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博士在跟霍尔德太太交谈将近一个多小时之后,对她的问题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阿加莎是他带的助手兼学生,他经常会拿一些病例跟阿加莎讨论。
霍格博士:“霍尔德太太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大概是因为长期活在愧疚和压抑之中,当然,她与生俱来就有容易诱发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的基因,只是从前没人发现。”
阿加莎想起不久前阿瑟·霍尔德坐在门外等候的模样,他倒是对太太一往情深,应该从未想过自己的感情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博士,霍尔德太太的病会好吗?”
霍格博士:“可能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能好。”
能好,却不一定会好。
有时候心理医生说话,也是一门艺术。
阿加莎没有在再跟霍格博士谈论关于霍尔德太太的事情,她将刚才看到的来自温切斯特的电报给霍格博士看。
霍格博士看到电报上的内容,挑了挑眉,叹息着说道:“看来这位小朋友经历了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博士,您明天要去吗?”
阿加莎对霍格博士的行程安排已经倒背如流,他明天要到剑桥上课,上完课之后会参加一个心理学的研讨会,研讨会的成员都是业内的权威专家,他缺席的可能性不大。
霍格博士叹息了一声,“我很想帮这位小朋友,但时间匆忙,我明天怕是赶不过去。”
阿加莎自告奋勇,“博士,不如让我去吧。”
第56章
阿加莎查过去温切斯特的火车时刻表,明天九点有一班火车,中午十一点多就能到温切斯特。
如果她事先跟鲁卡斯尔太太约好,明天到了火车站应该就会有人到火车站接她。
铜榉庄园在温切斯特西南大概五英里的乡村,如果需要去庄园的话,一点钟左右应该可以到。
霍格博士有些惊讶地看向阿加莎,“你去?”
说实话,上周四霍格博士没能见到亨特小姐,但从阿加莎的转述当中,他直觉认为小爱德华的生活环境并不单纯,尤其是在布鲁卡斯尔太太是在瞒着丈夫的情况下,向他们求助。
想要帮助一个人并没有错,但有时得考虑具体的做法。
不知道鲁卡斯尔太太到底面临怎样的困境,霍格博士认为鲁卡斯尔太太的种种行为,确实试图向外界求助。
如果情况允许,他是可以为小爱德华的事情跑一趟铜榉庄园的。
但是明天的研讨会迫在眉睫,他是牵头人,不可能为了小爱德华的事情而放一群业界专家的鸽子。
阿加莎的自告奋勇令他感到欣慰,他也很想让阿加莎去,不过……
“铜榉庄园不在温切斯特,那是远离城市的乡村。阿加莎,你年纪太轻,不知道这些远离的城市和执法系统的乡野,风景美则美矣,实则是罪犯的温床。你孤身一人,我有些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阿加莎脸上带着微笑,“鲁卡斯尔太太发紧急电报到诊所求助,您没有时间,我身兼助手和学生,代您跑一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再说,铜榉庄园远离城市,难道就是什么逍遥法外的地方吗?我光明正大走进去,难道它还能不让我出来?”
阿加莎说的有道理。
霍格博士想起半个月前跟她一起去埃克塞特警察厅的事情,这位年轻的女孩看上去温柔无害,但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面对犯罪行为,她或许比他更有办法。
……那跟人生阅历没有关系,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天赋。
霍格博士觉得阿加莎是他见过的,少有的会从犯罪行为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人。
而这时,阿加莎又说:“小爱德华的事情,我也很关心。博士,他的家庭教师亨特小姐,在去铜榉庄园前曾去贝克街找夏洛克。”
霍格博士有些意外地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将亨特小姐是怎么接受铜榉庄园家庭教师的工作,以及她的工作内容是是什么,都一一告诉霍格博士。
“铜榉庄园或许真的有一些秘密,但那不是我该担心的。我去看一下小爱德华的情况到底怎样了,如果有任何危险,估计不等我反应,亨特小姐就会向夏洛克求助。”
霍格博士听阿加莎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放心许多。
如果夏洛克也在关注着铜榉庄园的事情,那就好办多了,霍格博士干脆说:“既然是这样,你不如叫夏洛克陪你一起去铜榉庄园。”
阿加莎沉默了一下,笑着说:“博士,这是我的工作。”
霍格博士从阿加莎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来,他笑着问阿加莎:“你们闹别扭了?”
霍格博士跟福尔摩斯兄弟都相识,他平时跟麦考夫接触比较多,因为麦考夫是政府的高级官员,思考问题角度和远见都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项背。
一开始阿加莎到诊所面试的时候,霍格博士并不清楚阿加莎和夏洛克的关系,但几个月下来,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婚约。
这对年轻人,男俊女美,彼此在熟悉的领域都很有才华,看上去是少有的登对。
霍格博士笑着跟阿加莎说:“夏洛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年幼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呆着,又总是很痴迷化学实验,麦考夫曾经让我去给他做智力测试,结果惊人。聪明的人,总会有些方面不能如人意,你能理解就好。”
阿加莎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她和福尔摩斯怎么可能会闹别扭呢?
不可能。
福尔摩斯知道阿加莎要去铜榉庄园的时候,愣住了。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扶手椅上,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要去?”
“因为鲁卡斯尔太太紧急求助,而霍格博士明天要去剑桥上课和参加研讨会。”
阿加莎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神色很专注地削着。
华生戴着眼镜,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目光看向阿加莎,“小爱德华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他确实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我能理解你想帮助他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能三思。”
阿加莎不紧不慢地将苹果削完,递给华生。
华生:“……”
阿加莎歪头看着华生,脸上梨涡浅笑,“不想吃吗?”
华生默默地接过苹果,“咔”
地咬了一口,他将嘴巴里的苹果咽下去,有些无奈地问:“真的要去啊?”
阿加莎莞尔,点头,“真的要去。华生医生,你们不是很好奇铜榉庄园里有什么神秘的吗?我提前去踩点。”
“不需要你去踩点。”
福尔摩斯眼睛看了一眼华生手里的苹果,然后跟阿加莎说:“你既然早就觉得那个地方不寻常,就不该去。”
“哦。”
阿加莎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湛蓝色的眼睛直直对上福尔摩斯的视线,“既然亨特小姐能去,我当然也能去。”
福尔摩斯:“如果亨特小姐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建议她接受铜榉庄园的工作。”
阿加莎笑着问:“那我是你妹妹吗?”
福尔摩斯微微一怔。
阿加莎又问:“你能管我一时,难道你管得了一世?”
福尔摩斯:“……”
室内陡然变得安静,只有华生啃苹果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华生忽然意识到眼福尔摩斯和阿加莎之间的不寻常。
他看看坐在扶手椅上不说话的福尔摩斯,又看看脸
上带着笑容的阿加莎,不知道该劝谁比较好。
就在华生为难的时候,阿加莎又笑了起来。
“哪有那么多的顾虑呢?小爱德华是霍格博士的病人,其实也是我经手的病人,在鲁卡斯尔太太带他到伦敦之前,所有的信件都是我回复的,包括那天在摄政街与亨特小姐见面的人,也是我。”
阿加莎不是一时意气,世上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求助。
面对别人的求助,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和亨特小姐的聊天过程中,虽然贝克街的两位男士对亨特小姐的评价非常高,认为她独立机灵,阿加莎对亨特小姐并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觉得亨特小姐对有些事情的判断未必正确。
“如果我去桐榉庄园能帮到鲁卡斯尔太太和小爱德华,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如果说是因为危险,什么事情不会危险?
甚至走在马路上,都会不小心被车撞死。
每个人都有遇见危险的概率。
阿加莎想起自己的父亲,经手大量的刑事案件和妇女儿童受虐案,介入这些案件的时候,也是险象横生,难道因为可能会遇上危险,就不管了吗?
阿加莎跟在场的两位男士说道:“你们要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
福尔摩斯:“……”
华生:“……”
阿加莎没有再跟两位男士多说什么,因为明天要早起赶火车,她要回三楼收拾一下。
华生和福尔摩斯在客厅里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福尔摩斯英气的眉头皱起,问华生:“你不管管她吗?”
华生:???
华生一脸无语,“夏洛克,你要弄清楚,阿加莎是你的未婚妻。”
他有怎么立场管阿加莎啊?
要管也是身为未婚夫的福尔摩斯管才对!
福尔摩斯:“她不把我放下眼里,不会听我的话。”
华生觉得荒谬,“阿加莎不把你放眼里,难道她就把我放在眼里了?”
“嗯。”
福尔摩斯点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华生啃了一半的苹果上,说:“她都削苹果给你吃了。”
华生的头顶再度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看着自己手里快要锈掉的苹果,
明明是平时阿加莎准备水果的时候,福尔摩斯这也不吃,那也不要,难伺候得要死。
这会儿居然计较阿加莎不给他削苹果,怎么回事?!
难怪阿加莎总说烦死夏洛克。
……真的有点烦。
华生懒得搭理福尔摩斯,三两下将苹果啃完,扔了果核之后,洗手回来继续看报纸。
报纸遮住了脸。
对面的福尔摩斯长腿一伸,脚尖踢了踢沙发。
遮住脸的报纸一动不动。
福尔摩斯继续踢。
一直遮住脸的报纸放下,华生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过会儿就上去问阿加莎需要我做些什么,行了吧?”
福尔摩斯心满意足地收回大长腿,“行。”
华生:“……”
华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福尔摩斯很多钱,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跟他合租搭档,过得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自从福尔摩斯和阿加莎一起去埃克塞特办完案子回来之后,两人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奇怪。
华生又不是傻子,他当然能猜到在埃克塞特的时候这两人或许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他们都不提。
尤其是福尔摩斯这想关心,又不想关心的态度,显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感情之间的事情,华生本来不应该多说些什么,可是处于朋友的立场,他觉得自己理应提醒一下福尔摩斯。
“夏洛克,你对婚姻的看法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福尔摩斯晃着扶手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这么说,你现在依旧每天都在想阿加莎什么时候抛弃你?”
晃着的扶手椅停下,福尔摩斯坐直了身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会跟阿加莎结婚吗?”
华生心想我倒是没有这么认为,只是你的表现好像有些反常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福尔摩斯轻叹了一口气:“阿加莎确实与众不同,对我而言,她像一个还没解开的谜,我对她有些好奇。但这不意味着我已陷入爱情,需要婚姻。”
华生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角看到一抹淡粉色的裙角在前方门口。
他抬头看去,一袭粉色衣裙的阿加莎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的入口。
华生:“……”
一袭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站在入口的地方,睫毛低垂,脸色平静。
……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华生一阵汗颜,在他将要说话的时候,阿加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跟过去一样灿烂,眼睛明亮。
她笑意盈盈,很有礼貌地跟华生说:“华生医生,我想找你借个东西。”
华生:“……什、什么东西?”
阿加莎想借华生那个高端的户外望远镜,“虽然我是为了小爱德华的病情才去的温切斯特,但是可以远离伦敦的浓雾,总要欣赏一下乡野的美景。”
华生见她还有心情欣赏乡野美景,内心有些莞尔。
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玩心还挺重。
华生语气温和地说:“上次夏洛克将望远镜拿回来之后,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得找找,你先上楼收拾东西,我等会儿给你送上去。”
阿加莎对华生的意见毫无异议,弯着眼睛道谢,“谢谢你,华生医生。”
她转身离开,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扬起又落下,从背后看着,像是翩跹的蝴蝶翅膀。
华生站起来确认阿加莎已经离开之后,转头看向靠着椅背的福尔摩斯,问道:“你觉得她听到多少?”
福尔摩斯狐疑地看向华生。
华生耐心地重复:“刚才我跟你谈论关于婚姻的事情,你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吗?”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或许吧。”
华生对福尔摩斯的态度感到不解:“……你明明在乎她的感受,何必要令她难过?”
阿加莎是个年轻的女孩,喜欢一个人表现得很明显。
她肯定是喜欢福尔摩斯的。
福尔摩斯如果还在乎她的感受,没必要在两人的婚约还没解除的情况下,令她这么难堪。
那些话,不管是哪一位小姐听见,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是福尔摩斯并不那样认为,他跟华生说:“华生,你是不是忘了我跟阿加莎订婚的初衷?”
华生:“……”
“我跟阿加莎订婚,是因为我伪装成埃斯科特跟她订婚,欺骗了她,她气不过,要我为她负责。要我跟她结婚,那是不可能的,为了满足她的骄傲和自尊,我重新以福尔摩斯的身份与她订婚,等她在伦敦有找到工作,有安身之所,认为自己该要离开贝克街的时候,她就可以抛弃我。”
福尔摩斯修长的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语气很平静,“我虽然无法替阿加莎决定什么时候抛弃我,但你心里也明白,我不会真的娶她。”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一脸平静的模样,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福尔摩斯对阿加莎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将本已悄然到来的爱情拒之门外,就真的能保持绝对的理性和冷静吗?
可福尔摩斯并不在乎华生的不理解,他只是笑着问华生:“阿加莎是那么聪明的一位年轻小姐,你心里明白的事情,她会不明白吗?”
阿加莎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心里肯定都明白。
就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却还是喜欢上福尔摩斯,才令华生为她而心疼。
华生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忍不住责怪福尔摩斯:“夏洛克,在和阿加莎订婚的事情上,你表现得像个浑蛋。”
福尔摩斯只是沉默,没有试图辩解些什么。
华生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没再试图跟福尔摩斯说什么,只是回房将望远镜拿出来,就去了三楼。
夏天在伦敦并不宜居,哈德森太太约了朋友到英格兰的某个海滨城市避暑,下午才离开。
贝克街三楼只有阿加莎一个人,华生上去敲门的时候,阿加莎刚收拾好东西,开门见了华生,笑着请他进去。
华生进去客厅,客厅被哈德森太太收拾得前尘不染,沙发旁放着阿加莎的行李袋,更显得冷冷清清。
华生将望远镜递给阿加莎,“你将望远镜收好。”
阿加莎看着望远镜,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接。
她跟华生说:“华生医生,想问你借望远镜,是我随口说的。我确实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但不是望远镜。”
华生:“你想借什么?”
阿加莎担心自己说出口,可能会吓到华生,因此犹豫了一下。
可是华生想到不久前自己和福尔摩斯在二楼公寓谈论的话,可能全都被阿加莎听见了,现在整个人都陷在对阿加莎的愧疚怜爱当中,见她犹豫,反而更想为她做些什么。
于是华生表现得慷慨大方,“不论你想借什么,只要我有,都可以借给你。”
阿加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于是确认道:“只要你有,真的借什么都可以?”
华生:“真的。”
阿加莎眨了眨眼,随即唇边绽开笑意,“那太好了,华生医生,我刚才还愁着你可能不会愿意借给我,心里想了一百种能说服你的办法,希望能管用。早知你这么大方,我就不用苦恼了。”
华生:???
华生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阿加莎:“华生医生,我想借你的手枪用几天。”
华生:“……!”
华生觉得自己距离心梗病犯当场去世,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华生再度问道:“阿加莎,你刚刚……说想借什么来着?”
阿加莎:“手枪。”
华生倒吸了一口气,神色尽是不赞同地看向阿加莎:“铜榉庄园要是不危险,你为什么要借手枪?”
话说出来,华生又觉得自己重点搞错了,阿加莎怎么会想到借手枪?她会用吗?
如果阿加莎会用手枪,那她过去在米尔沃顿身边,真的只是一个简单到能轻易被福尔摩斯骗婚的单纯女孩吗?
华生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十分头疼。
“阿加莎,你……”华生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觉得铜榉庄园会有危险,无论是向他还是向福尔摩斯求助,他们都不会推辞。
福尔摩斯对素不相识的亨特小姐,都能做出随传随到的承诺,不可能会对她置之不理。
华生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涌起千头万绪。
阿加莎进厨房泡了一杯薄荷茶给他,“华生医生,不用担心,我很会用枪的。”
近身搏击她不太行。
各种动作能力都跟身体的肌肉群和长期训练有关系,她来到这个世界,忙各种各样的事情,还不能在福尔摩斯面前露马脚,根本顾不上这些。
但射击是还可以的。
父亲总觉得她会女承父业,继承他的衣钵,因此从小就让她学射击。
她不敢自夸是神枪手,但一把手枪在手,足以自保。
只是……
阿加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想瞒过华生很容易,想瞒过福尔摩斯却很难。
可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
华生听着她像是讨论天气似的语气,心情相当复杂,“从来没听你说过会用枪,是米尔沃顿教你的吗?”
当然不是。
是她的父亲手把手教的。
但是这话不能跟华生说,阿加莎只好把功劳推给米尔沃顿,反正米尔沃顿人都死了,什么话不还都是她说了算。
阿加莎点头,跟华生说:“华生医生,我在阿普尔多尔别墅学会的东西,比你想象中要多一点。”
华生还是不放心。
这时,阿加莎忽然说:“你和夏洛克的话,我都听见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华生却听出来她指的是什么。
“我总会离开贝克街的,华生医生。”
华生:“……”
阿加莎对此表现得非常平静,她脸上甚至带着清浅的笑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小爱德华这样需要我奔赴外地的病人,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华生医生,很多事情,一旦做出选择,应该要自己面对的。”
其实她去二楼的本意,既不是要借望远镜,也不是要借手枪。
她想起霍格博士白天的建议,想着如果福尔摩斯真的对铜榉庄园这么关注,不如邀请他一起去温切斯特。
确实没想到会听到福尔摩斯和华生的谈话。
但是福尔摩斯的话提醒了她。
她早晚会离开贝克街,独自一人面对生活的暴风雨。
既然是这样,何不从现在开始?
华生一时无语,但他还是很担心,“如果铜榉庄园之行你遇上任何危险,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阿加莎忍不住笑起来,“华生医生,你要操心的人和事真的有点太多了。米尔沃顿先生是在伦敦排得上前十的危险人物,我从小就待在他身边,相信我,我对麻烦和危险的感知能力不会比你差。”
华生心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机灵,怎么会被福尔摩斯骗了呢?
阿加莎仿佛看出华生的疑惑,笑着说:“夏洛克是例外,他工作的时候,表现得很有魅力,令人难以拒绝。”
华生:“……”
华生也见过福尔摩斯在人际关系中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模样,不过那都仅限于工作的时候。
私下在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实际上非常懒,除了化学实验能让他提起兴趣,其他时候都是懒洋洋地坐在扶手椅上,要么抽烟,要么安静地思考问题,至于人际关系,他是懒得经营的。
可是他无法否认福尔摩斯摆布人心的本领。
事实上,华生觉得有时候自己也是受福尔摩斯摆布的。
阿加莎不知道华生心绪起伏,只当他还无法放心,笑着说:“华生医生,如果你对我的射击术不放心,我还可以演示给你看的。”
这倒不用。
华生想起米尔沃顿被谋杀的夜晚,那位公爵夫人同样有着精湛的枪法。
阿加莎不是胡乱自夸的人,她既然这么说,那么枪法肯定是不错的。
华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阿加莎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华生:“我等会儿就把手枪拿上来给你。”
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华生医生。”
她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或许说不上多强,但她知道凡是跟福尔摩斯扯上关系的人,多少都不太寻常。
藏有秘密多铜榉庄园未必会有多危险,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华生回到二楼,进房间将他自己的那把左轮手枪拿了出来。
上一次差点要用枪,还是福尔摩斯跟米尔沃顿见面不欢而散的那个晚上。
当时福尔摩斯和米尔沃顿没谈拢,气得福尔摩斯想动武,但是米尔沃顿率先开枪,警告福尔摩斯别轻举妄动。
华生那时在外面等福尔摩斯,听到枪声就拔出自己的手枪进去,福尔摩斯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将他拦下。
米尔沃顿这个人实在卑鄙无耻,但他调教出来的阿加莎,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可爱善良,真是不可思议。
华生将自己的手枪放好,打算送到三楼去给阿加莎,一开门就看到福尔摩斯靠着门框。
华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福尔摩斯的目光落在华生手里的东西,“她要借的不是望远镜。”
当然不是。
华生心想你要是知道我借什么东西给她,肯定要吓死。
华生应了一声:“嗯。”
福尔摩斯沉默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上去是想说我们陪她一起去温切斯特的。”
华生本来是想说的,但是阿加莎没给他这个机会,因为阿加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任何一个女孩,在听到那样的对话之后,不管是出于自尊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或许都不会愿意与他们同行的。
华生最终还是选择顾及阿加莎的面子,笑着跟福尔摩斯说:“我们不会一直陪着她,她如果想自己去,没什么不可以。”
福尔摩斯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眉峰扬了一下。
华生懒得跟福尔摩斯多说什么,“我把东西送上去给她。”
福尔摩斯看着华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抽烟。
第二天清晨,因为要赶火车的原因,阿加莎早起。
起来洗漱吃过早餐之后,她拎着小行李袋出门。
今天周四,她是周一到周三去霍格博士的诊所,如果这趟去温切斯特顺利,她还打算在当地停留两天。
哈德森太太去避暑了,伦敦的浓雾和糟糕的空气令她并不想这趟旅程速战速决,她还想感受一下英格兰故都清新的空气,放空一下心情。
阿加莎出门的时候,遇见了等在门口的华生。
阿加莎有些意外,“华生医生?”
华生一晚上没睡好,他觉得有时候福尔摩斯说他没错,每次阿加莎出门,他都操心得像个有一个漂亮叛逆女儿的父亲似的坐立不安。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阿加莎一个年轻女孩,无依无靠的,万一有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华生脑补了一下阿加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处境……心里真的有种说不上的难受。
华生看到阿加莎意外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温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自保的能力,但遇上麻烦,一定及时通知我和夏洛克。”
华生医生真的很操心。
可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放心,华生医生。要麻烦你们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阿加莎脸上带着笑容,她向华生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在我登报抛弃夏洛克之前,我会好好利用他的。”
华生:“……”
华生板着脸,试图摆出长辈的架子,“……别胡说。”
阿加莎忍不住笑,她一边跟华生下楼一边轻声说道:“华生医生,我昨天在摄政街遇见了阿瑟·霍尔德。你还记得他吗?他的父亲是亚历山大·霍尔德,你和夏洛克曾经接受过他父亲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