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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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景弈于他不过无足轻重,是以他想什么,又想做什么,亦是无足轻重。
“七日后,不思归秘境开启。”
留下这句话,闻人昭的身形自院中消失,眨眼间便出现在门外,并不打算告知景弈自己接下来的去向。
大夏龙雀……蝉衣眼中竖瞳再现,转瞬又恢复如常。
她同样也听说过大夏龙雀之名,知道这是怎样一件凶器。
蝉衣自然是希望闻人景弈能得偿所愿,因为他的地位越高,她跟在他身边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门外,原本打算离开的闻人昭停下脚步,树荫下,他抬头望向陈家小院之中。
他好像察觉了什么。
风吹过树梢,枝叶窸窣作响,一切与常无异,小院中,姬瑶于廊下缓缓睁开双目,眼中幽沉如深渊。
一墙之隔外,许久,未有所获的闻人昭收回目光,抬步向前。
他终究还是没能捕捉到那丝异常。
姬瑶指尖亮起一点灵光,成为陈稚让她暂时瞒过了天道耳目,偷来一线生机。但只是如此,又怎么够?
这天下之间,若无护持自身的实力,便只能成为他人鱼肉。
黄庭紫府俱碎,仙骨寸寸断裂,姬瑶的仙途已然断绝。好在她如今也不想做什么仙神,她生来是魔族,何必要做仙神。
而与神族不同,魔族不修术法,只纳煞气入体增强血脉本源之力。
姬瑶如今需以煞气打破血脉中本源锁链,才能觉醒本命天赋。
不思归中正有一把为煞气缠绕的凶刃。
体内残存的力量游走全身,封住数处穴窍,要令天道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尚需些时间。
姬瑶再次阖上眼,这一次,她真正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离开了杏花里的闻人昭去的方向,正是不思归。
山林之中雾气缭绕,渺茫如同仙境,重重禁制加持,闻人昭置身其中却并未失去方向。
他修武道,虽无神识,但足可以通过灵气流向寻到正确的方向。
待他走上断崖之时,玄色衣角已经为露水沾湿,前方,青衣人长身玉立,正低头望着下方云海。
“武宁君亲自前来,可是君上有何指示。”青衣人回头,山风中,他衣袍鼓荡,飘然如仙。
他正是钦天宗镇守此处的长老,姚静深。
闻人昭停下脚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声道:“大夏龙雀将要出世,此处洞天秘境势必消陨,非人力能阻,你留在此处已无意义。”
届时不思归中先天道韵散尽,也就不再需要姚静深这个守山人。
闻言,姚静深神情仍是一片平静:“大夏龙雀煞气涌动,若无人镇压,此间百姓必受其殃。”
对此,闻人昭只是冷笑一声,他都要自身难保了,竟还顾念着卑贱庶民。
“钦天宗半卷《钦天》已失,一门上下,不过剩你一名化神修士,你若仍留在此处,难逃一死。”
钦天宗虽处于上虞境内,但并不依附于王室,游离于朝堂之外。闻人氏有与其合作利用之举,同时也忌惮防备。
而今钦天宗将要倾覆,各方势力均对其虎视眈眈,要瓜分其数百年间积攒下的资源灵物。
姚静深这个钦天宗唯一幸存的化神修士,也成了许多人的眼中刺。
若他此时离开,前往淮都,或许能保住自己性命,庇护钦天宗剩余弟子,延续道统。
至于他方才所言,在闻人昭看来,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决定。
“君上有令,命你交出千里江山图,助上虞夺得大夏龙雀,为此,上虞自会护你周全。”
要得到大夏龙雀,这张千里江山图便至关重要。
当年,钦天宗掌门与诸位长老借法器千里江山图在不思归外围布下诸多禁制,即便是六境修士,在这张千里江山图面前也讨不了任何好处。
并非所有人都知大夏龙雀将要出世,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绝对不算少。七日后,执思归令进入不思归的修士足有数百,上虞想取得大夏龙雀并非易事,若能得千里江山图,这个可能便会大上许多。
闻人昭此行前来,为的正是姚静深手中这张千里江山图。
在来之前,他便料到姚静深不会轻易交出千里江山图,却没有想到他不肯这么做的原因,是想护持不思归周遭百姓。
“你若肯交出千里江山图,钦天宗余下弟子可迁入淮都,为上虞王族庇佑。”闻人昭冷声抛出更多条件,“如今也只有王族,才能保钦天宗道途延续。”
姚静深没有说话,他心中清楚,闻人昭说得不错,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交出千里江山图。
除了他自己,千里江山图到了任何修士手中,姚静深都无法保证他们会不惜自身镇压煞气,使其免以侵扰百姓。
即便是修士,煞气入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暴毙,一旦煞气自不思归溢散,对于世代生存于此的凡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见他不语,闻人昭语气愈冷:“姚静深,你该清楚,这是钦天宗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如此。
姚静深望向远处云海:“武宁君若得千里江山图,可能保证尽力镇压煞气,令周围百姓不受其害?”
“区区庶民罢了,因何要为其影响正事。”闻人昭只觉得他这番话可笑。
高高在上的武宁君,眼中自然看不见卑贱的庶民。不仅是他,换了上虞其他位高权重的君侯站在这里,也会做此回答。
不思归一旦开启,闻人昭及其麾下所有人便要以谋取大夏龙雀为先,如何有余暇顾及庶民生死。
不过些许庶民罢了。
姚静深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所以他不会将千里江山图交给闻人昭。
这大约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良久,姚静深才开口道:“大夏龙雀出世,妖族势必也有觊觎之心,对此,君上可有示下。”
人族内部倾轧是一回事,涉及妖族,又是另一回事。
“此事你无须担心。”闻人昭回道,“昆墟已遣人入世,来阻妖族。”
“来的是谁?”姚静深又问。
“蓬莱道子,谢寒衣。”
人族九州中,昆仑州占地最广,乃天下仙门汇聚之处,与世俗王朝互不干涉,不过面对妖族自是一致对外。
数千里外,上虞边地,数头虎豹飞奔过旷野,身周风雷相随,眨眼便行过百丈。骑在虎豹上的男女虽然化为人形,但眉目中还是透出一股未经驯化的野性。
他们皆是妖族年轻一辈中的精锐,此行奉妖王之命,来取凶刀大夏龙雀。
大夏龙雀这样的凶刀,也只有他们妖族才配握起!
竹林掩映,上虞已经近在眼前。
便在此时,上方忽有人开口:“前方乃我人族治下,还请诸位止步——”
妖族男女闻声看去,只见少年负手立于竹枝之上,白衣如霜雪,不染纤尘。
他唇边噙着些微笑意,那双眼却有些冷。
“黄口小儿,就凭你也敢在此拦路?!”为首青年冷笑一声,驱使身下白虎向少年飞扑而去,利爪直直落向要害。
他飞身退后,轻易躲过白虎利爪。
掌门有言,出门在外,当以理服人,不可恃强凌弱。如今妖族出手在先,他还击便是理所当然。
少年神情平静如初,口中不疾不徐道:“人族之地,凡擅闯者,可杀。”
话音落下,他身周浮现无数墨字,每一字中都暗藏玄妙,正是蓬莱道家典籍。
蓬莱道子,谢寒衣。
一众妖族身下的坐骑似乎感知到什么,低低咆哮一声,现出畏惧之态。
也是在这一刻,周围风声像是突然急了许多,竹叶在风中窸窣作响,片片飘落,环绕在少年身周。
他微微抬眉,数千枚竹叶霎时化作利刃,尽数落向下方众妖。

“蓬莱那位道子,如今也不过十七吧。”姚静深望着远方,似有些感慨。这些年他虽都守在不思归,但对昆州种种也不是一无所知。
蓬莱道子谢寒衣,生来得一息鸿蒙灵韵不散,三年引气,三年明识,三年知玄,三年闻道,又三年,踏入修士第五境,化神。
多少修士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如此境界,哪怕姚静深的天资已属上等,经四十余年苦修,才得以突破化神。而谢寒衣不过十五就已经步入化神,成为天下最年轻的五境修士。
闻人昭神情冷峻如初,让人无法窥见他心中想法。这样的天资,让人连与之比较的心思也难以升起。
“有先贤留下的浮屠剑在,妖族七境以上大能擅入人族九州,必将授首于此。”但五境之上,尚有第六境,化神境的谢寒衣若面对六境妖族,胜算多少尚且不知。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有时便如天堑,姚静深的忧虑不无道理。
闻人昭却并不担心:“蓬莱既然派出了这位道子,便是认定他有能力解决此番妖族带来的麻烦。”
蓬莱总不会让自己的道子白白送死。
他也很好奇,蓬莱这位避世修行十七年不曾出的道子,究竟有没有能与其声名相匹配的实力。
风从断崖上吹过,穿过葱茏山林,落入杏花里。
此时山林之中,玉琢正和陈云起说起不思归的来由。
陈云起在杏花里住了十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玉琢说,不思归就在他身后。
陈云起转过身,顺着她指尖看去,只见东方云雾掩映中,黛青色的山峦若隐若现。
他忽地变了脸色。
陈云起看见了那座山。
正是因为看见了那座山,他才会如此愕然。
陈云起在这山中砍了近十年柴,却是第一次看见这座山。
“那座山,就叫不思归。”玉琢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表现,从前的陈云起,当然看不见那座山。“因不思归外禁制之故,寻常凡人难以察觉所在。”
不思归曾有神魔陨落,神族躯壳湮灭化为数息先天道韵,滋养草木,生出无数奇珍异草,珍奇灵物,形成洞天秘境。秘境中心,魔族遗留的凶刃为煞气裹挟,被镇压于此。
百年前,钦天宗于上虞境内发觉此处洞天,依照世间仙门约定俗成的规矩,成为了秘境所有者。
钦天宗立宗数百年,是上虞国内实力最强的仙门之一,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资格独占蕴含先天道韵的秘境洞天。
是以钦天宗制思归令,执令者可入不思归。
杏花里距不思归颇有一段距离,并非前去的必经之地,是以从前纵有许多修士前往不思归,却少有人会在此处停留。
那玉琢为什么会出现在杏花里?
“前日不知为何,有先天道韵自不思归泄露,流入的方向,正是杏花里。”
正因先天道韵的泄露,偏远的杏花里陡然多了许多机缘。
不过玉琢的运气实在不算好,她在杏花里绕了两圈也没撞上什么机缘,反而让她那头不省心的驴吃了吴青阳晾晒在药铺外的药材,一人一驴都被扣下打工还债。
好在她素来心宽,也不觉多遗憾,所谓机缘,向来是强求不来的。
不过不思归将要开启,她若不再将债还清,便要赶不上了,所以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进山采药。
“先天道韵很重要?”陈云起开口,他终于明白一直少外人来往的杏花里,近日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自然,”玉琢回道,“尤其对于才踏入第二境的修士,先天道韵能淬炼神识,使之更为强韧,这可是什么灵物也换不来的好处。”
修士第二境名曰明识,正是神识从无到有的过程,因此能从先天道韵中体悟到的好处最大,相比之下,其他境界修士就难以通过先天道韵令神识得到近乎质的蜕变。所以各大仙门的思归令后,都会优先供给第二境的弟子。
会执令前来不思归的多是仙门中的杰出弟子,为防其半路夭折,钦天宗也允其带一名护卫随行进入不思归。
因此陈肆此行前来不思归,只有一名陈家门客随行。便有再多的扈从,也不可能随他进入不思归,不如轻车简从,行动还更快上许多。而像玉琢这样只带了头毛驴上路,身边并无长辈护持的也是少之又少。
“不过钦天宗不久前生了变故,只怕日后不思归的归属要变上一变了。”玉琢又感慨了一句。
见陈云起投来几分疑惑的眼神,玉琢顺口解释道:“听说钦天宗内出了叛徒,勾结离国盗出了钦天宗镇宗的半卷《钦天》,宗内掌门及众多长老都在这场夜袭中陨落。如今钦天宗修为最高的,只剩下镇守在不思归的那位姚静深姚长老。”
此事不算隐秘,玉琢还在招摇山时便已听说。
只凭姚静深一个五境修士,显然不过支撑将要倾覆的宗门,钦天宗将要迎来的是上虞诸多仙门势力的瓜分,上虞王室或许也会其中分一杯羹。
至于不思归这样的洞天秘境,更是不可能留在钦天宗手中。
玉琢还不知道镇压在不思归的那把大夏龙雀即将出世。
一旦大夏龙雀出世,不思归这处洞天秘境也就不复存在,何谈归属于谁。
玉琢这番话中,只有离国二字让陈云起有几分熟悉,就算身在乡野,他也知上虞与离国这些年发生过数次征战,双方各有输赢,关系极为紧张。
“也不知这回先天道韵泄露至杏花里的事,是不是也与此有关。”玉琢伸了个懒腰,“对了,那缕先天道韵正好落在了杏花里那棵最大的老杏树上,可惜盯着它的人太多,我也就只能看看了。”
她神情中露出一点遗憾之色,谁让她只是个小小二境修士,身边又没有带着个能撑场面的长辈。下山时老头子就给了她头毛驴,便将她赶下山去了。
“你是说,水井旁的老杏树?”
玉琢点头:“就是离药铺不远那株老杏树。”
陈云起想起了吴青阳前日带来与他分了的杏果,老杏树提前开花结果原来是因为所谓的先天道韵?
那些杏果……
玉琢并不知陈云起所想,口中继续道:“前日有人施术催生那棵老杏树结果,令它吸收的先天道韵尽数汇于这枚果实中,大约这两日间,老杏树便要结果了。”
陈云起和吴青阳前日吃的杏果虽也是老杏树上所结,但也只是得先天道韵一点神异,食后能令耳目清明罢了。
老杏树结果,势必引发一场争端,如今等在杏花里中的修士可不在少数。
今日玉琢离开杏花里前,还特意告诉吴郎中,让他们离出现在杏花里的那些生面孔尽量远上一些。
这些修士并非皆为良善之辈,其中不乏性情乖戾之人,会因一时喜怒便对凡人出手。无论如何,远远避开是上策。
“一旦杏树结果,杏花里中,想必要有一场恶战了。”玉琢望向杏花里的方向。
“那……”陈云起的心悬了起来,他在杏花里生活十余年,哪怕与里中乡民不算亲近,也并不想看到他们被卷入这样的争端。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杏花里毕竟是上虞治下,若不想被上虞王室通缉,这些修士便不会肆意残杀凡人。”玉琢宽慰道。
正如她所言,此时杏花里那棵老杏树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注视着这里。
打扮各异的各路修士或站或坐,其中有落拓的中年剑客,锦衣轻裘的世家公子,也有看似年老体衰的白发老妪,目光似有意似无意间,尽数落在老杏树上。
杏花里中乡民或许也意识到异常,此时各处门户紧闭,里中不见一人来往。
老杏树周遭灵气汇聚,枝叶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和光晕,在地上投下一片宽阔树荫。就是这样大一棵杏树,枝上却只结了一枚果实。
枝叶掩映中,可以看见树梢上那唯一一枚杏果还泛着青色,其上灵光熠熠。若用神识感知便能知道,这枚果实距离成熟只有一步之遥。
前日同陈云起有过交集的宋复月和梁叟也现身在此处,青年负手而立,一片光风霁月:“这杏树在此生长数百年,本已生出灵性,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不思归溢散的先天道韵,才会皆为其吸收。如今它吸收的先天道韵都被逼入这枚杏果中,三境以下的修士若是食之,立时突破一个大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看来,复月公子也对这杏果有兴趣。”身旁老叟看向他,微微佝偻着腰,声音低沉。
宋复月含笑道:“如此难得之物,谁能不动心?”
他如今在二境后期,只要吃下这枚杏果,数日间便能突破至三境。
梁叟冷眼瞥他一瞥,随后收回目光,古怪地笑了一声:“那便让老朽见识见识随国供奉的实力。”
若只论修为境界,如今不过二十余的宋复月,自是比不上梁叟,更没有资格与他相争。但他能梁叟被称一句复月公子,乃是因为他是如今随国国君之子。
此行他前来不思归,当然不会是独身而来,身边自然有随国供奉跟随左右,护持性命。
在梁叟看来,在场中能与他一争之人,也只有宋复月背后隐藏的随国供奉。

第十一章
梁叟口中与宋复月说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不远处的老杏树。对这枚杏果,他显然势在必得。
他停留在五境太久,得到这枚杏果,或有希望突破。
就在两人说话间,杏果上灵光闪动,周遭天地灵气仿佛受到牵引一般,尽数向老杏树涌来,空中甚至因此形成微小气旋。
望着这一幕,一众修士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许多,杏果马上就要成熟了!隐于暗处的修士也蠢蠢欲动,视线俱都汇聚在老杏树上,只等果实成熟便出手。
周围天地灵气飞快为老杏树吸收,要令杏果成熟,势必需要大量灵气,老杏树自己也会因此元气大伤。
原本在得先天道韵后,数年之间它便能化形成人,迈入玄妙境界,但如今却有人强行施术,催生它体内先天道韵结果。老杏树经百年风霜,虽有些许灵性,却无能力阻止此事。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飘散,刹那间,数十修士不约而同地出手,各色灵光闪烁,灵力碰撞间溅起无数烟尘。
佝偻着腰的梁叟微微抬头,眼中精芒毕露,下一刻,他身形闪动,已经越过数人。
挡在他面前的青年修士被一掌击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止住去势。
他抬头看向梁叟,神情惊骇莫名,这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老者,竟然是修为已经到了第五境化神的修士。
五境修士,已经足以在仙门中担任一派长老。
之前梁叟刻意收敛气息,在场大多数修士都将他当做前来碰运气的散修,并不放在眼里,此时感受到他身上威压,数名只在三境,四境间的修士哪怕心有不甘,也不敢掠其锋芒,纷纷避开他向后退去。
有底气同梁叟相争的不过三五人,汹涌灵力碰撞,余波令四周山石崩裂,飞溅四射。
“公子。”一身黑袍的随国供奉出现在宋复月身后。
冷眼看着前方相争的场面,宋复月唇边含笑,温声道:“去吧。”
得他命令,随国供奉飞身而起,加入前方战团。场面越发混乱,五境实力的随国供奉出手,令战况再度升级。
梁叟躲过老妪背后袭来的飞针,双目闪烁着阴戾之色,一招一式越显狠辣,不留半分余地,不过半刻,几人已交手数次,身上均已负伤。
同等境界下,随国供奉并未占据上风,但宋复月丝毫没有露出急色,他含笑看着这一幕,一枚蕴含先天道韵的杏果便能引发这些修为都在四境以上的修士殊死相斗,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这枚杏果固然珍贵,但又如何比得上昔年魔族遗留下的大夏龙雀?想到这里,宋复月唇边笑意不由更深。
经过今日这一场死斗,待不思归开启,有与他一争之力的人便又少了三成。
大夏龙雀将要出世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少,但也不多。
就在这番混乱中,吴青阳背着药篓向此处走来,远远望着老杏树前的混乱场面,他大张开嘴,久久不能合拢。
这是……
吴青阳茫然地愣在原地,自己今天是还没睡醒吗,为什么看到有人在天上飞……
就在他失神之际,老杏树上那枚青色的杏果在灵光下渐渐变了颜色,像是被镀上一层金光。
金红色的杏果坠落,树下正在交手的几名修士齐齐看了过去,随后又对视一眼,先后出手,向杏果抓去。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枚杏果从枝头坠落后,仿佛生出了意识一般,直直向吴青阳的方向飞来。
比起这些突然闯入杏花里的修士,老杏树更愿意将这份机缘交给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吴青阳。
于是灵光熠熠的杏果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直直向吴青阳怀中落去。
吴青阳傻愣在原地,他还没弄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
凛冽风声响起,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拍在了他心口,下一瞬,吴青阳的身体倒飞了出去。
那只手握住了杏果。
少年的身体摔落在地,一声闷响之后,扬起无数微尘。错愕之色凝固在脸上,大量鲜血从吴青阳口鼻溢出,淹没了他的神情。
没有人再向他投来一眼,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生死,又如何值得这些有移山填海之力的修士留心。
不知过了多久,老杏树周围的争端终于归于平静,众多修士先后离去,只剩下一地狼藉。
紧闭的药铺大门终于打开,吴郎中连滚带爬地出了门来,赶到老杏树下。颤着手探向少年鼻息,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吴郎中背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年,一步步向药铺挪去,喃喃开口:“你怎么偏偏选这个时候回来,看到惹不起的人就该躲开啊,这么多年我都白教你么……”
虽然嘴上对吴青阳没半句好话,但对于无妻无子的吴郎中来说,吴青阳同他的儿子也没什么分别。
将人放在矮榻上,吴郎中手忙脚乱地在药柜里翻找着药材,他从前收的那根老参说不定能有些用……
即便吴青阳已无鼻息,他也还想做些努力。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今年才十六岁,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玉琢带来的那头毛驴就是在这时偷偷摸摸地进了正堂,向外望了望,见人都散去,这才抖擞起来。
迈蹄来到矮榻边,它看了一眼满脸血污的吴青阳,后退几步,举起前蹄扒拉开了药柜其中一个抽屉。
“你干什么?!”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药材的吴郎中见它此时还敢来捣乱,怒声喝道。
毛驴的前蹄敲了敲,吴郎中才注意到抽屉中那枚青黄色的杏果。
这是前日他在老杏树旁捡的,当时还奇怪,怎么今年这么早就挂果了。
难道……
吴郎中看了一眼毛驴,今日经历了太多,面对毛驴的异常之处,他甚至没有余力生出恐惧。
说不定有用……
吴郎中颤着手拿出杏果,塞进吴青阳口中,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变化。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心口凹陷的吴青阳竟然真的恢复了微弱呼吸。
感受到那股微弱的鼻息,一直精神紧绷的吴郎中终于松了口气,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抹了一把脸,满心劫后余生。
不管怎么样,现在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黄昏时,当玉琢和陈云起踏入杏花里,看见的就是一地狼藉。树木倒伏,山石崩裂,地面残留的血迹昭示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陈云起心中忽地升起了莫可名状的不安。
因为这点不安,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柴火,跟在玉琢身后去了药铺。
紧闭的药铺大门加剧了陈云起心中不安,他上前敲门,许久,一身烟熏火燎的吴郎中才将门打开。
他在熬药,只是他熬出的药对仅存一息的吴青阳显然并无效用。
陈云起看见了躺在矮榻上的吴青阳,他上半身的衣衫被解开,凹陷的心口上是一道深深掌印。
这一掌拍碎了他的心脉和三根肋骨,如今只靠着杏果中的灵气勉强维持一息不散。
“你……多看他两眼。”吴郎中颓唐道,他第一次恨自己的医术为何这样差。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玉琢看清吴青阳伤势,也变了脸色。
竟然对一个凡人下这样重的手,未免太过狠辣!
吴郎中看向她,眼中再度迸发出希望之色:“姑娘,你能救他么?”
面对他希冀的目光,玉琢抿了抿唇:“我并非医修……”
就算她是医修,以她二境的修为,也难以救回已近濒死的吴青阳。
吴郎中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在这杏花里,没人能救得了吴青阳。
“不——”陈云起突然开口。
有人能救,有一个人,一定能救青阳。
她能救自己,一定也能救青阳!
陈云起丢下背上柴火,冲了出去。

小院内,少女躺在竹椅上,宽大的披风将身体包裹大半,越发显出她身形纤细。
门被用力推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陈云起停在她面前:“你能救青阳吗?”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是何来历,但现在或许只有她,能给青阳一线生机。
在陈云起身后,玉琢因为有些不放心跟了来。
当目光落在姬瑶身上,她不由皱起眉,在她看来,躺在竹椅上的分明就是个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凡人少女,陈云起为什么说她能救人?
陈云起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夕阳的余晖下,姬瑶阖着眸,纤长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安静而苍白。
汗水打湿了陈云起的额发,他定定地看着姬瑶,再次开口:“求你,救救他。”
他知道自己本没有资格请姬瑶出手,天下之事,想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些什么。
陈云起什么也没有,他最值钱的,只有房间里那只快放满铜钱的扑满,但加起来,应该也没有一缗钱。何况这些钱,对于修士来说,应当是毫无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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