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安分守己当昏君by顾四木
顾四木  发于:2024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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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一种?如陈御史所愿的‘文死?谏’且‘留其?名’了。
此事?风传到何?等程度:宁三娘根本不?用?等这五城兵马司的人讲给她听,九月十五当天,她夫君周坊回家后,就眼睛瞪的像铜铃,激动给她讲了这个八卦。
之?后宁三娘跟周坊同?僚的妻子,诸如杂造局、颜料局、皮作局的几位‘大使’夫人们?小聚的时候,还听到了其?余八个版本……
“太太,点上?灯再?做鞋吧。”
外头天有点阴,婆子来点灯。
宁三娘的下一针还是没落下去,心里依旧有些犹豫不?安,她担心朝廷这只是一下子的旨意,若是将来又不?管了可怎么好。
女儿虽然才六岁,却也缠了两年足了。
其?实他们?家开始的绝不?算早的,宁三娘也不?能够狠下心来,给女儿缠的厉害:因她自己娘家很寻常,只是京畿附近的农户之?女,打小要做活的,家里也没耐性去寻三姑六婆来给她缠足,以免耽误了她干农活,且家里女儿多,也不?指望她嫁的多好。
但是女儿的境遇跟她便不?同?了。
总有人来跟她说,如今大小也算个官家姑娘了,你现在不?舍得她吃苦,将来寻不?到好人家,岂不?是要吃苦一辈子?
有的女眷还会隐晦打量她的天足,话语间隐藏含义?很明确:你是命好嫁的早。
宁三娘再?看丈夫几个同?僚家,女儿都是学着‘官宦小姐’的样子安排了缠足。
她像是被卷在水里的金鱼,也如此往前游去。
头一回,孩子不?懂为什么要这样痛,抱着她哭着喊了一夜娘。
她也哭了一夜。
她只是个最寻常的人,既想要孩子在世俗意义?上?过的好,又对孩子狠不?下心来。
到头来女儿这两年缠的还是不?如旁人家。
如今倒好了。按着这道大诰,女儿一旦放开如常奔走,将来会是与天足无差。
然而事?儿到了这,宁三娘反而瞻前顾后起来。
索性先放下了鞋,就着灯重新拿起了那本《禁绝缠足诰》的书来看。
每次看到这本纸张洁白,看起来就带着御书贵气的官印本,宁三娘就会有了些底气:朝廷得破费多少啊,给百姓们?都发这种?御书!那必不?是天子一时的兴致。
何?况……她翻开来,里面这么些天大的官老爷,都痛斥缠足,更表态他们?自家从此绝不?给女儿家缠足。
不?过比起那些朝臣们?复杂的辞藻,什么‘顺承天命,保兆亿民’,她还是更愿意看写在最头里的两篇文章。
那句‘天下妇孺何?辜,竟要无罪而陷于剕刑’,让她不?免抱着女儿哭了一场。
当时那么小的孩子缠足受的罪,在亲娘看来真的是剜心,跟剁她自己的脚一般痛。
宁三娘又翻过一页,看于璚英所列的累累事?例,俱是缠足女儿奔逃不?便,在各种?天灾人祸中殒命的缘故,更是心惊肉跳。
是,她跟女儿有幸活在京城,天子脚下是绝不?会遭遇战乱的(朱祁镇:难说)。
但地震、暴雨这种?天灾可不?管是不?是京城!
宁三娘的手指抚过‘高?朝溪’和‘于璚英’两个名字,诰书上?明白写着,禁绝缠足事?正是这两位姑娘首倡。
她想起女儿疼得彻夜哭的样子,心道:若此诏真能长久下去,她情愿自己花银钱给这两位菩萨供平安海灯。
说到底她的犹豫,只是怕将来朝廷此法度松弛,女儿又落得尴尬境地。
若是真能再?不?缠足,所有人都以天足为寻常,真是再?好的事?也没有了!
宁三娘又将书往后翻去,跳过了朝臣们?的篇幅,看向最后太医院的文章:上?面不?但有文字,还有简图画了几双不?同?程度畸形的足,从轻到重,平时该如何?行走,又该穿什么样的鞋。
最后还有一份布告:
若百姓自家拿不?准证候,便可持这本诰书,去到惠民药局看诊。
惠民药局,原是太祖洪武年间所设,从京城到各州县都要设,官方还要雇下官医,‘军民贫病,给之?医药’。[1]
宁三娘第一次看到这布告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妥当,大约没人会去:女子看诊向来避讳多,何?况是看足疾。这怎么脱了鞋袜伸出去让医官看啊……
不?过很快便知:之?前那些擅长缠足的姑婆,都被五城兵马司‘请’到了惠民药局,在医官教过后,反向干起了老本行,教人如何?解足,如何?做鞋。
而她们?,确实本就是对女子足部?最熟的人。
宁三娘还抱着女儿去了一趟最近的惠民药局,正好看给给女儿缠足的姑婆坐在里头,见了她还有心情玩笑道:“老身没想到这辈子吃上?官粮了。”
然后又非拉着宁三娘给她签个字,留下家宅住地与姓名:教治一个缠足的妇人如何?行走,如何?做特?制的矫鞋后,她是有额外的五十文拿的。
五十文对普通人家来说绝对不?少:轿夫和搬运工辛苦一日才五六十文。
且五十文可以买一斤棉花或是两斤猪肉了!*
所以不?轮值的时候,姑婆们?都会向原来一样,走街串巷去拉客……只是原来是巧舌如簧劝人给女儿缠足,现在是主动劝人放足,而且特?意留下自己下次当值的时日:以咱们?的交情,可得把这五十文给我赚!
虽然宁三娘的女儿用?不?着,但来都来了!宁三娘被她缠不?过,只好给她留了个名。姑婆也忙给她拿了一张鞋样子算作回送:“这是老婆子给几个从前缠足紧、有些伤着骨头的姐儿做的几双鞋里头,实实在在选出来的穿着最舒坦的好样子。”
因宁三娘是管着家里所有银钱的,出门?的时候不?由在算账:哪怕药局隶属官方,会抽查这些婆子的记录本,只怕也有些婆子会冒支滥领些,
再?加上?这印书的银钱、药局要免费发放浴足粉的银钱、五城兵马司加班加点也要多发的月例银……
朝廷此番很是大手笔,显然是哪怕被人算计些,多花些银钱,也要尽快将禁缠足和放足事?推下去。
不?愧是天家,真有钱啊。
当真是一笔巨款。
自九月十五日起,高?朝溪是亲眼见到海样的银子,每日流水似的花出去!
姜离大致看了看账本——作为曾经的打工人,也不?免被庞大的开销震惊地眼晕,感叹道:“多亏掏了王振的钱包。”
毕竟王振捞的钱可是‘金银六十余库,市帛珠宝无算。’[2]
说起来当日王振的财产封存着由东厂交到她手里的时候,金濂还来暗戳戳打听过,直接就被姜离怼了回去:是朕的王先生(朕的钱)!
金濂难得败退:果然,王振就是陛下的龙之?逆鳞。
光禄寺的银钱补了兵部?国库亏空后,这份钱姜离就不?会再?放手了。
朝廷不?会将大把的钱用?在这里,她要用?。
金鱼胡同?。
“阿娘。阿爹回来了。”
宁三娘摸了摸女儿的脸,虽然从外头进来,但小脸蛋倒是不?冷,于是又让她去院中玩了,适量的多走动下。
周坊一进门?,宁三娘就知道他肯定有新的八卦聊,近来丈夫每次回家,都是这种?老鼠偷灯油似的双眼冒光……
“今儿别卖关子,直接说怎么了。”
宁三娘若是眼前有镜子,就会发现她自己也双眼冒光。
“我前几日就跟你说过,自九月十五日后,锦衣卫和东厂就一直在各个官宦人家突查。”
是真的‘突’,两个大明如雷贯耳的部?门?联合起来,随机去叩官员的门?。
进门?就要查家里女眷有没有放足——锦衣卫控场,东厂查实。
若官员家中推脱:内眷不?宜见人,自会随行的宦官站出来:咱家在宫里是连诸位娘娘们?都见的,贵府内眷自然没什么不?能见的。
而一旦查出来,就按照诰书免官、夺科举资格、罚银等一条龙服务。
甚至近来渐有检举之?风:大明朝最不?缺读书人,缺的是官位啊,多少举人伸着脖子好多年也混不?上?个官位,多少官员一辈子升不?上?去。
那现在……
举报上?峰同?僚违抗圣旨,多么正义?的晋升空间啊。
“这回是哪家又倒霉了?”
宁三娘起初只是随口一问,因锦衣卫和东厂查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朝臣,当日在朝上?既然‘自愿表了态’,那当然得说到做到。
那些个大官的事?儿听个热闹,跟他们?家是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这次不?一样——
“那皮作局的赵青,你也去过他家吧。”
宁三娘当即眼睛就更亮了:认识的人!
“你也知道他家老母凶的很,也轴的很,在家里什么都要说了算。”
“这次非不?肯给孙女放足。”周坊顿了顿:“不?知是不?是被皮作局旁的人偷偷告到了锦衣卫那里。总之?,锦衣卫就上?门?了,查实家中妇人女童皆未放足。”
“若是当场认错悔改也罢了,不?过免官,谁知老太太犟的哟,问就是她老太婆不?识字,耳朵聋没听说这件事?,又嚷嚷着说朝廷也管不?到她家里儿媳孙女的脚,当场就撒泼。”
宁三娘听的咋舌:真正的勇士总是以朴实无华的形式出现。
这可是锦衣卫和东厂啊!!
“然后呢?”
“东厂的人也不?废话,当场摁倒赵青就缠足,老太太当场撅过去,又被掐醒了。之?后才痛哭流涕服了软。”周坊一摊手:“你说何?苦来着!”
然后跟妻子道:“以后不?用?跟他家来往了。”跟下一任皮作局的同?僚交朋友吧。
夫妻俩亲密说着赵家的闲话,直到女儿飞奔进来,扑到宁三娘怀里。
见女儿奔跑过来,本来就心情不?错的宁三娘,更是忽然就涌出来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宝儿?怎么忽然跑进来?是饿了想吃点心吗?”
“今儿娘带你出去喝牛乳茶好不?好?”
如今市面上?忽然多了不?少牛乳茶的铺子,因用?牛乳和糖霜,是寻常人家舍不?得吃的贵价点心。
但今日宁三娘就要带女儿去!
六岁的女童先是欢呼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跑进来的原意:“阿娘,有人拍门?。”
这个点?正是家家户户预备饭的时辰,谁会不?打招呼就上?门??
夫妻俩心道:大概是街里街坊要借酱醋吧。
直到女童的声音脆亮模仿方才的叫门?声——
“东厂,开门?。”
“锦衣卫,开门?。”
周坊吓得当场掉凳:娘唉!

第42章 不能封官
随着‘锦衣卫’和‘东厂’两个词被童音念出,宁三娘压根顾不上惊到掉凳的丈夫,连忙起身飞奔出屋。
果然才走到院子中就听敲门声越发急促,之?后?戛然而?止。
同时外面颇为暴躁的话?语传进来:“方才明明听到院中?有女童声,这会子倒没动静了。怕是正心虚藏孩子呢——直接破门吧。”
语气转为恭敬:“还请大人往后?站一站,莫冲撞了您。”
近来锦衣卫和东厂实在忙的脚打后?脑勺,又见过?太多狡辩拉扯甚至是撒泼,原本就?不太多的‘礼貌’‘等候’之?类的美好品德,更是日渐消失。
尤其是东厂,在成立之?初,便是只听从于皇帝的,独立于司法?机关,能够自行凭圣旨监查缉拿朝臣的机构。
对东厂来说,别?提住户名籍上写着只是个工部九品官,便是公侯伯爵,一二品的大官,东厂也是不怵的。
或者说不能怵——背后?既然是皇帝,就?决不能丢陛下?的天威颜面。
毕竟宦官不似锦衣卫还有退路,没了官位还有民身可以去做个乡绅地主?。宦官所依赖的唯有皇帝,他们?一切所有,尽在宫中?。
“来了!”宁三娘终于抢救下?了自家?的大门。
因?应的迟了,进门的几人,显然就?有些?狐疑之?态。
大明户籍黄册管的颇严:家?中?几口人,与户主?都?是什么关系,以及形貌特征均要登记在册。
因?此打头干活的锦衣卫,此时收了刀,开始对着黄册肃声询问起来:“此户中?女籍,除了你之?外应当还有一名六岁女童。如今在哪儿?”
“在的在的!就?在里屋,我这就?叫小?女出来,请诸位大人……”
说到一半的宁三娘,有点呆住了。
因?她此时才看清此番进入自家?家?门的所有人:除了两个锦衣卫,两个宦官,还有此时四人让开道路,让出来的一个衣着打扮格外不同的锦衣卫。
穿的竟是少见的御赐飞鱼服!
锦衣卫人数众多,并不是各个都?能穿飞鱼服,绝大部分人都?是穿着寻常布甲或者相应品级的官袍。就?像朝臣们?一样,少数才能得到御赐的蟒服,麒麟服。
但让宁三娘看呆住的,不只是这锦绣华彩的飞鱼服,而?是这个锦衣卫的面容。
她从未见过?生的这般俊美的人,此时从数人后?走出,竟似一把宝剑出鞘,又似闪电划破乌云般耀目。
宁三娘完全看呆了。
有点如坠云雾的脑子,甚至忽然冒出刚才在里屋夫妻俩开的玩笑。周坊道:你若是哪天恨了我,就?去锦衣卫衙门告发我逼迫你们?母女缠足,说不得我就?跟赵青一样被抓去缠足呢。
而?眼前的锦衣卫俊俏到什么程度:宁三娘心道,啊,要是眼前的锦衣卫是自己的夫君,那,前夫被抓去缠足也没什么啊,个人有个人的命嘛!
很快,被美色惊呆的宁三娘就?被震惊到回神——
因?这锦衣卫一出声,竟是女子的声音。且说的虽是官话?,却带着几分蜀地腔调。
宁三娘简直傻掉:锦衣卫内有姑娘?
这时里屋的周坊终于从凳下?像扑棱蛾子一样飞起来,也忙奔出门迎接诸位‘钦差大人’。
还不忘牵上女儿的手。
小?女童并不懂‘东厂’‘锦衣卫’这两个令人闻风丧胆称呼的含金量,她只觉得有趣——见从来步履从容(自打当了官后?格外注意官仪)的父亲,难得疾步快走,她也就?快活地蹦蹦跳跳跟在一旁。
而?见小?女孩蹦跳着往外走,足下?穿的还是《禁绝缠足诰》上画的矫鞋——飞鱼服的锦衣卫面色松了许多,甚至取下?了自己的荷包,笑着招手:“来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糖。”
周坊更是迎头一个大震撼,跟妻子一起呆掉:?!我是不是摔得幻听幻视了!
只有小?孩子心无旁骛,欢欢喜喜跑过?去接过?了一把包在糯米纸里的白生生的奶糖:“谢谢姐姐。”
很快转头唤道:“阿娘,好甜!”
与此同时,北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之?一——西四牌楼南的西大市街上,一间新立起来的书坊正在挂匾额。
周围的商铺和过?路的百姓,不少好奇地打量这家?新店——卖书的书肆京城中?有不少,但能够自行刊印书籍的大书坊,还真是头一家?,且财大气粗直接高价买下?了最显眼的铺面。
有两个衣裙简洁的女子,正站在屋内仰头看着人挂匾。
正是高朝溪和于璚英。
璚英边看着边与高朝溪笑语闲聊:“白雨她真跟锦衣卫满京城查禁足去了?”
高朝溪笑道:“是啊,下?回见她要叫镇抚使大人了。”
璚英莞尔:这称呼变得真快,从初见的刘丽妃,到熟络后?称呼名字的白雨,到如今的镇抚使。
其实几日前的刘白雨,自己都?把这当成麻将桌上的一句玩笑。
她跟高朝溪不同,虽是活泼性子,但不爱看诗书也不很爱算账。她就?喜欢到处逛去,所以才会在出宫一趟,回来跟皇帝提起弄小?厨房,最终操办成了便利堂。
如今便利堂事告一段落,忙过?后?的刘白雨,除了打麻将和玩步打球,也有点无聊。
尤其是她的高姐姐于姐姐都?忙的不得了。
于是麻将桌上,刘白雨忽然道:“陛下?,要不让我跟着东厂一起去点查禁足吧。”
说完后?她自己却先笑了。
就?像是小?孩子提了个特别?过?分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道:“陛下?别?……”
“好啊。”
没想到皇帝应的格外自然,一边“碰”掉她打出来的东风,一边道:“你要是能坚持三日,朕就?给你锦衣卫的官职,还给你发飞鱼服。”
姜离从第一回 见刘白雨,脑海中?闪现的就?是‘丽色藏剑’四字。
心道她穿飞鱼服一定很好看。
“当真?”
姜离凑齐了四张东风,点头笑道:“君无戏言。”
之?后?还叫来金英,让他把刘白雨编到一个四人小?队里去。
金英高高兴兴应下?:今天的烧香又得到了回应呢——继高淑??妃娘娘后?,我又能讨好到一位甚得帝心的娘娘了。
多一个人多一个保险,回头熟了就?请丽妃娘娘也帮着说王振坏话?,可别?让陛下?许他出西苑!
刘白雨就?这样坚持了三日。
确实是很辛苦,尤其是第一日,回宫后?她坐在妃嫔的小?轿上就?昏睡过?去了,还是宫里的嬷嬷们?把她扛下?来的。
但在第四日,她也如约收到了尺寸都?紧急改过?的飞鱼服,以及正经的任命文书,官印以及腰间悬佩的金银牌。
“说起任命文书。”经过?上禁缠足疏,高朝溪与于璚英已?然生出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袍泽之?情,许多话?说的便通彻许多。
“这事儿到底稀奇,吏部一时竟不敢签,到底还是王老尚书,亲自来问过?陛下?的意思,甚至还拉上了左都?御史大人。”
王直死拉活拽把邝埜也带上,美其名曰:问明白陛下?的意思,你们?都?察院御史也就?少惹事不是?
否则这一回回的,下?回都?察院都?空啦。
邝埜无奈,只能跟着来了。
姜离一贯的和气(起码她这么以为)且尊老爱幼,对两位老臣悠然道:“这有什么?”
“向?来宫中?嫔妃,家?中?父兄多有因?她们?入宫得锦衣卫世袭官职的。”
比如孙太后?,做贵妃的时候,宣德帝就?封了其生父锦衣卫指挥使的虚衔,兄长也得了指挥佥事,甚至连亲近的族人,最低都?得了个锦衣卫百户的官职。
此等例子比比皆是。
如今刘白雨的官位与他们?等同,又不会占用锦衣卫内那稀少的编制,而?是恩加官衔。所以——
皇帝疑惑:“妃嫔母家?能靠她们?得的官职,她们?自己怎么当不得?”
王直、邝埜:啊这,虽然闻所未闻,但好像,有那么些?道理啊。
姜离看着两人,主?要是邝埜。
她说到这儿了,都?察院还要上书劝谏吗?
其实,姜离扪心自问,她真是个很懒得发火的人。因?为脾气太好,姜离有时候都?会怜爱自己。
甚至她的梦想就?是做个大熊猫,来回溜达吃竹子、爬树、啃苹果、喝盆盆奶。
但,如果有人干扰她的精神状态,她也不介意变成一只八爪章鱼,同时发八只爪子的疯掀翻八方。
哦对了,还是蓝环章鱼。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当官的直接,邝埜几乎是凭直觉做出了判断:“陛下?言之?有理。臣今日来面圣,是另有其事:虽说未到年底补录官员的时日,但都?察院近来御史多有缺如,臣特来请旨。”
言下?之?意:我是来申请新员工的,不是来劝谏皇帝不能给妃嫔封锦衣卫官职的!
姜离满意点头。
两位大人小?心翼翼地来,一脸认命地走,高朝溪全程在旁。
此时对璚英说完结局:“王老尚书很快送来了吏部的公文。”
两人闲话?的过?程中?,书坊的字号匾额已?经妥当挂好。身着便衣的东厂番子上前:“两位大人,匾额已?然安好。” 他们?已?经惯了在外不称呼娘娘。
“若是大人们?看过?无误,我们?再将红绸挂上。”还没有到正式开业的日子,匾额便是装上了,也要再取红绸覆盖,到了正日子再扯下?来。
两人仰头看着匾额上的金字。
是于谦亲笔所提的‘朝英书坊’四字。
其实这京城第一座私人书坊的名字,高朝溪是想从姜离的原本姓名中?寻出字眼来命名。
姜离:罢了,我的名字不太吉利,第一个书坊怎么能叫离。
至于她的姓氏,也不太合适。
如果用了,那就?只能叫美女书坊了(美女-姜)。
“就?以你们?的名字来定吧。”
而?高朝溪和于璚英为了谁的字放在前面,还彼此很是谦让了一番。
还是姜离道‘不急,又不只开一家?’,才先定了朝英书坊这个名字。
毕竟在于璚英看来,此番禁绝缠足,还是淑妃能够劝动皇帝下?旨的缘故。若皇帝不下?旨,她便是写上百万字的《戒缠足文》……又有谁会看呢。

金鱼胡同。
到底是锦衣卫和东厂,职业性疑心病,哪怕小姑娘蹦跳着出来,也不能打消他们全部?怀疑,很快把一家三口分开来各自问话?。
刘白雨单独领着吃了糖后就很愿意跟着她的?小女童。
小孩子也想要热情招待喜欢的人:“姐姐吃串葡萄吧,我?家葡萄很甜。”
刘白雨看向院中角落的葡萄架,这个时节,架子上已经挂了?累累的?葡萄。
她当真去摘了?两串葡萄,从?水瓮里舀了?一瓢水冲了?冲,就跟小女孩一人拎着一串吃了?起来。
边吃边问她,记不记得几?岁开?始缠足,又是什么时候,家里给她解开?的?。
不只是为了?问这家有没有按诰放足,还要记录下来数据,到时候一并交给太医院。
宝儿?的?童声稚语说完,刘白雨的?葡萄也吃完了?,她取出棉帕擦了?擦手,让小女孩脱掉鞋袜,她细细观察过小孩子的?足骨形态,面?上神色松了?松。
每次到了?这一步,刘白雨其实都要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
这真是一件考验人的?差事。
她要直面?许多无法挽回的?残疾苦难,还要面?对许多无可言说的?愚昧。这几?日下来,刘白雨的?厌蠢症直线上升——这个词还是皇帝告诉她的?。
从?前?刘白雨一直以为,一个人只要心里不打算作恶,那么笨一点也没关系。
然而?现在她走街串巷,方知有时候蠢比坏还要令人厌恶。
毕竟聪明的?坏人是能够审时度势,且能够沟通交流的?。但蠢且固执的?人,实在让人无比暴躁,失去各种美好品德。
刘白雨第一日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于东厂的?暴力?执法。
几?乎没有什么言语规劝,但凡有酸儒在他们面?前?摇头?晃脑提起什么‘自宋元以来古制’,就当即让他感受一下‘拘泥古制’。
或者有些固执的?妇人,觉得这是在害她们,有一户人家甚至把女儿?塞到地窖里去都要躲避朝廷放足的?突查。
地窖哪里能长呆!底下都是缺氧的?,小女孩被抱出来的?时候嘴唇都紫了?。
然而?那妇人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拍大腿撒泼而?哭:“现在朝廷让放足,简直是不管百姓的?死活啊!将来我?女儿?一双大脚嫁不到好人家,我?便去锦衣卫门口撞死。”
刘白雨被蠢货怄死,说句丢脸的?话?,险些当场气哭!
旁边锦衣卫倒是见多了?癫人,已经面?不改色,表示你现在就可以去撞死。
并且当即抽取他家幸运男儿?开?始摁倒缠足,东厂宦官还颇为幽默真诚表示:别哭了?,等缠完后,说不得你儿?子能嫁个好人家呢。
这宦官是闽地罪臣之后莫入宫廷,说的?是大实话?——明朝男风不少,南边更重,闽地契兄弟(男子与男子结契为夫夫)很常见。*
朝廷有圣旨,咱家必须依旨而?行,所以别指望你女儿?啦。还是指望你儿?子有了?特色,结个有钱的?契兄吧。
那一日简直是闹得鸡飞狗跳,那妇人一会要拿剪刀自尽,一会要撞墙,又恨得要打女儿?出气,嫌她躲的?不好。
刘白雨从?那出来后,体会到了?很多时候讲道理的?无用。
于是她也惯了?:能动手就别吵吵!
所以方才叩门片刻,这家女童笑声消失不说,没不肯开?门。
他们当即就要撞了?。
好在是一场误会。
此时刘白雨看着眼前?脸红润饱满像海棠果似的?小女孩,想起了?那家的?女孩,都是一般六岁的?女童,从?菜窖被抱出来的?那个孩子,简直也像地窖里那种保存不好的?一颗干巴小白菜。
见那妇人打女儿?出气,刘白雨把小姑娘叫到一旁,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她看得出,小女孩穿的?是改的?男孩旧衣,身上都是劳作的?痕迹,在这家里她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看起来每日都在做活。
既然要干活,何?不去宫里,还能吃饱穿暖不朝打慕骂。
出去时候一个人,回来时候带了?个六岁女童。刘白雨还特意问过同行宦官,这小女孩户籍是良民,自己这样……算不算拐带人口啊。
宦官忙道:“娘娘,不,大人说什么呢,您这是在为宫中择选宫女啊。本身秀女也好,宫女也好,就多选自京畿之地。”
给宫里选人的?事儿?,怎么能叫拐带呢!
他们若是私下行这些事,或许会被嫉恨的?同僚告上去,惹恼皇帝后物理性摸不着头?脑。但眼前?这位明显不会因此事被责罚。
话?虽如此,刘白雨回去,还是单独向皇帝回禀了?一下。
姜离从?摇椅上坐直了?些:“干得好啊。”
有的?家长只是生了?孩子,但并不配做父母。
“以后遇到继续捡就是。不然,只怕过不了?两年,这孩子就被卖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不如入宫做宫女,拿一份月例做事。
刘白雨得了?允准,高兴之余不免又替纵容她的?皇帝担忧了?一下——“陛下,这样会不会传出陛下违制、毫不恤民各处搜选宫女的?风声,坏了?您的?圣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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