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安分守己当昏君by顾四木
顾四木  发于:2024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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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杨廷和原本是内阁首辅,因为嘉靖帝继位搞大礼仪事件,杨廷和因故致仕,张璁上位,杨慎就咽不?下这?口气。
组织了一帮御史?小弟,以绝佳的口才?鼓舞大家道:“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然?后埋伏在金水桥边,准备张璁来上班就扑出来把他打死。*
很有种政斗上解决不?了你,就物理上解决你的魄力。
吓得?张璁好久不?敢来上班。
而嘉靖朝之后的隆庆朝,大臣们也不?虚。
当时内阁首辅高拱很有点搞‘霸权主?义’的味道,总是压制别的朝臣的入阁之路。朝上重臣多有怨言。
其中有个暴脾气的大臣殷士儋就不?干了,直接当朝勃然?大怒,先开骂:“你老高先赶走了陈公,又逐赵公,复逐李公,现在又对付我是不?是!”简直不?当人!
单骂人还不?过?瘾,又直接撸袖子过?去就要揍高拱。
两个宰相级别的高官在朝堂上就要打起来!
但考虑到殷大人是正儿八经山东汉(济南历城人),又比高首辅年轻十?岁,真要打起来,高拱估计要遭老罪了。兼之宰辅们就当庭打起来实在太有失颜面,就有人站出来制止了两位老大人。
制止斗殴的也是熟人——张居正。
好在当年张大人也年轻,显而易见武力值也很不?错,这?才?摁下了殷士儋。然?后还无妄之灾的被殷大人一起怼了一顿。
由此可见,明朝大臣的朝堂武德,跟官员级别问题也不?大,上到内阁首辅,下到年轻小御史?,都可以撸袖子就上。
不?要怂,才?不?要在沉默中死亡,就要在沉默中爆发!
虽说?明朝大臣这?么喜欢斗殴,但最初也是最厉害的一次朝堂斗殴,还是朱祁镇搞出来的后遗症——
皇帝御驾亲征被瓦剌逮走,更连累半个朝廷的文武百官殒命,数十?万大军埋葬于土木堡,京城危如累卵。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顺在朝上居然?还敢呵斥百官。
直接被愤怒的朝臣们拥上来打死,成为了有明一代最恶性的斗殴事件‘午门?血案’。
那从不?是一时的怨气,而是数年被宦官走狗欺压的怨恨,是眼见忠正之士枉死,而所有人只能沉默的心底溃创,一碰就疼。
在那一日,变成了火山爆发了出来。
亦如今时今日。
一个朝笏板飞到了马顺的头上。
这?是御史?王竑的笏板。
在成为御史?之前,他是国子监的学生。那一年酷暑之际,他们都亲眼见到快七十?岁的师长,被马顺带着人上了枷锁。
“戴着不?许摘,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去跪着求王爷爷吧!”
王竑深知,他们的国子监祭酒李时勉是不?会去的。他宁愿带到死。
但国子监的学生如何?见得?了这?个,上千人跪在宫门?口替师长申明,又诣阙请奏,愿意以身代罪。
王竑也是那日跪在学子中的一个。
他也递了愿意替老师背负枷锁的奏疏。
时过?境迁,此事却永志未忘。
今日的马顺,让王竑想起了跟他跪在一起的千余名同窗们。那日马顺也是这?样不?耐烦的挥动手臂,让锦衣卫动手,驱赶学子如牛羊。
若现在还让他如此羞辱,还活什么!
若是这?样的朝廷,还做什么官!
王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砸过?去,是因为武器只有一个,定了定神免得?砸偏浪费。等他手稳定下来,便把笏板狠狠拍在马振脸上。
同时撸袖子就往前冲。
不?过?,虽然?王竑的笏板是第一个扔出去的,但第一个以拳头打中马顺的却不?是王竑。
而是一个叫刘钺的国子监讲师。
他是刘球的长子。
父亲被害死后,他们兄弟的仕途当然?也就断了,别想走什么科举了,便是考上了,也不?会有前程的。还可能会引起王振一党的注意,把小命陪进去。
好在刘公为人素来得?人敬重。朝堂上其余的官员保不?住刘球,但也不?能看?他家一脉断绝。王直等尚书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国子监职务。
都不?是入流的官员,只是个寻常讲师。
这?不?是个好活计,在明朝当编制内老师也挺惨的。
因太宗年间,有国子监毕业出来的学子,在考核中简直是啥也不?通水平太差。永乐帝怒了,有圣旨明发:“凡弟子员再?试不?知文理者,并罪其师,发烟瘴地面安置。”[1]
就是说?学生学不?好,老师也有罪,得?被发配边疆去。既如此,这?就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也正因如此,王振等人倒也没再?理会他们。
这?也是旁人唯一能做的事了:起码保全了刘公的子嗣,以及给他们家一份生计能养家糊口。
作为一个普通的讲师,刘钺是没有笏板的,但在王竑扔笏板之前,他已经挽好了袖子越众而上。
六年了。
父亲已经死了六年了,但刘钺至今还记得?,捧着血衣裹着的父亲断臂一路走回家的心情。
六年来,生父的血从掌心滴落的感觉从未消失。
直到此刻。
与拳上仇人的血汇聚在一起。
像是一点火星落在一大堆的干草。
沉默肃立的群臣,一拥而上。
“血债当由血偿。”
姜离分享的是猫猫视觉,颜色当然?是不?太对的,于是越发像看?一部诡异色泽的恐怖片。
在她第一次看?到马顺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问题。
将来是走司法程序将此人下狱审讯,还是依旧将他送出去给群臣群殴?
前者,符合正常的流程。按理说?,没有人应该绕过?大明律法私自审判。甚至按照大明律,在官员真正定罪前,被审的时候还能有个座位呢。
但后者,所有人都会很痛快。
不?止报仇的人,还有旁观的人。
姜离心知:很多恶人其实是非常胆小的。他们会肆无忌惮对别人举起屠刀,用刻毒的手法折磨旁人。但在他们自己面临痛楚危险时,却是极端害怕的。
大约是在他们心里,只有自己是人,旁人都不?是。
若不?能身临其境,他们永不?能体会。
行凶者残忍地折磨了受害者,他至少?应当感受一下绝望和痛苦。
姜离在脑海中跟爱猫聊天:唉没办法,谁让是昏君呢,咱们就做点昏君该做的事吧。
走什么大明律。
这?正统年间的大明,颠倒事之多,又何?必在此计较律法道理。
眼前的瓜子皮已经堆起了一小撮。
姜离手里还拿了一枚椒盐味道的瓜子,尖端敲着御案,看?着群臣的进程——
“不?过?……今日两者说?不?定能同时出现呢。”
她从猫猫的眼中看?到了终于到达现场的于谦。
而在这?之前,还有英国公张辅在控场。
毕竟,在乾清宫门?口打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和打死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完全不?同等级的罪名。
‘打’这?件事,是很可以春秋笔法的:从打,变成对打,那可就是双方都有错法不?责众。
姜离看?着猫猫屏幕:“看?他自己造化吧。”
其实,要是直接被打死,对马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啊,不?然?今日后,他肯定要被扔到牢狱里去经历审讯,最后估计还能得?到一个凌迟的应有结局。
于谦因为安排成国公出京城的军务,到的晚了一些?。
来到乾清宫门?前的御道时,原以为他今日受的冲击已经够大了,但眼前的一幕还是令他有些?震惊到了。
文武百官们都挽起袖子,手上拿着笏板在抽人,腿下在毫不?犹豫地踹人。
‘人’,就是现在已经倒地的马顺。
而令于谦惊讶的除了斗殴,还有——郕王居然?被裹挟进去了。
明朝官服虽是文官绣禽,武官绣兽,但除了补子外,一打眼看?去是很像的。而在一片差不?多的官服中,夹杂了一个显眼的亲王服。
朱祁钰觉得?很荒唐,这?世界上一切都很荒唐!
他原本只是安静地站在乾清宫门?口的影壁下,看?着肃立不?退,宁愿不?吃不?喝在这?里打地铺也要劝陛下勿亲征的群臣。
然?后……一切就发生的太快了。
马顺出来,斥呵群臣,板子糊脸,蜂拥而上。
朱祁钰在震惊中,看?着老英国公反其道而行之,向他走了过?来。
张辅心中认定:一旦朝臣们动手,打了皇帝心尖上王先生的狗,皇帝只怕要恼火责罚群臣。
那么,既然?打马顺一下也是错,不?如好好暴揍他一顿,起码出口气。
而英国公直奔郕王来,也是有缘故的:一来郕王要是这?时候转头去汇报此事,皇帝派大批锦衣卫出来镇压可怎么好。
二来,郕王身份贵重,是皇帝唯一的弟弟,皇帝从来就是个任人唯亲的偏私性子。朝臣们或许比不?过?王先生的狗,但亲弟弟还是不?一样的。反正打的又不?是王振,只是马顺而已。
当然?要力邀郕王加入他们。
于是张辅第一时间自发自愿奔过?来‘保护’起了郕王。
“殿下小心!马顺大概是突然?发了羊癫疯,竟然?在乾清宫门?口动手殴打朝臣,简直是丧心病狂。殿下千金之体,可别被此人冲撞了。”一边随口给马顺扣上打人的大帽子,一边把郕王牢牢圈在自己身边。
虽然?老英国公七十?五了,但戎马一生硬朗矫健,胳膊如铜浇铁铸一般,当场给年轻的郕王殿下固定住了。
朱祁钰:……老将军不?讲武德!!
‘保护’郕王之余,英国公也实在看?的腿痒,也过?去踹了两脚。英国公和亲王所至之处,旁人还给他们让了条路。
朱祁钰就这?样被英国公也卷了进去。虽说?他也跟着踢了马顺几下,是挺开心的没错。
但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完全不?似往日在朝上风度翩翩的文臣武将,朱祁钰还是觉得?魔幻极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天,到底能不?能结束啊!
于谦穿过?这?片战场跟英国公和郕王会和,实在是很不?容易。
毕竟当一群群情激愤的人挤在一起,真的是难免误伤。
好在拜大明的科举制度所赐,所有府、州、县学不?但设置文化课,还会设置骑射课程,考得?好也能加点分,所以文臣多少?都有点功夫在身上。*
而于谦之前外放十?九年,在各地经历事情不?少?,身手也不?差,绝不?是弱不?禁风的文人。
因此有惊无险地挤到了张辅身边,没有受伤,只是袍袖被扯破了。
“殿下。”
“英国公。”
张辅见他到了,就把手边的亲王交出去:“劳烦于尚书看?护好殿下,老夫去止住群臣。”
于谦毫不?意外,将郕王安置在身后对张辅道:“待会儿我会去面圣向陛下陈情此事。外面的事儿就拜托国公了。”
很简短的对话?,但两人均是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由刚刚出现在这?里,唯一没有动手(对此于谦也心内十?分遗憾,无论是李祭酒还是刘公都是他敬佩之人)兵部尚书去面圣回禀此事。
英国公则在外制止群臣。
主?要是事态也有些?失控了,后面的朝臣打不?到马顺,纷纷开始投掷自己的笏板以及怀里的东西,甚至还有官员扔出了自己早起私藏在袖内的糕饼。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王竑的准头,于谦刚才?就差点被打到,站在前面的户部尚书王佐,更是已经被一块友军笏板误伤,退出了战圈。
但……这?只是表面的分工。
两人的言下之意,却不?只是如此。
见英国公去到马顺旁边,去检查马顺的生命体征,发现马顺奄奄一息还有口气后,英国公就站在了马顺最近处不?走了——于谦便知道他跟英国公是心有灵犀地领悟了对方的心思。
于谦进去陈此事,能把罪名都扣在马顺身上,不?殃及群臣最好了。
若不?能,皇帝非要保马顺的话?,英国公在外就直接弄死他——难道还真等他被抬去救治,从只剩一口气养回来,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再?回头找补祸害今日动手的大臣?
不?能够!
马顺今日,要不?被冠上殴打大臣的罪名入狱审讯,要不?就死在这?!
这?件事只能他来做——英国公方才?纵容群臣(否则以他的威望可以更早压住现场),甚至拉住郕王殿下一起加入时,他就想好了这?一步。
人死不?能复生,皇帝恼火又如何?:反正他七十?五了,还是皇帝曾祖父辈分的,皇帝要干的出来,就拿他给马顺抵命吧!
自从听过?陛下那鬼迷日眼的亲征计划,张辅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感觉这?条老命,反正悬得?拉乎。
他走之前,一定要带走马顺这?个祸害!
“我跟于尚书一起去面圣回明此事吧。”
于谦看?向开口的郕王。
经过?一番拉扯推搡,郕王殿下虽未受伤,但繁复规整的亲王服饰也被扯的有些?歪歪扭扭,冕冠下的发丝都有几丝垂落。
此时他表示要跟去面圣,而且伸出了一只手臂。
于谦有点不?解,轻声问道:“殿下?”
朱祁钰是从方才?英国公的话?语,以及于尚书挤过?来时都被扯破的衣袖得?到了灵感。
他挽了挽自己的袖子,露出刚才?背在身后拧了自己一把的手臂。
亲王养尊处优的无瑕皮肤出现了一块红痕:“马顺忽然?发疯当真是骇人,连本王都伤着了,实在是以下犯上。本王要去向皇兄告状!”
群臣一瞬的吃惊静默,被王直老尚书的声音打破。
七十?岁的老尚书义愤填膺声音,有力的如一把锤子砸实这?件事:“马顺简直是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居然?敢对亲王行凶!”
躺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马顺,一听这?话?垂死中差点惊坐起:对亲王动手绝对是死罪啊。
“我没有……”又被英国公踢回去了。
马顺的声音被淹没在文武百官一片“对对对”中。
张辅看?着郕王殿下胳膊上略红的一片:“那劳请殿下与于尚书一同入内向陛下奏明此事。”
快去吧,再?不?去这?点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要消失啦。
于谦伸出手,目光含着一点清亮笑?意:“殿下请先行,臣随在后。”
群臣目送两人进入乾清宫。
无人在意处,墙上蹲着的黑色御猫甩了甩尾巴。

目送郕王与于尚书的身影绕过乾清宫影壁后,群臣们方转过头来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同朝为官多年,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也真是头一回看到同僚们撸袖子干仗,干到冠歪衣破的狼狈样子。
此时大家彼此对望都有点尴尬,就找点事来做。也确实有事要做——满地找自己的?笏板。
地上散落的又何止是笏板。
有官员捡到诸如玉佩、荷包、扇坠等私人物?品,还要?举起来问问是谁的?,搞一下失物?招领。
然后互相致谢,逐渐又恢复了原本朝上客气有礼的?官场风度样子。
方才是热血上头,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一想,不少官员都为方才的?事战栗起来。
有激动?亦有畏惧。
也不由都关注起躺在地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马顺,努力评估他?现在的?生命状态,生怕他?丝血挂掉。
同时朝臣们也注意?到了英国公一直站在马顺旁边,保持着一个随时能‘无意?’发生踩踏事件的?距离。
朝上人精何其之多,不少人都看出了英国公的?用意?。
包括方才最先动?手的?王竑和刘钺。
王竑不由上前行礼道:“英国公,您老乃国之柱石,何必为这?种人在古稀之年背上污名。”要?是皇帝不肯将马顺夺职下狱,英国公可?就是杀害同僚的?名声。
这?怎么?能让英国公来背!
他?老人家刚才基本都在保护郕王,没怎么?动?手。
王竑上前表示做人要?敢作敢当,他?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个,按照首诊责任制,也该由他?负责到底。
刘钺也争先道,如果要?了结马顺,怎么?算都该由他?来。
法理不外?乎人情,之前也有为父亲报仇而?致人死亡,律法轻判的?情况。
如果真要?搞死马顺,刘钺是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他?觉得他?才是这?里最适合的?人。
张辅见两人都想跟自己抢这?个活计,直接伸手挡开拳上还在滴血的?刘钺和王竑,如斥自家晚辈般道:“去,小孩子家后面站着去。”
“英国公!”
刘钺刚要?再争,就见须发皆白却依旧目光炬射的?老国公看着他?,语气温和下来道:“你这?性子倒很像你父亲。”
“站远点吧,你还很年轻。”
当还有很久很久的?将来。
乾清宫外?,朝臣们在外?各怀心事,没有注意?到一直蹲在墙上全神贯注看斗殴的?黑猫,忽然眼?神就失去了焦距。
然后摇了摇猫头,似乎很疑惑自己为什?么?呆在墙上,很快跳走了。
“当鸟也不错,下次我?从鸟兽房要?只?鹦鹉,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了。”
6688每次只?能待在一只?小动?物?身体内,但倒是不挑物?种。
朱祁钰被兴安领进门的?时候,就见皇兄兴致闲雅在喂一只?停在窗口上的?喜鹊吃瓜子。
只?是,朱祁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眼?了,他?原来见到的?小鸟除了飞,都是蹦蹦跳跳的?,而?这?只?喜鹊似乎是在窗上踱猫步。
“小钰。于卿。”
姜离见两人入内,就留了一把瓜子在窗口,转身坐回去面对他?们。
她正在训练6688适应不同的?生物?状态。虽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猫,但不同动?物?,有不同动?物?的?方便之处。
6688老实乖巧学着嗑瓜子。
朱祁钰上前,按照英国公的?话术说起了‘马顺发疯殴打?群臣’之事。于谦则在旁补充了一番。
等诉过前因后果,朱祁钰犹豫了下才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脑海中使劲回想着过去二十年生活里的?不如意?事,声音努力凄凉委屈了一些:“皇兄,马顺闹得厉害,连我?都被刮碰到了。”
姜离笑眯眯地看着。
真是……好不熟练的?茶艺啊。
不过,对于历经千帆的?人来说,有时候生涩才有趣可?爱。
要?是想看熟练的?茶艺和卖惨——姜离想起昨晚去看王振的?经历了。
昨夜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工作计划,难得有点失眠,索性重新上线晃悠到小佛堂去看王振了。
已经抄了三?个月血经的?王振,见到皇帝的?瞬间,那哭的?——姜离当场就退了两步,生怕泪飙到她衣裳上。
王振是真情实感地受苦了,于是拼命给皇帝展示了这?近百日他?是如何度日如年,身心皆受到重创的?。
姜离看去,确实是手指和手臂都伤痕累累,显然是重复刺血的?结果。
而?他?整个人也是如负重疾一般面色青白,看起来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用王振告状的?话说,是兴安故意?苛待他?,一点荤腥油水都不给他?吃。居然瞎扯什?么?如果沾了荤腥,会冲淡血中的?佛性。
呸,王振恨死了:难道硬的?跟石头似的?粗面大饼就有佛性了?!
王振非常凄惨地哭诉完,又跪着把自己这?些日子用生命抄写的?经书奉给皇帝,很经典茶艺地泣血道:“只?要?陛下龙体安康,我?便是剖肝沥胆,抽髓剥骨也死而?无憾。”示意?皇帝这?经文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心头血哇。
然后就见皇帝用一块手帕包着手指翻了翻,叹口气:“就抄了这?点啊。”
王振:……
总之,昨夜被王振哭的?叹为观止的?姜离,今日再看朱祁钰这?说话时还带了三?分心虚的?小模样,就觉得茶的?很清新了。
因此,她从瓜子拼盘里抓了一把递给他?,这?是她令瓜子小厨房特制的?口味。
“绿茶味的?,尝尝。”
朱祁钰接过来,他?原本就很喜欢吃坚果,就真的?吃了起来。
嗑了两枚才顿觉:……皇兄神态太自然了,以至于他?被带跑偏了。可?他?明明是进来是回禀马顺事的?!
但这?一下已经打?断了他?诉苦的?状态,他?重新努力了下,才问道:“皇兄,马顺的?事儿……”
姜离看他?怪辛苦的?,索性直接打?断道:“朕知道了。以下犯上以奴犯主,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敕法司擒了按律审讯便是。”
朱祁钰当即眼?睛都亮了。
语气里难掩欢快地答了个“是”。
而?姜离看他?眼?睛这?么?亮,倒是想起一事:“听金英说,你近来常在宗人府待到夜里,可?要?仔细眼?睛。”
因明朝的?藩王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终止王府殉葬事就是个琐碎的?活。
朱祁钰接过去后倒是干的?兢兢业业,又配合之前姜离交给礼部?的?‘废不当旌表殉死女子事’,给各王府也不停地发公文反复重申,免得有些藩王根本不理会当地官员,不拿这?当回事,以王府的?名义乱发牌坊。
想到这?儿,又念着以后朱祁钰要?忙的?更多,姜离就道:“前日内膳监新进了一个两广的?厨子,进献了一个家传的?枸杞叶猪肝羹的?方子,太医院看过,说是方子很好,明目清火还补肝。”
感觉日后朱祁钰和于谦都很需要?这?道汤。
于是姜离叫过在旁侍候的?小宦官:“去取了方子来。”
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的?朱祁钰,忽然涌上一阵夹杂着一点愧疚的?心酸——
因皇兄骤然大病一场,这?三?个月来,他?跟皇兄待的?时间,比过去三?年,不,七年都多。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膝下就这?么?两个孙子当然都很喜欢,那时候朱祁钰也还小,就住在宫里,兄弟俩见面比较多情分还厚密些。
但后来,太皇太后仙逝,朱祁钰开府出宫,王振又是个把皇帝围的?滴水不漏,生恐别人分到一点的?人。
这?七年来兄弟俩见面的?次数就锐减,基本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皇帝龙体不适,朱祁钰才循例去问安。
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赏赐被奴才克扣了,都不敢直接找皇帝说。
可?这?三?个月来,朱祁钰觉得皇帝对他?是很好的?。
先是愿意?把内府十库这?种皇帝私房都交给他?审查,后来有心废除殉葬这?件事,也第?一时间找他?商量,倒有了种寻常人家兄弟姊妹遇到事儿一起商议着办的?意?味。
今日更是,皇帝预备御驾亲征,就下令他?监国代政;以为马顺冲撞了他?,就同意?将人下狱;现在连一道保养的?汤羹都想着他?……而?他?‘被冲撞’到的?地方还是自己拧的?。
“皇兄!”
朱祁钰忽然上前几步,就在御榻前的?脚踏上一跪开口劝道:“臣弟不懂战事,如今不去说那些朝上大臣们劝皇兄的?朝政话——臣弟只?是做为弟弟,担忧兄长的?安危,伏请陛下以天子之体为重,不要?离京涉险!”
而?于谦进来,原也不只?是为了马顺事,见郕王忽然心绪动?容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也随即跟上,言辞恳切请陛下三?思。
又道他?愿以兵部?尚书之位领军令状,保边境平安,请陛下勿要?如此仓促御驾亲征!
看着仰着头,带着期待看她的?朱祁钰,姜离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在被这?不讲道理的?系统选中前,姜离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生日,是已经在职场呆了八年的?成熟大人。
于是看满宫妃嫔也好(她们中最大也只?比皇上大一岁,还是二十三?岁刚毕业大学生的?年纪),看二十一岁的?朱祁钰也好,都完全是看弟弟妹妹,甚至是看小孩子的?心思。
总愿意?这?些人都过的?好点,比如做了麻将给嫔妃们玩,比如放开猫狗房,谁喜欢什?么?宠物?就去挑一个。
而?近来她正在准备在后宫开个便利店和奶茶店,毕竟打?麻将也是很消耗体力的?。
说起来,开个咖啡馆能每日喝喝咖啡看看书清闲度日,曾经还是她大学时候想过的?生活。
还是进入了社会后,才知道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人总要?被毒打?后,才能逐渐从清澈大学生成为熟练社畜的?一份子。
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当了皇帝,岂不是想开什?么?就开什?么?。
哪怕她把金拱门开遍大明也没人敢管她啊。
扯远了。
姜离收回她的?思绪,有点无奈地看着眼?圈都要?红了的?朱祁钰。
没办法,姜离这?个人,是比较吃软不吃硬的?。面对朱祁钰和于谦这?种恳切之言,比面对御史弹劾她要?头疼百倍。
“朕会再细想想。”
乾清宫外?,群臣终于把郕王和于尚书盼了出来。
在听他?们转述皇帝下旨将马顺‘擒下按律审讯’后,英国公立刻招呼旁边人来一起抢救马顺,谁身上带了什?么?保心脉的?药丸赶紧贡献出来。
既然要?下大狱审讯,那可?得让他?好好活下来,经受一遍大明律的?审讯,尤其是要?他?亲口交代私刑处决刘球等官员的?罪行,然后好光明正大给忠臣平反。
刘钺忍不住举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英国公拍拍他?的?肩膀:“回去给你父亲上柱香吧。”
之后又走过去问于谦,皇帝可?有收回亲征旨意?。
听了皇帝的?回答,英国公沉吟了下:那也不能现在就撤,万一皇帝见朝臣们都走了,一时放松又被王振激起了亲征的?热情怎么?办。
但现在皇帝有了松口的?迹象,且刚刚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他?们也要?给皇帝一点面子——总不能把锦衣卫指挥使打?个大半死后,继续堵在乾清宫门口。
好在皇宫里别的?不多,就是宫殿多。
张辅很快选了新的?肃立抗议亲征的?地点:就在乾清宫东侧的?奉先殿。
说起来,今日中元节的?早上,他?们可?是刚去过奉先殿。然而?现在提起再去,却仿佛过了良久,简直是一日如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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