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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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淮都那一夜,亲眼见到姬瑶因庶民意?志得破上虞气运白鸟,姚静深眼前迷雾终于散尽。
他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志向,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师者,传道受业,或许他能做的有限,但钦天学宫若立,此后便有薪火相传,终能燎原。
姚静深并未向宿昀隐瞒自己的意?图,若宿昀不应,他便也没有留在玄商的理由。
听完姚静深的话,宿昀不由叹了?一声:“姚先生?何以如此厚待庶民?听闻当年先生?便是?为替庶民张目,开罪上虞世族,被钦天宗罚入不思?归守山数年之久。”
这些时日,不止姚静深在翻阅玄商史册,宿昀也派人调查了?他与姬瑶等?人的来历。
“这是?我的道。”姚静深回道,“若非有幸入道途,我本也是?这天下泱泱庶民之一。”
宿昀不是?庶民,他是?玄商君王,生?来便居高位,当然无法共情庶民困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姚静深生?出几?分?钦佩。
这世上,敢行艰难之事,却又不为自己的人,总是?让人钦佩的。
“寡人可以答应先生?,此后学宫一干事等?皆由先生?决断,只要不与玄商安危休憩想干,寡人绝不插手。”宿昀站起?身来,郑重一礼,“往后,还要劳先生?为我玄商烦忧。”
姚静深也随之站起?身,向他拜下:“多谢君上信任。”
一副君臣相得的和谐场面。
不过在宿昀觉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准备离开之际,姚静深不着痕迹地堵住了?他的去路:“不知君上为设学宫有何准备?”
他不会以为凭一个?祭酒之位,就能空手套来一座学宫吧。
宿昀笑意?微顿,他干咳一声:“不知先生?觉得需要什么?”
在与宿昀一番拉锯后,姚静深总算是?从他手上讨来二?十万灵玉并一座玉京中的别宫。
姚静深也不好再?多说,毕竟就这些,宿昀看上去都快厥过去了?。
不过他也算切身体会了?玄商的穷,当日在淮都之时,淮河二?十四坊送给姬瑶的分?红都不止二?十万灵玉。
其实二?十万灵玉也不算太少,至少对于曾经的钦天宗而言,要拿出也不易。不过姚静深同姬瑶一起?待了?这么久,眼界便也不免高了?许多。
姬瑶自屏风后走出,方才?姚静深与宿昀一番对答时,她一直都在。
她未曾收敛气息,宿昀便也对她的存在心知肚明,说给姚静深的话,其实也有一半在说给她听。
姬瑶对宿昀暂无好恶,对他说的话也谈不上信或不信。
姚静深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许久没有移开,姬瑶不由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姚静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阿瑶,你?可是?有几?分?辟邪血脉?”
辟邪,即貔貅,在九州向来是?招财的象征。
姬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姚静深顿时后背一寒,心生?不妙,当即想跑,可惜已?经晚了?。
他如今虽破天命境,但姬瑶也已?经是?天命。
同境界中,九州之上大约少有能与姬瑶为敌手之人。
于是?当谢寒衣回到栖凰殿时,看到的便是?为咒文所缚,正倒挂在庭前高树上的姚静深。
四目相对,姚静深的神?情与寻常并无什么分?别,姿态自然得不像被倒挂,像是?安坐席上。
“姚先生?,你?这是?……”他看了?看廊下闭目养神?的姬瑶,目光落回姚静深身上,迟疑道。
姚静深风轻云淡道:“忽有所感?,借以悟道。”
他的神?情太过正经,谢寒衣差一点儿就信了?。
“那便不必我帮先生?解开了?。”他含笑对姚静深道。
姚静深默然一瞬,只得如实交代:“是?我说错话了?。”
他心中叹息,现在的少年人,果真都不好骗了?。

玄商, 玉京城西。
宫墙凋敝破败,门前?高悬的匾额上生出不少裂纹,其上还结了厚厚蛛网, 赤色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看起来摇摇欲坠。
枯树枝干伸展出宫墙, 透着股衰败意味,一阵风吹过, 卷起地面散落叶片,很是凄清。
姚静深带着姬瑶等人站在别宫外, 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许久, 桓少白带着几分怀疑开口:“姚先生, 这真是商君的别宫?”
也不怪他如此问, 这地方看起来荒废了不知多久,周遭安静如同坟茔,真能做学宫么?
桓少白实在表示怀疑。
在来之前?,姚静深已经?料到宿昀口中所说的好去处或许有不少水分, 但他也着实没想到竟是如此情?景。
不过来都来了, 总要?进去看看情?况如何再作打算, 姚静深倒是将心态放得很平,他抬步上前?, 扣响了那扇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的大门。
沉闷叩门声响起, 随着姚静深的动作, 上方匾额抖落下不少沙尘。
预感?到不妙,姚静深及时后退一步, 下一刻,木匾就摔落在他面前?, 四分五裂,溅起一地沙尘。
一时间?,宫门前?鸦雀无声。
便是姚静深,此时也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未免也荒废太过了。
数息后,沉重宫门发出吱嘎声响,只见?满头白发的驼背老者颤颤巍巍地打开门,浑浊目光与姚静深对上,有气无力地问:“客人?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老者呼吸沉重虚浮,分明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寻常凡人?。
姚静深取出王令,双手向?他奉上:“劳烦老丈,我是奉商君之命而来。”
老者接过王令,对着天光眯缝着眼看了许久似乎才确定了这是什么,他慢吞吞地道:“原来是奉君上之命来,诸位请入内。”
他让开了身。
而在走入宫门后,妙嘉目光逡巡过四周,只见?入目所见?楼阁比在外?看起来更加破败,原本色彩鲜明的砖瓦都已经?在经?年风霜中褪去了颜色,甚至还有些亭台已经?因为年深日久垮塌,却无人?修葺。
而在这偌大别宫之中,除了面前?上了年纪的驼背老者,竟然再不见?第二个人?。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宫墙内草木疯长,已看不出原本精心堆砌出的景致。
若是无人?打理,那这里会凋敝至此也就不奇怪了。
桓少白探看过周围情?形,虽然经?风吹雨打,楼阙不复从前?光彩,但气势犹在,其中规制甚至不比商王宫差。
不过破败成这副模样,任什么规制也没用了,仔细想来,这里剩下的唯一好处或许便是占地甚广。
不过这玉京城的地,好似也不值什么。
况且这样大的地方,如今要?修葺起来,也是桩大工程。
正在姚静深叹息之际,宿子?歇带着众多奴仆也赶来了。
他怎么说也是国君公子?,就算不在玄商多年,身边未能培植下什么势力,但要?借些宫人?前?来洒扫休整宫殿也非难事。
何况他还扯了宿昀的大旗,宫中内官当?然不敢怠慢,立时便安排数百人?随他前?来。
宿子?歇也不担心被?宿昀知道,这事细究起来他本也不占理。
命众多仆婢各自忙碌,宿子?歇将这处别宫的来历大略讲给?姚静深等人?听。
这里原是玄商楚原君的府邸——不过在二十年前?,这位先?商王的幼弟因谋逆之罪被?诛。
也是在处置了他后,宿子?歇的父亲宿昀才真正坐稳了玄商王位。
先?商王,也就是宿昀的父亲,待这个幼弟甚厚,不仅为其封君,更将部分兵权交与他手,临死前?遗命他摄政,以致少年继位的宿昀不得不看他脸色行事。
不过以宿昀性?情?,当?然不会甘心做个任人?摆弄的傀儡君王,他蛰伏数年,在缜密筹谋后,终于成功自这位叔父手中夺回兵权,将他在朝堂的势力连根拔起。
楚原君身死后,这座规制堪比商王宫的府邸也就落到了宿昀手中。
他将此处设为别宫,初时也常来住过,后来便渐渐失了兴趣。
宿昀并不是个爱动弹的性?子?,加上政务繁忙,他多数时候还是待在商王宫内。
空置未免浪费,但因规制逾矩,宿昀也不好随意将别宫赏赐给?臣下。
他便是赐下,怕也没有几人?当?真敢收,玄商众臣心知,他对楚原君这位叔父至今仍心怀愤懑。
每年不曾住过几日,又要?花上不少人?力物力维持,宿昀算了算账,实在觉得亏,便将此处人?手都裁撤了,只剩一个老仆看门。
不过空着也是浪费,他便将这座别宫当?做了堆放书简经?卷之处。
正殿门口的阵法禁制因为灵气不足成了摆设,当?然,就算仍在运转,这样的禁制也不可能挡得住如今天命境的姚静深。
他抬手打开尘封多时的殿门,顿时便有浓重尘灰扑面而来,姚静深及时御起灵力,方保住了一身干净衣袍。
走入大殿之内,其中不见?有什么摆设,抬目望去,可以看见?梁柱上镌刻有繁复阵法纹路,只是本该镶嵌玉石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令之失了效用。
以宿昀物尽其用的性?情?,早就将这处别宫中能用的摆设都搬空了,连维持阵法的玉石也不忘撬了下来。
诸多经?卷书简被?胡乱堆在地上,姚静深随手拾起两卷,粗粗一看,竟都是废弃无用的玄商公文。
再看一旁灵光黯淡的玉简,这的确是功法玉简不错,不过妙嘉将灵力探入,发现这些功法残缺不全?,根本无法供人?修行。
若是能用以修行的功法玉简,大约也不会被?随便弃置在此了。
所以这就是宿昀口中,藏有诸多功法典籍的别宫?想起他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姚静深的神情?不由有些微妙。
话好像也没错,就是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处别宫也不是不可用,姚静深手中灵力运转,收拾起地上书简来,其他几人?也动手帮忙。
姬瑶自是对这些毫无兴趣,她抬头看着镌刻在梁柱上的阵纹,片刻后,抬步向?前?,走入内殿。
天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入殿内,除了几个被?搬空的书架,便也不见?其他。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若有所思。
姬瑶直觉这座大殿有些问题,但一时竟也不能分辨根源在何处。
谢寒衣从她身后行来,见?她静立原地,不由问道:“阿瑶,你?在看什么?”
姬瑶抬起手,风从她指间?流过,灵气徜徉:“你?可有察觉异常?”
谢寒衣放开感?知,捕捉殿内灵气流向?,却也不曾察觉任何端倪。
“不如去高处看看?”他提议道。
谢寒衣相信,姬瑶的感?觉不会出错。
自西南处的高台向?下望去,可将别宫地形尽收眼底。
别宫中楼阙布局似自有规律,但又与姬瑶所熟知的阵法并不相同。
她站在阑干后,感?知蔓延,迅速笼罩了整座别宫,宫阙中所有人?的动向?都落在她意识之中。
宿子?歇带来的仆婢正四散忙碌,正殿中,他一面帮忙收拾地上残卷,一面与桓少白等人?闲聊:“……先?王在时,颇为偏私楚原君这个幼弟,赏赐颇厚,后来他又摄政多年,府中灵玉财货不可计数,行事也就极尽豪奢,听说当?日他在时,这别宫不止各处陈设都是上品灵器,连铺地的都是灵玉。”
当?然,这些灵器早都被?宿昀搬空了,铺地的灵玉更是被?整块挖起,只留下一堆坑。
不过为宿昀从别宫所得,不过只是楚原君所藏灵物财货中的极少部分。
在他获罪身死后,宿昀立刻便命人?查封这座别宫,但命人?再三搜寻,也未曾寻到他所藏灵物。
宿昀为此数次盘问这位叔父活下来的心腹,都没能得到任何线索,一气之下搬空别宫,连梁柱和铺地的玉石也没有放过。
也不怪宿昀如此看重外?物,自他继位以来,玄商数度遭遇天灾,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若非如此,宿昀也不至于做出卖儿子?换粮的事。
不仅如此,玄商铁骑的威名?也是来自大量灵玉和金银的支撑。
所以在诛杀楚原君后,宿昀本以为能将他之所藏充盈国库,如此一来,至少十年之内,自己不必忧心国库空虚——宿昀对这位叔父究竟藏有多少灵物财货,早就有数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大一笔财物会不翼而飞。
分明就该在这别宫中才是!
但宿昀手下的人?将这座别宫翻了个底朝天,终究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将别宫搬空后,宿昀便将其抛诸脑后,直到如今着意令姚静深立一座学宫,他方才想起了这地方。

一时未有所获的姬瑶收回感知, 屈指敲了敲阑干,是她?的错觉?
要验证她?心中猜想,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这处别宫直接掀了, 不过为了姚静深的心脏着?想, 姬瑶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干。
究竟是何处不对……
谢寒衣也暂时未得头绪, 不过以他性情也未纠结太久,若无意外, 他们接下来一段时日都会留在这处别宫中,便不必急于一时。
秋意萧瑟, 别宫中景象也显出几分冷清,谢寒衣沉默片刻, 忽然开口问道:“阿瑶, 你之后有何打算?”
姬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谢寒衣继续道:“立钦天学宫是姚先?生的志向,那?你呢?”
姬瑶的志向又是什么?
姬瑶看着?谢寒衣,没?有回答。
从前并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就没?有想过。
所谓的九幽氏帝女, 不过是靠神族怜悯而活下来的魔族余孽, 即便待她?成年后继任魔君, 也只是魔族手中傀儡罢了。
姬瑶不必,也不能有什么志向。
魔族千岁成年, 但在?姬瑶成年前, 她?便因弑杀神族被?囚入镇魔塔。
镇魔塔三百年, 姬瑶于幽冥中悟步天歌,观过去, 见未来,只是她?所看见的天命, 残忍剥去温情的外衣,露出命运狰狞的面目。
她?有什么志向呢?
“活下去,报仇。”姬瑶看着?谢寒衣,认真?道。
姬瑶不知道这算不算志向,她?如今想做的,无非就是这两件事。
谢寒衣知道姬瑶是魔族,却还不曾问起过她?的从前,又为何会来了世俗人间。
这是姬瑶第一次向他谈起自己?的过去,她?望向灰白天际:“我从前长在?九重天。”
姬瑶的仇人,不是这人族天下的任何势力,而是高居于九重天上,有无上威能的神族。
“截天一战后,魔族大败,魔君九幽觞陨落,九幽氏血脉被?屠戮殆尽,至此?,九幽之地尽为神族所控。”
谢寒衣有些怔然,这是他并未听说过的秘辛,在?建木断绝后,天下十四州便无法?在?九霄与九幽之间来往,也就无法?得知神魔之战最后的结果。
姬瑶没?有再说更?多,她?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少年:“那?你呢,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谢寒衣行至她?身边,掀袍坐下,望着?眼前草木幽深之景,回道:“我不知道。”
他是蓬莱道子?,是蓬莱举门内诸多资源供养出的无上天才,身上承载了许多人的期望,只是他们对他的期望,似乎又各有不同。
谢寒衣眼中透露出些微茫然,说到底,无论有如何惊才绝艳的天资,他如今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
从接到自蓬莱而来的几封传讯后,谢寒衣似乎便陷入了这样的茫然,姬瑶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却未曾主动过问。
不过谢寒衣想说,她?便也愿意听。
他们是朋友,朋友本就该如此?。
谢寒衣同她?说起了蓬莱,说起了他的师尊与诸位师叔,还有他在?山巅修行十余年看过无数次的云海。
他是被?蓬莱掌门捡回去的孤儿,不知父母,自幼长在?蓬莱,得门中长辈教导方有今日。
于谢寒衣而言,蓬莱就是他的家。
如今他已是天命圆满,得益于姬瑶,在?窥得天地法?则后,突破洞虚于他而言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蓬莱诸位长老也未曾料到,谢寒衣离宗不过几月,修为就有了如此?长足的进步。
既已堪破天命,谢寒衣其实无需再于世间行走,回到蓬莱闭关修行,早日成就不朽才是正途——这是谢寒衣几位师叔的想法?。
但在?剩下的人中,又有不少对此?持不同意见,比如谢寒衣行事最是恣睢的小师叔直接传讯于他,让他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不回蓬莱也无妨。
谢寒衣却有些不明白自己?想做的是什么。
扶危济困,护人族安平,这是谢寒衣自幼所受教导,但若说这就是他的志向,未免有些太?笼统了。
在?眼见姚静深为践行自己?的志向而付出时,谢寒衣不由陷入了自省。
但对于十六岁的少年人而言,这样的问题似乎并非一时就能想得分明。
“那?便慢慢想。”姬瑶坐在?他身旁,平静开口,他才十六岁,还有很?长的时间。
谢寒衣抬头看着?她?的侧脸,面上现出点笑?意,他说:“好。”
叶望秋从楼台下走过,远远看着?两人,不由抗议道:“师兄,你们怎么能在?这儿偷懒!”
谢寒衣失笑?,站起身,向姬瑶伸出了手。
姬瑶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在?他掌心,顺着?他手中力道站了起来。
叶望秋看着?这一幕,不由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
姚静深带着?众人忙碌一日,但就算有宿子?歇带来的众多仆婢动手,也只是将别宫主要几处殿宇收拾出来,勉强能住人。
至于别宫中那?些垮塌的楼台,摇摇欲坠的梁柱,还有破了顶的褪色砖瓦,便需请工匠来修葺,非宫人仆婢所能解决了。
就算是天命修士,也不可能凭借几个术法?就将破败宫阙恢复如新,倒是想将这里尽数毁了很?是简单。
便是姚静深从前甚少思虑经?济之道,也知要修葺这座别宫所需绝不是小数目,宿昀给的那?二十万灵石也未必够用。
照宿子?歇说,姚静深就不该同宿昀客气,至少也该从他手里挖上百万灵玉才是。
玄商虽穷,宿昀还不至连这些灵玉都拿不出。
姚静深却是未再向宿昀开口,他并不想轻易被?宿昀拿捏。
大约也知道自己?在?别宫之事上坑了姚静深一把,隔日宿昀就遣人送来了份可为学宫客卿的修士名录,表示往后学宫客卿的月俸都由玄商国库支出,不必他烦心。
只是对于他拿出的这份名录,姚静深并不算满意。
这些人其实已是宿昀手下大部分能动用的修士,他有心立一座不输千秋的学宫,也没?有吝惜人手,几乎将玄商之内他可用的人物都送来供姚静深挑选,这些修士的境界也多在?五境上下。
虽然如今姬瑶,谢寒衣甚至姚静深自己?都已入六境天命,但这并不意味着?六境易得。尤其玄商之内灵气稀薄,出身于此?的修士要突破本就艰难,所以玉京城中天命修士寥寥无几,还大都是玉京世族中供奉的老祖,并非宿昀能任意指派。
五境修士做寻常客卿是绰绰有余,但宿昀名录中的修士,并无几人能担起学派执事之位。
既然决心要立学宫,姚静深自然不肯敷衍了事。
应他所求,宿昀手下的人将玄商之内诸多大能的情形尽数放上他的案头,不过这些人,就算是宿昀亲自出面,许以重利,也未必能请来,何况玄商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灵玉资源。
宿昀不免觉得姚静深有些心大,在?他看来,学宫初立,不该强求太?多,先?凑够人招收弟子?才是正经?。
但已经?说好将学宫诸事都托付给姚静深,宿昀不好立刻出尔反尔,只能强自按捺下急切心情,默默关注姚静深动向。
姚静深似乎毫不心急,去到别宫这几日只是安排人打扫宫室,又差人请来工匠修葺各处。
众多玉京世族也在?关注别宫动向,不说其他,三名天命境修士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玉京局势或许也会因此?改变许多,由不得他们不留心。
之前姬瑶等人住在?商王宫中,他们不知宿昀心中打算,也就不好贸然行事,如今几人才到别宫,便陆续有人送上拜帖。
不过姚静深如今尚无余暇与这些世族结交,只闭门谢客,并未应下任何邀约。
别宫正殿,经?几日修整,殿中已是焕然一新,积了许多年尘灰破旧的帷帐被?换下,角落处焚起的熏香驱散了室内潮湿意味。
姚静深坐在?桌案前,以朱笔在?竹简上圈出几个名字,要打动这些他有意请为客卿的修士并不容易,但无论如何艰难,总要试试才知。
他拿起妙嘉记录开支的玉简,神识探入,忍不住按了按眉心。二十万灵玉,能做的事的确是有限。
姚静深从前镇守在?不思归,无须烦忧钦天宗内务,而今才知其中麻烦,好在?妙嘉和吴长老帮他分担了大部分。
这个时候,他不免也想,若是能有笔天降横财,那?便再好不过。
姚静深回过神,不由哑然失笑?,将方才想法?挥去,何以能常有这样的好事。
偏殿中只有姬瑶一人,她?盘膝而坐,体内功法?运转,心脏处暗金咒文流转,煞气在?体内转化,滋养血肉。
有了九幽觞那?颗心脏,她?却不必烦忧煞气不足之虞。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鸟雀振翅声响起,姬瑶睁眼看向窗外,只见身长尺余的雪白雀鸟落在?窗沿,将脖颈向姬瑶伸了伸,上边正挂着?个小小油纸包。
姬瑶伸手取下,打开油纸,其中是几块形状粗拙的桂花糕。
今日谢寒衣带着?叶望秋出门帮姚静深采买别宫一应所需,自集上过时,恰好看见了桂花糕,便借雀鸟给姬瑶送回来一份。
姬瑶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味道说不上太?好,甚至有些寡淡,她?却觉得还不错。
机括声响起,雀鸟又变回了只圆滚滚的肥啾,还不忘讨好地在?姬瑶手边蹭蹭。
姬瑶的目光落在?毛茸茸的傀儡山雀上,神情不由柔和下来,生得可爱的确很?占便宜。
她?指尖在?山雀柔软的绒羽上点了点,下一刻,动作忽地一顿。
傀儡……
姬瑶忽然知道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谢寒衣和叶望秋回到别宫之时, 正殿中空无一人,周围连宫人仆婢也不见来往。
“他?们人都去哪儿了?”叶望秋双手提了不少在集上买来的小玩意儿,奇怪道?。
虽然已经离了蓬莱数月, 但玉京与上虞相距甚远, 风土多有不同, 初至玉京,叶望秋少年?心性, 不免对此处风物颇感新奇,忍不住买了许多无甚用处的玩物与吃食。
他自是不缺金银花用的, 一枚灵玉便能换不少金银,叶望秋身为蓬莱弟子, 一贯不怎么缺灵玉。何况之前在上虞时, 姬瑶将淮河二十四坊送去的灵玉都叫他们分?了, 他?便更不缺灵玉了。
不在正殿,人还会去哪儿?没听说他?们今日也要出?门啊。
这别宫中桌案软榻暂时还都是宿子歇从商王宫搬来的,才叫正殿勉强像个样子,其他?宫室仍是空荡荡的, 也没法儿待。
谢寒衣分?神感知了一二自己附在傀儡山雀中的神识, 发现姬瑶此时正站在西南处的高台上。
高台周围草木疯长, 略微泛黄的枝叶伸至石雕阑干,远处楼阁上的琉璃瓦虽有些褪色, 但在日光下仍是流光溢彩, 这是秋日难得的晴天。
姬瑶站在高台上, 将自上方俯瞰所得别宫构造分?布以灵力投映空中,便能看得很是清楚。
妙嘉站在她身后?, 此时观察着别宫布局,若有所思?道?:“只看布局, 似乎与九宫阵有些许关联。”
只是将宫室布局成如此,又并未结成阵法,当日设计别宫的人作?何想法?妙嘉一时未能想通。
姚静深对阵法一道?未有多少涉猎,便也不难为自己,径直向姬瑶问道?。
“此处只借九宫之形,非为成阵。”姬瑶肩上正蹲着只圆滚滚的肥啾,倒是令她身上的淡漠气息柔和许多。
起初姬瑶也认为,别宫之中异常与阵法禁制脱不了关系,但探查数次也未有所获。
如果这座别宫中隐藏的秘密与阵法有关,绝无可能瞒过姬瑶感知,毕竟她的阵法义理是自姬氏学得,而世间阵法最初正是起源于?钧天姬氏祖先血脉天赋,由其传衍。
她未曾立即察觉端倪,便是因为此中秘密恰与阵法无关,甚至是姬瑶从前不曾了解过的领域。
妙嘉听得似懂非懂,并未想通其中关窍,便在这时,三人面前灵气波动,现出?一面水镜,桓少白的脸出?现在镜中:“我已?经到?了,不过周围这些宫室似乎并没有什么殊异之处……”
他?如今所在正是别宫东南角。
桓少白推开?殿门,天光从穹顶漏入,当中空荡得一览无余,连硕鼠应该也不会来光顾。
他?走?入其中,还特地?躬身敲了敲四?周墙面和地?面,并未发现有什么暗道?或密室。
这就只是处空荡荡的宫室罢了,桓少白实在想不出?其中还能有什么隐秘。
又有两?面水镜亮起,同桓少白一般,陈云起和宿子歇在靠北两?处宫阙中也未能有所收获,这些宫室空荡得像是被洗劫过一样,除了积年?的尘灰,什么也没被留下。
宿子歇从前殿绕到?后?殿,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累出?一身汗来还是没能有什么发现。
“阿瑶,这好像真的没什么隐秘之处……”宿子歇抹了把汗,微觉遗憾。
在姬瑶谈及别宫有异时,他?下意识就想起了传闻中楚原君所藏的灵物,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姬瑶没有说话,宫阙上方繁复的飞天莲花藻井一角落入她眼中,她凝视着其上藻文,忽而问道?:“这是什么?”
宿子歇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这个?这是藻井,兴起于?数百年?前,九州诸侯宫室多以是这样设计。”
在宫室中心,一重又一重莲花盛放,周围绘有飞天像,笔触细腻,画中人裙袂飘然,似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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