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怀修到底干了什?么?
及此,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
外边的人轻轻相唤,不难听出是阿泰的声音。
颜汐扬声应了下,转而同陆执直言:“我把他?放了出来?,让他?出去给你买药了...”
说完之后,见陆执也没甚反应,转身出了去。
她在门口吩咐了阿泰,让他?和青莲一起烧水、煮药、煮粥。
阿泰应声去了。
颜汐转而返了回来?,手中?偷偷地握着那瓶软骨散,给陆执重?新?倒了水,只掺下去一点点。
她瞧了出来?,他?已经基本复原。
安全起见,她得留个心眼?。
她是怕他?死,好心回来?救命的,决不能倒时候跑不成。
颜汐过到屏风之后,将碗递给了他?。
“你流了很多的汗,多喝些水...”
他?似乎并无怀疑,接过喝了下去。
颜汐这也便放心了。
没一会儿青莲将粥和药端来?。
颜汐递给陆执。
“少吃一些...”
他?难得地很是听话,接过喝了。
颜汐又给他?端来?了药:“这是对症心疾的药,你喝是不喝?”
陆执没有答话,直接接过,一饮而尽。
仿若她给他?喝什?么他?都喝。
屋中?安静,而后俩人便都没了话语。
他?半分心声都不愿吐露,颜汐也懒得问。
她想知道?的,诸如他?为何囚禁谢怀修,又到底在恐惧什?么,他?都根本就不会说。
不一会儿,许是那软骨散也有些作用,他?睡着了。
颜汐去了屏风之后,在他?的屋中?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眼?神做贼一般四处查看,翻翻着翻翻那,寻找蛛丝马迹,期盼能得知点线索。
但半晌,什?么都没有.....
正这时,听得床榻上传来?他?的声音。
“姌姌...”
颜汐马上过了去,然?走过来?之后瞧着他?竟是闭着眼?睛的。
颜汐问出了口:“你做什?么?”
他?没答话。颜汐感?觉有些奇怪,又靠近了一些,这时听他?又说话了。
“姌姌乖,自己走...”
语声中?竟是有笑意。
颜汐秀眉微微蹙起:“什?么?”
他?依然?没有回答他?,但却道?了别的,头?颅微转,语声明显急促了起来?。
“姌姌藏在这...”
“倒时候,哥哥不来?叫你,你就不要出来?...”
“姌姌乖,姌姌不怕...”
颜汐满心满脑尽是问号,下意识又朝他?靠近几步,也是在这时恍然?发觉,他?是在呓语...
而这话语她竟然?听着好生熟悉。
没用费力多想便已经忆了起来?。
是那日在扬州,他?挨过鞭子后,把她叫到他?房中?时,妄想让她藏起来?给陆伯伯找不到,说的疯言疯语。
颜汐转了身子,绕过屏风,回了去。
她坐到了桌前,本欲接着想事情,可陆执适才的呓语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觉得熟悉,好似很早很早以前就听过,扬州那夜并非初次...
是谁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又是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
颜汐记不起来?,正这时,听得他?的呓语再度传来?.....
“爹!娘!师父!阿远!”
他的喘息突然变得低重而急促起来, 语声之?中明显带着?嘶喊,绝望的嘶喊,以至颜汐心弦一颤。
小姑娘当即站起, 马上奔到了屏风之后。
过来之?时,但见那男人不知何时开始已满头?大汗,汗珠顺着?他的脸面流下,滴落到枕衾上。人剑眉紧蹙,嗓中犹若有嘶吼,呼吸有异,脸色苍白, 唇也没?了血色,身子不觉间微微地发颤起来,一切之?状便和适才一模一样!
“陆执!!”
颜汐到了床边,看得?清楚, 他闭着?双眸, 根本不曾清醒,人乃陷入了梦魇。
“陆执,醒醒, 你醒醒!”
但任她如何相唤, 如何晃动他,他皆被困于梦中, 不得?出来。
男人口中依然在唤:“爹!娘!师父!阿远!孟伯伯!洛叔叔.....”
“陆执, 陆执!是梦,是梦,你醒醒, 醒醒啊!”
颜汐使劲儿地晃动着?他的身子,甚至纤白的小手去拍他的一侧脸颊, 可依然毫无作用。
“陆执,陆执...陆执..陆执...”
她亦无它法,唯不断地唤他...
不知是哪一声,那男人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颜汐亦呼吸急促,掌心尽汗,见他突然醒了过来可谓松了口大气?。
但他的神情?未变,转而呼吸仿若只平息了须臾,人便抬手紧攥住了心口,面露苦楚,额上渗出汗珠,别开了头?颅,咬住牙槽,艰难忍耐,不时呼吸再度紧促困苦起来...
瞧着?都痛,但他却几近没?发出半丝声音,可见他骨子里极能隐忍,但极端的病痛落到凡身-肉-体上,能摧毁一个人全部的尊严。
再能忍,再高傲的人,也与平日里全然不同。
他明显再度发病。
“你到底有何疾?”
颜汐问出了声,饶是她读过很?多医书,昔日在苏州夏神医处也见过很?多病人,但却硬是瞧不出他到底身患何疾?
她从未见过谁人如他这般!
只隐约瞧出,他似乎每次发病都需诱因?
比如第一次,是因为谢怀修同他说?了什么...
这一次,是因为梦魇...
“爹娘可知道?”
颜汐再度问出话来,但他并不回答。
“你是从小就如此么?”
颜汐再问,但他还是无言。
颜汐急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没?办法帮你!陆执,你是不想好了么?你倒是说?呀!”
“治不好了,你出去!”
他终于道了话,但却是这样一言。
颜汐未动,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其它的原因,她的脚步像是粘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亦是动弹不得?。
颜汐转而又开了口。
“我是大夫,我读过很?多医书,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刚刚听到了你的呓语,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你是害怕那个梦么?梦中爹娘怎么了?你的师父怎么了?阿远是谁?孟伯伯、洛叔叔又是...?”
她尚未全部说?完,但见陆执更紧地攥住了心口的衣服,呼吸更分明的艰难了去,几近是咬着?牙槽,狠声怒道:“住口!!”
颜汐无疑被吓了一下,但她几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是因为那个噩梦...
颜汐没?住口,相反,不知哪来的勇气?,脱了绣鞋,爬上了床榻,到了他的身边。
他低着?头?,她从下望去,仰着?小脸靠近,去看他的眼睛,一双滑嫩的手便就抓在了他的大手上,有些微微的发颤。
“说?出来!陆执,人不能活在梦境中,更不能活在过去,就算是未来也不可怕,你可以改变它!”
“改不了!我让你出去!”
“改不了了,也要珍惜当下...”
“出去!”
他骤然发狠,阴暗的眸子抬起,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颜汐娇弱,又猝不及防,人一下子被她甩了出去,朝后坐到了榻上。
空气?突然静止了般。
颜汐双手支在身后,水光潋滟的眸子依然未离他的脸,心口狂跳不歇,但就那么看着?他。
俩人四目相对。
男人目光发狠,阴沉,面上依然带着?无尽的苦楚,亦死死地盯着?她。
没?有想特意的去窥探他的内心,了解他的内心。
但此时此刻,颜汐也恍然看透了他。
他终究还是傲气?无比的。
一颗高傲、尊贵到不容任何人触碰的内心,不容任何人发现他的弱点,绝对不肯,也绝对不会真正向任何人示弱、低头?,敞开心扉,哪怕是一分一毫...
他是出身名门,是当朝第一豪族掌家人的独子,是尊贵,是有傲气?的资本和底气?。
但他家境优渥,诸事顺遂,年轻有为,父母疼爱,同僚恭维,是个在爱中长大的孩子,他怎么会把自?己封的这般严实...
那个噩梦又到底是什么?
他又为什么深信不疑?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悲惨的过去么?
颜汐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的疑问。
昔年她十岁时来到陆家,那时他十六岁。
他像朝阳一般,眼睛明亮深邃,周身上下仿若有光环。
年轻俊朗的少?年郎,刀子嘴豆腐心,看似纨绔傲气?,谁也瞧不上,尤其是她,却又心善到在她落水的第一时候,明明可以让身旁人搭救,却亲身而为,什么都不顾地跳入深秋冰冷的湖中,只为救一个他连瞧都不稀罕瞧上一眼的乳臭未干的小孩...
但在她长大后,一年前?再回到陆家时,那个光风霁月,阳光明媚的少?年郎便变了...
变得?看似无异,眼睛却明显暗沉了下去。
她曾经一度一直想知道这一变化的原因,却未能得?知...
他真的是经历了什么么?
不及再多想。
先收回视线的是他。
陆执明显再度呼吸急促,心口疼痛起来,额际上的汗珠一层接着?一层地涌现,人咬住牙槽,双手紧攥,痛苦再度袭来...
颜汐突然便起了身去,一把抱住了他。
“走开...”
他有气?无力,声音沙哑。
颜汐没?走,抱住他的头?,用娇柔的身子尽量稳着?他的颤抖。
“陆执,你性子刚强,人高傲,怕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但我已经看到了。人生病了就要治病,讳疾忌医只会让病情?更重?!你非身体有疾,你是心里有疾!你在恐惧什么,你是想一辈子都这样么?说?出来,你只是需要说?出来...你把你的梦讲给我,讲出来你就好了...陆执!”
“走开!”
他呼吸低沉,还在赶着?她。
但颜汐依然没?走,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哪来的勇气?,就是一动不动。
且不知是不是她给他服过少?量的软骨散的作用,亦或是他实在是被病痛折磨到没?了力气?,竟是也没?能挣脱她。
“说?出来!说?出来!陆执你说?出来!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他在她怀中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而后人便平静了下去。
良久良久,男人低沉的声线缓缓响起:
“我看到了我爹,我娘,我的师父,阿远,孟伯伯,洛叔叔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死在了我的面前?...
“阿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也不过就只有十岁...”
“他穿着?我的衣服,被万箭穿心,浑身是血,眼中流着?泪,回头?看着?我,对我微笑?,用唇语告诉我...好好活着?...”
颜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她根本听不懂他之?言。
她不知道阿远是谁,孟伯伯是谁,洛叔叔又是谁...
但她姑且没?急着?发问,而是问了别的:“你在哪?谁杀了他们...”
“士兵...”
“我在铁箱之?中...”
他有气?无力,声音甚低。
颜汐震惊,声音都跟着?谢了下去。
“密闭的铁箱之?中?”
“是。”
“你的梦,在反复重?复那一幕...”
“是。”
颜汐知晓了,印象虽然浅淡,但她确是在古书之?中见过此疾。
“可那终究是梦...”
她小心翼翼,探测似的朝他。
但对方没?有声音。
颜汐的手,连同心脏皆蓦地颤了一下,许久都没?缓过神来一般。
他没?回答,她也没?再问下去,不知如此抱了他多久,感到他呼吸平稳了,好似睡了过去。
她慢慢地松开了他,一点点地低头?朝他的脸望去,看了一会儿,将他扶倒...
颜汐下了床榻,安安静静地穿了鞋子,无意间低头?,瞧见自?己的衣衫,胸口处已湿了大片...
那是他适才眼睛靠过的地方,不知是汗是泪...
颜汐没?回头?,穿好了绣鞋便离开了去。
她先去找了阿泰与青莲,吩咐阿泰到外边去给她找只野猫。
阿泰马上去了。
一刻钟后人便回了来。
颜汐写?了张字条,大致所言“陆执发烧了,需要个人前?去照顾”,把纸张栓了绳子,挂在了猫咪的脖颈上,放了出去,指引着?它朝着?关着?谢怀修的地方而去,自?己在同一时候,带着?阿泰青莲离开了宅院...
马车之?上,青莲道:“我瞧着?那小猫懒洋洋的,会把消息传到么?”
颜汐有些失神,听得?她说?话这才回神,答道:“总会到的,何况那般明显,它只要一露脸就会引得?那四人的注意。”
青莲应了声。
车中没?一会儿又陷入了安宁。
颜汐小眼神缓缓流转,面上无甚大表情?,脸色不冷,但也没?多悦,让人瞧不大出在想些什么。
车轮滚滚,所朝方向不是别处,是洛水巷——她长姐的住处。
她叩响府门,开门的竟是桃红!
颜汐与青莲:“...??”
桃红更是惊讶,但旋即自?是欢喜了起来。
人一下子拉住小姐的手,笑?道:“岂非太巧!小姐还真来了!”
颜汐奇道:“怎么?”
桃红压低声音:“大小姐身边人手不够,就一个可信的人,让她留在房外守着?了。司阍让大小姐下了巴豆,正一趟趟的跑茅厕呢!大小姐和他谎称一会儿你要来,让我在门口替他守着?,实际是防着?那个什么国?子监祭酒来。”
“为什么要守着??”
颜汐问到了重?点。
桃红蓦地一下便红了眼尾,而后笑?着?小声开了口:“因为,夫人来了...”
心口“砰”地一下,颜汐双手顿颤,没?有二?话,甚至半分皆未等,当即便直奔长姐卧房...
到后,甚至忘却了礼仪,一下子便将那门推了开...
屋中两名女子一齐转身。
一个媚色天成,十八九岁;一个风韵犹存,不过不惑,相貌清丽,生就一张极美的脸。
前?者是她的姐姐,后者正是她阔别多年的母亲!
林文竹转身的刹那便落了泪。
“姌姌!”
母女二人骤然相见,什?么话都说之不出,唯有哭泣。
颜汐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一别七年是她回不去?的时光。
她已经?从一个半大的孩子长大了。
母女三人哭了好?一阵子,知?此时时辰紧迫,相?见亦不宜过长,但还是控制不住。
待得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许,林文竹简单询问了小女儿这些年的日子。
颜汐未说实话,拉着母亲的手,只道一切都好?。
她进来之时, 姐姐与母亲已经?聊了会子话了,从剩下?的只言片语中,颜汐也听了出来,姐姐也未实话实说。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拾着帕子, 时而擦着泪, 美目始终含着层水雾似的,看着姐姐。
姐姐未说自己流落青楼之事,甚至未说此时在给人做外室之事, 只笑吟吟, 绘声绘色地道着自己命好?,一位好?心人收养了她...
林文竹听罢自是感动, 几次言语想要拜见恩人, 都被沈嬿宁嘻嘻哈哈地搪塞推延了过去?。
她时而给妹妹使眼神,俩人心照不宣。
颜汐印象之中,姐姐往昔也不是什?么爱撒谎之人, 如今说起谎话来竟是这般自然娴熟,甚至在骗她们的娘。
如此叙旧了一会之后, 三人道起了正题。
沈嬿宁擦了擦眼睛,拉着母亲和妹妹到?了矮榻上坐,最?先?提及。
她抓住母亲的手,道了出来:“娘还未说谢伯伯之事...”
说着看向妹妹,转而又看回母亲。
“是姌姌身边的桃红来报的信,传着姌姌的话给我?,她说谢伯伯去?找陆执,就是陆伯伯的儿子,但却被陆执囚禁了!谢伯伯还说了句疯言,他说...说...”
沈嬿宁小脸上现了胆怯,未敢重复出来,四处瞧了瞧,压低声音后方才道了出来。
林文竹听后眼中明显起了变化,脸色亦然,唇瓣微微嗫喏了下?,竟是没立刻说出话来。
颜汐与姐姐皆全神贯注地等着母亲之言。
良久,林文竹似是如释重负,又似是泄了气了一般,叹息一声,转而,柔声开了口。
“他,恢复记忆了...”
脑中“轰”地一声,沈嬿宁怕是还没反应过来,颜汐已经?小声地问出了口:
“谁,谁恢复记忆了?”
林文竹转而看向了小女儿,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心,轻轻地开口:
“陆世子...”
说罢后又缓缓地摇头,转了视线,瞧向了它处,悠悠而言。
“不,是乾津世子...”
头顶顷刻犹如晴天霹雳,骤然打下?了几声惊雷,震的颜汐与嬿宁回不过神来,双双呆滞在原处。
沈嬿宁惊问出来,一连两句:“陆世子为什?么会是乾津世子?陆世子为什?么会是乾津世子?”
林文竹的眼睛一动未动,望着屋中地上顶端青烟袅袅的五足香炉,视线好?像是在看着它,又好?似穿过了它...
慢慢地,她缓声讲起了一切...
“十?五年前,先?皇绍德帝驾崩,十?六岁的皇太?子李胤继承大统,改元太?康。”
“...新?帝即位,崇善修德,众正盈朝,表面一派富饶祥和,国泰民安的太?平景象。”
“然,立国已久,积弊已深,大雍早已千疮百孔,恰逢灾祸四起,民生凋敝,渐显百姓流离、哀鸿遍野之势...”
“...内忧之下?,加以外患,北方突厥、西方回鹘皆厉兵秣马,虎视眈眈,边境子民举家上下?皆遭悲惨之事,不知?凡几...”
“...是你们的晟王伯伯披甲出征,先?伐塞北,次讨河西,六战六胜,追敌千里,使胡人仓皇而逃,不敢南顾。回朝之日,出将入相?,又兴利除弊,扶弱济贫,百姓咸感其德,大雍方日渐光明,重现盛世...”
“...陆伯陵,谢怀修与你们的父亲都是心系大雍,心系百姓的忠良之后,有着一颗热忱的心,早年一次恶战之下?,更都曾受过晟王的救命之恩,皆对?晟王崇敬无比...”
“机缘之下?,少年时期,三人得愿以偿,共饮拜天,与晟王结义金兰,从此兄弟相?称...”
“因素知?帝王虽少,疑心却重,故四人兄弟之名始终未曾见光...世人并不知?晓...”
“太?康四年,国泰民安,晟王再度举家还朝,然三个月不到?,他便感到?了兔死狗烹之兆,三思之后,主动请辞,携家眷同去?边境封地,永不归朝...”
“...那个人允了,可是...”
“...皇长子,身为大雍朝的皇长子,晟王殿下?十?四便开始带兵打仗,平定外患,守护子民,巩固先?帝与那个人的皇权,可他退到?了天边...”
“可他退到?了天边,也没逃得过帝王的猜忌...”
“...邻近封地,李胤内外勾结,将他的皇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皇兄;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皇兄;将他的全家,连同心腹部将的全家,不论男女老少,全杀了...”
颜汐的心狠狠地一缩。
她双手不断颤抖,但,竟是面无表情,适才如何模样,此时便还是如何模样,适才什?么动作,此时便也还是什?么动作。
人除了流泪,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而后,她便听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绝境之下?,人间地狱,已无人能逃脱,世子的师父卢将军的独子阿远甘愿顶替乾津世子,王妃将世子打晕后关?在了一个铁箱之中,妄图保住王爷唯一血脉...”
“你爹爹和你陆伯伯、谢伯伯三人赶到?的时候,除了奄奄一息的王妃尚存着一口气外,已无人生还。她告诉了你爹爹三人世子所在,求他们护他好?好?地活下?去?,而后,人便断了气...”
“...箱子被打开的时候,世子已经?昏迷,人十?指浸血,血肉模糊,皆硬生生地被抓破,已无一处还有原来的样子...”
“你爹爹三人把他救回,偷藏了起来,原想护着他去?很远的地方好?好?活下?去?,但发觉,重创下?人醒后,竟是失去?了记忆...”
“他们带他看了很多神医,人人皆说他这种情况,大抵是永远也不会恢复了...”
“恰逢你陆伯伯的独子陆执刚刚病逝半年不到?,人一直养在江南,消息尚未外传。”
“...你陆伯伯想要养他,上报昔年王爷的救命之恩,下?到?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三人合议之后便做了这决定,由他顶替陆执,重新?开始...”
“...至于你们的爹爹的死也不是意外...”
“李胤狠辣至极,向来斩草除根。沈家和你晟王伯伯一家有着极大的渊源,一直走的都很近,甚至你爹爹很早就把你许配给了晟王世子...”
“除掉了晟王之后,李胤的眼睛便对?准了沈家,他很早就想除掉沈家,已决一切后患。他只要看到?你爹爹就能想起他曾效忠晟王。”
“所以你们爹爹的死,他自己大抵是也一点都不意外...”
“沈郎‘战死’后,尸骨未寒,他便弄倒了你的叔父,给沈家,一个世代忠良,开国之时立有从龙之功的忠良之家硬生生扣上了罪臣的帽子,流放了你的叔父,甚至还要迁怒于你我?三人...”
“被押送的路上,你谢伯伯做局,救下?我?母女二人...”
“剩下?了你一个,绝境之下?,你陆伯伯便赌了一次。他跪在了李胤的殿中一天一夜,好?言相?求,终是护下?了你...”
林文竹全部说完,人已泪流满面,紧紧地攥着发颤的手。
颜汐与嬿宁早已泣不成?声。
屋中除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之外再无其它。
良久,沈嬿宁哽咽着,语声断断续续,先?说出了话来。
“那个狗皇帝故技重施,又伪装成?了战死沙场,敌军报复的样子,爹爹那般聪明,一定会有所洞察,或许,或许会提前有所防备,或许,或许爹爹还活着...娘...”
林文竹也是如此期盼,甚至每天每夜都在期盼,但七年了...
她没说出来,用帕子擦着眼睛,朝着大女儿点头。
“便是十?七年,二十?七年,我?们也等他...”
“嗯!”
沈嬿宁重重地点头。
林文竹这时把视线落到?了小女儿的身上,看着她的脸,轻轻地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他像他么?”
颜汐目光明显呆滞,人恍惚有些溜神,听得母亲所言,寻觅地望了过来,抬了小脸。
然嘴唇微动了两下?,什?么都没说之出来。
林文竹也未再追问,而是慢慢地把她揽入了怀中。
“他对?你怎么样?”
颜汐亦如适才,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方才低落地吐出四个字。
“彬彬...有礼...”
“彬彬...有礼...”
守在门外的青莲桃红早已泪雨滂沱, 止不住地?流泪,双双用帕子擦着眼睛,尤其听到小姐软声软语道得那句“彬彬有礼...”。
没人能够想到, 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与?曾经的那个?温润如玉,宛若神祇一般的少年郎恰恰相反,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彻底变作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堪、卑劣、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是个?败类...
他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外,与?曾经的那个?白玉无瑕, 璀璨耀眼的少年已没有了半丝可比之处...
屋中不时话语之声再起,只剩了那最?后一个?疑问。
问话之人还是沈嬿宁。
小姑娘哭着道:“那他...为什么要囚禁谢伯伯...按照桃红所言很是可怕!他突然?暴怒,疯了一般掐住了谢伯伯的脖子,要杀了谢伯伯!”
林文竹缓缓摇头:“他不会杀了谢怀修, 只要他还有一丝的理智在便不会真?的杀了他...我想, 怕是谢怀修与?他说?了什么,他一时冲动,但再怎么, 他也不会真?的杀了谢怀修。终归, 谢怀修也不会害他...”
母女?三?人此番相见,话语便就说?到了此。
又过了会子, 天色渐晚, 沈嬿宁盯瞧着时辰,怕卓牧白会来,心肝乱颤, 既怕那男人发现她的母亲和妹妹,又怕给母亲知晓她撒谎之事, 便适时催促了母亲与?妹妹归回。
三?人道了别。
离开洛水巷,上了车,林文竹便紧紧攥住了帕子,头靠在车窗一旁,撕心裂肺了一般,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想念她的两个?女?儿,也想念她的亡夫。
然?她和他们,一方生?离,一方死别。
母女?三?人都在长安,明明只隔着数里之遥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连最?简单的相见都成了奢求。
夕阳西下,马车飞驰,穿过街道。
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峻拔男子身披黑衣,头戴连衣黑帽,自暗处缓缓现身,望着那离去的马车,目光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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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曾让人困惑的谜团似乎都已经解开了。
主仆三?人终于?明白了为何七年前初见他时,他还光风霁月;再见他时,他的眼神便变了。
原来重创之下他曾失去过记忆。
这么说?,那场屠杀之后,他也曾过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也终于?明白了一年前,陆伯陵为了寻她动用了铁面?无私的程北冥守城,程北冥为何会被他三?言两语地?骗走。
他怕是对他说?的便是什么诸如“晟王世子还在”一类的话吧...
颜汐选择了返回陆家。
车中一片安静。
主仆三?人都未言语。
只有外边的风声,马声,和青莲桃红依然?不断抹泪的声音。
相对而言,颜汐倒是平静。
她平静的有些过于?反常,没甚明显情绪,没再哭过,全然?不像以前的爱哭包,非但如此,渐渐地?小眼神如故灵动了起来,甚至掀开车帘瞧看外边的风景,还招呼了婢女?俩人一同?瞧看,抬手给她们指着天边不断变换的火烧云,间或笑那么一下,一如往常,好似没有那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