?”
阿加莎靠着沙发椅背,一头长发蜿蜒在她身后,显得脸很小很白,她摇头拒绝,“不了,吸烟有害健康,我还要保重身体,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福尔摩斯“哦”了一声,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阿加莎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又是跟老卡特赖特那些人斗智斗勇,又是跟小克莉丝汀在树林里玩什么魔法游戏,打野猪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只是一直没能安顿下来,无法休息。
现在回阔别半年有余的贝克街公寓,周围是淡淡的烟草气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阿加莎心想,虽然福尔摩斯有时候很会惹人生气,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
她微笑着向福尔摩斯道谢:“夏洛克,今天谢谢你。”
福尔摩斯:“客气了,迟晞小姐。”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阿加莎愣了下,张开眼睛看向他。
福尔摩斯那双本应是天灰色
的眼睛,此刻在灯光的照映下,有些过分迷人。
他跟阿加莎对视,低沉的声音宛若暗夜里弹奏的大提琴,我认为你会高兴听到这个称呼。
她是阿加莎,也是迟晞。
如果人前只能当阿加莎,那么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只有知晓这个秘密的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也能让她知道,有人由始至终都记得,她是迟晞。
这个世界知道迟晞的,并不只有她自己。
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确实很高兴。”
福尔摩斯想起晚上在树林见到阿加莎的场景,当时她抱着小克莉丝汀坐在树下,小女孩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在她们五六米开外的地方是一只重伤濒死的野猪。
福尔摩斯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感觉总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有个问题从他找到阿加莎的那一刻就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不吐不快。
福尔摩斯:“如果我没能找到你,你想过自己和小克莉丝汀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一个年轻的女孩,脚受了伤行走困难,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甚至已经因为低血糖昏迷了。
如果他没找到她,她要怎么办?
“想过。”
大概是累了,她的声音变得有点轻,要人身体微微往前倾,认真地聆听才能听得清楚。
“你知道的,我随身带了枪和匕首。即使脚受伤了,也并不会影响我的自保能力。当然,这种自保能力在夜里会降低很多,但我又不傻,你找不到我的话,等到天亮,我能带着小克莉丝汀走出树林的。”
老卡特赖特他们以为她被捕兽器夹伤了,他们又精准投放野猪,足以让她和小克莉丝汀意外身亡在小树林里。
可惜他们看错人。
她不会任人摆布,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福尔摩斯能找来,她当然高兴,但她并没有将福尔摩斯视为唯一的希望。
阿加莎看了福尔摩斯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她面带着笑容,轻声咕哝了一句——
“夏洛克,其实你对我的认识,还有待加深。”
已经疲倦到极点的女孩,咕哝完之后,就已经陷入梦乡。
福尔摩斯望着她略显憔悴苍白的俏脸,说不上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样。
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案子和推理。
一旦超出了案子和推理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譬如为一个人的安危感到担心。
那些刻意不去琢磨的情感、不去想的事情,此刻像是潮水似的像他涌来。
福尔摩斯从扶手椅上起来,站在沙发前看着阿加莎,脚踝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可是他记得伤口有多深,也记得坐在树下的女孩见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脸上的笑颜。
福尔摩斯心想他对迟晞的认识,确实有待加深。
福尔摩斯看了阿加莎一眼,然后转身打开原本华生住的房间,房间里很简单,有一张大床,床铺什么的一概没有,不可能让阿加莎睡在这里。
无奈,只好转身回自己的房间,认命地将床铺收拾了一下,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拿出客厅,再把靠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孩抱进了房间。
……还得小心不能碰上她右脚踝的伤处。
将人放在床上的瞬间,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是某个空间一旦向一些人放开,就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就好比一年前阿加莎到了贝克街公寓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超出估计,变得无法控制。
阿加莎因为脚踝的伤处,在贝克街公寓住了半个月。
除了把她带回去的那个夜里不好打扰哈德森太太,不得不住在二楼公寓之外,其他时候,阿加莎都跟哈德森太太住在三楼。
就如同阿加莎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她住在贝克街公寓,麻烦的其实是哈德森太太,而不是福尔摩斯。
好在哈德森太太是个可爱的中年太太,阿加莎在三楼住的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为阿加莎忙前忙后的,毫无怨言,弄得阿加莎十分感动。
阿加莎心想如果她是个小伙子,干脆就以身相许,吃上哈德森太太给的那碗软饭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加莎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能这么想呢?
身为一个有梦想的人,怎么可以放任自己躺平?
躺平可不能让梦想成真。
于是,不想躺平的阿加莎在贝克街公寓里,又开始琢磨老卡特赖特的案子。
光自己想,肯定是想不出所以然来的,于是她干脆杵着拐杖到了二楼找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显然正沉浸在他的化学实验里,因为阿加莎人在门口,举起的手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巨响,紧闭的公寓大门都晃了几下。
阿加莎:???
怎么回事?!
这么大动静,福尔摩斯在作什么妖?
还不等她做出怎么反应,里面就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咔嗒”
一声响,大门打开,是穿着衬衫西裤的福尔摩斯灰头土脸地出来。
门一打开,就看到杵着拐杖的年轻女孩,着实令福尔摩斯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他表情很镇定,“阿加莎,你怎么下来了?哈德森太太呢?”
阿加莎探头,想看公寓里面到底什么状况,可是福尔摩斯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前面,只好作罢。
阿加莎神色笑非笑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你要找哈德森太太啊?她出去找朋友喝下午茶了。放心,她今晚回来会看到你的杰作的,到时候肯定跟你没完。”
哈德森太太很少抓狂,可是一旦抓狂,都令人无从招架。
上一次哈德森太太抓狂,是得知他鞭尸的事情,那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福尔摩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哈德森太太相信他没有不良嗜好。
……想想都觉得有些发愁。
福尔摩斯装作无事发生,十分淡定地整了整衣领,他很自然地上前扶着阿加莎转身,“我的公寓现在不太适合接待客人,你有什么事找我?我们到楼上谈。”
阿加莎“哦”了一声,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化学实验?操作失误爆炸了吧,那么大一声响。”
福尔摩斯嘴硬,“没有的事情。”
阿加莎不信,她让福尔摩斯扶着上楼,一边走一边还幸灾乐祸,“夏洛克,你完了。你最好还是想想等会儿怎么哄我高兴,把我哄高兴了,我兴许还能帮你向哈德森太太隐瞒你炸了公寓的事情。否则,你就等着哈德森太太晚上跟你算账。”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跟阿加莎到了三楼。
他让阿加莎在客厅的沙发坐下,自己去厨房的洗手池洗手,轻车熟路地倒了两杯水出去。
他将其中一杯水放在阿加莎前方,“你到楼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虽然阿加莎确实有事情找他,但他那么问,她就忍不住想跟他唱反调。
阿加莎:“没事不能找你吗?”
福尔摩斯意识到现在的阿加莎跟过去不太一样,过去他不知道她的来历,她多少还遮遮掩掩有所顾忌,不会动辄跟他唱反调。
现在一旦破罐子破摔,她有恃无恐,嚣张得很,早就已经上房揭瓦,无法无天了。
福尔摩斯微笑:“……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
阿加莎忍不住笑,为难一个骨子里根本就没有风花雪月的人,其实并没什么意思。
福尔摩斯既没什么压箱底的浪漫招数,也不会甜言蜜语。
她身体往前倾,将茶几上的笔记本拿起来递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接过笔记本,“这是我能看的?”
他记得上一次看了阿加莎的笔记本,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第二天阿加莎就离开了贝克街。
可别是这次看了之后,她又要走了吧?
福尔摩斯心里嘀咕归嘀咕,但还是接过了笔记本。
笔记本里有着少部分他看不懂的文字,但大多数是英文。
福尔摩斯看到笔记本里的笔记——
第一,沃辛顿银行抢劫案的犯人已经出狱,现在跟老卡特赖特在一起。
第二,老卡特赖特一年离开梅里顿小镇,半年后,伦敦开始发生上吊自杀案。
类似的上吊自杀案,在引起警方注意前,应该已经发生,只是并未报到伦敦警察厅。
第三,老卡特赖特虽然自称正义的审判官,但应该只是听命于人。
第四,一个神秘的组织,背后有资源,教众不明,但组织者神通广大,能轻易得到许多人的生平履历,并筛选出有同样经历的人作为目标。
第五,造神?
福尔摩斯看向阿加莎,“你在琢磨老卡特赖特的案子?”
“嗯。”
阿加莎轻轻地应了一声,“反正也是闲着,莱斯特雷德先生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觉得他的调查应该有点受阻。”
她对这些事情对反应总是很敏锐。
福尔摩斯将笔记本合上,跟阿加莎说:“他的调查确实受阻,失踪的小克莉丝汀已经被送回费尔班克别墅,阿瑟和霍尔德太太只要女儿平安回家就好,只要老卡特赖特他们摆手,不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无意再追究此事。”
如果本应提出指控的一方选择了放弃,警方没有理由再坚持。
而且莱斯特雷德先生能明显感觉到来自警察厅的压力,上面也并不希望他继续往下查。
阿加莎看向福尔摩斯:“那你呢?”
福尔摩斯明知故问:“我什么?”
阿加莎:“莱斯特雷德先生的调查受阻,那你的调查呢?进展得怎么样?”
不管是什么样的案子,除非福尔摩斯不插手,一旦插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当然,福尔摩斯生平也是有他无法攻克的案子,那毕竟是少数,线索和资料都少得可怜,令人无从下手。
但是老卡特赖特的案子线索很很明显,即使现在他和同伙被窝藏包庇,蛰伏已久,也并不代表没办法将他们揪出来。
福尔摩斯不会放弃这个案子。
福尔摩斯默了默,说:“没什么进展。”
阿加莎:“……”
阿加莎没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被她那澄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你的伤口今天得去约翰那里换药吧?”
阿加莎别开了目光,淡淡应了一声:“嗯。”
福尔摩斯:“你一个人不方便,刚好我有事情要找约翰帮忙,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阿加莎没有拒绝。
福尔摩斯的调查不可能没有进展,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阿加莎一时想得有点多,她想到刚才二楼发生的爆炸,有没有可能那不是福尔摩斯操作失误?一个从小就痴迷于做各种化学实验的人,会犯操作失误这种低级错误吗?
阿加莎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与连环杀手拉锯了好几个月,最后步步紧逼,把连环杀手弄得黔驴技穷,最后把她绑架起来威胁父亲。
她也想起自己的脚踝的伤是怎么来的。
得罪的人多了,总是会收到形形色色的警告,警告你别试图以卵击石,最好知难而退。
她倒是要看看福尔摩斯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但是先不急,她还有一件事情觉得奇怪。
阿加莎:“你不说些什么吗?”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一脸迷茫。
阿加莎:“老卡特赖特的案子,我分析的这几点,你没有觉得奇怪的吗?”
福尔摩斯将笔记本放下,里面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前面几点没什么奇怪的,之前在警察厅和小克莉丝汀失踪的时候,他们都讨论过。
福尔摩斯对她最后打了问号的那个词感到好奇,“为什么说造神?”
“因为他们一直想试图营造一个惩恶扬善的形象,老卡特赖特自称是正义的审判者,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审判他们认为有罪的人。因此虽然他们把克莉丝汀绑走了,却没有虐待她,也没有试图利用克莉丝汀让霍尔德太太做些什么。我猜他是觉得如果利用伤害了无辜的人,会影响到审判的权威性和正当性,进而会影响他们在信徒中的地位。”
阿加莎思考了很久,中间去摄政街换药的时候还回诊所找霍格博士就她认为是连环杀人案的几个案子和她差点被老卡特赖特设计死于非命的事情进行分析,霍格博士也认为老卡特赖特想除掉她,却不直接动手,而是大费周章将她引到树林里,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投放野猪,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想到老卡特赖特出现在霍尔德太太面前,是为了要审判她,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只有有罪之人,才能被审判,被判处绞刑。
他认为阿加莎帮助霍尔德太太,是出于本职工作的需要。
如果一个心理医生不能帮助她的病人,那才是最应该谴责的事情。
阿加莎无罪,但是阿加莎令他们的审判无法进行,所以只好借由其他的手段恐吓阿加莎,谁知阿加莎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只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阿加莎引到荒无人烟的小树林,布置一个她是死于意外的现场。
如果阿加莎真的死了,那么他们还能在信徒面前吹嘘,但凡是与正义作对的人,必定不会得到好下场。
福尔摩斯听着阿加莎的分析,点头说道:“你和霍格博士的分析很有道理,但缺乏证据。”
阿加莎忍不住笑,“我们只是根据作案者的行为做出分析,本来就是不需要证据的。寻找证据难道不是你和莱斯特雷德先生的事情吗?”
犯罪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不错,可是在别人看来跟巫师也差不了多少,因为分析的结论和素材,都不是现成的证据。
得到的结论是否正确,也需要警方最终的取证和调查结果来佐证。
福尔摩斯倒也没说什么,伦敦警察厅特聘霍格博士和阿加莎当顾问,并不是毫无缘由。
只是造神这个方向,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福尔摩斯:“如果是造神,他们想造一个什么样的神?园艺工出身的老卡特赖特和沃辛顿银行抢劫案的几个劫匪,也不可能有造神的本事和想法。支持包庇他们的,不是一般人。”
什么人最容易煽动?
阿加莎心想除了还没被社会毒打的年轻人,没有谁更容易被煽动了。
她心里隐隐有个方向,但不太明确。
阿加莎轻叹一声,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事情有点难办。”
福尔摩斯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道:“有点难办就先放一放,有的事情需要时间和耐心。”
阿加莎深表赞同。
福尔摩斯:“时间差不多,你准备一下,我下楼换个衣服就带你去找约翰换药。”
说起换药,阿加莎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麻烦华生了。
阿加莎:“换药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换的。”
她确实是可以自己换药,但是华生担心自己不盯着阿加莎的伤势,她就无法无天,伤口还没长好就开始折腾。
……没办法,她和福尔摩斯都是有前科的人。
贝克街公寓三人组已经算是散伙,但华生依然还在为这个散了的家操碎心。
阿加莎住在贝克街公寓这段时间,维克哈姆驾着麦考夫的马车随时在贝克街待命。
福尔摩斯扶着阿加莎下楼的时候,维克哈姆已经站在了马车旁等候。
见到福尔摩斯和阿加莎,维克哈姆连忙上前接过阿加莎手里的拐杖,夸奖的话随口就来,“杜兰小姐,你今天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阿加莎脸上带笑,说道:“是的,我感觉伤口已经快好了。维克哈姆先生,要是今天华生医生为我换药的时候说伤口已经没有大碍,我就可以回牛津街公寓,到时就不用麻烦你了。”
维克哈姆听得一愣,“您不继续在贝克街公寓住吗?”
阿加莎:“我在贝克街公寓住,太麻烦哈德森太太了。”
维克哈姆:“……”
维克哈姆先生忍不住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知道想什么,没搭话。
阿加莎察觉到维克哈姆先生的举动,有些好笑,“你看夏洛克做什么?”
维克哈姆先生连忙摇头,“没什么。”
就是觉得福尔摩斯先生怪惨的。
明明对杜兰小姐在意得要命,却还跟人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吧,圣人都还能犯错呢,可是现在把人带回贝克街公寓都没能把人哄好是怎么回事?
老板还总是想着在杜兰小姐面前捞福尔摩斯先生一把,现在看来,可真是捞了个寂寞。
马车在维克哈姆的吐槽中到了摄政街,华生为阿加莎检查伤口,一周过去,伤口已经愈合,后续注意休养一个月之内应该能恢复得差不多。
华生太太在旁边帮忙,等华生帮阿加莎的伤口上完药之后,扶着阿加莎往接待室里走。
华生太太将阿加莎的拐杖放在门口的地方,把她扶到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下,关心问道:“在贝克街公寓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太麻烦哈德森太太了。”
阿加莎脸上带着甜笑看着华生太太,半年前搬出贝克街之后,她和华生太太的走动变得频繁。
华生太太和华生是因为四签名一案结缘,华生对当时是家庭教师的莫斯坦小姐一见钟情。
阿加莎喜欢华生太太既温柔又善解人意,闲暇的时候喜欢跟她聊天。
华生太太绕进吧台里,为阿加莎泡了一杯红茶之后,才笑着问:“你在贝克街只是麻烦哈德森太太而已吗?”
阿加莎知道华生太太想说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夏洛克有什么算麻烦的?他自作主张将我带回贝克街公寓,除了头天晚上不好意思打扰哈德森太太休息,他委屈自己睡了一晚沙发,平时几乎不见人影。”
女孩的语气轻松,声音带着笑意,令人听不出真假。
华生太太想了想,开始笑着试探阿加莎:“今天还回贝克街吗?”
“回。”
阿加莎回答。
还不等华生太太松口气,阿加莎又接着说
:“但我打算回牛津街公寓了。”
华生太太:???
华生太太有点懵,她迟疑了一下,“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阿加莎偏头看了华生太太一样,年轻的女孩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接过话茬:“还以为我和夏洛克会结婚吗?”
华生太太连忙摆手,“没、没有!我没这样认为。”
华生太太知道福尔摩斯是单身主义者,当时得知福尔摩斯和阿加莎订婚的事情时,还大吃一惊。
后来华生说那不过是福尔摩斯和年轻不懂事的阿加莎一时儿戏之举,不能当真。
华生太太于是一直也没把阿加莎和福尔摩斯的婚约当真,半年前看到阿加莎和福尔摩斯解除婚约的启事,相对于华生的无语,她也觉得挺正常。
——直到半个月前,她去度假回来,华生一脸凝重地告诉她,福尔摩斯把阿加莎的照片跟他的旧案文件放在一起,不仅如此,他还习惯性地把阿加莎喜欢坐的沙发位置空着,还把她喜欢的抱枕放在她的位置上。
反观他,约翰·华生平时喜欢坐的位置,被福尔摩斯堆满了文件,简直当他从来没在贝克街公寓生活过。
“玛丽,我认为夏洛克早已爱上阿加莎,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华生太太得知这事的时候,都十分震惊。
说实话,阿加莎确实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可她无法想象福尔摩斯坠入爱河的模样。
华生太太佩服福尔摩斯在探案上的才能,但她无法想象像福尔摩斯那样理智之上的人,一旦动情,会是什么样的。
华生太太对丈夫的话感到怀疑,可是一周前,阿加莎受伤,华生本意想将阿加莎接到他们家方便照顾,但福尔摩斯却直接将人带回贝克街。
男未婚女未嫁,福尔摩斯深夜将人带回自己的公寓,理应要为阿加莎的名声负责。
华生太太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她也确实认为福尔摩斯会和阿加莎结婚。
她心里怎么想没必要让阿加莎知道。
可是阿加莎仿佛会读心术,她笑着戳穿华生太太的谎言,“华生太太,你并不擅长撒谎。”
华生太太:“……”
华生太太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聪明的人想法跟别人都不一样,她不理解福尔摩斯,也不理解阿加莎。
“阿加莎,我以为你心里是喜欢夏洛克的。”
华生太太的声音温柔,语气有些不解,“难道你不想跟他结婚吗?”
阿加莎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坦荡荡地面对任何问题和困难,回避永远不会是首选项,她抿了一口红茶,轻声跟华生太太说:“我从来没想过和夏洛克相爱这种事情。”
那天晚上和福尔摩斯的谈话,让她明白有的人适合恋爱,有的人适合结婚,但福尔摩斯显然两者都不适合。
不过福尔摩斯确实关心在乎她,不管他的这份关心在乎是出于什么感情,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有人知道她的来处,心里多少会感到慰藉。
“夏洛克不理解爱情,他对待感情婚姻的态度,跟别人都不一样。我理解爱情,但我不想成为哪个人的太太。”
阿加莎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去她眼中的神色,她白皙的手指搭在白色的瓷杯上,语气很平静,却令华生太太觉得惆怅。
“或许我会在某些时刻,喜欢上一个人,希望能与他共度一些美好的时光,留下值得回味的记忆,但一时的喜欢,并不代表什么的。”
华生太太一时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好,阿加莎看似可爱随和,其实内心与人很有距离感。
她与华生一样,愿意将阿加莎视为妹妹一样爱护照顾,却不能将她真的视为妹妹那样为她做主。
“不用为我想太多,也不必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地方。华生太太,每个人一生追求的东西未必都是一样。”
阿加莎抬眼,笑着看向华生太太,又往外看了看,没见福尔摩斯的踪影,于是问道:“夏洛克跟华生医生好像还有挺多话要聊?”
“或许吧,他们每次见面聊天时夏洛克都能抽几斗烟。”
对此,华生太太已经很习惯,两位男士聊天的时候,她从来不去打扰,但她怕阿加莎待在诊所无聊,于是建议道:“今天天气不错,很多人在广场晒太阳喂鸽子,你想去那边透透气吗?”
最近一周在贝克街公寓里住着,为了不给哈德森太太添麻烦,阿加莎除了中间换药基本上没出门,在公寓里闷得快能长蘑菇了。
坐牢还有放风的时候,何况她又不是在坐牢,有人陪她去透风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