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春色—— by玥玥欲试
玥玥欲试  发于:2024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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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对我?真?好。”
人坐了起来,方氏捧着他的?脸,美目中泛了泪花子,又急又恨,又心?疼:“人在?哪?你说呀!你爹早晚会找到她,你爹,是一定要找到她的?!你何必挣扎,何必挣扎?如此?,你只会更加激怒他!激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无恙,大势已?去,放手吧,你还挣扎什么?”
陆执低笑,看着方氏,半晌方才缓缓张口,说出了话来:“我?想试试...”
方氏一怔,这话无疑是承认了一切罪行!
即便心?中已?经知晓,有了准备,方氏的?心?也骤然?翻腾起来。
仿佛那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丝妄想也成为了泡影。
心?口微缩,她面露苦楚与疑惑,语重心?长,无奈又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这是为何?你告诉娘,你,为何非要她不可...”
陆执没答,别了脸,只低低地发?笑。
方氏眸色渐变,美目中噙着的?泪滚了几滚,竟是咽了回去,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转而明显地有些飘忽不定了起来。
她又转到了儿子的?身前,再度捧抚住了他的?脸,柔声相唤:“无恙...?”
但见人抬了眼眸,面上带笑,很?亲昵敬重地看着她,但一言没发?。
大势已?去...
他知道大势已?去...
但他,仍想试试...
******
第六日下午起,陆伯陵传了军令,开始搜城郊。
他悬赏了一千贯,六日半无果。
不比在?长安那次,凡事都避开了陆执。
此?时不然?。
万事皆是如此?,但凡做了,只要方向没错,就一定会有迹可循。
就算没那小姑娘的?踪迹,也不可能没有携她的?人的?踪迹。
人上车下车,六日不可能不吃不喝。
什么都没有。
重金之下,这不可能。
除非是真?没人见过她与带走她之人!
那大抵只有一个可能。
便是几人没在?有人的?地方停留过,直接去了荒无人烟之地。
********
城东,荒宅密道石屋。
一名三?十出头的?郎中被蒙着眼睛,带入石室之内。
直到到了床边,人依然?未被摘下那层遮目的?帕子,但却听到了声音。
是少女的?咳声。
“啊...”
郎中性子颇温,书生气息很?重,轻声细语地这时也开了口:“几位女侠,可是这位咳嗽的?姑娘是病人?”
其中一个答了话:“诊脉,少废话。”
“是,是。”
郎中连连点头应声,放下医箱在?一旁,手摸了过去。
他落手便触碰到了一张丝滑的?帕子,大手刚刚寻到了人的?脉搏,摸将上去,突然?感到一震晃动,与此?同时,声音也起,还是那娇滴滴的?咳嗽之声与颇急促的?喘息之声。
“水...”
羸弱的?人,虚弱的?声音,仿若在?梦中。
杀手之一去取了水来。
另外两人慢慢地把人扶了起来。
少女口中被喂入温水。
然?将将两口,她又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带动身子弯下,一手紧紧捂着心?口,秀眉紧蹙,人要碎了一般,细腿连同被衾一起搭落床边,盖住那郎中伸过来为他诊脉的?手,只有一瞬,然?便借着这千钧一发?的?功夫极快地将另一手中的?半块帕子塞入到了那郎中衣袖之中。
郎中显然?一怔,但因?着被蒙了眼睛,情绪被掩,倒是让人觉察不得,转而心?中脑中的?情绪思绪便被那一只滑嫩微凉的?玉手占去了全?部的?神思。
颜汐又剧烈咳嗽了几声,终是孱弱无力地退了回去,人如同死了一般...
郎中就是个傻子也已?经知晓了什么。
他脑中“嗡嗡”响声不停,抬手重新为人诊脉,道了话语,开了药方。
待得无用了,被人蒙着眼睛带出,马车左拐右拐,行了良久良久之后,不知到了哪,被一把扔出车中...
“啊!”
他一连几声呻-吟,身子从一个矮坡之上滚落,沾了一身的?尘土。
待得停稳下来之后,他马上抬手解下了蒙在?自己眼上的?巾帕,更是第一时候,当即伸手拿出袖中的?半截帕子,血字清晰可见,虽小,却不难认出,其上零零星星只几个字,但却字字如金。
城东,荒宅,杨树,地道...
结合一连六日,有人重金寻人之事,便是傻子也知那病了的?小姑娘就是城中在?寻之人。
而这八个字就是他适才去过的?地点!
郎中连滚带爬,心?口狂跳,当即起了身来,待辨别了方向之后,直奔节度使府!

男人躺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如扇长睫在眼下映出一抹淡淡的阴影。
即便被松了绑, 他也未动地方。
一日三顿膳食定时送来。
他有时吃,有时不吃。
原吃饭之时会有人给他解绑,膳后复又再绑,但自从国?公夫人为他解开了绳子之后,便?无人再敢相绑。
第七日上午,他表面平和,无半分表情, 但前?夜几近一夜未睡,心口隐隐微缩,一种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
晨时锁链之声?响起,有人开门送膳。
异于往常, 男人冷着颜面, 起了身躯,拨帘迎了出去。
今日,那进?来送膳之人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贴身小厮东福。
陆执一见是他, 目光当时便?定在了他的身上,暗沉沉的眼?眸突然失了抹光晕一般, 更加暗沉了几分。
与此同时, 不及小厮说话,他已然张了口。
“找到?了?”
声?音虽沉,模样一如既往的稳, 但心中不然,翻江倒海了一般。
小厮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愁眉苦脸,急得双手微微发颤,低声?答了话语。
“尚未,但...怕是就快了!昨日,昨日半夜有人提供了线索!”
“什?么线索?”
陆执的声?音寒到?了极致。
小厮答道:“一张有血字的帕子,一个郎中传来...亲手交到?了老爷的手中,老爷连夜便?去了!”
陆执的眸色顷刻渐变,皂靴朝前?微微踏出一步,但这慌乱只有一瞬,转而他便?定住了身子,俊脸上,尤其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眸色从狠厉变作了失落。
他缓缓地闭了眼?睛,扯唇嗤笑出声?。
眼?前?浮现的是那张绝美的小脸,娇滴滴的小姑娘。
她还在为了离开他不断地耍着花招,不断地挣扎...
大势已去...
彻底地去了...
陆执缓缓地攥上了手,寂静的屋中发出响脆的“咯咯”之声?...
*******
郎中一路跌跌撞撞,直到?凌晨方才返回扬州,到?后,直奔节度使府,亲手将?东西交到?了宁国?公手中,磕磕巴巴地讲述了一切。
陆伯陵本已睡下,得知起身,连夜调集人马,亲自领兵,照着那手帕上所?写之处,一路狂奔,直至城东。
石屋之内。
四人皆未睡。
颜汐脸面朝着床里,耳边时而能听到?那三名杀手的低低说话之声?。
然说着什?么,她却听之不出。
她佯做入睡,实则心口狂跳,翻腾不已,尤为棚顶忽而一阵地动山摇,明显传来了马蹄之声?!
小姑娘暗暗地紧攥柔荑,心潮彭拜,就要控制不住。
那三名女杀手显然早她一步便?知晓了城东来了兵马,想来已经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慢至她的身边,隔着纱幔冷声?道了话语。
“小夫人是装病?”
颜汐瑟瑟发颤,背着身子,一言不发,便?当没?听见她的话语一般。
杀手话音又起:“小夫人何不直言?”
人是否是她引来影响巨大。
如若不是,即便?宁国?公的人寻到?了此,也多半根本就找不到?她四人的藏身之处。
但如若是她引来,她们?便?已插翅难飞。
颜汐当然没?答。
她依旧一句话也无,眼?下装傻也好,装病也罢,甚至装怂装聋装哑都无所?谓。
正这时,脚步声?、马蹄声?与士兵的呼喝及着刀剑与铠甲相碰的声?音明显更近。
屋中三名杀手当即皆白了脸,事情已经显而易见。
其中之一奔过,一把?掰过了她的身子,眸色有变,言语之间更分明现了急躁与怒意?。
“小夫人当真耍了花招?”
颜汐自然早睁了眸子,心口起伏,被人拽住,与她眸光对了上,又怕又不屈地瞧着那人。
此人平日里便?是那九名杀手中脾气最差的一个。
“小夫人如此对主人,主人不会放过小夫人!”
颜汐本牙齿打颤。她终究还是胆子极小极小,但听她提起陆执,突然又铁了心一般,娇柔的身子使劲儿一挣,挣脱了那女子的束缚,依旧一言没?发,但眼?睛就是言语。
这般转眼?须臾之间,脚步与嘈杂声?明显又近了极多,不是极多,而是就要到?了跟前?!
一声?冷冷的男子之音骤然响起:“颜汐!”
小姑娘心潮翻涌,当即便?回口喊出了声?:“陆伯伯!!”
一墙之外的陆伯陵瞳孔骤地缩放,而后浑厚的声?音自墙外再起:“颜汐莫怕,爹来了!”
这一句安抚之后,立马怒声?命人找寻墙壁机关!
终是人多,几近是转瞬而已,便?有士兵按对了地方,石门缓然而开。
颜汐的心都要从口中蹦了出来,狂跳不歇,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石门之外,几近与陆伯陵一起看到?了彼此。
小姑娘鞋子都未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使劲儿地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三名杀手,而后便?朝着陆伯陵奔去。
陆伯陵亦上前?迎来,一下子便?将?她护在了身后!
屋中的三名女杀手没?半分反抗,束手就擒...
*******
夜晚月明星稀,阵阵清风拂过脸面。
旧宅破败难行,陆伯陵抱着娇柔的女儿,直到?出宅,将?她送入早事先备好的马车之中。
车下已站有婢女。
婢女拿着衣服给颜汐披上。
小姑娘瑟瑟发颤,吓得冻得都有了,瞧上去娇柔又可怜。
陆伯陵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小脸上。
每每一看见她的脸,他都能想起自己那已故的兄弟。
“颜汐不必再怕,爹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你再受到?半分委屈...”
颜汐的蓦地鼻息一酸,眼?圈便?泛红了去。
家门落败,罪臣的侄女,曾经人人避之若浼。
失去亲人,失去庇护多年,她终究孤苦伶仃,不过是和两个婢女一个小厮相依为命,心境早不如前?,也从未敢相信陆伯伯真会如当年的誓言一般对她视如己出。
颜汐咽回了眼?泪,重重地点了下头。
马车关了门,不时,驰骋而去...
天边泛了鱼肚白,朝阳缓缓升起,两个时辰后已到?辰时,她再度返回了节度使府...
国?公夫人方氏含着眼?泪,快步到?了门前?相接,见到?人后便?紧攥住了她的手。
瞧见她已被宁国?公接回,再关藏着青莲桃红已毫无意?义,逼问之下,奴仆道了地点。
俩人终是被放回,与颜汐团聚。
汀兰阁自然也被倒出。
那顶替她的姑娘被挪去了旁的院子。
颜汐被围在了国?公夫人遣来照顾的婢女中间,嘘寒问暖。
吃了点东西,小姑娘沐浴更衣,心中一直有想,但却是直到?入了浴桶,返回后足足一个多时辰后,她方才朝着婢女问出了口。
“陆执呢?”
********
陆执躺在太师椅上,头颅朝后仰去,双臂垂在扶手两侧之外,颀长的身子便?就这般仰在了那椅上。
良久良久,他一动未动,耳边清晰地听到?了外边骤然渐起的喧嚣之声?。
东福立在房门之外,小心翼翼地禀着:“世子,小夫人回来了...”
他言后,屋中也无任何动静。
东福叹息一声?,立在外头,半晌未走,道了句别的。
“世子,花房的花农说,开花了...”
亦然,里边一声?也无。
东福又叹息一声?,而后,便?静静地立在了外头。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久,几名护卫自月洞门外而来。
东福认出了人是老爷身边的人,赶紧迎了过去。
护卫直言:“国?公大人命我二人把?世子带过去...”
东福脸色铁青,嘴唇动了两下子,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自然是知晓和他们?说什?么都是无用。
接着,也不及他张口,那两人便?到?了世子房门之前?。
“世子,国?公大人请世子过去。”
等了须臾,屋中响起了动静,珠帘之后渐渐映出一个昂藏的身影,转眼?,几人便?看到?了陆执面上无波无澜地出来。
他的脸上无任何表情,眸色也晦暗不清,没?用那两名护卫动手,自己已然抬了脚步,从从容容,慢悠悠地朝着月洞门走去,出了寝居,走向?了陆伯陵临时休住的地方。
沿途一路,旁人瞧见皆低头退让了开。
他目不斜视,谁也没?瞧,直接去了那阁中,也直接进?了陆伯陵所?在的书?房。
男人负手正身而立,脸色冷的骇人,直直地盯着门口,正在等他。
陆执进?来,眼?睛也没?朝他瞧看,腰杆笔直,唯独头颅并未直视,转向?了一边。
与他脚前?脚后,方氏急促而来,脸色明显泛白,神情更显慌张,进?来之后先是抓着儿子的手臂,后松了手,直接奔到?了陆伯陵身前?,语声?温柔,温柔之中明显带着几分哄求:“别打了,老爷,别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把?他打死,也发生了,他知道错了。”
陆伯陵狠声?,不是瞧着妻子,而是瞧着其下的陆执:
“是么?你看他像是知道错了么?”
方氏慌张地回头去看儿子。
陆执的脸上半丝表情都无,那双眸子也依旧根本就没?往陆伯陵处瞧。
方氏奔过,来到?陆执身前?,柔声?相劝:“无恙,和你爹认错,快和你爹认错。”
然,陆执一言不发,视线依旧,半丝未动。
方氏急的就要哭了出来,攥着他的衣袖,哽咽再道:“傻孩子,你,你认错啊!本也是你做错了,人家好好的姑娘,你...你快点认错啊!”
然无论如何相劝,陆执皆一言不发。
陆伯陵瞧着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心中更蹿火,一声?怒吼:“跪下!!”
陆执没?什?么犹豫,不疾不徐地就跪了下去。
方氏已经哭了出来,拿着帕子擦泪,抽抽噎噎。
“老爷,别打了,你打了他,又有什?么用?”
陆伯陵拿起桌上的皮鞭,撸起衣袖,怒火上涌着朝他走来。
过来就是一鞭子。
下手不轻,陆执背脊上的衣服当即便?变了样子。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表情如故,也没?看陆伯陵。
陆伯陵怒问:“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
言着“啪啪”又是两鞭子。
方氏转过了身去,“呜呜”地哭。
陆伯陵再道:“说话!”
与此同时,“啪啪”地又是两鞭子。
但他仍然一语不发。
他越不说话,陆伯陵的怒气越大。
“我万万未曾想到?干出这等事的竟然是你!”
“事实摆在眼?前?,还在执迷不悟,藏人不放!嗯?你知不知错,说话!!”
他每说一句,便?抽他两鞭子,接二连三,短短一会儿,已一连十多鞭子下去。
陆执背脊上的衣衫明显被抽裂。
也是在这十鞭子下去之后,他方终于开了口。
“我要娶她。”
语声?斩钉截铁,分分明明地咬着牙槽所?言,不是相求之态,也不是商量之态。
陆伯陵亦然,斩钉截铁:“不可能!”
陆执直到?这时方才转了眉眼?,将?视线落到?了陆伯陵的脸上,和他对上了视线。
“为什?么?”
陆伯陵没?有解释,只再度重复。
“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陆执冷着脸面,微微挑眉,再度:“为什?么?”
陆伯陵明显变了脸色,沉声?怒道:“没?有原因,我最后说一次,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陆执“嗤”了一声?,转回了头颅,继而微微敛眉,复又再度转回了视线,撩起眼?皮,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你是我爹么?”
这一语落,一旁哭泣的方氏蓦然回转了身子,满眼?是泪,视线直直地落到?儿子的身上。
与她几近一起,陆执眼?睁睁地看着陆伯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胀红了去,一双本就满是怒火的眸子,目眦欲裂,更加燃着了一般,骤然持鞭狠狠地下落。
“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
“嗯?谁是你爹!!”
一鞭重过一鞭,与适才判若两然,完全是两种力?度。
陆执转瞬背脊上便?皮开肉绽了去...

陆执跪在地上:“我要娶她!”
他面?色冷沉, 豆大的汗珠自额际渗出?,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然除了咬着?牙槽,狠声重复此语,一言未发,甚至连吭都未吭一声。
屋外落在葱翠树上的鸟儿扑棱棱地起飞,没入午阳之下...
转而不?知何时, 树枝摇晃,风缓缓而起,绚烂的日头渐渐被乌云遮住,天际暗淡下来。
继而一声惊雷, 雨幕落下...
********
颜汐刚好从净室中出?来, 适才婢女告知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说陆伯伯搜城的那几日,陆执被囚了起来,亦说适才看到了陆伯伯的人去了他的寝中将他带去了陆伯伯处。
青莲在她耳旁柔声:“怕是要挨上一顿打。”
颜汐只?缓缓转了下眸子, 未语, 由着?婢女扶着?到了床榻之上。
他是应该会?被打。
只?长?安那次,就够他挨顿打的, 如今明明已经败露, 他还不?知悔改,又让陆伯伯大费周章,足足派兵找了七天, 他怎么可能不?挨打?
颜汐对他没半丝同情。
原本多少还是有些惧怕,怕他报复于她。
但再见陆伯伯, 他亲自相来,全心相寻,及着?对她说的那些个?话语,让她着?实踏实不?少。
此时从头想?来,这半年好似做梦一般。
她从心无城府,毫无心机,连一句谎话都不?敢说到谋划多局,骗了陆执两?次...
从受制于人,不?敢明着?反抗,只?能妥协,到敢于直接与他对抗...
很多事情都是她以前从未曾想?到过的,当真就像梦一般。
这般正思着?,桃红自外回?来,收了伞,到了她身边,很是小声地同她说着?:
“小姐,国公爷打了世子,用的鞭子,打的不?轻,人,是被抬回?去的。”
颜汐慢慢抬眸看向了桃红,小脸上没什?么欢喜的笑意,但也没甚同情之意,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了视线。
因着?外头下雨,天压得很低,明明时辰尚早,却也给人一种就要天黑之感。
颜汐一连六夜宿在石屋,屋中虽不?冷,但她心中有事,几近没怎么睡着?,眼下外边纵是阴天下雨,一片潮湿,于她自己而言,却已是雨过天晴,一片明媚,倒是让她想?睡觉了。
小姑娘让婢女落了纱幔,入了被衾。
然这般刚刚躺下没得一会?儿,门?外有婢女到来,隔着?珠帘禀道:“颜汐小姐,东福求见。”
颜汐心口微微有了一丝起伏。
不?止是她,屋中的两?个?婢女青莲桃红也是如此,本正在为小姐收拾衣物,俱停了手,互瞧了一眼。
因为那东福不?是别人,正是陆执身边的小厮。
颜汐回?口:“问他什?么事?”
婢女答道:“奴婢问了,他说想?亲口与小姐说。”
颜汐想?了想?,软声道:“说我睡了,你再去问问他做什?么?他若还是不?说,就让他走?。”
婢女弯身退下。
颜汐等了一会?,外边“哗哗”的雨声打在窗牖之上,屋中寂静,听得分外分明。
如此转眼间,适才的婢女又回?了来。
“颜汐小姐,他不?说,还是要亲见小姐...”
颜汐没理,纤细的手轻轻拽了拽被衾,语声依旧娇柔软糯。
“说我不?见。”
婢女应声,出?了去。
颜汐弯翘的羽睫轻轻颤了颤,不?用想?也知他来是和陆执有关。
对陆执,所有的事,她,都不?感兴趣。
小姑娘重新拽了拽被子,闭了眼睛。
那婢女刚走?后便又回?了来,然再未见到颜汐,直接被青莲隔在了外头。
颜汐听到了动静,并?未理会?,如此不?一会?儿,人睡着?了。
这一觉大概睡了两?个?时辰,再度醒来时已到了黄昏。
雨还在继续。
她喝了些温水,坐在床榻上吃了些果?子,这般正清闲,时而娇声娇气地与青莲桃红说说笑笑之际,外边又来了婢女。
婢女还是先前那人,停在珠帘之外,禀的亦是先前之事。
“颜汐小姐,东福又来了,说求小姐见他一面?,是十万火急之事...”
桃红好奇,插口问道:“他是又来了,还是一直没走??”
婢女回?口:“人开始走?了,但很快便又过了来,一直等在了汀兰阁外,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桃红与青莲双双看向颜汐。
纱幔开着?,小姑娘一身白衣,背脊倚靠着?软枕,坐在粉嫩的床榻之上,口中刚咬了口枣子,慢慢地咀嚼,眼波缓缓流转了两?下,念着?大雨,终是松了口。
“让他进来吧。”
婢女应声,出?了去。
不?一会?儿,旁屋便响起了脚步声,东福至,快步上前,停在了卧房与暖阁之间的那道珠帘后,唤出?了口:“小夫人!”
人先行了礼,继而接着?语声急促:“小夫人,世子伤的很重,昏迷了几次,实在是可怜...”
颜汐未语,一言未发,等着?他接着?说。
东福继续了下去:“老爷这次下手很重,世子从小到大其实没怎么挨过打,以前老爷下手很轻,只?是给个?教?训便罢,这次却...”
“你想?说什?么?”
颜汐忍不?住打断。
他说了半天,她一句没听懂。
东福语塞,但转瞬又赶紧接了下去。
“奴才想?说,世子瞧上去不?大好,颜汐小姐懂医术,行行好,去看看世子成么?”
颜汐这才明白他来的目的。
“怎么可能?”
小姑娘仿若没半分思忖便答了话,说的也正是事实。
她怎么可能去看他。
“唉!”
东福叹息一声,继而道:“小夫人便当行行好,世子现在真的很虚弱,也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可能再强留小夫人了,想?来颜汐小姐也很快就要随老爷夫人离开扬州。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世子长?这么大无妾无通房,便就颜汐小姐一人,哪怕就当最后一面?,就当告个?别...颜汐小姐便去看看世子吧...”
颜汐这次没打断他的话语,听完了,但依然如故:“我不?去,没那个?必要,你也不?必为他想?什?么,他未必想?见我...他现在也不?用大夫瞧看,上药养着?便成,我去也没用...”
“唉!”
东福再度叹息一声。
“小夫人”
颜汐这边扬声让人送了客。
东福哪里肯走?。
“小夫人,小夫人,唉!小夫人,奴才实话实说了吧,前来请小夫人,不?是,不?是奴才私自的意思,是,是,是世子想?见小夫人...世子真的很虚弱,小夫人便见世子一面?吧...世子说,说有话与小夫人说,世子真的,奄奄一息了...”
如若是陆执的意思,颜汐便更不?去了,至于奄奄一息,颜汐自是不?信。
终究是他的儿子,陆伯伯不?可能真把他往死里打。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即是如此,你便照我的话直接回?了他就好。”
“小夫人...”
东福不?知道第多少声叹息,再度相求。
“小夫人,世子说他不?会?再相迫,很想?小夫人,当真只?是想?再见见小夫人。世子说,说他会?放小夫人走?,会?还小夫人自由,只?是,有些话没有说清楚,他有很多话,想?同小夫人当面?说,求小夫人去见见他...”
颜汐不?信这是陆执口中的原话,尤其那个?“求”字。
至于旁的。
或许他是释怀了,是会?放她走?。
毕竟,事情至此,掌控权已不?再他的手中。
思忖须臾,从开始的毫无兴趣,渐渐地,她也有了些好奇...
她好奇陆执想?跟她说什?么,也觉得这场闹剧,他二人的这场孽缘或是也该当面?做个?了断,该当面?说清楚,讲明白...
及此,颜汐终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她穿戴整齐,披了披风,由着?婢女为她撑着?伞,跟着?东福去了陆执寝居.....
********
宁国公书?房。
陆伯陵倚靠在椅上,闭着?眼眸。
陆执被扶走?后,他一直未走?,已在椅上坐了两?个?多时辰。
思绪起先清晰无比,渐渐地不?知不?觉混沌了去...
而后,他做了个?梦。
梦到了过去,确切地说,是二十多年前。
他的第一个?孩子和第二个?孩子,相继夭折,一个?死在了襁褓之中,一个?死在了四岁...
高僧曾与他言,他命中无子...
他曾带着?几分祈求:“闺女也行。”
然,高僧缓缓摇头。
接着?一连三年,他都未曾再有过孩子,直到二十三年前。
夫人再度有孕,婴孩儿降生。
他欣喜若狂,为他取名:陆执,字无恙...

婢女为颜汐收了伞。
小姑娘踏入陆执的房中, 来时心中蓦地一阵子还是有些惴惴,甚至后了悔,想临时掉头跑掉, 然忍了下来,到了眼前,既来之则安之,也便硬着头皮进来了。
他房中很安静,伺候的人也没平日里多,只堂中候着四名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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