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 by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关灯
护眼

反之,若打蒙古,其余诸国暂时不足为惧,可一心专攻,铲除此背上毒瘤!
蒙古建国不久,二十?多?个部落凝聚有限,大难当头,极有可能乱如散沙!即便不能一口气根除之,如辽、金一般打残、打散,便大功可成!届时夺得马场良驹,重?现铁骑光辉,北可铲除蒙古余孽,东可夺踏遍辽、金,西可直达天山,何人能挡……”
科技的发展需要时间,需要积累,在未来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漫长岁月中,骑兵仍会是战争的主力军,所?以蒙古,一定要拿下!
越说越兴奋,秦放鹤的脸上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去岁大旱,蒙古国内减员不少,如今正?值水草丰美?之际,绝不可叫他?们休养生息!”
错过今年,蒙古的实力极有可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不能等!
“知我者,秦子归也!”天元帝大笑,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
天元四?十?五年七月末,朱鹏举亲自率兵突袭蒙古第三?大部落乌尔耶特部,当日,以乌尔耶特部首领头颅向蒙古宣战:
“我朝素与尔交好,然尔等却?公然刺杀我朝中大臣,践踏我朝天子尊严,寡廉鲜耻!自今日起,大禄与蒙古势不两?立!”

第238章 危?机?(四)
乌尔耶特部非蒙古人口最多、占地最广的部落,但其地理?位置偏东北,最适合对中原发动?突袭,而且骑兵数量和战斗力数一数二?,一直被大禄朝廷视为眼中钉。
结果还没正式拉开?阵仗的,就被朱鹏举带人给偷袭干残了,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别看史书上记载两国交战,动?辄叫嚣调动?百万大?军,其实?多有水分,实?际上真正投入的有效战力能否有四五成都有待商榷。
如今蒙古总人口也不过五六十万,除去妇孺老弱,能披甲上马的战士勉强有个两成,差不多就是十万出头,基本全为骑兵。
近两成的比重,已经非常可?怕了。
而这十万人马,又?分散在二?十三个部落,其中尤以大?汗比尔格所在的部落最多,约有四万多人。
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个部落的常备骑兵数量也不过两三千人。
因各部落大?小不一、条件各异,兵力分布极其不均衡,七成兵力都集中在排名前十的大?部落。
像之前说过的穷鬼兀立吉所率部落,能凑出五七百骑兵就不错了。
而乌尔耶特?部,约有骑兵四千人,但真正称得上精锐铁骑的,顶了天不过两千。
然而就是这两千人,战斗力非常可?怕!
如果正面真刀真枪打,老实?说,给朱鹏举五千人马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相对蒙古骑兵,大?禄骑兵的劣势真就这么大?。
但偷袭……就不一样?了。
时至七月,刮东南风,正适合我军北上偷袭。
这厮点了五千人马,一路悄悄摸过去,半夜放火,先焚烧人家的粮仓、帐篷,又?使烟熏之法,自家则以打湿了的面巾掩住口鼻,专等着对逃出来的敌人砍头。
好些自睡梦中惊醒的蒙古骑兵压根来不及上马就被刺死,何其憋屈。
仓皇上马的,也多来不及穿戴皮甲,或因浓烟熏烤,泪流不止,无法分辨方向,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突击。
如此一来,骑兵优势无法发挥,便与步兵无异。
要么不打,既然打,就要打出开?门红,朱鹏举完全没想留活口,先以箭雨覆盖射击,然后长矛配合盾阵中距离突刺,最后步兵近身格斗……
我军兵器方面的优势彰显得淋漓尽致。
突袭战斗迅速结束,鲜血染红了曾经喧嚣的乌尔耶特?部草原,原本浮动?着青草香的微醺空气中,也充斥了浓烈的血腥气。
草原吸饱了血水,露出的泥土中透着诡异的色彩,一脚踩上去,“啵唧”有声,鲜亮的红色水花湿润缠绵。
一部分将士打扫战场,焚烧尸体,另一部分则去附近的河流洗漱、饮马,那蜿蜒的水流,都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成群的秃鹫盘旋在战场上空,有些胆大?的,已经遏制不住食欲,落下来啃噬犹带着余温的尸首。
乌尔耶特?部族人的灭顶之灾,对草原中游荡的飞禽走?兽而言,是久违的饕餮盛宴。
乌尔耶特?部原本共有马匹五千余,但两军厮杀,难免死伤、逃逸,最后经过清点,可?以直接拉来使用的,也不过两千。
其余死的伤的,悉数充作军粮。
但我军增加两千,对方少了四千,已经可?以轻微影响整场战役的走?向了。
蒙古各部落之间相隔甚远,朱鹏举又?是夜袭,等附近几个部落发现异常,乌尔耶特?部首领的头颅都被装在石灰匣子里了。
大?汗比尔格震惊,怒斥大?禄野蛮无理?,但大?禄使者的一句话,却又?叫他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大?汗或许没有派人刺杀,但您麾下的另外二?十二?个部落,也没有么?”
比尔格:“……”
他还真不敢保证。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欧阳青从另一侧出发,也与一部进行遭遇战,小胜。
到了这一步,明显已经不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了,比尔格一方面发布檄文声讨,一方面动?员所有部落进行反击,两国大?战,终于全面展开?。
局势对蒙古不利。
首先现在天气晴暖,气候对大?禄军队的影响微乎其微;其次大?禄军队不讲武德,先后两次偷袭外加天女散花就灭了蒙古七、八千人,几乎干掉全部骑兵的一成,对战力布局影响颇大?。
且蒙古经过去年?的大?旱,本就虚弱,如今正该休养生息,偏偏也不知谁非挑这个节骨眼刺杀大?禄的宝贝蛋,然后大?禄朝廷也不知怎么就把这个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子就开?战……
相当于蒙古国内连续两年?得不到补充,长期疲惫、后继无力,这对于一个被迫卷入全面战争的国家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比尔格和各部落首领不止一次痛骂下手?之人,那贼厮,刺杀就刺杀吧,偏偏还失手?了!
这叫什么事儿!
若往前推几年?,东北有辽金牵制、东南有高?丽拖后腿,蒙古笃定?大?禄不敢兴兵,但现在?
高?丽没了!
辽金残了!
现在轮到蒙古了!
甚至就连附近几个健全的小国家也不敢趁火打劫,因为大?禄非常光明正大?地喊出了口号:
“我们在报仇!”
报仇懂吗?狗日的,谁劝架谁死!
蒙古信不信,周边各国信不信,都不重要,关键是,大?禄的将士是真信啊!
贼撮鸟,往年?你们不断滋扰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杀我家秦侍郎!
秦侍郎是谁?叫汉人吃饱饭的活神仙!
反了天了,想杀神仙!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仗,性命之搏,要的就是凶性和信念,而现在新仇加旧恨,大?禄将士全都有。
天元四十五年?七月二?十三,大?禄对蒙古发动?战争,将士们上下一心,战线全面推进。
大?凡战争开?始,关键点有两个,一为前线兵力,二?为后方辎重补给,往年?中原北伐之所以屡屡受挫,无外乎后者。
但现在,蒙古兵震惊地发现,汉人好似有了神仙手?段!
他们仿佛有了妖法,可?以无视距离远近、后勤负担,源源不断地推上来粮草!
甚至天刚冷,就马上换了棉衣了!
比尔格死活想不通,哪怕一路畅通无阻,从全国各地调拨粮草不需要时间吗?
数万大?军一日人吃马嚼,少说也要几万斤粮草,更别说臃肿的棉衣,得多少人力畜力运输?中间没有损耗吗?
偶然遇到刮风下雨,难道不会耽搁吗?
期间巴图等部落首领试图利用熟知地形的优势,从失去的领土后方绕过去,对大?禄军队进行包抄,然后他们更加震惊了:
那些天杀的大?禄军队,竟然一夜之间建起城池?!
不是,那些砖石、糯米浆哪来的?
我们怎么不知道草原上有这些玩意?儿!
听说那几座拔地而起的城池内部已经开?始种地了?!
这像话吗?!
有几个曾往中原返货的蒙古商人道破真相,“听说大?禄这几年?兴建了一种铁制神器,可?无视天气日行千里、载重十万斤!想必这些东西,都是此物运来的。”
比尔格等人犹如听到天方夜谭,“荒谬!铁器如何行走??”
还十万斤?!扯淡,纯属扯淡!
“千真万确啊大?汗!”眼见比尔格面沉如水,那商人慌忙跪倒在地,将可?靠不可?靠的消息全都倒出来,“听说从今年?前开?始,京城就有活的海产贩卖了……”
比尔格等人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凉。
若果然如此,岂不是说大?禄如今完全可?以无视战争带来的影响,将以前运输辎重粮草的人力畜力腾出来,放到东南一带继续生产?
这,这可?能吗?
二?十几位部落首领面面相觑,要么根本不信,要么胆战心惊,如闻霹雳。
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家因战争而全面停摆时,对手?却还在一路高?歌猛进……
能赢吗?
我们真的能打赢吗?
天元四十五年?腊月,寒冬正盛,滴水成冰,欧阳青、朱鹏举下辖各部俱都暂停进攻,退回临时修建的城池坚守,顺带检验玉米和小麦在蒙古的生长情况。
腊月十七,太?子詹事宋琦病危。
此时秦放鹤已经可?以短距离行走?,便也陪妻子儿女前往探望,多加劝慰。
“您老一时操劳,今年?又?冷,偶感风寒也未可?知,过了这阵……”
宋琦就笑?,笑?容中并不见多少对死亡的恐惧,“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九十岁的人啦,熬得过冬也熬不过春……”
他看着屋子里挨挨挤挤站了一片的儿孙、重孙,心满意?足,“我这一生,为先帝门生,又?得当今知遇之恩,可?惜未能辅佐太?子……儿孙虽多不成器者,然皆谨守本分,不曾徇私枉法、作奸犯科,我,我无愧天子朝廷,无愧天地良心,可?以,可?以安心去见先帝啦!”
少詹事隋青竹、郭玉安回忆这几年?的同僚之情,也是动?容,不禁以泪洗面。
太?子哭拜于前,“孤资质愚钝,求先生教我!”
宋琦为人公正,处事端方,自任太?子詹事以来,呕心沥血、倾尽所有,在一定?程度上,甚至给予了太?子缺失的父辈的关爱,所以他一倒下,最伤心的莫过于太?子。
宋琦狠狠喘了几口气,拉着太?子的手?,慈爱笑?道:“殿下心地纯善,可?为仁君,日后要励精图治、亲贤远佞……”
太?子泪流满面,不住点头,“孤,我,我记住了。”
宋琦开?始感觉到生命力迅速流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完。
他的喉咙中发出短促的“赫赫”声,枯瘦的手?颤巍巍伸向秦放鹤。
秦放鹤满眼含泪,矮身上前,“先生。”
昔年?他入太?学,祭酒正是宋琦,细细算来,二?人也有一段师生缘。
宋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的上半身拼命往上抬,雪白?的胡须不断抖动?,嘴巴开?了又?合,“你,好,好好的,辅佐……”
他又?看了太?子一眼,“好好的!”
一语毕,宋琦便软倒在床上,胸口不再起伏。
太?子一愣,几息过后,终于意?识到这位恩师驾鹤西去,忽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先生,先生啊!”
秦放鹤看着那只长满老年?斑的黄白?的手?,一时间五感俱失,直到身后阿芙的哭声响起,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位曾经提防过、怀疑过,又?支持过自己的博学老者,走?了。
天元四十五年?腊月十七,酉时三刻,太?子詹事宋琦去世,享年?九十岁。
宋琦素以公正博学闻名于世,先后三次担任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园,后终于太?子詹事,可?敬可?叹。
国失栋梁,文失锦绣,天元帝与太?子俱都悲痛不已,亲拟谥号“公毅”。
因宋琦去世,整个天元四十六年?的正月,京城内都没有多少喜庆之意?。
思念故人的同时,秦放鹤也再添几分对生命的敬畏,频频前往董、汪二?府探望师长。
算来董春也快八十了,莫说古代?,哪怕放在现代?社会,也是一个随时可?能迎来死亡的年?纪。
对了,陛下!陛下也六十五岁了……
鬼门关走?过一次的人很难不去想这些,以至于董春都忍不住单独留下他说话,“人终有一死,若我故去,你也不必太?在意?。”
秦放鹤一时语塞,罕见地没能第一时间应对。
董春笑?笑?,示意?他坐下,“你重情,这很好,但也不好。”
太?重情的人不适合作官,因为容易被政敌拿到把柄。
这个孩子对外足够狠辣,但对内,总有些难以言表的柔软。
秦放鹤局促地搓了搓手?,“是。”
董春又?笑?起来。
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份情,上位者也好,同盟者也罢,才敢用他,才敢跟着他干,因为知道不会被背刺。
其实?他们两个很少像这样?单独说话,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忌讳和担忧。
但眼下,恰恰就是一个迫切更甚忌讳的时刻。
火炉上有烘烤的栗子,董春本人是不爱吃的,因为容易胀气,但秦放鹤喜欢。
他一边慢慢剥着,一边听董春轻描淡写道:“太?子詹事一职,你更倾向谁?”
秦放鹤的动?作一顿,这是董春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问他对朝政的看法。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董春正式将自己摆在可?以平起平坐的同僚之位的信号。
那么,师父呢?
秦放鹤的脑子飞快运转,口中却已稳稳道:“究竟如何,还要看陛下的意?思,不过我冷眼瞧着,郭玉安未必会安心屈居于少詹事。”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成为来日帝王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谁在这个时候出任太?子詹事,谁就是名正言顺的来日帝师!
前任帝师卢芳枝固然有大?功,然也有大?过,抄家灭族也不冤枉,但就因为一段师生缘,非但本人得以善终,更保全了儿孙、弟子一脉……
如此大?的诱惑,谁人不动?心?
甚至就连出了名清正廉洁的隋青竹,也不敢说心如止水。
但他有个好处,不争。
可?郭玉安不同,他的师父是如今的阁员,吏部尚书杨昭,杨昭本人入阁,但郭玉安暂时没有展现出入阁的资质,所以势必会走?另一条赛道:帝师。
“不过有个问题,”秦放鹤吃了一颗栗子,佐以牛乳茶润喉,“郭玉安资质尚浅,也无大?功,在文人,尤其是清流之中的名望不够。”
不光郭玉安,隋青竹也好,同辈的赵沛、孔氏兄弟之流,资质都不够。
董春欣慰颔首,“不错。”
秦放鹤心头一跳。
太?子不可?一日无师,既然中年?一代?资质不够,那么势必要往上推,在此之上,还有谁?!
他短促地吸了口气,心跳加速,“内阁。”
除了六位阁老,再无人可?为帝师!
但如今天元帝犹在,若某位阁老真的出任帝师,恐怕就不适合继续担任尚书一职。
也就是说,太?子詹事一职,基本等同于阁老们的退休宣言,荣耀加身……
这么一来,内阁有缺!

不该是这种?反应。
火炉内的红炭安静地炸开一团金星,瞬间引燃了?秦放鹤脑海的某个角落,点亮了?某些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
太子?詹事?固然可算帝师,但太子?却不只?有一位老师,真?要论起来,阁员、太子三师犹在詹事之上!
按正常流程,太子?詹事?多为一甲进士结束翰林院历练后的环节,若恰逢阁员有退意,那么顺理成章过?去?养老倒也罢了?,来日混个三师之名,但……
观如今内阁,首辅董春自不必说,他稳坐高?台,关系着太多人的利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如今自己想退,身边的人,身后的人,甚至是皇帝和太子?,也不会允许他退。
胡靖身为次辅,距离一人之下仅一步之遥,自然不甘心退。
余者如杜宇威、杨昭、尤峥、柳文韬之流,多不过?六七十岁,精神矍铄,更不可能退。
加封三师,路途漫漫,此?时强行?叫他们去?,便是结结实实的贬黜了?。
如今逢大战,外乱则必内安,内阁改组非同小?可,天元帝不太可能选在?这种?敏感脆弱的节点冒险……
胸腹处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秦放鹤轻微地调整了?下坐姿,缓慢而悠长地吐了?口气。
其实据孟太医说,伤口已经?长好了?,但也不知留下心病还是什么后遗症,一旦情绪波动,秦放鹤经?常会莫名感到疼痛。
新任太子?詹事?,不可能是内阁成员。
至少在?打下蒙古之前,内阁班子?不会变动。
那么会是谁呢?
一瞬间,秦放鹤脑海中划过?无数姓名,如纷繁富丽的走马灯,熟悉的不熟悉的,亲近的不亲近的,也包括他自己。
然最先排除的也是他和汪扶风。
看着秦放鹤再次陷入沉思,董春的眉眼也柔和起来。
谨慎,敏捷,这很好。
这个疑惑一直伴随秦放鹤过?了?年?,来到天元四十六年?正月初五。
孔姿清忽然打着拜年?的幌子?登门,“南北汉城的那拨人回来了?。”
南北汉城,原高?丽,也如辽宁、辽北一般,长期派人驻扎,意在?将原有的高?丽格局和势力彻底粉碎,根除当地原住民的“高?丽”概念,转为汉人正统。
粗粗一算,那批人已在?外近七年?了?。
“啊!”似有一道电流闪过?,叫秦放鹤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傅芝!”
伴着这一声,院中被皑皑白雪倾轧的青松终于有了?动静,猛地向蔚蓝天空弹起,一大蓬积雪骤然散开,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空气中迅速弥漫的松香雪意将连日来的疑惑荡清,秦放鹤顿觉浑身一松,哈哈大笑,对孔姿清道:“躺了?几个月,我的脑子?真?是都钝了?,傅芝,是傅芝啊!”
傅芝家世好,学问好,论文,曾数次担任学政监考,多有辞藻华美之文章传世;论武,曾协助孔姿源下高?丽,又?在?高?丽整理数年?,内外兼修,文武并重,奔走海内外,视野开阔,可谓无死角!
资历,年?纪,出身,功绩,都够!
最要紧的是他的师父柳文韬居内阁之末,不足以动摇格局,但是却可以微妙地打破某种?平衡。
如今董春为首辅,虽努力分权,大力提升了?次辅等人的话语权,但因有柳文韬从?旁掠阵,实际上仍可谓一呼百应。
若以傅芝为太子?詹事?,董春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视他,柳文韬也不方便再像以前那样站队,势必要保持中立!
如此?一来,内阁更稳,皇权更固!
太子?詹事?空缺,牵动着许多人的心,与此?同时,太子?回府,就?见太子?妃正翻看下头送上来的礼单。
“殿下,”太子?妃笑着上前,亲自帮太子?取下外面大氅,又?叫人上热茶,“下头的人送了?好些东西来,真?是有心了?。”
二月十三是太子?长子?的十六岁生日,届时会有许多宾客来贺。
十六岁,舞象之年?,一个非常特殊而敏感的年?纪,过?了?那一日,皇孙就?可以议亲,定了?亲事?,就?算成人,可以正式参政了?。
太子?也有些欢喜,接了?礼单来看,又?听太子?妃重点说起谁家送的什么礼。
“父皇不喜铺张,故而我已事?先吩咐下去?,珠宝珍玩一概不收。”太子?妃细细看着太子?神色说。
“嗯,这样就?很好。”太子?粗粗一看礼单,果然都是加长之物,也颇满意,“两位先生送了?什么?”
“说来也是巧了?,都是书。”太子?妃笑道,“隋先生送的是当年?他亲笔批注过?的《春秋》《易经?》,世子?很喜欢,郭先生家里送的是一本古籍……”
她的说法很有趣,讲隋青竹时,是“隋先生”,而说到郭玉安时,则是“郭先生家里”。可见前者是自己的主意,后者则涉及全族。
“什么古籍?”太子?忽然打断。
太子?妃一怔,忙叫人去?取,“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或许是我多心。”
若如隋青竹一般,送的是自己用过?的旧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古籍。
常言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如今大禄国内太平,但凡能称得上古物的,其价值远非寻常可比。
郭玉安出身大族,连他们家都可以拿来送礼的,又?岂会是寻常物件?
不多时,果然有仆从?取来一只?平平无奇的锦匣,太子?妃亲自打开,捧出一本书页泛黄的古籍,“就?是这个了?。”
太子?一看,便双眼发亮,忍不住轻轻抚摸几下,又?打开来,细细观看,赞不绝口,显然十分喜爱。
太子?妃见了?,不禁劝道:“既然殿下喜欢,不如……”
书卷字画之流非同黄金,也只?有喜欢的才会重视,你说这是一件古董也罢,也若要说只?是一本旧书,也是事?实。
郭家人分明是打着为世子?贺岁的由头,孝敬太子?。
太子?骤然回神。
他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招手示意捧着匣子?的仆从?上前,自己又?将那古籍摸了?又?摸,十分恋恋不舍地放回去?,摆摆手,“挑人少的时候悄悄去?郭先生家,说或许是管事?忙中出错,误将珍宝送来,今特奉还。”
“是。”
待仆从?离去?,太子?妃才又?说:“殿下一生唯爱书画,千金易求,旧页难得,这也是郭家的孝心,便是留下又?如何呢?”
太子?苦笑摇头,“便是喜欢,才更不能收。”
拿人手软,纵然是师徒、君臣,有些界限也不能越。
郭家人这个档口投我所好,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太子?詹事?一职,可偏偏此?事?……断不能答应。
当晚,郭玉安亲自前来请罪,“殿下恕罪,臣近日偶感风寒,许多事?力不从?心,昏昏沉沉之际,竟误将自己平日把玩的旧书与送与世子?的贺礼弄混了?,该死该死,实在?该死!”
太子?便笑道:“孤知道先生素来稳妥,必然是这个缘故。”
双方都知道真?相为何,但都默契地不戳破,借着台阶下来,一切便如春日阳光下的冰雪,消弭于无声。
郭玉安又?告罪几句,亲自捧出另一个金色缎带绑着的卷子?,“这是臣当年?蒙受皇恩,侥幸得中榜眼时,陛下御笔亲批的考卷,虽只?寥寥数语,然字字珠玑,臣视若珍宝,每每温故而知新……如今特将其赠与世子?,还望不弃。”
太子?听闻,忙叫世子?亲自来接,三人当场打开,细细品读一回,颇有所得。
稍后郭玉安离去?,世子?亲自送到二门方回。
郭玉安全程欣慰、欣喜加内疚,可当上了?车,车帘落下来的瞬间,便无声叹了?口气。
他向后靠在?车壁上,肩膀微微落了?下去?,“回府。”
太子?不应,世子?亦锋芒内敛,此?事?怕是……不成。
天元四十六年?正月三十,在?本年?度的第一次大朝会上,天元帝陆续发布了?一系列新的人事?任免,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两条:
任傅芝为太子?詹事?,擢升汪扶风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此?二人,傅芝在?高?丽一待近七年?,其中诸多辛酸苦寒滋味自不必说。而汪扶风也从?天元三十一年?的左副都御史开始,先后两次调任,去?往大理寺、国子?监,后于天元四十年?又?重归右副都御史,十多年?来几经?辗转,如今终于晋升,殊为不易。
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上,仍有右都御史,然现?任右都御史为人宽和、不争,汪扶风名左实右。
看完这一系列人事?任免,秦放鹤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地。
傅芝上位,纵然来日无法三师加身,到底与太子?有了?一段师徒情,外人势必有所顾忌。
如此?一来,柳文韬师徒俩可稍微制衡首辅董春,但这么一来,也需要有人制衡傅芝,所以就?提拔汪扶风。
都察院监察百官,百无禁忌,有汪扶风在?,傅芝和柳文韬就?闹腾不起来,而董门哪怕为了?自家名声,也不可能太过?嚣张,可谓一箭双雕。
傍晚下衙,秦放鹤与孔姿清碰头说话,不禁回忆起当年?的清河知府方云笙和学政傅芝的一场内斗。
真?可谓风水轮转,昔年?二人政斗,傅芝尚略处下风,可是如今呢?方云笙那曾一度春风得意的师门办差不利,几年?下来,已泯然众人矣,反倒是柳文韬、傅芝这对师徒渐渐起来了?!
天元四十六年?夏,正值北方草原地区水草丰美、万物繁育之时,休息了?小?半年?的大禄军队再次向蒙古发动总攻。
前年?大旱,去?岁挨打,今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迎来战争,令蒙古各部落本就?困顿的生活雪上加霜,许多中小?型部落无力支撑,接连告急。
大汗比尔格向各部落征兵,然响应者寥寥无几。
困顿者如兀立吉所率部落,连自家日常都快维持不下去?,病死饿死人马无数,如何凑得出骑兵开拔所需粮草?
故而非但不应,反而趁机向临近部落发动突袭。
管他是不是同胞,先让自家吃饱了?再说!
兀立吉的动作吹响了?蒙古内讧的号角,紧接着,竟又?有三个中型部落将矛头对准昔日同胞,大行?吞并之事?。
内忧外患,比尔格大怒,然大敌当前,却无暇他顾,只?得仓皇迎敌。
奈何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比尔格狠心选出一批敢死队踩雷阵,可欧阳青和朱鹏举却时常伪装,有的装没?有,没?有的装有,几次三番下来,待到最后,蒙古人看到没?人的地方就?打怵: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