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会欲言又止:“可……”
周宴礼下巴一抬,让她放心,他家里那?些长辈就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不然也不会把他溺爱成如?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江会会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从未见?过妈妈对谁露出这?副宠溺喜爱的表情来。
哪怕是江满都没有。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
“这?孩子,唉,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吧?你看看,这?都瘦成这?样什么?了。”妈妈心疼地捏了捏周宴礼的手?臂,“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江会会看了眼周宴礼那?卫衣都掩盖不住的宽肩,以及卷了半截的袖口下露出线条劲韧的手?臂。
瘦……吗?
江满还躲在?房间不敢出来,妈妈给他单独留了菜和?饭。
她问江会会待会儿要去哪,如?果没事的话就帮方姨看会店,有工资的,按时薪算,一小时十块钱。
江会会喝了口水:“我?约了同学去学习。”
妈妈点头:“那?行?,我?待会帮你回绝了。”
在?学习上的事情,妈妈基本都是支持她的。
周宴礼听到她说?约同学去学习,记忆被勾起来,问她:“那?个叶什么?婷?”
“嗯。”她本来拒绝了,但架不住周宴礼一直劝说?,说?她也该去拓展拓展她的社交圈子了。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有点道理。
只是……叶疏霆……
她也搞不明白?。
将碗里的饭吃完,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周宴礼先她一步:“我?来吧。”
妈妈瞧见?了,眼底的喜爱遮都遮不住:“真乖啊这?小孩。没事,放着吧,你们去忙你们的,这?里我?来收拾。”
因?为和?叶疏霆约的是十点,江会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周宴礼在?门口等她,黑色冲锋衣里面是件运动衫,手?上拿了个篮球,正百无聊赖地放在?指尖转着圈。
显然已经等了她很久。
江会会看到他后,顿了顿:“在?……等我??”
“不然还能等谁。”他停了动作,将篮球从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他的手?很大?,手?掌宽大?,手?指也长,的确很适合打篮球。轻轻一抓就将篮球牢牢抓住。
“我?去附近篮球场打会儿篮球,你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江会会和?他并肩往楼下走:“不用,图书馆离这?里很近的。”
“很近我?也得接你。”他伸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往自己肩上一挂。
江会会拗不过他,给了个大?概的时间:“那?你四点过去找我?。”
周宴礼皱了皱眉:“要学这?么?久?”
江会会突然想起什么?:“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快期末考了,我?顺便给你也补习一下。”
他耸肩求饶:“饶了我?吧,我?一看书就头疼。”
江会会语重心长:“距离期末考只剩最后一个月了。”
“只剩最后一个月了,学了也没用。”他开始诡辩。
江会会被他的话哽住。
……算了,她也不勉强他了。
坐公交来到图书馆,周宴礼把书包递给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篮球场就在?后面。要是中途学的无聊了也可以过来找我?,看会儿帅哥缓解缓解视疲劳。”
“帅哥?”
周宴礼臭屁:“你面前这?个。怎么?,不帅?”
“嘁,不要脸。”她抱着书包,小声吐槽了一句。
叶疏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很久,此时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两杯奶茶。
看到江会会了,冲她招手?。
这?里的图书馆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能吃东西或是不能讲话什么?的。
里面甚至还有蹭网打游戏的。
两人在?学校是同学,但并不熟悉。他是体育生,经常需要参加集训,所以在?学校的时间不长。
江会会坐下后,和?他打了声招呼,语气礼貌:“你好。”
叶疏霆的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他结结巴巴:“那?……那?个,我?……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随随随……随便给你买了一杯,希望你别别别……别介意。”
江会会沉吟片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视上的瞬间,他连脖子都爆红不已,急忙低下头:“没没没……没有。”
江会会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问下去。
今天讲的是上次的小测试卷,因?为小测的时候他去外地集训了,所以没能赶上。
老师单独让他们又考了一次,江会会看着上面的分数。
二十三分。
好吧,至少比周宴礼的要高。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入主题,将错题全部给他讲了一遍,讲的耐心又细致。
她的声音柔和?,和?她本人的脾气一样,没什么?棱角。像是毫无攻击力的温水,可以包容世?界上的万物。
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各种解法都讲了一遍。
但她能感觉到,叶疏霆的眼里全是迷茫。
“还是……听不懂吗?”她轻声问他。
他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听得懂,就是……”
挠了挠头,脸色为难,“全部组合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懂了。”
原本以为她会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可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草稿纸翻了个面。
“哪道题不懂?”
“全……全部。”
其实也不是全部,经过她刚才?的讲解,他很多都懂了。
她和?老师比起来,足够耐心是她最大?的优势。一道题她可以拆分成无数步,一点也不嫌麻烦。
但……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都行?。这?是他的私心。
江会会轻垂眼睫,眼神有些无奈。
却也还是没说?什么?,从头又给他讲了一遍。
他中途和?她东扯西拉聊了一会儿:“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嗯。”她点头,将解题过程写在?草稿纸上。
他好奇:“哪里?”
江会会沉吟了一会儿:“航空航天大?学。”
“当空姐?”
“不是。”江会会其实不想和?他聊这?些,但她的性?格又没办法让她做到对别人的问题视而不答,“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哇。”他一脸惊叹,实则没听懂。
他以为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选择师范大?学。想不到居然是飞行?器设计?倒是和?她的外在?反差有点大?。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江会会不受影响,继续给他讲题。
她很认真,这?种认真体会到任何一件小事上。只要是她答应过的,她一定会做好。
叶疏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她的鼻梁不算特?别挺,恰到好处的弧度,嘴唇饱满红润,睫毛很长,浓密卷翘。所以能很清楚的看清她的眼睛。
浅棕色的瞳仁,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子。清澈透亮。
她说?话时,嘴唇一闭一合,声音很轻。
偶尔伸手?撩一撩垂在?耳旁的落发:“……所以测算出的结果是23,这?道题应该选C。”
叶疏霆拼命忍耐,才?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右手?按住,不让它去碰她的头发。
江会会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太明显,他急忙低下头,去拿桌上的奶茶。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这?题选C,难怪。”
难怪个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看她了。
江会会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三点半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
她弯腰收拾书包,他急忙起身:“我?送你。”
江会会刚要拒绝,才?将书包背上,看见?玻璃窗外的人影后,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叶疏霆见?她一动不动,也顺着她视线看去。
窗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气场凌然的少年。
此时正阴沉着视线,隔着玻璃窗,恶狠狠地盯着他。
像是蛰伏在?丛林中,伺机而动,随时都会咬断猎物脖子的野兽。
叶疏霆被看的后背一凉。
周宴礼扔了篮球,气势汹汹的进来。
他妈的,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男的叫叶舒婷。真够可以的!
他走到二人中间,将江会会挡在?自己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眉头紧皱,眼神满是戾气:“看什么?看,是你能看的吗?”
叶疏霆面对江会会时害羞,面对别人就不同了。
他微抬下颚,同样语气不善的呛回去:“你他妈谁啊?”
周宴礼冷笑,把妨碍他动作的外套给脱了。
江会会一看这?个架势,连忙拦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架了吗?”
周宴礼指着叶疏霆;“这?狗东西欠揍。”
叶疏霆一听这?话也火了:“操,来啊!”
江会会觉得劝架比讲课还累。
她硬生生地将周宴礼从图书馆里拉了出来。
“他也没做什么?,你不要总是不讲道理。”
“他还没做什么??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刚才?看你那?个眼神……”周宴礼听清了她的后半句,神色突然平复下来,“你说?我?不讲道理?”
那?句话也是情急之下说?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
周宴礼笑了一下,又自顾自地点头:“对,是我?不讲道理,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哈,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他转身就走。
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甩开她,走的又快又急。
他的腿很长,江会会一路小跑才?勉强没把他跟丢。
江会会看着面前的建筑,是周晋为家。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可他没有进去,只是去了后院,在?一块种满了不知名植物的草坪上席地而坐。
明天天气应该不错,甚至能看见?月亮。
江会会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她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他明显是生气了。
“你是想一直站在?那?里吹冷风?”安静了一路,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沉闷又生硬。
舍得和?她说?话了。江会会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和?他道歉:“我?刚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怕我?打架。”他低头拔着面前的杂草。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江会会问他:“什么??”
他笑了下。
笑容苦涩,又带着一点江会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声音更?是江会会没听过的嘶哑:“我?在?想,如?果连你也不爱我?,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从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变成人生地不熟,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都把他的话当成疯言疯语。
可他还是拼了命的想一直待在?这?里,甚至刚开始那?几天觉都不太敢睡,生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醒了之后,他还在?蒲草岛的海边,看着月亮,一边发呆一边想他妈妈。
江会会心里莫名一阵刺痛,那?种喘不上气的疼。
她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他的失落,他的难过,他的满腹委屈。
他微微屈膝,一手?撑在?身后,一手?则搭在?膝上。脑袋低垂,目光不知放在?何处。他似乎在?思考,思考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
四周的风有点大?,连绵起伏,让这?里的植物摇晃成了浪花的形状。
江会会的声音将沉寂打破:“对不起。”
她和?他道歉,眼眶有点红。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周宴礼愣了一下,刚才?的失落和?委屈似乎瞬间被别的情绪给替代,“怎么?哭了?”
没带纸巾,只能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明明是他在?生气,可她一哭,他就束手?无策到只能和?她道歉。
江会会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
周宴礼停在?那?里:“什么??”
她自己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不是说?那?个……那?个什么?……母子连心吗?”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完之后就低垂着头,恨不得埋进土里。
周宴礼人还懵着:“什么?……母子连心?”
“就是……就是那?个……”
两个人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一个比一个说?话磕巴。
最后还是周宴礼先将舌头捋直:“你不是不信我?的话吗?”
江会会的头还是没能抬起来,她耳朵微红。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甚至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来说?,主动承认自己是一个同龄男生的妈妈,的确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没有不信。”她声音微弱。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信了,不然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早就和?他划清界限。
可若是让她说?出个具体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
看到他受伤,她会慌乱,看到他被罚,她会紧张。
看到他高兴,她也会高兴。
江会会不太懂男女感情,可她心里却清楚,这?是另外一种,高于男女之情的感情。
它凌驾于一切之上,是从心脏延展开的感情。
周宴礼恍惚了一下,他闷声闷气,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高姿态来:“你别想哄我?。”
想用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骗好?怎么?可能。
“没有哄你,我?能感受到的。”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虽然说?很奇怪,可她的的确确存在?这?样的感觉,“我?的心跳,和?小礼的心跳,好像是连着的。”
周宴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大?,他的呼吸也同样停止了。
江会会这?番话换任何一个人来听,似乎都是破绽百出的,只能用来哄骗小孩的话。
可这?话在?周宴礼听来,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小孩。
他坐的这?个地方是未来埋葬他妈妈的地方。
他每次受了委屈都会坐飞机回平江,和?她告状。
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晚上。周围种满了花,他坐一晚上能拔秃一半。
用不了多久,这?里的花又会被种满。他知道,是他爸让人种的。
他低头拔草,不肯说?话。
江会会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身边,这?会儿是真的开始哄他了。
轻声细语,温柔的语气像在?给他唱摇篮曲一样:“你上次不是说?,今天有战队赛吗,我?陪你一起去,我?这?次不乱跑,我?玩小猫跟着你,我?挂在?你身上保护你。”
她玩的那?个英雄叫悠米,角色形象是一只猫。她索性?就直接叫它小猫。
周宴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了,本来气已经消了,可他就是故意忍着,不理她。
江会会仍旧万分耐心,语气一次比一次温柔:“下次逃课,就算周晋为来了,我?也和?你一起出去。”
听到这?话,他终于有了反应。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认真真回答我?。”
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了,江会会松了口气,她点头,眼神果然认真起来:“你问。”
还以为他会问出什么?严肃的问题来。
安静几秒钟后,他问她:“如?果我?和?周晋为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她眼里短暂露出一些迷茫来。
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他:“我?不会游泳,可能会是第一个被淹死的。”
周宴礼笑出了声,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认真回答了。
这?下气是真的彻底消了。其实早就不气了,从她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后时,他就已经不气了。
如?果他真的想甩开她,简直轻而易举。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异常安静,周宴礼一上车就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他打了一天的球,加上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再好的体力也被耗尽。
江会会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不发烧才?松开手?。
经历上次他感冒发烧之后,她总是格外在?意他的体温,生怕流感又在?他身上卷土重来一次。
因?为是周末,第二天可以睡个大?懒觉。
江满一身灰回来,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
江会会昨天熬夜学习了,现?在?才?醒,刚洗漱完出来,看他这?样,问他怎么?了。
他隐忍眼泪,不肯说?。一副受到惊吓与恐吓的模样。
江会会下意识就想到了周宴礼。
估计又被他揍了。
在?江满和?周宴礼之间,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周宴礼。所以对待弟弟的眼泪也假装视而不见?。
昨天因?为要给叶疏霆补课,所以回绝了方姨,刚好今天有时间,可以下去帮忙。
她一直在?存钱,如?果想走出这?里,没有钱是做不到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但她觉得时间长了,总能积少成多。
才?刚出去,就听见?楼下热闹的动静。
方姨嗑着瓜子,说?搬来了个帅小伙,那?个头那?长相,都能出道当明星了。
她问江会会:“就在?你家对门,你应该见?过了吧?”
江会会点头:“见?过了。”
方姨笑容暧昧;“听说?和?你同龄,也是你们学校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不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吗。你妈可得好好防着了,万一把你拐跑了怎么?办。”
江会会默不作声,换上工作服进了收银台。
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了。
“那?个小帅哥乖得很勒,早上还带满崽子去打了篮球,才?回来就被楼上的李婶叫去帮忙修电视,说?是高材生,肯定懂。”
刚好有顾客过来,拿了几袋薯片结账。
江会会拿着扫码枪全部扫完:“你好,一共二十九。”
对方递给她三张十块的纸钞,让她不用找了,她在?柜台上抽走了一根一块钱的棒棒糖。
江会会将钱抚平整,放进钱柜里。
她听着外面那?些阿姨们的聊天内容,周宴礼居然还会修电器?
刚在?心里对他刮目相看,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又亮。
消息全是周宴礼发来的。
——你认识附近的维修师傅吗?修电视的那?种。
——今天早上碰到个奶奶说?电视坏了,让我?帮她修。
——居然是特?么?黑白?电视。
——这?玩意儿我?真的只在?博物馆见?过。
难怪他去了这?么?久。
江会会沉吟片刻,和?方姨说?了一声:“方阿姨,我?突然有点事,可能要暂时离开一会。”
她又乖巧又懂事,是这?片儿的邻居看着长大?的。大?家对她格外包容,这?点小要求自然是点头同意:“快去吧,别耽误正事了。”
“谢谢方阿姨。”
她爬楼梯去了李奶奶家,果然看到了面对地上那?些零件两眼放空的周宴礼。
身子轻微佝偻,满脸皱纹的李奶奶则一脸期待地站在?旁边,等待他将电视修好。
老人家一个人住,孩子都在?外地务工,只有过年才?回来。这?是她唯一打发时间的消遣了。
也不怪周宴礼会露出这?副愧疚的神情。
老人家对他百分百信任,结果他把电视拆的零碎,别说?修了,他连还原都做不到。
这?会儿看到江会会简直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又瞥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师傅没来吗?”
“没叫。很贵的。”过来一趟得好几百,不然李奶奶也不会找周宴礼帮忙了。
“那?怎么?办。”他更?愧疚了。
实在?不行?他再去买一台。
“没事,我?看看。”
江会会走过来,卷了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和?小臂。
接过他手?里的工具,将零件大?致检查了一遍。
周宴礼站在?李奶奶旁边,两人像监工一样看着她。
江会会不管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修个东西也一样。
半个多小时才?全部弄完。她手?里全是脏污,让周宴礼插上试一下。
他半信半疑地过去插上,电视居然真的亮了。
“你还会修这?个?”他回过头,一脸震惊。
江会会在?洗手?间里洗手?,周宴礼靠着门框,垂眸看她洗手?。
“家里的东西总坏,爸爸不在?家,所以都是我?修。慢慢的就会了。”
“深藏不露啊。”
她听出了他的调侃。
用刚洗完的手?对着他挥了挥,水溅到他脸上。他微微偏头,笑她:“学坏了。”
她说?:“和?你学的。”
手?擦干之后,她走出洗手?间,让李奶奶以后有什么?要修的和?她说?就行?。
李奶奶笑容慈祥,和?他们道了谢,又从抽屉里拿出几袋饼干来。
“拿去吃。”
江会会没有拒绝:“谢谢奶奶。”
出去之后,周宴礼笑容吊儿郎当:“看不出来,你的嘴比我?的还甜。”
她纠正他:“这?叫礼貌。”
他点头:“是是是。”
江会会往楼下走,他也往楼下走。
江会会是要去店里帮忙,而他……
“你不回家吗?”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他。
“回家?”他一脸生无可恋,“哪个家,那?个耗子窝?”
刚搬来的第一天还没发现?里面藏了那?么?多耗子,兴许是看到有陌生人来,还挺怕生。
结果第二天就熟悉了,开始大?摇大?摆的四处乱窜。
周宴礼早上刷牙的时候,亲眼看见?那?耗子从他脚边走出去。
他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恶心。
特?么?的买房子买了个米奇妙妙屋。
她听出了周宴礼的声音,也顾不上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出去?,却看到他蹲在楼梯那里抽烟,后面的门开着。
她头发披散,身上穿着睡衣,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眼神发懵的看着他:“你……”
周宴礼看到她出来?,急忙掐了烟,拼命用手驱散面前的烟雾:“你怎么出来?了?先进去?。”
他?不由分说把她推回?屋,并将门关上。
直到烟雾完全消散,江会会在门后试探性的询问他?:“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嗯。”他?扯着自己的衣领低头闻了闻,确认没有烟味才?松口。
他?就是实在烦躁的不行了才?出来?抽根烟,没想到江会会居然正好出来?了。
她将门打开,头先探出来?,做贼一样的环顾四周:“怎么了?”
“没人?。”他?说。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做完贼。”
她小?声嗫喏,从门后出来?,问他?怎么还不睡。
“本?来?准备睡的,又发现了一窝耗子。”他?眉头拧的死紧,“这房子到底是给人?住的还是给耗子住的?”
本?来?挺可怜的一件事,但?江会会莫名就是很想笑。她拼命忍着,安慰他?:“你先凑合睡一晚,明天?去?楼下买点粘鼠板。”
“还要等明天??”他?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前十七年没吃过的苦全在这两个月内吃到了。
江会会想了想:“要不然你去?楼下租个小?单间?我?给你钱。”
周宴礼眉毛一挑:“你有钱?”
“有的。”江会会让他?等一下,她轻手轻脚回?了屋,妈妈和江满都睡了,她怕吵醒他?们。
没多久,她就抱着一个存钱罐出来?。
金色的小?猪存钱罐,个头不大,但?看着挺沉的。
这里面有她的全部积蓄,是她从初中就开始攒的,虽然面额都不大。但?全部加起来?也有一些了。
这些钱她从来?不动,哪怕是饿到没钱吃饭,她也没打过它的主意。
周宴礼有些意外:“怎么这会儿?就舍得拿出来?了?”
她低着头,伸手晃了晃,听里面的声儿?:“如果是给你花……就还好。”
她声音细讷,虽然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身份,可如果让她亲口说出来?,又会觉得十分难为?情。
毕竟哪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会主动去?承认自己有一个同龄的儿?子呢?
而且按照月份来?算,周宴礼甚至还比她大两个月。
周宴礼愣了一会儿?,见她要将存钱罐砸开。
他?伸手拦住:“行了,你存点钱也不容易,留着吧。”
周宴礼大咧咧坐在台阶上,长腿屈着,手臂则闲散地搭在上面,整个人?显得十分随意。
江会会蹲在他?旁边,柔顺的长发散在后背,齐刘海遮住额头,只露出带着婴儿?肥的下半张脸。
混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调的洗发水香味。
两人?的身形差异太?过悬殊,她被?衬托的瘦小?,眼神担忧:“可你总不能在外面坐一晚上吧,会感冒的。”
“周晋为?给我?那卡我?还留着呢。明天?我?去?银行取点,给你这里头装满。就算再买八个存钱罐也能一起给你装满了。”
她低着头说不用:“我?有手有脚,可以照顾好自己。”
周宴礼一听这话,咂摸出不对劲:“拐弯抹角骂我?残疾呢?”
“我?没有!”江会会没想到他?思维扩散的这么快,急忙解释。
周宴礼一见她这样,也不继续逗她了,唇角微挑,手按在她头顶揉了揉:“去?睡觉吧,也不早了。”
她被?他?揉的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等他?揉完之后默默用手理?顺:“那你呢?”
他?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我?也回?去?睡呗,出来?这么久,屋里那群耗子该担心我?了。”
也亏得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油嘴滑舌。
不过看他?这样,江会会也就放心了。
“那,晚安。”
平江市的夜晚格外安静,天?空被?月光洗涤成混沌的灰,空气里弥漫着冬夜的萧瑟。
烧瓷厂的老旧职工公寓内,不同的房间内,各自说着梦话。
周晋为?回?了帝都,这几天?都没有音信,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