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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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事忙,殿下若是无?事,卑职就先告辞了。”祁景仁不欲与她多说?,张口便?要告辞。
冯乐真眨了眨眼:“祁小姐也是不容易,刚捱完亲爹的骂,就要回?军中替他做事了。”
祁景仁忍无?可忍,扭头就走。
冯乐真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乐了一声。
“殿下。”
冯乐真顿了顿,一回?头就看到阿叶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何?时回?来的?”冯乐真惊讶。
阿叶:“……就没走。”
她本来都离开了,结果?听?到祁景仁的声音,又不放心自?家殿下独自?一人面对小时候不和的人,于是又折了回?来,结果?就听?到自?家殿下处处刺激人家,反而是小时候动不动就发火的祁景仁一忍再忍,最后?直接离开了。
“那就一起?走吧。”冯乐真心情不错,步伐轻盈地往别院走。
阿叶心情复杂地跟上,纠结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劝劝:“殿下,奴婢知道您刚在祁镇那边受了挫,心里很是郁闷,但总的来说?咱也没吃大亏不是,以后?在营关的日子还长,总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最起?码人家没找咱们的麻烦之前,咱先别挑衅呀。”
“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冯乐真唇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阿叶叹气:“奴婢说?您呢,人家祁小姐也没招你惹你,您做什么处处针对。”
“本宫没针对她啊。”冯乐真挑眉。
阿叶震惊:“您刚才那样的态度还不算针对?”
自?家殿下是个喜欢见面三分情的主儿,鲜少有不管不顾欺负人的时候,可方才却是一字一句都往祁景仁身上扎,她竟然还说?没有针对。
面对阿叶的不解,冯乐真笑了一声:“真没针对。”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别院。
“本宫只是与她多年未见,想瞧瞧她如今是什么脾性。”她又解释一句。
阿叶没听?懂,只是问一句:“那……瞧出?来了吗?”
“没本宫想的沉稳,却也有三分血性。”冯乐真到桌前坐下,阿叶立刻奉了茶来。
“那算好还是算不好?”阿叶追问完,不等?冯乐真回?答就自?行点头,”应该是好的,毕竟殿下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家殿下为何?要试探祁景仁,只知道殿下心情好了便?是好事,于是不再追问。
冯乐真看到她乖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屋顶修葺得如何?了?”
“回?殿下,刚搭了几根木板。”
冯乐真一顿:“不是已?经修了两日了,怎么才搭几根木板。”
“不是殿下说?的,要拖延工期吗?”阿叶反问完,掰着手指跟她解释,“殿下本来以为世子爷心悦您,所以让工匠们抓紧时间修葺,想尽快从侯府搬出?去,结果?发现?会错意了,又让工匠们拖延工期,好在侯府多住些时日。”
冯乐真一想,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斟酌片刻后?道:“那就重新下令,让他们加快修葺,本宫要尽快搬出?侯府。”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阿叶不解。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本宫都与祁镇撕破脸了,留下还有什么意思?。”
“可只要留下,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有机会缓和关系的。”阿叶相?劝。
“算了吧,”冯乐真轻抿一口清茶,“本宫才懒得讨好,他不愿合作,总有人愿意合作。”
“可祁家军的兵权在他手里啊。”阿叶皱眉。
冯乐真指尖一顿,更正她的言论:“是目前在他手里。”
至于以后?……她唇角勾起?。
以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阿叶听?不懂,也看不透,索性什么都不问了,每日里只管跑回?府邸监工。
在她兢兢业业的监管下,工匠们只用了几日时间便?将所有屋顶修好了,她又带着长公主府的一众人把家里从里到外都打扫一遍,总算在元宵节前一天搬了回?来。
搬家那天,长公主府每个人的喜气都溢于言表,毕竟侯府的日子虽然也不难过,但他们还是觉得自?己家更自?在。
大约是受他们的影响,冯乐真对那间小破宅子也有了归属感?,看着阿叶他们一点一点打包行李,也有种倦鸟将要归林的错觉。
虽然只在侯府住了半个月,但行李却是不少,冯乐真身为唯一一个不用干活的,站在院中便?多少有些碍事了。
“殿下您往旁边让让,卑职要搬桌子。”
“殿下您饿了没有,不如回?屋吃点东西吧,这里有奴婢就行。”
“殿下……”
冯乐真处处被嫌弃,正无?奈时,一回?头便?看到噙着笑的祁景清。
“你怎么来了?”冯乐真含笑迎上去,并未避讳院外往来的侯府家丁。
在侯府住了半个月,她虽时常注意,却也经常被人瞧见跟祁景清说?话往来,可从未有一次传到祁镇夫妇耳中,可见祁景清在这侯府内说?一不二?的程度。
“来看殿下搬家,”祁景清回?答,“明日就元宵节了,怎么不过完节再走。”
“且看他们啊,一个个都等?着回?家过节呢。”冯乐真用下颌点了点喜气洋洋的属下们。
祁景清失笑:“也是,回?自?家总是要更自?在些。”
冯乐真朝他走去,将手炉塞给他:“本宫已?经同侯爷和夫人打过招呼了,本想用过午膳再去寻你,谁知你自?己等?不及就来了。”
祁景清抬眸看一眼乱糟糟的庭院,问:“我看他们还得一阵忙,殿下干脆与我一同用午膳吧。”
冯乐真也不想留下讨嫌:“那就却之不恭了。”
祁景清见她答应得爽快,眼底萦起?点点笑意。
他今日穿得素白,又只简单用了发带修饰,额前有些许碎发随意散落,愈发衬得眉眼如画。冯乐真一不留神?便?看得有些痴了,幸好面上没什么表情,才没叫人瞧出?端倪。
只是寻常人瞧不出?来,祁景清却没错过她一瞬的怔愣,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衣,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二?人一同用过午膳,阿叶等?人也收拾妥当了,冯乐真准备离开时,祁景清下意识推着轮椅要跟。
“别送了,本宫这便?走了。”冯乐真笑着招招手。
祁景清微微一顿,再抬眸已?是一片平静,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冲动真的只是为了送他:“殿下慢走。”
冯乐真点了点头,便?扶着阿叶的手离开了。
屋里倏然空荡下来,祁景清平静地回?到软榻上坐定,对着棋盘拈起?一个白子。窗上糊的明纸从白到黑,寝房里也点上了照明的灯烛,而白子仍悬于他的指尖,始终没有落定。
“世子,该吃药了。”书童轻声提醒。
祁景清回?神?,便?看到一大碗苦药送了过来,他面不改色将药饮下,刚放下空了的药碗,书童便?递上一碟蜜饯。
他随意拈了一颗吃下,尝出?味道后?多看了碟子一眼:“比之前的甜些。”
“奴才叫人换了一种腌制法子,味道要更好些。”书童忙道。
祁景清点了点头:“给殿下送一些去,她应该会喜欢。”
书童一愣:“世、世子,殿下下午时便?回?长公主府了呀。”
祁景清顿了顿:“对,她已?经回?去了。”
“世子若想让殿下也尝尝,奴才跑一趟就是。”
“不必,”祁景清却拒绝了,“明日元宵节,她答应与我一同去游玩,我到时候亲自?带给她就是。”
“那奴才待会儿叫人多备几种,让殿下都尝尝。”书童笑道。
祁景清扬了扬唇角,抬眸看向紧闭的窗子。
窗子上映着跳动的烛光,他的眉眼仿佛也跟着颤动。
“她在时也没觉得有多热闹,怎么她一离开,这院子就如此冷清。”祁景清缓缓开口。
书童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祁景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说?罢便?兀自?陷入安静。
每当他这样发呆时,书童便?有一种他随时会羽化升仙的错觉,叫人觉得抓不住、握不紧,也无?力挽留。
“世子……”
祁景清回?神?。
“明晚就要跟殿下出?去了,我们挑一挑衣裳吧。”书童掩下心中异样,笑着提醒道。
祁景清眼底泛起?微光:“好。”
“明日虽然也是好天气,但还是极冷的,所以得挑厚实些的衣裳,”书童说?着快步走到柜子前,三下五除二?拿了几件出?来,“这些都是新的,世子可还喜欢?”
祁景清的视线从衣裳上一一扫过,最后?摇了摇头:“我想要白衣。”
书童一愣:“世子不是最不喜欢白衣吗?”
因为世子病弱,侯爷和夫人对白色多有忌讳,尤其是衣裳方面,久而久之世子也不怎么喜欢白色了,今日穿的白衣还是去年冬天不知情的人送的,也不知怎么被世子瞧见了,才会突然穿上。
“要白衣。”祁景清重复一遍。
书童只好去库房里找,结果?找了大半夜,才找出?一件绣了金色云纹的……浅色衣裳。
“这是最接近白色的一件了。”书童无?奈道。
祁景清不甚满意:“着人去街上成衣铺买一套呢?”
书童失笑:“世子,成衣铺的衣裳是什么颜色都有,可定然是没有这件好看的。”
祁景清闻言重新打量他手中的衣袍。
烛光下衣裳偏陈年稻米的颜色,非要较真也算白色,只是比寻常白色要柔和一些,上头的刺绣与褶痕都压得极好,他虽一向不在意这些,却也能看得出?是很花心思?的一件衣裳。
纠结许久后?,他缓缓开口:“那就这件吧。”
书童顿时松一口气。
心中有了期盼,时间便?显得格外慢了,祁景清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元宵节晚上。
他如约来到南街巷口,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祁景清眼底泛起?笑意,拄着拐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冯乐真正在出?神?,察觉到车帘动了后?抬眸看去,当看到祁景清单手拄拐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今日怎么没坐轮椅?”
“轮椅太惹眼,会被人认出?来。”祁景清解释。
冯乐真朝他伸手,祁景清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借力钻进马车里。
“只用拐杖能行吗?”冯乐真还记得他先前走几步就累出?汗的事。
祁景清显然也想起?那晚的事,面上泛起?一抹薄红:“那、那时是因为太急,跑得快了些才如此,慢慢走的话倒不至于。”
冯乐真失笑:“那就好。”
祁景清唇角翘起?,还想跟她说?什么,便?看到她眉眼间透着一股心不在焉。
他顿了一下,问:“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嗯?”冯乐真回?神?,“没有啊,怎么了?”
她确实挺烦心的,沈随风说?了元宵节之前肯定回?来,可这都元宵节的晚上了,却一直没见他的影子,她担心他和陈尽安会出?什么事,便?着阿叶带人出?城沿着路去寻了,若非提前答应了祁景清要出?来,她今晚必定是哪都不去只在府中等?消息的。
祁景清见她否认,也没有拆穿,只是掀开车帘叫书童递进来一盒蜜饯。
“这是后?厨新做的,味道很是不错,殿下尝尝。”他双手捧着送到冯乐真面前。
冯乐真笑着拈了一颗,尝过后?面露惊讶:“的确好吃。”
“殿下若喜欢,我让后?厨多做一些。”祁景清面上泛起?笑意。
冯乐真点头答应,收敛心思?继续与他闲聊。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又聊到了祁景仁。
“你劝过她之后?,她今日可回?家与你们团聚了?”冯乐真不经意地问。
祁景清叹息:“回?是回?了,只是跟父亲三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又吵了起?来。”
“又吵了?”冯乐真眼眸微动,“波及到你了?”
祁景清听?出?她的关心,心口颤了颤:“那倒没有。”
没波及啊,那还是吵得不够厉害。冯乐真眉头微动,淡定喝了一口茶。
已?是戌时,街市上热闹得很,马车悄无?声息在一处街角停下,祁景清和冯乐真便?从上头下来了。
“能走吗?”冯乐真问。
祁景清的‘能’字已?经到了嘴边,对上她的视线后?又咽了下来,默默抬起?右胳膊:“只怕要劳烦殿下搀一下了。”
“整个大乾敢这样要求本宫的,只怕就你一人了。”冯乐真玩笑着,伸手伸手扶住他。
祁景清眼底泛起?笑意:“多谢殿下。”
今日元宵节,繁华如京都,贫瘠如营关,都有打灯笼猜灯谜的节日习俗,大街上人山人海,杂技摊子上时不时传来叫好的声音。
冯乐真扶着祁景清慢慢地走在街上,似乎完全融入了节日里,又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
慢吞吞走了一截路后?,冯乐真的视线落在一个竹子做的平安符上。
她又想起?了迟迟未归的沈随风。
“殿下想要?”祁景清问。
冯乐真一顿:“什么?”
祁景清笑笑,撑着拐杖朝路边的灯笼走去。冯乐真目送他将灯笼上的字谜揭下来,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谜底是明月,对吗?”祁景清问挂灯的商家。
商家一拍手:“这位公子猜对了!”
祁景清笑笑,又去摘其他的,等?冯乐真穿过人群走过来时,他已?经接连对了五个,拿到了平安符。
“这个给殿下。”他说?。
冯乐真笑着接过:“多谢。”
祁景清见她将平安符仔细收起?来,仿佛受到了鼓励,又开始去摘别的。
接连拿了好几样东西后?,冯乐真赶紧将人带走了。
“我还能猜。”祁景清眉头轻蹙。
“知道你厉害,但也给其他人留点乐趣吧,”冯乐真睨了他一眼,“有这些就足够了。”
祁景清看向她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眼底泛起?笑意:“我来拿吧。”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冯乐真叹了声气,转眼便?有人影闪过,等?祁景清再看她时,她的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殿下的侍卫可真厉害。”祁景清失笑。
冯乐真也笑了笑:“本宫的人,总不会差的。”
默默躲在人群里的暗卫默默挺起?胸膛。
猜完灯谜,又去看杂耍,冯乐真时而放空,时而关注祁景清的脸色,生怕他一不小心累得太过,再病倒了。
祁景清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但也不怎么在乎。她是长公主,本就有无?数的事要操心,如今肯百忙之中抽空陪他,还时时关心他照顾他,便?已?经足够了。
有时候人太贪心,是会遭报应的。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两人随着人群往前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空地上,空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空地上却只有一个人在烧火。
“这是要打铁花?”冯乐真问。
祁景清点头:“殿下知道?”
“从前在中原时看过一场,很是壮观漂亮,没想到营关也有,”冯乐真说?罢有些犹豫,“营关这样的气候,能打得起?来吗?”
“应该是可以的,营关每年元宵节都有,若是打不起?来,又怎会持续这么多年。”祁景清说?时有些迟疑。
冯乐真听?出?他话里的犹疑,不免有些奇怪:“你没看过?”
“我今年是第一次元宵节出?门。”祁景清笑着解释。
冯乐真闻言一顿,顿时面露同情:“那我们世子爷未免也太可怜了。”
她说?……我们……世子爷。
祁景清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也就是这一瞬间,前方的空地突然一声清脆响动,接着便?是火光绽放,刹那开出?盛大的光景。
冯乐真的脸被火光映得泛起?暖色,祁景清喉咙发紧,突然感?觉一切离他远去,天地万物都消失个干净,只剩冯乐真还在眼眸里。
“殿下……”
他没忍住,低低唤了她一声。
冯乐真还沉浸在打铁花带来的震撼里,闻言下意识回?头,一不小心便?闯进他的眼眸。
她微微一顿,突然扬起?唇角:“你今日的衣裳可真好看。”
祁景清眼眸微动:“真的?”
“当然,本宫骗你作甚?”冯乐真笑了。
又一声响动之后?,天地之间再次炸开花火,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祁景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冯乐真没有听?清,正要踮起?脚尖凑过去,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阿陶!”
她微微一愣,意识到什么后?猛地转身,便?看到沈随风一袭白衣胜雪,正笑着朝她的方向招手。
“阿陶!”他又唤她。
冯乐真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当即不顾什么礼仪规矩朝着他飞奔而去,沈随风笑得愈发肆意,张开双臂直接将扑过来的她抱了个满怀。
世上最动人的事,莫过于相?爱之人久别重逢。
祁景清看着这比打铁花更胜的风景,眼底一片漠然。

第55章
冯乐真扑进沈随风怀里的刹那,漂浮了一整日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沈随风眼角带笑,用披风将她结结实实拢在怀里,为她挡去所有寒凉的空气。
“想我了吗?”他问。
冯乐真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说是?想的,”沈随风眉头微挑,“但似乎也没有特别想,毕竟我迟迟未归,殿下还有心思出来玩呢。”
冯乐真失笑,藏在他披风里的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些:“遇到阿叶他们了?”
“遇到了,知道殿下跟世子出来?玩,我回家换过衣裳便直接来?寻了。”沈随风回答。
冯乐真眼底笑意更浓:“尽安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殿下瞧见我,还有空惦记其他男人?”沈随风故作不满。
冯乐真的手从他披风领口?探出来?,直接捏住他的脸:“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事。”
沈随风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冯乐真突然抚上他的脖颈:“这是?怎么回事?”
前方空地又是?铁花飞溅,照得天地一片通明。
沈随风顺着她的手摸了一下:“啊……已经养了好几日了,竟还有痕迹吗?”
“你们遇到漠里的匪徒了?”冯乐真蹙眉。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沈随风笑了,“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家之后?再仔细告诉殿下,这会儿还是?先陪世子游玩吧。”
冯乐真顿了顿,这才想起身后?的人。
她顺着沈随风的视线看去,祁景清拄着拐,正慢吞吞地往他们面?前走。他身后?是?嘈杂的人群和盛大?的铁花表演,衬得逆向而行的他默默透着几分可怜。
冯乐真心神微动,牵着沈随风的手主动迎上去。
“沈大?夫。”祁景清平静颔首。
沈随风扬唇:“世子今日气色不错,但也不宜在外面?逗留太久,再过半个时辰就回去吧。”
“好。”祁景清答应。
沈随风看他拄着拐,又要仔细询问是?否不适,冯乐真直接打断了:“好了,他难得出来?玩,你就不要端着大?夫的架子了。”
“我哪有。”沈随风哭笑不得。
冯乐真斜了他一眼:“你还想怎么有?”
“……是?是?是?,都?听殿下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一向有原则的沈大?夫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没什么脾气,只是?哄完心上人,还不忘叮嘱祁景清一句,“明日我去府上给世子请平安脉。”
“是?。”祁景清浅笑点头。
沈随风一出现,冯乐真便多了几分玩性,先前的心不在焉也一扫而空。她四下看了一圈,便要重走一遍方才猜灯谜的路。
已经去过的地方却要再去第二遍,是?为了谁不言而喻。祁景清心口?仿佛破了个洞,营关的风携裹着大?雪,呼呼地往里头刮,直到他四肢冰冷头脑麻木方肯罢休。
“我有些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想先回去了。”
“累了?”冯乐真面?露担忧,“那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祁安就在附近。”祁景清说着,朝人群里看一眼,书童不多会儿便出现了。
冯乐真见他的人来?了,便也没再坚持:“那好,你回去吧,之后?好好休息。”
“好。”祁景清答应一声,在书童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沈随风盯着祁景清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笑道:“世子今日的衣裳真好看,要是?能?做成白?色就好了。”
“这不是?白?色?”冯乐真奇怪。
沈随风:“我身上的才是?白?色。”
冯乐真仔细对比,发现还真是?有细微的差别,只是?先前她没怎么在意,便以为祁景清穿的是?白?衣。
祁景清并未走远,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只觉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将他所有阴暗的、反复思?量的心思?扇到了台面?上。
而沈随风真的只是?随口?一夸罢了,他对白?衣情有独钟,瞧见漂亮的衣袍便总想着做成白?色的,至于冯乐真,更是?没放在心上。
“你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祁景清一走,冯乐真的全部心思?就都?在沈随风身上了。
“早就养好了,”沈随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为了安全,我和陈尽安受伤之后?在驿站休养了好几日才再出发,本来?算着今天早上能?到营关,谁知迷了路,折腾到这会儿才回来?。”
“在跟本宫解释为何食言?”冯乐真扬眉。
沈随风笑了一声:“是?啊,都?答应要陪殿下过正月十五了,结果一直到现在才回,怎么也该解释一下。”
冯乐真唇角的笑意就没散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让你治的人如何了?”
“沈神医出手,自然是?药到病除,”沈随风答完,又有些好奇,“那妇人像是?塔原宫廷里的人,殿下怎么会认识她?”
“本来?是?不认识的,但想认识也不难,”冯乐真说着,两人已经走到街口?,她看到自家马车后?提醒,“走吧,回家。”
沈随风一顿:“不是?要猜灯谜?”
“你该回去歇着。”冯乐真提醒。
沈随风一脸无辜:“可我不累,只想陪陪殿下。”
冯乐真蹙了蹙眉,正要说他几句,便被他拉进了人堆儿里。
沈先生博览群书,什么都?懂一些,唯独对灯谜一窍不通,站在一堆灯笼下绞尽脑汁,半天也没猜出一个。冯乐真看得哭笑不得,只好出手相?帮,最后?替他赢来?了一块竹子所制的平安符。
“我这儿也有一个。”冯乐真从怀里掏出祁景清先前赢的那个。
沈随风笑了:“看起来?像是?一对,正好我们一人一个。”
说着话,他便将平安符挂在了腰上,并用眼神催促冯乐真快点。
“……这么廉价的东西。”冯乐真讪讪,不太想挂。
沈随风直接从她手中取走,自顾自给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挂好了。冯乐真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两人在外头玩了将近一个时辰,沈随风还想陪冯乐真看子时的烟火,却被她强行带回了家中。
“衣裳脱了。”回了屋,关了门,她说。
沈随风无奈:“殿下怎么总喜欢叫人脱衣裳。”
“不脱衣裳,本宫怎么知道你身上有多少伤?”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我没什么大?碍,倒是?陈尽安,一条腿险些废了,还好我身上带了药,没让他年纪轻轻便落下毛病。”
“废话这么多,还不快脱。”冯乐真扬眉。
沈随风无奈,只好将衣裳一件一件褪下。
屋里地龙烧得虽热,可什么都?不穿还是?有些凉的,沈随风肌肉紧实的胳膊上汗毛林立,自行揉了揉才好一些。
冯乐真用视线将他一寸一寸描绘,除了淤青,还有冻伤,本来?漂亮的身体此?刻挂着这些痕迹,如同花瓣染泥。当看到那些刚结痂的刀剑伤口?时,冯乐真眼神不由得暗了暗,沈随风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庆幸自己?在驿站养了些时日才回来?,她如今瞧见的,才不至于那样血淋淋。
“幸亏天寒地冻,你穿得厚实,”冯乐真有些长了的指甲点在他心口?的划伤上,“否则单就这一下,都?能?要你的命。”
“有衣裳挡着,没事的。”沈随风温声回答。
冯乐真抿了抿唇:“本宫不该派你们去塔原的。”
她鲜少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但这一刻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却突然生出一分真切的懊悔。
沈随风察觉出她的情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都?说没事了。”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俯身将他的衣裳捡起来?,正要为他披上时,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冯乐真微微一顿,抬眸便撞进一双暗沉的眼眸里。
空气一瞬升温,衣料落地时发出轻微的摩挲声,冯乐真停在半空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沈随风循着她光洁的胳膊,以不由分说的态度与她十指相?扣。
一路纠缠到了床边,唇齿分开的间隙,两人无声对视,又一同跌进情与欲钩织的大?网。
沈随风抬起她圆润的膝盖,抚了两下后?一路往上,冯乐真喉间溢出一声轻哼,便难耐地闭上了眼睛。
床幔层层叠叠,挡住了香炉里溢出的白?烟,床幔之内人影纠缠,偶尔泄露一室春光。
热意弥漫中,沈随风抬起湿漉漉的手指,轻轻点在冯乐真的唇上。
冯乐真微微一怔,意识到是?什么后?蹙眉躲避:“脏……”
“是?你自己?的。”沈随风轻笑,泛红的眼角透着一分肆意。
“那也脏。”冯乐真抓住他的手,不肯让他碰。
沈随风也不勉强,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夜还漫长,慢慢来?。
不知不觉间子时已过,短暂的烟火轰鸣后?,天地都?恢复了安静。冯乐真听着外头的风声,一扭头便看到了沈随风沉睡的眉眼。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又折腾这么久,还敢说自己?不累。冯乐真勾起唇角,伸手抚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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