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这个侧福晋的位子压住了她们,先前福晋在这几个嬷嬷跟前都讨不到好处,四爷对后宅的掌控还是很严密的。
那就只能是这几个嬷嬷都得了四爷的令了。
时舒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这么一串,估摸着是福晋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四爷,而且八成和弘晖,弘暄落水有关。
弘暄落水和福晋有关,想明白这个,时舒就安稳不下去了,福晋的野心是不会有尽头的,以前是宠爱,子嗣,现在就是子嗣的利益。
即便她不会傻到趁着出巡害弘暄,但必然是做了些什么,才让四爷迁怒。
福晋再怎么不好,那也是福晋,四爷平常也还愿意给她体面,虽然叫嬷嬷管着事,但这几个嬷嬷只认四爷和福晋,这还是第一次愿意让时舒学。
她不知道福晋那边知不知道,知道了又是怎么想的,反正机会送上门来,她自然要抓住,头一个先把自己院里的奴才理了理,踢出去几个有问题的,又把自己这边侍候的人的待遇往上提了提。
院里除了耿氏和钮祜禄氏这两个有几分宠爱的格格,还有几个不大得宠的,闻风就赶过来讨好,所求的无非是平日里的吃食用度,时舒请示过福晋之后,一个个都答应了。
此外,她还发现耿氏和钮祜禄氏疑似都有孕了,她们不说,时舒也没上赶着去问,但提前请了擅长妇科的大夫来,预备着她们要用。
之后,耿氏和钮祜禄氏连忙过来请了安,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弘晖阿哥生病的这段时间把这个事儿说出来,时舒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之后还是透了个口风给正院。
府里好些年没有子嗣出生,宫里德妃都瞧着着急,要是耿氏和钮祜禄氏在这个时候闹个什么幺蛾子,孩子有什么意外,她可不敢背这个锅。
福晋对此没什么反应,她让人去告诉侧福晋这事儿托给她了,然后扭头进了小佛堂,谁劝都不管用。
弘晖落水的时间不大长,他病也不是因为着凉,而是吓着了,而且也不愿意跟人说话,尤其是福晋。
虽然他不愿意说,但福晋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几番试探之下,得出了真相。
弘晖的奶娘把弘晖带下水以后,想必是怕她问责,索性,想要了弘暄的命来将功折罪,刚好被弘晖看在了眼里。
福晋夜里坐在外间,静静地想,弘晖这一回应该是被她吓到了,他不敢相信他的额娘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所以他不愿意见她,甚至夜里梦魇,她进去之后,只会让弘晖的害怕越来越强烈,她身边的人也不行,能进去伺候的,都是四爷亲自拨给他的人。
辛苦多年就为了这么一个儿子,到如今弄成这样,福晋哪里还有心思管院子里的事情。
她不是没想过解释,可是要怎么解释呢?
她对弘暄没有坏心?她只是想探查那边的消息一二,这些年弘暄不光在四爷跟前出彩,就连宫里,也是各处交好,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这么解释下去,弘晖迟早会明白,他的额娘是害怕他本该拥有的东西被弘暄抢走,接下来,他会不会仇视弘暄?但凡他敢露出来这么一丁点的心思,四爷会怎么看他?
福晋白天不敢进去看弘晖,只能进小佛堂给弘晖念佛,到了晚上歇在外间守着。
弘晖的病时好时坏,福晋也就在小佛堂和弘晖住处外间来回折腾。
四爷的后院头一回静悄悄的,耿氏和钮祜禄氏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也没敢怎么吱声儿,恨不能把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再缩一缩。
这么一直病着不是办法,福晋狠不下心来,其他人更不敢提,万一她们说了什么,以至于弘晖没被治好,反而情况更糟了呢?等四爷回来,他只会觉得是一群庸人耽搁了弘晖的身子。
不敢说,就只能听福晋的吩咐,到时候四爷回来,也有人在前头顶着。
下面的奴才们能这么想,反正回来都要被四爷处置,时舒却不能,别人没资格劝福晋,她这个侧福晋有,却不去劝,那是她的过失。
到时候万一牵扯到弘暄,四爷觉得她心中有怨,事情就更复杂了。
时舒无奈,只能一面叫人加紧给四爷送信,一面请示福晋要不要再多找几个大夫,她是没资格给宫里德妃那递信儿,只能盼着德妃关注贝勒府的消息,提早知道吧。
其实她现在的想法也跟福晋身边的人差不多,天塌下来了,总得有个人顶着吧,她和那些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想找个顶得住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让最前面这个人缓冲一二。
请示找大夫的事情,时舒没有找四爷提出来管家的嬷嬷,而是曾经从宫里出来的乌嬷嬷。
乌嬷嬷倒是没有别人那样怕担事儿的想法,她留在贝勒府里,就是四爷的奴才,但四爷的后院名义上还是福晋管着,她不光要为四爷办事儿,也不能惹了福晋的嫌。
这次弘晖阿哥的病,里面藏着不少福晋的阴私,她也在犹豫,要是太医看病的时候,弘晖阿哥梦魇带出来一两句,德妃是一定要责问福晋的,到时候她也一样要被问罪。
问题是福晋还有四爷可靠,她一个奴才,四爷那又不是离不了她,福晋也不会留她,难道真要这么被赶出去?
思来想去,这后院里现在她唯一能靠的,就是那位苏主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苏主子肯不肯用她?
她这边还在琢磨着怎么搭上苏主子,那边就有人瞌睡了递来枕头。
乌嬷嬷当即寻了个借口入宫去,反正福晋那边她一向不得重用,也没人关心她做什么。
进了宫,乌嬷嬷见了满脸怒容的德妃,知道四爷一早往这边递了信儿之后,深深感叹自己这可不就是来了个好时机。
德妃感叹她忠心为主,又夸了两句侧福晋的识大体,除了指了两个太医之外,还赐了东西。
乌嬷嬷回来的路上,脸上虽然不敢露出些什么,心里却是洋洋得意,这一桩差事办得是真的好,往常福晋防着她,不用她,她也没想到今日吧?
太医一来,府里这边立刻就知道了,乌嬷嬷察觉到福晋看她的目光不善,正院那边的人也是一个个的,恨不得要冲上来生咬掉她的一块儿肉。
乌嬷嬷丝毫不怕她们,她礼数做足了,按着侧福晋那边的说法,只说是自己出去找大夫的时候被人瞧见了,娘娘那边就得了消息,把她召过去问话。
太医都来了,也不能拦着不叫看,福晋压下心底的怒气,亲眼盯着太医把脉开方,确认了弘晖没说什么才放下心。
等到太医一走,福晋立刻叫人把院子围住,闲杂人等不许出入,气势很足,乌嬷嬷心里也有点发憷,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连声说自己是为了弘晖阿哥好云云。
福晋冷笑一声,不说信还是不信,叫人去请侧福晋过来,当面对证。
不知道怎么,乌嬷嬷忽然心里发慌,但一想,她去见侧福晋之前,就有意叫人瞧见了,侧福晋那边缺人,既然已经得罪了福晋,侧福晋应该不会既得罪人,又不要她吧?
如果侧福晋不要她,何必这么辛苦设这个局呢?
时舒被福晋叫过来时,看着地下跪着的乌嬷嬷,以及眼神不善,看起来想要借题发挥的福晋,不由得在心底无语了片刻,也有些庆幸自己的谨慎。
乌嬷嬷最开始透露出要投靠她的意思时,时舒确实动过心,但是很快就冷静了,虽然能用她坑福晋一把,但是她又何必呢?
贝勒府的主人是四爷,他可不是全然放手不管后院事儿的男主子,福晋虽然名义上是女主人,但其实也就是空有其名。
这些年来她从没对福晋动过什么心思,也坐到了侧福晋的位置,她没对弘晖下过手,弘暄照样能得四爷宠爱,四爷心里什么都知道,他就想要身边的人对他诚,他觉得合格了就行。
不用斗倒谁,他会自己往上提拔这个人。
而且乌嬷嬷这种背主的奴才,她不敢用,乌嬷嬷虽然不得福晋重用,但是福晋也从来没轻慢过她,就这样她都为了往上爬背叛福晋,这次她尝到了甜头,下次没准还会这么干,那倒霉的就是时舒了。
化用四爷的一句话,她又不缺奴才用,为什么要让自己凑合呢?
而且这件事情瞒不过四爷,等他回来,也许这一次她争赢了福晋,却可能输了四爷的心,用一个背主的奴才,是蠢,利用弘晖的病算计福晋,是毒,这种又蠢又毒的人,四爷不光会从此厌恶了她,还有可能觉得她糟蹋了弘暄救弟弟的那番心意,不让她再见弘暄。
福晋的地位天然就在那,倒不了,而她能依靠的,就是四爷和弘暄。
她现在跟福晋斗,又斗不倒福晋,这么干就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傻子才会这么选。
时舒坦然看着福晋,一脸茫然:“妾身只是命人请示福晋,可否出去请几个大夫为二阿哥把脉,旁的一概没有。”
她从始至终也真的就是吩咐了这个,顺带提了一嘴弘晖阿哥病成这样,不知道街上的大夫有没有这个本事治好而已,乌嬷嬷是自我脑补过了头。
福晋大约一开始只是想纵容她,让她出个错借机打压,再后来,就是想借着乌嬷嬷背主这件事彻底让她在四爷那失去信誉。
但她们都没想到,时舒自始至终都只是不想让弘晖在她掌家的这段时日出事而已。
审问车夫的太监回来,验证了时舒的说法,她的吩咐是让出去找些好的大夫进来,哪知乌嬷嬷一上车,就改了口去了另一处地方,紧跟着就是她进了宫。
也就是说,时舒这边的吩咐没出问题,是乌嬷嬷自作主张。
乌嬷嬷早就懵了,吓得瘫坐在地,到现在她其实也没太明白过来,但她知道,侧福晋不要她了,而她又得罪了福晋,她想起临走时德妃的那些赏赐,忽而明白过来,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娘娘就看清了她心底暗藏着的得意。
这赏赐不是给她的忠心,而是念在她伺候多年不容易,最后给的一点恩惠。
她伺候娘娘多年,当时要不是得意忘形了,其实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娘娘真正的想法的,可当时的她一心沉浸在喜悦中,没来得及细看。
事情这么轻易被审明白了,乌嬷嬷以挑拨福晋和侧福晋的关系被拖下去,福晋这一院子的严阵以待仿佛成了笑话一般。
时舒和不远处福晋对视一眼,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有了太医照顾着?, 弘晖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
转眼就是宫里德妃的生辰,时舒自然要跟着?福晋去恭贺,中途她去更衣的时候, 就?被德妃跟前的一个嬷嬷叫住了, 然后再一进屋子,里面坐着?的就?是德妃。
德妃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夸她识大体, 第二句就?是,四爷早在她叫人来之前就送过信了。
时舒回了座位上, 一琢磨, 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她轻轻捂了捂心口, 庆幸自己当时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四爷人在外头, 其实还是知道福晋的秉性的,也许是出去关心弘晖, 也许是怕她为难, 所以特意给德妃来了信。
总之,她要是当时一狠心缩回去, 什?么都不管了, 四爷那儿辛辛苦苦刷来的印象分要打一半的折扣, 就?算四爷体谅她的胆小, 但以后还放心她单独做事吗?
四爷要是一辈子只是个亲王,那倒无所谓了, 她到时间带着?自己的陪葬跑路就?是, 但以现在的情形,四爷登基以后她最低也是嫔或者妃, 要再往上走,就?必须要能?撑住场面了。
福晋那边的人也替她担心, 短时间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犯在了四爷跟前,一件在德妃跟前,等四爷回来了,必然又要狠狠清算一番的。
福晋倒不会?有事儿,她们这些奴才逃不了。
有胆大些的想劝福晋想个法?子,福晋压根没心思?听,她在后院这么多年,只有弘晖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弘晖来得更重要。
从福晋娘家来的人还好,她们是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子,一家人都死死捏在福晋手里,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平,也只能?照旧做事,等着?四爷回来清算。
从内务府出来的宫女就?不一样了,纷纷开始捧着?银子寻门路。
短短几日,时舒这边真的假的消息就?被塞了一大堆,还都是福晋那边的,有些太假的她当然不信,但像是福晋寻着?家里人问外头各府里世子情况的这种消息,听着?不像假的。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时舒屋里收了弘暄的十幅画的时候,御驾回京,四爷和弘暄也终于回来了。
四爷回来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又入宫去了,直到第二天才歇下来。
弘暄出去这一趟,回来也眼瞧着?长大了不少,时舒细问了弘暄落水的事情,发现他?有意无意地瞒着?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他?既然没出事,时舒就?也不再细问。
四爷第二天晌午,就?来了时舒的院子里,跟她商量,要把?她哥哥的儿子挑个好的带进府里来,和弘暄作伴。
原身?的哥哥读书也就?一般,做官勉强及格,是靠着?四爷的提携一路安安稳稳到现在的,但也就?是六品小官,还是外地的那种,也是因为这个,当年给弘暄挑伴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从苏家找。
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时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四爷放弃维持后院中的平衡了,准备抬举她娘家。
仔细算来,这平衡其实也没有维持多久,她这边一弱,福晋那边立时就?起来了。
四爷要再抬她,对她来说自然是好处更多,她现在是侧福晋,已经是最高的位置,四爷就?只能?抬举她娘家,这样一来,跟原身?家人相关的任务,应该也快完成了。
除此之外,就?是四爷来她院里又勤快了些,外面都传侧福晋又开始得宠了,唬得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挺着?个大肚子来给她请安,还送了自己做的一些针线活。
大概她们也被提点?过了,她们刚进府,这边侧福晋“失宠”,侧福晋心里对她们什?么感觉,天知道,但是勤恳些讨好总是没错的。
不用说,这估计也是四爷叫人暗示过的,她只管施恩就?行,先让人训了一顿这两个格格身?边的人,怀着?孩子呢,还动什?么针线,然后就?是各种赏赐,两个格格感恩戴德地回去了。
而福晋那边,已经开始称病了,这次不只是府里了,还有连带着?宫里。
时舒心里默默给福晋点?了根蜡,然后就?在四爷的默许和纵容下接手后院的事务。
有了四爷的准许,也没人敢跳出来闹幺蛾子,时舒虽然知道现在她其实也只是四爷手里的一个工具人,就?和从前福晋一样,但是既然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她当然是万分用心。
除了府里的事情,还有以前福晋在外的交际,只不过福晋对标的是各府的福晋,她能?对标的也就?是各府的侧福晋,而且因为牵挂着?不知道哪一年就?会?发生的废太子事件,以及之后的九龙夺嫡,她也就?是按着?四爷的吩咐去各家府上说说话?,没有怎么结交人。
因为以前和李贵人来往过的原因,倒是还见了一回她,只是多年不见,李贵人也不复从前的模样,但她瞧着?也还年轻美貌,只是身?上妆扮没有从前那么珠光宝气了。
李贵人生的弘皙阿哥现在还得皇上的宠爱,而且太子妃也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贤惠,不是后院有人给她气受,那就?是毓庆宫的原因了。
哪怕时舒不知道废太子具体是哪一年,但看着?眼下这光景,只怕是不远了。
临走时,李贵人给了她回礼,时舒带回去一看,是一些缂丝花鸟的团扇,上面的图案瞧着?眼熟,时舒想起李贵人第一次给她的东西里也有这样的东西,翻出来以后,她发现还是一样的图案。
看来李贵人没有忘了她,那么冷淡的原因就?只能?是避嫌了。
外面究竟闹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让李贵人都这么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时间,时舒再没能?抽出空来想这个,府里要提前预备着?给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孩子备乳母,还有伺候的人。过了年,耿氏先发动,生了个小格格。又过了一个月,钮祜禄氏生了个小阿哥。
都是大喜事,福晋病着?,只能?由她进去给德妃请安道喜。
在之后,她就?得留心着?三阿哥和二格格的事情了,虽然那边自有生母管着?,但她也得时常过问,以防底下人一时糊涂把?两个孩子给害了。
别的不说,不少人养孩子就?是照着?自己的习惯,乱七八糟的土法?子,当年弘暄还小的时候,就?听照顾的嬷嬷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吃饱,饱了肠胃容易坏,于是顿顿就?让孩子饿着?。
幸亏时舒也看过不少宫斗文,弘暄每顿饭都是她看着?用完,就?算是生病,也是她亲自照料着?,一个嬷嬷不行就?另外换一个,最后把?他?身?边的嬷嬷硬生生教成了。
最开始四爷也不是没有质疑过,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一来觉得时舒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二来瞧着?弘喧一天长得比一天健康,就?也默许了。
果然,这一次二格格和三阿哥按照她的方法?来,都是健健康康的。
二格格和三阿哥满周岁的时候,皇上出巡京畿,到了五月,又带着?人巡视塞外,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剩下就?是十三阿哥以下的一堆小阿哥们了。
四爷面上不显,但是时舒发现他?似乎已经被皇上闲置,连太子那来往的也不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则发生得猝不及防。
八月里,皇上出巡回来,就?下令废太子,紧跟着?倒霉的就?是直郡王,然后是八贝勒,太子好歹还有二废二立的时候,直郡王是直接革爵圈禁,八贝勒则更是被斥责了那句有名?的话?“辛者库贱妇之子”。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三贝勒对大阿哥的检举,时舒打听不到外边的消息,都是从弘暄给她说的一星半点?里猜测出来的。
总之,这段时间四爷异常忙碌,府里对外面的交际都几乎没了,看来各家都在收敛着?。
一直紧到年底,想着?年宴要入宫,时舒本来还担心着?,结果还没到年宴,就?又有消息传出来,说要复立太子,与此同时,三贝勒和五贝勒还有四爷,一起被晋封了亲王。
这个年宴过得稀里糊涂的,不过晋封亲王是大事,福晋称病了两年也终于出来了。
短短几个月之间,京城里的天都翻过一回了。
这天,弘暄从宫里回来,请安过后瞧着?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时舒问了好几遍,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弘皙托他?找治腿疾的方子。
时舒灵光一闪,朝着?弘暄比了个十三的数字,结果倒把?弘暄吓得不轻,他?神?色变得特别紧张,连忙问:“额娘,您怎么知道的?”
时舒有些懊悔她反应过度,但实在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知道四爷会?是获胜者,但亲身?经历总是不同的,于是就?一遍遍地在脑海里过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
托众多同人文和小说的福,勉强想起来一个和四爷据说关系很好的十三爷,再联系前段时间听说十三福晋来拜访福晋,她心里就?有了数了。
弘暄人小,大约也是这段日子知道了不少,又没人敢说,加上被吓得不轻,这次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据说是皇上怀疑太子谋逆,一向?跟着?太子的十三阿哥当时压根反应不过来,然后就?被当成了主使?之一。
盛怒之下,十三阿哥被皇上下令关到了一个地方,冻了一个冬天,等到皇上废了太子,又复立太子之后,父子两重归于好,才想起十三阿哥来。
十三阿哥的腿就?这么被冻坏了。
时舒原先以为弘暄是被这些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给吓坏了,后面看他?颤颤巍巍地问出一句:“额娘,十三叔真的是被忽略了吗?”
时舒一愣,转而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十三阿哥被关着?,其实早在皇上有意复立太子的时候,就?可以有人提醒了,但是没有人,不是不敢,而是揣摩着?上意才没有。
近年来太子和四阿哥都淡了,反而和十三阿哥交好,而十三阿哥又是个能?文能?武的,据说勇武不输给废直郡王。
皇上是有意的这样做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而太子仿佛也默认了皇上的反应,太子自己的谋逆是废直郡王魇镇,以至于行迹失常,而十三阿哥的罪名?,到现在没人洗清。
皇上和太子父子俩,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这个误会?。
总之不是皇上怀疑了儿子,也不是太子有意要谋逆,而是十三阿哥做错事的过失。
而无论是被圈禁的直郡王,还是举报直郡王的诚亲王,亦或者太子,十三阿哥,都是弘暄经常能?看到的关系亲厚的叔伯,甚至于皇上在他?面前也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转眼情势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甚至于皇上和太子心照不宣地拿一个人来当替罪羊,甚至于这个人昨天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之一,是一心为着?太子做事的好弟弟。
再一想那日求上门来,被福晋不冷不淡地拒了的十三福晋,怎么瞧,怎么都让人觉得心凉。
可是不拒绝又能?如何,四爷不知道费了多少的辛苦,才让府里幸免于难,甚至没落下话?柄,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就?坏了事儿。
在身?居高位者的眼里,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哪怕至亲骨肉。
弘暄不是没有在书里看到过,史?书中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发生了,只是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周围,甚至被牵扯进去的是自己的亲人的时候,他?才觉得恐惧。
废太子和复立太子不过短短隔了两个月,就?已经牵扯进去这么多人,接下来又会?如何?
弘暄第一次知道,他?的那点?子聪明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根本拿不出手。
母子俩相对无言,等到弘暄缓了好一阵子,眼看外头天色渐晚,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间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阿玛。
四爷早在他?们说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就?过来了,时舒原先还有些担心他?责怪弘暄,不料他?只是退去了外面坐着?。
四爷没有说太多,拍了拍弘喧的肩膀,态度和缓,语气里带着?点?宽慰:“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日还要入宫去。”
弘暄朝时舒望了一眼,看状态是好些了,时舒挥挥手,他?才肯走。
时舒上前拉住四爷的手,先一步给弘暄开脱道:“这孩子……”
四爷止住她的话?头,语气温和地点?点?头:“我知道。弘暄年纪小,头一次见到这些,被吓着?了,日后慢慢会?好的。”
其实不光弘暄,就?连他?,也被皇上这回猝不及防地出手给吓住了,复立太子固然是为了缓和局势,但是这么轻易就?能?把?一个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废掉,而没有生乱子,反而又趁着?大家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收拾了直郡王。
还有前些年不断出头的八贝勒,深受宠爱又依附太子的十三弟,皇上虽然老了,可是手段还一如从前。不得不说,他?那个时候,也是被吓住了。他?以为皇上已经老了,开始昏聩了,可他?就?用这一手震慑住了所有人。
看到他?脸上的疲惫,时舒也就?不再说下去,这些东西攀扯不清,何况她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说了也没办法?给四爷带来什?么抚慰,更别提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康熙四十八年, 正月。
皇太子复立,同日,是三贝勒, 四爷, 五贝勒晋封亲王,七贝勒, 十阿哥为郡王,九, 十二, 十四为贝子。
府里的事情眼见着又多起来了, 福晋顺理?成?章又?出来管事, 前头和各府的交际都还?没完, 紧跟着?就是王府的扩建,还?有一座皇上赏下来的园子, 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圆明?园。
时舒原本想的是, 福晋要是露出一点不想让她管事的意思来,她就顺水推舟卸了差事, 带着弘暄去园子里转一转, 也?算是散散心。
这段日子四爷顾及不上他, 弘晖那病了两场, 只剩下弘暄一个人带着?三阿哥在前面,她总觉得弘暄有点被最近的事情?给影响了。
反正她管了两年, 别的地方不说, 自己的院子肯定是弄得密不透风,其?他的事情?心里也?有了章程, 没必要跟福晋争一时的长短。
哪知道福晋根本没这个意思,她出门?出得频繁, 时舒只能把大部分心思用在弘暄身上。
她知道大部分事情?弘暄都能自个儿想明?白?,但整天闷在屋子里也?是伤神,时舒就先跟四爷通了气,想能不能给弘暄找点事情?做。
四爷想了想,就叫弘暄去外面走动,把原身阿玛和哥哥的位置都动一动。
太子虽然只被废了那么?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被连累的人不少,重要的不重要的官员砍了一大堆,趁着?这时候正好能让他们往上升。
这其?实算不上是个差事,四爷一句话就能叫人办了,但弘暄知道了还?是开?心得了不得,阿玛整日忙碌,他这个长子却只能闷在家里教三阿哥,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再一想往常亲厚的堂哥们,废直郡王家的都跟着?关在了府里,太子那边更是讳莫如深,诚王家的轻易不出来走动,跟他同龄的也?就这几个,现在却几乎一个都见不着?,叫人心凉。
弘暄领了这个差事没多久,那边弘晖的病就差不多好了,不过也?没回前院去住着?,而是跟着?福晋出门?了,去的是乌拉那拉家。
府上的大夫给二格格和三阿哥来把脉,耿氏和钮祜禄氏陪坐在一边,等到?大夫下去开?方子,耿氏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天气暖和了,可咱们府里这位大夫倒是越发忙了,不光要顾着?咱们这边,还?要给二阿哥那儿送药丸子呢。”
时舒听了就知道,弘晖的身体应该是没好全,就被福晋带出去见人了,想来想去,原因就只有弘暄有了个差事这件事刺激到?福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