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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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看见龙雀自淮都城北振翅之时?, 闻人明?襄心中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所谋大约要落空了。
果然,护国大阵一角在龙雀力量下?轰然破碎, 这淮都城再也无法困住姬瑶。
随着龙雀消散在天边, 啸鸣声中, 熹微天光冲破暗色,长夜将尽。
闻人明?襄回头, 对上了司徒银朱的目光,棋盘经纬纵横, 兵戈之声似远似近。在她抬起手?的瞬间?,赤甲卫士停下?了冲锋, 令行禁止, 未曾有任何迟疑, 尽数退回至她身后。
“我输了。”闻人明?襄闭上眼,轻叹了声。
不?仅是她输了,这一夜,是王权, 输给了庶民的意志。
就算闻人明?襄不?愿承认, 这终究也是事实。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 神情不?免笼上些许怅然:“银朱,你说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这一夜?”
青史之上, 他们是否都会沦为她的注脚?
闻人明?襄少有地生出几分迷惘, 她实在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司徒银朱脸上仍旧带着恬淡笑意, 全然不?像两人之间?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轻声道:“我也不?知。”
她不?善谶纬之道, 如何能?知未来之事。
“你认输了么?”她又问。
闻人明?襄看向?她,目光陡然锐利许多, 片刻后,决绝道:“不?——”
上虞的王,怎么能?认输!
即便?世人口诛笔伐,也不?会改她心志。
闻人明?襄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从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银朱,我要做上虞的王了。”蒙昧天光中,闻人明?襄再度开口,她看着司徒银朱,向?她伸出了手?。
三日后,上虞边境。
车辇自?原野呼啸而过,桓少白和吴长老坐在车驾前方,无论是他们,还?是两匹雪白龙驹,都已经困乏到了极点。
两侧,谢寒衣与?姚静深各乘一骑,护持左右,不?时?挡下?自?后方而来的冷箭。
车辇中,姬瑶仍在沉睡之中,叶望秋,妙嘉,陈云起抓紧时?间?调息,并不?敢放松。
逃出淮都城并不?意味着安全,闻人骁并未小觑姬瑶,既要杀她,便?做了万全准备,自?然也有对她逃出淮都的应对。
闻人昭提前数日便?离开淮都,执虎符调集地方精锐,严阵以待。
是以在姬瑶等人离开淮都后不?久,便?为其?察觉踪迹,领上虞大军围捕而来。
不?过闻人骁料到姬瑶可能?逃出淮都,却未曾想到自?己会死在她手?中。
未曾与?之缠斗,车辇一路向?上虞与?卫国?交界疾行。
姚静深等人并不?想屠戮这些听命行事的军卫,何况一旦被其?缠上,拖延至上虞七境大能?前来,想要脱身便?麻烦了。
如今在他们身后,闻人昭身着重甲,领数百麾下?精锐追寻而来,渐渐收拢包围,像是围捕猎物的兽群。
前方淮河分流,卫国?与?上虞的边界越来越近,秋风萧瑟,半人高的野草疯长,透出些许枯黄之色。
闻人昭与?车辇的距离也逐渐缩短,处于符箭射程之内。
也是在这一刻,他隐隐听到了自?淮河对岸传来的马蹄声响起,闻人昭没有犹疑,高声下?令放箭。
箭支如暴雨落下?,其?上镌刻的符文灵光闪动,在下?坠之时?爆裂,便?是三境修士,都难以轻易接下?这样一箭。
谢寒衣撑起屏障,与?此同时?,闻人骁已经带着数骑冲锋上前,战意凛然。
就在猎物将要落网之时?,前方上百重甲铁骑终于赶赴,为首将领着玄甲,他面上为风霜刻下?深重纹路,目生重瞳,领兵与?闻人昭撞在一处,短兵相接,丝毫不?落于下?风。
商国?大将将离,麾下?玄石军以悍勇闻名九州,与?闻人昭同为武道宗师境。
后方,三千玄石军紧随而至,马蹄声滚滚,王旗在风中飘扬翻卷,其?上玄虎图腾透出浓重杀伐之意。
“大商玄石军奉商王之命,前来迎瑶山君入商!”三千玄石军前,宿子歇着甲胄奔袭而来,以灵力传音,口中高声呼道,声音穿过旷野,似有重重回音。
闻人昭所带精锐不?过数百人,在短暂交锋后,面对三千玄石军,他只能?下?令退后,未敢直撄其?锋。
便?是这数息之间?,宿子歇已经率玄石军上前,盾牌举起,将车辇完全护在当中。
随着将离示意,令旗变阵,玄石军横立长矛,与?闻人骁一方对峙,战旗在萧萧风声中翻卷,局面似乎一触即发。
闻人昭骑在黑狼上,面容沉肃:“商国?率军前来,难道是有意与?我上虞宣战不?成?!”
“商国?与?上虞交好多年,何有此说?”将离笑道,“武宁君稍安勿躁,我今日来此,不?过是奉君上之命,迎瑶山君入商罢了。”
“你口中瑶山君,不?过是个不?知来历,冒名刺杀王驾,行悖逆之事的逆贼!是我上虞举国?通缉的要犯!”
商国?迎她,是要与?上虞为敌么!
对于他这番话?,将离只道:“我不?闻瑶山君有何悖逆谋叛之行,却听闻她因声名过甚为上虞闻人氏不?容,方以强加之罪杀之。”
即便?姬瑶不?是陈稚,她在上虞所行何曾与?窃国?谋逆有干?
尤其?为上虞稳固,闻人氏不?但不?能?令闻人骁身死的消息外泄,还?需做出他尚在人世的假象,这样一来,姬瑶刺杀王驾的罪名便?更像是闻人氏强加在她身上的借口。
当夜闻人骁欲以气运白鸟诛灭姬瑶一事,为淮都内外众人亲见,难以掩盖,他之重伤,在修士看来,当是因气运消耗反噬而致。
这早有先例,史书中,上虞上一位调动气运白鸟的君王,在离国?退兵后不?久便?因气运消耗过甚陨落。
加之众人只见姬瑶破气运白鸟,却无人窥得她后来抹去本源法则,强杀闻人骁一事,更不?信闻人氏说辞。
如此一来,闻人骁终究是作茧自?缚,天下?只传其?无容人之量,冤杀贤能?无果,反受其?咎,伤了自?身。
闻人骁布局杀姬瑶之时?,也未曾想过,他不?仅没能?杀了她,最后还?死在了她手?中。
将离神情中不?免带上几许讽意,闻人骁如此行事,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
“上虞容不?下?贤能?,我玄商能?容!”他开口又道,商国?以玄色为尊,是以又称玄商。“今日我领君命前来,接引瑶山君入商。”
“只为一人,玄商不?惜与?我上虞为敌?!”闻人昭盯着将离,一字一句道。
“是又如何?!”将离反问,双目中有湛湛凶光,“君上有言,阻拦者,杀无赦——”
旷野寂然,只听到风声回旋,闻人昭沉默良久,最终抬手?,示意大军后撤。
他身边人数并不?占优,闻人昭并不?打算把自?己最精锐的心腹用作拖延时?间?的消耗品。
他未曾料到商国?会出手?,已死的闻人骁也未曾料到。
所以这一局,闻人氏注定满盘皆输。
将离缓缓笑了起来,身旁传令官再度打起令旗,玄石军受命转身,甲胄碰撞间?发出金戈之声,并未生出混乱。
玄虎旗飘扬,三千玄石军浩浩荡荡而去,闻人昭冷然看着他们撤出上虞边境,久久未语。
宿子歇驱使着坐骑来到车辇旁,在看到众人虽然狼狈,但还?算平安,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时?,他绷紧的心弦终于为之一松。
风餐露宿几日,宿子歇整张脸都透着股疲惫,妙嘉几人看上去比他更惨一点,衣袍上重重血迹叠加,早已分辨不?出原色,分明?经历了不?止一场苦战。
但目光相对,彼此都笑了起来。
宿子歇说:“我来接你们了。”
他做到了自?己那?一夜的承诺,率三千玄石军万里奔袭,亲迎姬瑶等人入商。
“你是如何说服了商王?”桓少白接过隔空扔来的水囊,饱饮一口,这才有余暇问道。
他着实有些好奇。
一旦迎姬瑶入商,玄商便?注定会与?上虞交恶,便?是有卫国?缓冲,轻易不?会开战,但贸易往来等势必受其?影响。
商王何以愿为姬瑶做到如此?就算她已是天命修士,但任其?如何惊才绝艳,似乎也无法以一人与?一国?相比。
“玄商苦寒,历来为九州诸侯所轻,又无修行底蕴,人才凋零,今日迎阿瑶入商,便?如千金买马骨,向?世人表商国?态度。”
宿子歇顿了顿,又看向?方才醒来的姬瑶,认真道:“而且我相信,阿瑶若入玄商,其?益甚于与?上虞为敌之害。”
姬瑶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她挑了挑眉:“倘若我未有此能?呢?”
她从不?知,他对她这样有信心。
即便?是姬瑶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有如此之能?。
对此,宿子歇只是耸了耸肩,满脸无赖道:“反正做都做了,宿昀想后悔也晚了,那?就算他倒霉吧。”
这才是桓少白等人认识的那?个宿子歇,听着这话?,所有人都不?免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们终于还?是成功了,在上虞举国?之力的围杀中全身而退。
秋风萧瑟,再过些时?日,当野草完全染上枯黄时?,寒冬便?到了。
这是姬瑶到人间?的第一年。
玄商处北地,此时?宿子歇遥望着北方,举起马鞭,气势昂然,高呼一声道:“入商!”
这话?引来了诸多玄石军注目,他却恍然未觉,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放肆笑意。
话?音在旷野中传出很远,叶望秋和桓少白站在车辇上,望着天地间?开阔河山,也高声呼和道:“入商!”
入商——
天元四十七年秋,姬瑶出淮都,经由?卫国?,入商。
龙渊阁载,天元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公子子歇引瑶山君入商都,是日玄商国?君宿昀出城亲迎,以上卿之礼相待。

上虞, 千秋学宫。
萧御独坐幽篁之中,身?着氅衣,宽大袍袖垂下, 迤逦在地。他手中执玉箫, 箫声回?荡, 竹叶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似在应和。
司徒银朱驻足静听, 直到一曲终,她?才上前?。
“十三郎箫声中, 秋意甚重。”
萧御放下玉箫,只道:“毕竟已是深秋。”
音随景生, 不外如是。
司徒银朱笑了笑:“是啊, 算来十三郎居千秋学宫已有半月余, 而今还是无意入淮都么?”
萧御徐徐道:“我既行悖逆之事,萧氏总是需要?给王族一个交代的。”
姬瑶破气运白鸟那一夜,萧御率人助她?为?众所见?,不过以他如今天资, 萧氏又如何能轻易舍弃他, 萧御自禁于?千秋学宫, 算是萧氏给王族的交代。
“那十三郎当知,我于?此?现身?, 已足以表明女公子态度。”司徒银朱温声又道。
与聪明人说话, 便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闻人氏对外宣称闻人骁病重, 如今闻人明襄执太子玺监国,一直将?上虞太子位视为?囊中之物的闻人符离自是不会甘心居于?其下, 他母族为?桓氏,背后支持的势力不在少?数, 为?此?给闻人明襄带来了不小麻烦。
为?稳定淮都与上虞的局势,即便玄商大张旗鼓迎姬瑶,闻人明襄也无余暇向其发难。
而在闻人明襄掌监国之权后,司徒银朱也理?所当然地身?担要?职。
萧御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司徒银朱再度开口:“十三郎既破闻道,再居千秋学宫已无意义。”
淮都一夜后,千秋学宫便将?钦天一脉除名,萧御能从这里的学到的,已是有限。
“唯有入淮都,才能为?棋手。”
以上虞河山为?棋,他们都会是棋手。
司徒银朱说得很笃定,她?与萧御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从前?交往也并不多,但她?了解他,正如了解自己。
萧御要?掌萧氏,便终究要?回?到淮都。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野心,或许他便会同桓少?白一般,随姬瑶等人一起离开。
而闻人明襄想尽快稳固地位,解决闻人符离,便必须倚仗萧氏。
所以无论?萧御做过什么,闻人明襄都会选择向他示好。
这世上许多事,终归是以利益为?先。
司徒银朱离开竹林时?,遇上了迎面?行来的陈肆。
不过短短半月余,他的身?形清瘦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往日不会有的沉郁。
“司徒大人。”陈肆抬手,郑重向司徒银朱一礼。
司徒银朱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颔首,神情与往日无异:“陈少?主不必多礼。”
不久前?,陈肆正式被陈氏确立为?少?主,毕竟,他为?闻人氏诛杀叛逆立了大功。不仅如此?,为?表明与姬瑶割席的态度,陈氏已然罢去陈方严家主之位。
听到司徒银朱口中称呼,陈肆心头只觉莫大讽刺,他扯了扯嘴角,低声对司徒银朱道:“还未谢过司徒大人为?我叔父求情,令他免于?罪罚。”
陈肆所说的当然是陈方严,谁也没想到,向来优柔寡断的陈家家主,会做出私开城门?,放走姬瑶的事。
他分明已经知道,那不是他的女儿。
其实连陈方严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倘若多给他一刻时?间?思?虑,或许他便没有勇气如此?行事。
在被罢免家主之位后,陈方严就离开了淮都。
他去了杏花里,去看望那个与他有血缘之亲,却已长埋于?黄土之下的女儿,真正的陈稚。
当日他选择打开城门?,何尝不是出于?对陈稚的愧疚。
他实在是个很糟糕的父亲。
司徒银朱轻叹了声:“以你之功,抵陈家叔父之过,本是公平之事。”
为?保陈方严,陈肆于?朝会上亲言自己伤姬瑶一事,以功相请,令闻人明襄不得不放弃追究陈方严。
只是此?事传开后,陈肆的声名未免变得有些不堪。
在世人眼中,他是为?名利背弃了亲友。
“司徒大人当真觉得,我之所行,有功么?”陈肆的声音有些嘶哑。
司徒银朱从他身?旁走过:“世上之事,很多时?候是没有对错的。”
想留下什么,就要?舍弃什么。
陈肆做错了么?
他只是想救他的母亲,那是他的至亲,是生他养他的人。
他唯一的错误,大约只在于?太过弱小,又将?软肋尽数暴露于?旁人眼中。
“陈肆,往前?走吧。”司徒银朱轻声道。
她?没有再停留,径直向前?。
绛红裙袂在风中扬起一角,如飘荡的红云。
陈肆望向北方,失神许久,轻轻笑了笑。
玄商,玉京。
厚重云层堆积在灰白天际,尚未入冬,已经能感受到弥散开来的彻骨寒意。
极目远眺,旷野尽头山势起伏,其上覆着终年不化的冰雪,一片皑皑之色。
这是姬瑶等人入玉京的第十日,当日身?为?商君的宿昀亲迎姬瑶入城,安置于?商王宫中,以上卿之礼相待。不过接下来近十日间?,却又不曾探问分毫。
他都不急,姬瑶便更不会在意,于?她?而言,在玄商与在上虞并无分别,入商王宫后,每日起居与在千秋学宫之中亦无不同之处。
不过如今却是不必为?人讲学,只偶尔指点一二妙嘉阵法。
窗扉半开,静室之中陈设很是简单,角落处的香炉焚着熏香,丝丝缕缕的烟气向上,仿佛为?室内增了几许暖意。
姚静深跪坐在桌案前?,手边堆着几卷书简,却不是修行功法,而是与修行无关?的经传史籍。
他这些时?日在看的,正是有关?玄商的史册。
“决定要?留下了?”
姬瑶从木质屏风后走出,只着薄纱衣裙,姚静深还未说什么,谢寒衣已经跟了前?来,将?手中雪白狐裘为?她?披上。
既是以上卿之礼相待,如今他们所居的宫殿中当然不会缺了这些用度。
姬瑶任他动作,目光看向姚静深,等他回?答。
从一开始,姚静深就不曾打算长居千秋学宫,与之不同的是,他有意留在玉京,是以才会这几日间?遍阅玄商史册。
“还须再看看。”姚静深放下竹简,温声回?道。
他的目光落在谢寒衣身?上:“听阿瑶说,你接到了蓬莱传讯,可是因上虞之事,受到了蓬莱责问?”
谢寒衣笑了笑:“是师尊传讯,却非为?责问,先生不必担心。”
“蓬莱不过问世俗王朝之事,同样,门?中弟子入世历练,只要?不曾行邪道之举,便不算违背蓬莱门?规。”
姚静深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谢寒衣又道:“先生留在玄商,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姚静深没有立即回?答,看向窗外,似自言自语般道:“玄商固然苦寒,却也因此?有其好处。”
截天之战后,建木垮塌,九州河山破碎,是轩辕氏率麾下众多部族铸九鼎定人族气运,令天下重归太平。
而后轩辕氏立大渊,分封麾下部族,方有今日九州诸侯。
玄商第一任国君原为?轩辕氏骑奴,功绩不显,侥幸受封,便只能得玄商这样的苦寒之地。
也因此?故,九州诸侯一向不怎么看得起玄商,不屑与其同席列座。
不过随着玄商铁骑以悍勇闻名于?世后,至少?没有人敢指着商王的鼻子骂他是不知礼数的蛮夷。
但商军如何悍勇,也改变不了玄商苦寒荒僻的事实。
相比上虞这样天然的沃土,玄商境内绝大部分地方的灵气都近乎稀薄。哪怕玉京当属玄商境内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但不说与淮都城相比,就算比之杏花里这样的乡野之地也不如。
身?无修为?的凡人还罢,为?道途计,少?有修士会选择前?来玄商,同样,出身?于?此?的修士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也多会选择离开。
如此?贫瘠的土地上,便不说灵玉矿脉,就算是金银也出产寥寥。
所以在九州诸侯中,玄商很穷。
至于?穷到什么地步……
姚静深看着自然地在自己面?前?并肩坐下的姬瑶和谢寒衣,笑了笑,分别为?二人斟了盏灵茶:“数年前?,玄商多地遇雪灾,因存粮不足,向周边诸国求援借粮。”
粮当然是借到了,宿昀亲自写了国书求粮,同为?大渊臣子,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何况宿昀还将?自己几个年长的儿女分别打包,送上门?做抵押。
雪灾是挨过了,但玄商显然没有余力立即偿还借粮,周边诸国也并未催促,毕竟只是凡谷,于?他们而言并不值太多,不过他们应该没想到,宿昀压根就没打算还。
就算好几年后,玄商已经缓过劲来,他也根本没有还粮的准备,提也不提此?事,好像完全忘了。至于?做质子的儿女,有人替他养着不也挺好。
姬瑶默然一瞬,开口道:“玄商也借了上虞的粮?”
姚静深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他也是如今才知道宿子歇入上虞为?质,迟迟未归商的始末。
摊上这样的爹,宿子歇也当真是不容易。
不过作为?君王,宿昀至少?是合格的。
大约是因玄商丁口有限,所以宿昀不能如闻人骁一般视数百万庶民性命为?草芥。
毕竟没有庶民,谁来供养君王和世家。
“姚先生如今是在等商君上门??”谢寒衣双手捧着茶盏,口中问道。
姚静深没有否认:“得之过易,难免为?其所轻。”
若是主动送上门?,便失了主动。
真正该急的,也不是他们。
姚静深的眼神有些悠远:“我并不希望钦天宗并入千秋学宫。”
并非他瞧不起千秋学宫,而是因为?他之所求,注定无法在千秋学宫实现。
姚静深希望,钦天能成为?天下修士闻道之地,不论?出身?贵贱。
他更想立一座钦天学宫!

比起?雕梁画栋,移步异景的上虞王宫, 商王宫无疑粗犷许多。
因风霜侵袭, 梁上砖瓦已?然褪色, 看上去便很有些年头了?。
时至深秋,草木已?经泛起?枯黄之色, 枝头叶片坠落在地,鞋履踏过时发出沙沙声响。
宿子歇踏进雍高殿时, 宿昀正裹着厚重的玄狐披风坐在殿中上首。
传闻中好战且无赖的玄商国君生?得面若好女,苍白唇色显出几?分?病弱之态, 脸上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似乎很是?和善。
但宿子歇清楚, 这都是?假象罢了?。
他顶着一张无精打采的脸,躬身向自己的父亲行礼问安,不过语气显然缺乏诚意?。
说实在,宿子歇生?得和宿昀实在不怎么肖似, 至少宿昀这张脸比起?他要优越不少。
宿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挑了?挑眉, 缓声叫他起?身,随即问道:“自你?回玉京, 也有十余日了?吧?”
宿子歇答应了?一声, 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表情, 并不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见此,宿昀不由斜眼睨他, 宿子歇避开他的目光,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宿昀被他气笑了?:“别想装傻, 当日你?求寡人发兵的时候可是?答应了?,要给玄商建一座不输上虞的学宫!”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不惜与上虞交恶。
“如今寡人的学宫呢?!”
听他如此说,宿子歇也并不觉得心虚,反而理直气壮道:“如今姚先生?和瑶山君都在王宫之中,建成学宫已?是?指日可待。”
这话纯属就是?在画饼了?,这一贯都是?宿昀干的事儿,不想如今却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宿子歇当然清楚宿昀为什么会突然传唤自己,不是?因为他突然被唤起?了?心里那点微薄的父子之情,而是?因姚静深迟迟未来拜见,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令宿子歇前来,便是?有意?让他提醒姚静深等?人,前日玄石军万里奔袭为姬瑶解围,他们还欠着玄商人情。
但宿子歇显然不打算如宿昀的意?,比起?把他卖了?的父亲,宿子歇还是?更愿意?站在姚静深一方。
“这可是?为了?大商!”宿昀试图以大义服人。
宿子歇回望着他,真诚道:“为了?大商,君父更应礼贤下士才?是?,当日为求纪相入朝,君父可是?以君王之尊再?三相请。。”
宿昀被堵得没话说,他不信宿子歇不知他上门?见姬瑶等?人和他们主动见他的分?别,却是?打定了?主意?装傻。
“看来你?在上虞这些年,倒是?有了?些长进。”宿昀审视着宿子歇,片刻,忽而笑道。
“跟在阿瑶身边,见识得多了?,总要有几?分?长进。”宿子歇对上他的目光,脸上也牵起?了?笑。
宿昀屈指敲了?敲桌案:“上虞称那位瑶山君非淮都陈氏之女,那她究竟是?何来历?”
如今好奇姬瑶来历的,不止宿昀一人。
“不知道。”宿子歇坦荡回道。
他的确不知道。
但宿昀目光中分?明带着几?分?怀疑。
宿子歇也不在意?,只道:“只要你?别犯蠢招惹阿瑶,她其实并不难说话。”
这大约是?因为,常人所在意?的外物,于姬瑶而言只是?等?闲。
“你?想立学宫,真正需要说服的,是?姚先生?。”
宿昀不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宿子歇也没再?多说,从他面前桌案上随手抓起?枚灵果,不客气地啃了?口。
玄商虽然穷,但宿昀好歹是?一国君王,供他所用?的灵果也不会太劣等?。
宿子歇觉得味道不错,连盘端起?,尽数倒进了?自己掀起?的衣摆里,转身就走。
等?宿昀回过神?来,铜盘已?经空空如也,他气道:“好歹给我留两个?啊!”
宿子歇兜着堆灵果向姬瑶等?人如今起?居的栖凰殿行去,沿路内侍宫婢见他,屈膝行礼时神?情控制不住显出几?分?古怪之色。
这位公子在做什么?
宿子歇倒是?不在意?这些目光,一路进了?栖凰殿,招呼着众人来分?。
叶望秋从一旁行来,伸手从他兜起?的衣摆里抓了?两个?,分?了?个?给陈云起?。
“才?见过商君?”姚静深放下竹简,含笑问道。
宿子歇点了?点头:“都快半个?月了?,他坐不住也是?应该,大约这两日间就会上门?。”
“姚先生?记得不必同他客气,趁此机会多要些好处。”
果真是?孝顺的好儿子。
便如宿子歇所言,第二?日,宿昀就带着人上门?了?。
“姚先生?不必多礼。”
见姚静深起?身,不等?他拜下,宿昀便连忙将?人扶起?,面上噙着温和笑意?,让人顿生?好感?。
姚静深从善如流,待两人入座,宿昀示意?随行宫婢内侍尽数退下,也并不急着进入正题,先问起?了?他和姬瑶等?人在商王宫中起?居。
姚静深也并不心急,含笑与他寒暄,一番言语试探后,宿昀终于提及来意?:“姚先生?到玄商已?有数日,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上虞曾以先生?为千秋学宫客卿,如今寡人欲效仿千秋,于玄商立学宫,愿意?祭酒之位相请,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子呢,宿昀画饼的本事并不在宿子歇之下,所谓玄商学宫,如今还只存在他嘴里。
什么都没有,光凭一张嘴便想忽悠人出力,宿昀的确想得挺美。
好在姚静深并不在意?这一点,只徐徐道:“君上若以我为祭酒,那往后学宫诸事皆当由我决断,旁人不可置喙。”
宿昀挑了?挑眉:“寡人也不可?”
“是?。”姚静深未作迟疑。
宿昀默然一瞬,并未立即应下:“先生?因何会有此议?”
“因为我之所求,与君上所求,有所不同。”
与其到时再?生?龃龉,不如早早分?说清楚。
宿昀立学宫,是?为玄商能有更多得用?之人,而姚静深是?为了?自己的道。
他不希望这座学宫如同千秋学宫一般,只作世族子弟的修行之地,庶民连参加遴选的机会也不会有。
难道庶民生?来便注定低贱么?
姚静深也感?到过迷惘,毕竟在这九州天下,庶民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就算想要反抗,也如蚍蜉撼树,难以掀起?任何波澜,只能被剥削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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