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礼能理?解,他?家?里那些烂事儿?加起来?够他?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想别的。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和叶疏霆碰到后,周宴礼对江会会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严防死守。
退一百步说,如果江会会真碰到一个真正意义上对她好的人?,哪怕对方不是周晋为?,他?也认了。
可这个叫什么叶舒婷的,他?那个眼神一看就不对劲。
江会会看不出来?,不代表同样是男人?的自己看不出来?。
想到自己之前还百般劝说她去?和他?交朋友,周宴礼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脑子他?妈进水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班里帮忙传话,说是叶疏霆为?了答谢她前天?帮自己补课,特地给她买的奶茶。
不等江会会开口回?绝,一旁睡觉的周宴礼二话不说,坐起身,把奶茶接过来?,插上吸管两口全喝完了。
他?把空杯子还回?去?,笑的不可一世,赤裸裸的挑衅:“帮我?谢谢他?,挺好喝的。”
那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他?出去?后,周宴礼靠着椅背,目光一直放在窗外。直到那个欠揍的人?影出现在后面,他?比刚才?笑的还拽,甚至不忘冲他?竖个表达友好的中指。
叶疏霆暗暗咬牙,腮帮子都因为?忍耐怒火而绷紧了。
“不礼貌哦,小?礼。”旁边那道轻柔的女声提醒他?。
周宴礼一回?头,就看到江会会手里拿着试卷,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周宴礼和她解释:“中指在国际上的意义是你好,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江会会半信半疑:“真的?”
她似乎不相信他?对别人?会这么友好。
“真的。”周宴礼就是在欺负她什么也不懂,在那儿?信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口胡诌,“一根中指代表友好,两根代表双倍友好。”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半信半疑。
运动会的报名要截至了,占彤在班上做了最后一遍统计。
她和别人?说话态度强硬,洪亮的大嗓门,来?到周宴礼这儿?就成了小?鸟依人?的夹子音。
“周宴礼同学要不要报一个?”
周宴礼头也没抬,靠坐椅背,长腿伸直,踩着前桌椅子下的那条横杠,正低头玩游戏:“随便。”
“那报什么?跳高?和五千米都空着。”
他?敷衍:“都行。”
“跳高?吧,周宴礼同学个子高?,有优势。”
“昂。”
“五千米好像也行,你腿这么长,跑步肯定也比别人?也跑得快。”
“行。”他?眉头一皱,“靠,看不到后面有人??老子都给你打信号标点了。”
占彤见他?和手机说话的字数都比自己说的多,嘴一撇,哼了一声,又去?问江会会:“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参加竞赛?”
江会会正在修改上次的错题:“嗯,应该要在那边待上一周。”
周宴礼这会儿?也不敷衍了,主动过来?问她:“什么竞赛?”
占彤还记着他?刚才?敷衍自己的仇,阴阳怪气:“玩你的游戏去?。”
“不玩了,一群傻逼。”他?把手机锁屏,随手把桌面上一扔,问江会会,“什么竞赛?”
“数学竞赛,每个学校五个名额,班主任让我?去?。”
他?是听说过他?爸妈是因为?竞赛结缘,但?那都是明年的事儿?了,所以应该不是这次。
“要去?一周?”
江会会点头:“考前学校会单独补课,所以会多待几天?。”
周宴礼问她:“住哪?”
江会会被?问住:“应该……是学校安排的宿舍吧。”
他?皱眉,眉宇间流露担忧:“住得惯吗。”
“应该不会很差。”
占彤看着二人?,自己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她抿抿唇,失落地离开了。
周宴礼还是不放心:“你要是住不惯就给我?打电话,我?去?附近酒店给你开个房。”
江会会回?绝他?:“不用这么麻烦的。而且是去?外省,不在平江。一周后就回?来?了。”
周宴礼没有说话,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周宴礼这段时间成日里的耳提面命,让她多硬气一点,面对不喜欢的人?或事要学会拒绝。
也要适当?的多认识些新朋友,不要总把自己缩在谁都没办法进来?的小?角落。
虽然对江会会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但?她还是在努力改变。
每天?回?到家?都会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想让自己看上去?活泼一些。
从前就连妈妈也总说,她身上没有青春期少女该有的活力。
整天?闷声闷气的,看着就死气沉沉。
她反复上扬嘴角,直到整张脸都酸了,她才?伸手揉了揉脸颊。
好难哦。
临近过年的缘故,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年货,整栋楼到处洋溢着油烟的气息。
老小?区隔音差,一到饭点必定全是吆喝声。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乒哩乓啷的争吵。
“一天?天?只知道玩游戏,作业写了没?我?看你别读书了,去?楼下帮你刘叔叔收废品算了。还不死过来?吃饭?”
“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离婚是吗?好,离啊!”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做什么,不怕被?人?笑话?”
“人?来?就行了,还提什么东西啊。快进来?快进来?。”
这几乎是小?区里每天?必不可少的日常了,江会会早就习惯。
妈妈也在准备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炸物。
炸肉丸和炸藕盒。
刚出锅的,还在冒热气。妈妈单独装了一碗,喊江会会的名字,让她给周宴礼送过去?。
妈妈对周宴礼有种找不到原因的喜欢,虽然他?在妈妈面前装的还算懂事,可是这栋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懂事的孩子了。
但?妈妈对他?就是格外偏爱,这种偏爱都快盖过江满了。
“那孩子一个人?住,过个年也不知道他?家?人?能不能在他?身边。你把这些给他?送过去?。”
江会会点点头,端着那碗炸物,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小?声问妈妈:“如果他?家?人?没来?的话……可以让他?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吗?”
她沉闷内向的性子,还从未邀请过谁,更别说主动了。
妈妈似乎察觉出什么,抬眸看着她。
江会会急忙解释说:“因为?他?是我?的同学,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觉得他?挺……挺可怜的。”
妈妈叹气:“是挺可怜的。”
具体可怜在哪,妈妈也不知道。每次问起他?父母,他?都低下头,不说话。
妈妈从他?的沉默中判断出他?双亲不在了,心一软,点头说:“那你去?和他?说说,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就让他?来?我?们家?一起过年。正好你爸和盈盈也要回?来?了。”
她再次点头,不敢表现出太?开心,怕被?妈妈看出端倪。
端着碗离开厨房前,她看到案板上的那碗蒸排骨。是妈妈单独给江满开的小?灶,他?最近生?病了,支气管炎,在医院住了几天?。
江会会沉默片刻,偷偷用筷子夹了几块肉最多的到碗里。
周宴礼买了老鼠药粘鼠板捕鼠夹,最后还找了专门抓老鼠的人?。
结果那几个人?居然直接带了几只猫过来?。
在他?家?折腾了一整天?,老鼠是全部消灭了。里面的家?具也快被?一起消灭了。
被?猫爪抓烂的沙发,全是划痕的桌椅,甚至连他?的衣服也有几件遭了殃。一股猫尿的骚味。
江会会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屋子。
热到衣服都脱了,身上只穿了件T恤,袖子卷到肩上。
刚忙完体力活,肌肉都是紧绷的,线条劲韧,盘旋着微凸的筋脉。
听到开门声,他?过去?把门打开。
就看到门外探进来?一颗圆圆的脑袋。她是十分典型的圆头,梳高?马尾时后脑勺饱满,一双剪水瞳带着好奇的光:“你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他?把门打开:“我?收拾屋子呢,被?那几只猫弄得乱七八糟。”
江会会端着碗进来?,她想起来?,上午好像的确一直听到有猫叫,她还以为?是楼下的流浪猫。
她把碗放在桌上,让他?先吃饭,吃完了再收拾。
周宴礼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把肩膀上的袖子撸下来?。
江会会拿着筷子,学着刚才?自己对着镜子练习的笑容,冲他?笑了笑。
周宴礼脚步顿住:“怎么了?”
她愣住:“什么?”
“怎么突然做起鬼脸了。”他?笑着坐过来?,“碰到高?兴的事儿?了?”
“……”
江会会默默收了笑,“吃饭吧。”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做的?”
她摇头:“我?妈妈做的。是为?年夜饭准备的。”
周宴礼恍惚了一下,时间过得还挺快,居然要过年了。
江会会说:“妈妈答应让你去?家?里一起过年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宴礼咬了一口排骨,问她:“什么都行?”
江会会有点为?难:“太?复杂的我?不会做。”
周宴礼就随便报了几样。
刚好江会会都会,她点了点头,让他?慢慢吃。她则起身去?给他?收拾屋子去?了。
他?已经收拾过一轮了,一个小?时前洗过澡,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扔在脏衣篮里,准备待会儿?忙完了再洗个澡,然后和身上这身一起洗了。
江会会看到了,走过去?正要将衣服翻出来?。
他?似想到什么,猛地冲过去?:“干……干嘛?”
江会会被?他?这个反应弄懵:“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
“不用。”他?语气生?硬又干巴地拒绝,又将衣服塞了回?去?,“我?自己洗就行。”
他?突然觉得头有点疼,按了按太?阳穴。
似乎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江会会是同龄,哪怕他?们是母子,必要的距离还是得保持一下的。
班主任打电话找江会会要了信息,因为?竞赛的事情需要买票和安排住宿。
妈妈给了她两张五十的纸钞,里面是她这几天?的生?活费。
车费的话,学校那边是会报销的。
因为?竞赛赢了有奖金,对高?考也有一定的加成,所以妈妈还算是比较支持她。让她这几天?也不用帮忙做家?务了,楼下方姨那个收银的活儿?她也给推了。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学习,争取拿个好名次,知道吗?”
江会会看着手里那两张崭新的纸钞,点了点头:“嗯。”
竞赛的时间刚好和运动会撞上,所以不用担心学习进度会落下。
因为?最近流感肆虐的原因,周五学校提前半天?放了假,下午会让人?来?做个全面的消毒。
周宴礼翘了上午的课,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估计不是去?打篮球就是去?网吧打游戏。
江会会忧心忡忡,他?继续这样下去?,高?考怎么办。
走着走着,路就被?拦住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冰清玉洁的小?白花吗?”
江会会抬起头,面前走过来?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女生?,她们穿着短裙和光腿神器,再配上一双雪地靴。
发型则是统一的大波浪。
这是之前总在学校外面拦她的女生?。
她低下头,手不安地攥着书包背带,想绕过她们离开。
可下一秒,再次被?挡住去?路。
这个点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看到一个学生?打扮的乖乖女被?一群女混混挡住去?路。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霸凌。
也有路人?想过要不要上前帮忙,最后纠结一通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平江总共就这么点大,别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去?了。
于是大家?都对这边的场景视而不见。
“这么久没翻你书包了,今天?总该有钱了吧?”其中一个粉色挑染的波浪卷嘴里嚼着泡泡糖,走过来?拉她的书包拉链。
江会会朝后退了一步,远离她:“我?没有……钱。”
她的手落了个空,冷笑一声:“还敢躲了?”
她恼羞成怒,伸手一下一下往她肩膀上戳:“小?贱货,是不是太?久没来?找你,所以忘了姐姐们了?嗯?”
后面那群人?纷纷笑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全是捉弄的嘲讽。
江会会一边怕到浑身颤抖,一边又不停的回?想周宴礼总和她说的话。
“你一直忍受,她们就只会得寸进尺。你要反抗知道吗。如果打不赢,你就抓着其中一个死命的揍,揍到她叫爷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打人?她不会,可是……
那人?的手还在往她肩上戳:“嗯?小?贱货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怕到尿裤子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
人?的性格是没办法一朝一夕改变的,正如昨天?软弱的人?不可能第二天?就变得勇敢。
但?人?总得逐渐成长,总要慢慢成长的。
就像周宴礼说的那样,只有学会反抗了,她们才?不会一直欺负她。
要反抗,要反抗……
她的手在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咬到嘴唇开始发白。
她闭上眼睛,紧张到深呼吸,最后狠狠将她推开。
“你们如果继续来?找我?的话,我?会报警的!”
她竭力按耐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她全部的力气了。
对方被?推的踉跄,差点摔倒。此时满是怒意,冲上来?就甩她一个耳光。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顿住了。
江会会身后不过十米的距离,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眉眼熟悉。
之前见过的,徒手把她扔过一次。他?那超强臂力拎她简直像拎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
此时对方身上唯一还有学生?特征的大概就是嫌麻烦系在腰上的校服外套。
头发又剪回?短寸了,挺不好惹的一张脸,嘴里叼着棒棒糖,下颚微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和狠戾。
好像只要她们敢还一下手,他?就能让她们集体去?见上帝。
久远的恐惧让她们歇了气焰,最后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离开。
她们走后,江会会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
她刚刚……居然把那些总是欺负她的女生?赶跑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浮的口哨声,周宴礼吊儿?郎当?的过来?:“可以嘛,刚才?挺帅。”
江会会眼里还压着匪夷所思,她张了张嘴,手往前面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们被?我?赶跑了。”
像在通知,又像在炫耀。
“这不是可以办到吗。以后再被?欺负了,就像今天?这样,知道吗?”周宴礼按着她的头顶,笑着揉了揉,“不管你的能力能不能赶跑她们,但?有这样的勇气就是最好的开始。”
对,最好的开始。
她头发被?揉的乱糟糟,她也没有心思去?理?顺,仍旧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了如噩梦一般的霸凌,并反抗了她们。
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她希望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可现实总是与梦境相反。
她软弱可欺,面对霸凌,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顺从和妥协。
可是今天?,现在。
梦境居然不可思议的成真了。
江会会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是这七天需要用到的一些日用品还有衣服。
周宴礼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平安符,让她带上:“我听那些人说,这玩意?儿保平安的?,也不知道灵不灵。”
符咒很?小一个,像是黄纸折的?,可又比纸要硬上一些。
放在她掌心,甚至还没有三分之一大。
江会会说:“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打仗,要平安符干嘛?”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将它挂在了书包的?拉链上。
周宴礼双手揣兜,往门上一靠,站没站相,轻描淡写道:“带上呗,有总比没有好。”
虽然只去一周,但江会会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周宴礼。沉吟了好久,她轻声嘱咐他:“你不要打架,这几天听话点?。”
周宴礼耸了耸肩,表情无辜:“我都多久没揍过人了。”
前天在球场那次不算。
那个傻逼不光球打的?臭,嘴也臭。周宴礼忍不了,篮球照着他脸上砸,直接过去将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通。
后来那人再去篮球场的?时候都躲着他,生怕再碰上。
当然,这件事江会会不知道,他也没敢让她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会会的?手机来了消息。
是群消息,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
洗衣机有个甩干功能,周宴礼不知道怎么用。
虽然这玩意?儿是当下最新款,也是最贵的?,可这是二十年前,对?他来说就是崭新的?老古董。
他艾特周晋为:“这玩意?儿怎么用?”
周晋为退群之后没几天又被周宴礼重?新拉进来。
这次他也懒得再管,也可能压根就没注意?到?。
江会会没见他在群里出现过。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爱莫能助。她家里的?洗衣机是最基础的?款,没有甩干功能,洗完之后得用手拧干。所以?她也不知道他这个该怎么用。
房间内的?灯是关着的?,害怕被妈妈发现自己在玩手机,江会会只敢躲在被子里。
呼出来的?热气很?快就让冰凉的?手机屏幕蒙上一层雾气,她用手背轻轻擦拭,雾气又凝结成了水珠。
屏幕内多出一条信息:“左边,按两下。”
“哦,然后呢。”
这次又是很?长时间的?沉寂。
——等着。
周宴礼发了条语音,江会会不小心点?开,忘了开听筒模式。
周宴礼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烦躁又不爽:“多说几个字能要你的?命?”
江会会手忙脚乱去捂手机,生怕被妈妈听到?。
可还是晚了,妈妈站在外?面敲门,语气不满:“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她结结巴巴的?撒谎:“有……有一道题我不会做,问了一下……我们班长。”
听到?是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妈妈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提醒她:“早点?休息,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
“嗯。”她刚从被子里出来,有点?鼻音,声音糯糯的?,“知道了妈妈。”
回完这句话,她屏息等着,直到?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按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等她再次将头?缩回被子里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错按了语音功能。
那一条六十秒的?语音已经?发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犹豫地将它点?开,里面传来自己慌乱磕巴的?声音:“有……有一道题我不会做,问了一下……我们班长。”
她顿时觉得自己脸颊燥热无比,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整张脸涨得通红。
偏偏是撒谎的?这句话被录了进去。
或许是怕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引发第二轮猜忌,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发信息。
直到?江会会将沉默打破。
——不好意?思?呀,我刚才不小心按到?了。
后面还配了一个流泪的?小表情。
周宴礼的?消息发过来,哪怕隔着文字也能感受到?他的?调侃。
——哟,小会会还学会撒谎了。
江会会默不作声,在心里埋怨他笑话自己。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这次不是群消息,而是周晋为私发给她的?。
【周晋为:明天要去苏河?】
江会会心中疑惑,他怎么知道?
【江会会:嗯,要去那边待一周。】
他也没有继续多问。
【周晋为:考试顺利。】
江会会将这四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回了一个礼貌客气的?“谢谢”
话题点?到?为止。
周晋为带给江会会的?第一感觉就是难以?琢磨。
有时候觉得他离得很?近,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远。
大约是性格原因,比起?“疏离”,更像是“防备”
他对?所有人,都存在一种拒之千里的?“防备”和“戒心”
早上去了统一的?地方?集合,六点?就出发。为了送她,周宴礼甚至还专门定了好几个闹钟。就怕叫不醒自己。
上车之后,他懒懒散散地靠着站牌冲她招手,哈欠不断。
江会会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睡的?,或者,压根就没睡?
六点?的?平江天色还没大亮,整个城市处在沉睡阶段。
乘坐大巴车去苏河,大概五个多小时的?车程。
住宿条件比较一般,听说之前是租给来这里写生的?学生的?。
每人一个小单间,洗手间和浴室是公共的?。
一起?过来的?除了江会会,还有两男两女。和她不是一个班,平时也没说过话。
江会会原先还很?胆怯,上课吃饭都是独自一个人。直到?她们主动过来询问她,今天那道测试卷最后一道大题该怎么写。
江会会愣了好一会儿,没想过她们会和自己搭话,有些受宠若惊。
她低头?,轻言慢语的?将那道题讲了一遍。
解题过程很?细致,没有丝毫不耐烦,对?于她们中途提出的?一些困惑,她也一一为她们解答了。
江会会的?性格很?温和,可以?说是没什么脾气。
像是站在深山老林里,看?着慢慢流过的?溪水,经?过你脚边,冬日带温,夏日透凉。
堵塞了一晚上的?难题终于解开,她们笑着和她道谢:“之前看?你总是独来独往,还以?为你很?不好相处。”
江会会有些局促地握着笔,呼吸因为紧张而逐渐变得沉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次吃饭我们可以?叫你一起?吗?正好三个人,可以?多点?一些菜。”
“可……可以?的?!”她认真地点?头?。
心里时刻记着周宴礼的?话,竖中指是表达友好。
她跃跃欲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勇气。
算了,下次吧。
前面几天都挺好的?,虽然有些不适应外?地生活,但白天的?繁忙可以?让她忘记这一切。
等到?了第四天,江会会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开始绷紧了。
那种压力是无形的?,她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胸前,让她喘不上气。
其?他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去走廊的?公用座机那儿给家里打电话,哭诉一大堆,这边压力太大,想回去了。
在来之前手机就被提前收走,公用座机成了唯一能和外?界联络的?工具。
江会会也想像她们那样给家里人打电话,可妈妈……
算了,妈妈肯定会说她娇气,一点?苦也吃不了。
爸爸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煤矿工人,一个月就有二十九天都待在地底下。
江会会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莫名的?心很?慌,肚子也一直在咕噜作响,下午去的?晚,错过了饭点?,到?现在为止还什么都没吃。
人到?了晚上,所有负面情绪都会被不断放大。江会会侧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她为数不多的?出远门经?历中,这次是压力最大,也是最紧张的?一次。
因为压力大,因为紧张,所以?显得尤为无助。
她默默闭上眼,反复催眠自己赶快睡着。可越是心理?暗示,失眠就来的?愈发汹涌。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很?想哭。
外?面不知道是谁在敲窗户。
她愣了一下,目光放在窗帘上。
米杏色的?窗帘,被外?面的?月光映照,微微透视。她甚至能看?见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影。
这里是在偏僻的?郊区,这么晚了……
难不成是小偷?
所有的?情绪都被铺天而来的?恐惧取代,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怕惊扰到?外?面的?人。
正当她的?手碰到?房门的?插销时,并不隔音的?窗户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江会会?”
她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犹豫地走过去,将窗帘拉开,终于看?清站在外?面的?两个人。
是周宴礼和周晋为。
她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一种前所未来的?踏实和心安:“你们怎么来了?”
周宴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窗户。
江会会看?懂了,将窗户拉开。
外?面的?冷风渗进来,她缩了缩脖子,又问了一遍:“你们怎么来了?”
周宴礼让她先去穿件外?套,别冻着了。
“想你了呗,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吃的?。”他回答的?是她刚才的?话,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江会会穿好外?套,等她再过来的?时候,周宴礼将手里的?炒饭从窗户外?递进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破逼地方?,又是山又是田,我还以?为自己进了深山老林。”
江会会抿唇:“周宴礼。”
他立马会意?,听话的?点?头?:“行,不骂了。”
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周晋为:“你怎么……也来了?”
他淡声:“顺便过来看?看?。”
“顺便?”周宴礼低声嗤笑,不留情面的?拆穿他,“是谁今天早上刚回平江,就死皮赖脸跟着我。”
周晋为眉头?微皱:“谁跟着谁?”
如果不是他,周宴礼恐怕还得火车转大巴,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
他们俩好像总是不太对?付,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可身上的?傲慢却完全一致。
以?至于每次碰到?,难免争锋相对?。
无助不安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得到?消散,那碗饭江会会只吃了一半,太多了,她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