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只许了两个?,一愿妈妈和表舅身体健康,二愿她与邵易淮长长久久。
许完,认真地问一句:神佛们,能?听到吗,我不贪心,我能?自己争取的一定自己拼了命去努力,可我无法控制的事,求求您们一定要帮我实现?才好。
吹灭了蜡烛。
要切蛋糕,她要邵易淮帮忙。
邵易淮就握着她的手,把餐刀压下去。
在这短短的瞬间,她偏过头来看他,男人俊朗的脸上镀着一层柔光,此时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样一个?内里强大霸道?的男人,怎还会有如此的温柔和体贴?
简直像童话的赐予。
将蛋糕一个?个?派发给朋友们,楚桐拉着邵易淮去到窗前,两人说些?悄悄话。
她边吃边说,“真的好漂亮好梦幻,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好喜欢。”免不了有种不真实感,“……我都不敢想,我还能?有这些?。”
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呀。
邵易淮虚握着酒杯,低眸看她,“喜欢就好。你?当然能?有,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视线交缠之际,不由吻一阵。
末了,他道?,“……还有一件小东西,算是送给我自己的。”
“什么?”
他从西服胸袋抽出张小卡片,她凑近了看个?仔细,一个?公主模样的女孩,穿着今天这身礼服,左眼卧蚕下有个?小痣,提着裙摆歪头灿笑——
她的卡通形象。
邵易淮把卡片收回到胸袋里,轻轻笑一息,“揣着你?去上班。”
楚桐就又哭出来,扑到他怀里。
邵易淮拍拍她的背,“乖。”
“你?不要对我太好了,”她哽咽着,“我离不开你?怎么办。”
即便冷静理智如邵易淮,此时此刻也不免低笑一声,把她的脸从怀里捞出来,低头吻一吻,“那?就不离开我。”
楚桐破涕为笑,仰脸说,“我们离开这儿?吧,回曼合去。”
“嗯?”
她放低了声音,“我好想好想,好想要你?。”
第36章
申请港岛新闻硕需要至少三?四段新闻相关的实习经历, 由是?,大二下学期临近期末,楚桐就已着手开始找实习。
五月底这一阵子,她还要忙期末考, 邵易淮则去南方出了个长差, 仔细一算, 她与他已有半个月未见面。
不过?, 他一贯的体贴使然,还是给她留了任明远的联系方?式,让她有急事可以去找他。
任明远是无可挑剔的老友, 给她打过?两次电话, 带她出去吃饭, 席间聊起实习的事,说可以帮她找一个。
楚桐自然是?拒绝,“我可以自己找,不麻烦啦。”
A大中文系出身, 又有雅思成绩, 在校内也参加过?记者?团,虽是?跨了专业,但找个新闻方?向的实习岗, 应该不难。
任明远似是?对她干脆的拒绝非常意外,微挑挑眉,眼神转了几转, 笑着道?, “……你跟叔白也是?这样??”
楚桐不解。
任明远似笑非笑, 把话补充完整,“拒绝他提供的一切便利, 什么钱财房产,一概不收?是?么?”
“……他让文姐给过?我一张卡,不过?我没动过?,”楚桐如实道?,“正常恋爱范围内我都没问题的,就是?这些大额的……就没必要了吧。”
“是?么,那你读研的费用打算怎么办?港岛新闻硕,一年?学费都要16万,如果是?两年?制,就是?32万,再加上生活费,至少得50万吧。”
楚桐自然是?了解过?这方?面信息,“我之前存了点钱,然后是?打算申请奖学金。”
对于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在A大读完本科,就回老家考个教资去当语文老师,是?最经济最稳妥的选择,心?再高一点,可以在京市试着考一考编制,她聪明又勤奋,应该也不难,可她总不甘心?,想飞到更广阔的地方?去看一看。
也许会面对更多困难阻力,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行呢,万一都能克服呢,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任明远摇摇头,一句“太天真”已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可心?思转了几圈,到底还是?换了个方?式讲出来,“……你跟他划这么清做什么?这点小?钱,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你刻意避着不肯接受,也许他反而?会不高兴。”
楚桐怔了几秒,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话摊开了来讲。
任明远道?,“有什么顾虑你就直说。”
“……你和文姐都这么说,我不承他的情,也许会惹得他生气,可我,”话到这儿她加重了语气,“……我想平等地跟他在一起,我没有那么傻,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能自食其力的事都还要靠着他走捷径,那以后,我就只?会是?依附于他,被他养着的一个人偶。”
现在回过?头想一想,当初对他动了心?,就不管不顾地往上冲,想要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她,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两人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再加上外界的眼光、圈子里?的习惯,这些因素,都对这段关系形成了巨大的撕扯力,可她没看错人,邵易淮不是?玩弄感?情的人,他与她一样?的认真投入,所以她万分珍惜,万分呵护,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与他的关系就万劫不复。
还有那位林二小?姐、以及他家族的压力……
她一直都知道?,她与他的关系非常非常脆弱,只?靠着她与他的热情维系着。
楚桐这段话掷地有声,惹得任明远认真地审视了她一番。
这么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小?姑娘,着实比大半年?前初见时成熟了不少,目光炯炯时,有一股自信坚毅的意味。
可……还是?天真——
她与叔白,怎么可能会“平等地恋爱”?
大概是?平时叔白太宠着她了,给她营造了一个理想的乌托邦世界,让她以为事事只?靠干劲和有心?就能达成。
任明远仰头抿了口清酒,特别漫不经心?地说,“你也太傻了,都不为未来做做打算?一点儿退路不给自己留?”
“……这是?……什么意思?”
楚桐真实疑惑。
任明远乐了,“你以为叔白为什么要去出那么久的差?”停顿一下,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她,“……家里?安排了好?几场相亲,他去躲清静呢。”
楚桐如遭五雷轰顶。
她一直都知道?,他家族的联姻压力一直悬在头顶,可没成想,这么快就落下来了吗?她还没能成长起来,没能与他肩并肩呀。
命运为什么这么急,催人离散。
她不甘心?。
她眼眶发热,满心?惶惶然,对面任明远还在讲,“……他不可能跟你结婚呀,你俩顶多玩几年?,随你随他怎么定义,谈恋爱也好?,养金丝雀也好?,说到底,都没有区别,你得趁着这个时候,给自己弄点好?处呀,虽然你不是?那种?人,但最起码,给自己要点房产学费什么的,总可以吧。”
任明远又补了句,“你多要一点,以后过?得好?一点,他也能放心?点。”
怔了半晌,楚桐问,“……这是?他让你转达给我的?”
“那倒不是?,他没说,我只?是?好?心?给你提个醒。”
小?姑娘天真得让他看不过?去呀,万一以后分手,她撕心?裂肺地来找叔白要说法,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他总得为兄弟未雨绸缪。
楚桐一颗心?稍稍归位。
邵易淮没这个意思,还好?还好?,也许他愿意为她顶一顶家族的压力,也许他们能撑到她成长起来,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呢,不能急着给自己宣判死刑。
如是?想着,回到宿舍,还是?伏在床头大哭了一场。
这才半年?多,这血淋淋的残忍现实便迫不及待地撕扯开帷幕,给她沉痛一击。
此前丁雪的那番咒骂,此刻正在逐一应验降临。
她承认,她是?贪心?了。
本来么,去港岛读新闻硕,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她也曾犹豫过?,是?不是?本科毕业就回老家比较好?,还能陪一陪楚清荷。可渐渐地,去港岛这件事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拼了命努力学英文、背那么艰涩的专业词汇,只?为脑中隐约浮现的那个妄想——
如果她足够优秀,未来成为了某卫视的金牌双语记者?,这也许会为她挣得一张与邵易淮天长地久的船票?
之前陆知韵的那番话虽不好?听,可却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她的家庭出身当然配不起他,可她若拼了命靠自己往上走呢?总不能出人头地了,还配不起他?
她不甘心?就此认命啊。
他那么好?,英俊贵重风度翩翩,疼她宠她,把她捧成了公主,两人在床上也是?如此契合,虽年?龄差距大,可日常相处总有许多话讲,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她在说,可相处时的那种?氛围骗不了人,她沉浸其中,邵易淮也一样?。
许是?最近太累,思绪又乱,哭着哭着便伏在床头睡着了。
不大会儿被电话铃声吵醒。
来显是?:
楚桐调整了下呼吸,接起来,“……喂?”
浓重的鼻音泄露了天机。
邵易淮问,“……哭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她搪塞道?,“刚睡醒的缘故吧。”
“这么早就睡了?我把你吵醒了?”
“……嗯,”她哼一声,借机骂他,“坏人。”
邵易淮笑出声,再开口,声音低几分,“是?不是?想我了。”
“早就想了,”她说,“你什么时候回?很严重的事吗出差那么久?”
“……不是?,在收尾了,六月初回京。”
楚桐想了想,“那时候我应该要期末考试了。”
“考完想去哪里?玩?我可以休几天年?假带你去。”
他还是?一贯的温柔体贴。
“……算了吧,我要忙实习。”
邵易淮没再坚持,只?说实习是?正事,理所应当。
六月初,邵易淮如约回京。
傍晚落地,而?后直接去了A大西门,楚桐心?里?藏着事儿,过?去的脚步不免慢了些,跟以往总是?飞奔过?来截然不同。
邵易淮下车就笑着说,“今儿怎么了?不想见我?”
他单穿着件松垮的黑衬衫,领带大约是?解了扔在车上,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再加上眉眼间几分漫不经心?的奔波疲态,眼睫那么一落,又有几分看到恋人的隐晦色气,整个人显出一种?又颓又欲的气质来。
楚桐眼睛往别处瞟,嘟囔着,“也没有。”
邵易淮微微低颈去看她的表情,失笑,“以前你可不这样?,不是?有话直说的吗。”
楚桐就鼓起勇气去看他的脸,离这么近,视线乍然框住他的俊脸,第一反应竟是?脸红,她下意识再度别过?脸去,转到一半被截住,邵易淮虎口掐住她下巴扭回来,吻上去。
吻到气喘,末了,他流连忘返似的,轻吻她唇角,低声说,“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
楚桐面上热度更添几分,这样?看着他,他的表情没有半分异样?,依旧是?那个出差一落地就来看她的邵易淮,丝毫看不出任何他正在承受家族压力的痕迹。
她生平第一次,对于袒露自己的心?迹有了踟蹰。
是?啊,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横冲直撞有什么话都要讲出来的小?姑娘了,这话若是?问出口,会得到什么回应?
她结结实实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小?声说,“你等等我好?不好?。”
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衬得上你。
她声音细若蚊吟, 邵易淮没听清,从怀里把她脑袋捞出来,低眸问,“嗯?说什么?”
楚桐摇头, “说想你了。”
他?无声勾唇, “我也想你。”
“去曼合?”
“可是……我明天就要考试了诶。”
她得养精蓄锐。
“不动你。”
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但?楚桐还是动摇了。
邵易淮此人, 向来不给她第?二次拒绝的机会,拉开后车门,扶着?她的腰将她塞进去。
到了曼合, 邵易淮挽了衬衫袖子, 去倒酒。
拎着?酒杯, 在门敞开的健身房寻到了楚桐的身影,她已经换上了瑜伽服,正在瑜伽垫上做一些简单的睡前舒展动作。
他?没打扰她,只在健身房对面的沙发区域捡了个?位置坐下, 时?不时?抬手抿一口酒, 眼睛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
做各种仰头舒展动作时?,楚桐能看到他?,叠腿而坐, 黑衬衫袖子挽在肘处,他?皮肤白,黑衬衫平添了一丝禁欲, 可那?松松拎着?酒杯的手分明昭示着?一丝漫不经意的松弛随性。
视线交汇, 明明他?只是淡淡地一撩眼皮, 楚桐却莫名有点羞耻,虽隔着?一段距离, 可此刻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她匍匐在他?脚下一般。
她顺势抬手关了门。
视线隔绝。
无奈似的,邵易淮低眼哼笑了声,将一杯红酒喝完,他?上二楼去洗澡。
下半身围着?浴巾对镜剃须,不经意间看到身后侧边倚墙而立的斗柜上,搁着?个?特别可爱的编织花篮,里头放的是各种型号的卫生巾,视线稍移,是其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发圈儿、洗脸时?用的发箍卡子等等。
她没有收纳的习惯,通常是随手取用随手扔。由是,曼合20层处处散落着?她的痕迹。
楚桐运动完,回主卧洗澡,进门时?轻手轻脚,邵易淮在起居室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抬目看来,她就冲他?歪头笑一笑,“等我哦。”
不太需要回答的话,他?也应了声嗯。
洗完,换上睡裙,径直去趴到他?腿上,室内冷气足,邵易淮拾了条毯子给她盖住身体?,用手背贴了贴她脸颊,道?,“不要贪凉,容易感冒。”
她顺势抓住他?的手,放在脸前细看,像研究什么似的,用手一寸一寸摩挲过他?修长的骨节,又用指腹去按压他?手背上浮着?的青筋。
邵易淮低笑出声,“好玩吗?”
她眨眨眼,支起身子凑到他?面前索吻。
细致缓慢的吻,留了间隙给她换气,可她还是哼唧起来,邵易淮把她摁到怀里,低声警告,“不许叫。”
自从?遇到她,他?深觉自己定力不过如此,禁不得她撩拨。
楚桐乖乖噤了声,只用那?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他?,像撒娇像示弱,也像是有所?祈求。
他?既然没有任何要提起相亲这回事的意思,那?她也不必再追问了吧,他?一定有他?的考量,况且,万一真的问了,真的摊开到明面上去聊,那?会导向什么结果?
万一加速分手……
她不愿再多想。
邵易淮把她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熄灭了所?有灯,他?从?床的另一边进到被窝里,楚桐条件反射去贴他?的体?温,他?的皮肤他?的肌肉触感。
也算是同床共枕好多次了,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窸窸窣窣抱住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刚躺好没到一分钟,不知怎地就接起了吻,宁静幽暗的氛围,只闻彼此的呼吸和味道?,事态很自然就难以控制,邵易淮还是问了她一句,语气甚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明天不是要考试吗?”
全?身被他?的体?温笼罩,楚桐早难以招架,他?却还如此游刃有余。
她不服气,伸手去触碰他?,问,“你不想吗?”
如愿听到他?闷哼了声,接着?人就被摁住,他?声线哑几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到底是顾着?她要考试,没有太过分。
末了,未尽兴的他?只说,考完试再收拾你。
三天考完,而后正式放暑假。
邵易淮派了宗叔来接,说是一起吃晚饭。
到了地方才知道?,庄婉也在。
邵易淮来到餐厅门口迎她,扶着?她腰低头说,“忘了今晚跟庄婉有约,索性一起吃了,行吗?”
楚桐点头说行。
自他?生日那?场饭局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再见到庄婉。
沿着?餐厅走廊往里走,老远就看到,庄婉已经落座。
她气质特别,在富贵迷人眼的餐厅里也很显眼,柔顺的长发随意挽了个?髻,西装面料的宽松长裤,上身搭配同材质的马甲,珠宝只有点缀用的大圈耳环,整体?质感高级且随性,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舒适感。
邵易淮为楚桐拉开椅子,自己则坐到她身侧,他?对面是庄婉。
坐下之后,楚桐先跟庄婉打招呼,“姐姐晚上好。”
庄婉微微笑一笑,“你也好。”
三人边吃边聊,楚桐能感觉出,话题是迁就了她的,聊一些她的学业和实习安排。
“后天就去单位报道?了。”
她说,脸上是期待向往的神色。
“真好啊,这么有活力,”庄婉轻叹着?说,“当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伤春悲秋,觉得什么都没趣味。”
顺着?这个?话题,她和邵易淮聊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
楚桐从?中才得以初次窥探到邵易淮年轻时?的模样,本科毕业后在斯坦福读计算机科学,家庭背景使然,他?相当低调,不混留学圈子,但?与他?有过接触的外国同学都知道?,有这么个?东方男人,儒雅谦和英俊翩翩且行踪神秘。
那?时?庄婉在纽约读艺术,两人时?不时?会见面约饭或逛展,毕业后,邵易淮回国,庄婉则在纽约发展了几年,去年春天才在家里人要求之下回国。
楚桐根本就还没去过美?国,也没经历过毕业后各奔前程这么一遭,完全?插不进去话,默默听了许久。
邵易淮依旧体?贴,大约是怕她被冷落,胳膊一直搭着?她椅背,时?不时?附耳与她解释几句。
趁着?间隙,楚桐才问了句,“他?那?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吗?气质上。”
庄婉有模有样地打量了一番邵易淮,才笑说,“差不多,他?这个?人呀,从?小就是这样:沉稳,不动声色,待谁都温和有度,实际上啊,”说到这儿觑一眼楚桐,“……这样的人,最凉薄,最没有心?肠。”
在庄婉眼里,事实上,整个?邵家最合适接老爷子衣钵的,是老三邵易淮,老大老二都太汲汲营营,邵易淮的气度才最有那?不露声色的威压味道?,没心?肠也没牵挂,下起手来才让人驯服。
只可惜,他?志不在此。
邵易淮哼笑一声,似是不以为意。
楚桐也不同意这说法。
他?看人最深情,日常相处也是温柔缱绻、强大而包容,跟凉薄二字一点儿不沾边。
一餐饭吃完,楚桐去洗手间,庄婉问邵易淮,“那?咱俩去门口吸烟处抽一根儿?顺便等等小朋友。”
邵易淮说行,他?摸了摸楚桐的头发,温声,“门外等你。”
洗手的时?候,楚桐对镜仔细看了看自己。
黑色小吊带搭配高腰宽松牛仔长裤,夏季最常见的穿搭,浓密的黑色长直发垂落肩头,在旁人看来,自有一股青春灵动,可在这一刻,她却觉察出自己的不足。
不是自卑,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她猛然察觉到,自己对邵易淮的了解实在太有限了,先前从?陆知韵口中得知了他?的家庭背景,好像也于事无补,他?年轻时?的事,求学的事,他?从?没有提过。
她对他?的了解,完全?只来自于在一起这大半年来,他?展现?出来的样子。
那?么,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庄婉说他?凉薄,也并非张口胡来,而是有事实依据的?
只不过,他?不讲,她也无从?得知。
楚桐补了个?口红,从?洗手间出来,寻到餐厅门外。
餐厅自带一个?花园型前院,大门内侧靠墙处,用围栏圈出一方吸烟区域,内设两张长椅,两头各立着?个?灭烟处。
靠近出入口的地方,邵易淮和庄婉相对而立。
邵易淮穿一身黑色西装,扣子解开了,单手插兜,另一手夹着?烟落在身侧,远远看过去,俊男靓女,贵气迫人,极衬这夏季的夜色。
这样置身事外地望着?,才惊觉他?与她的般配,门当户对,年纪相当,彼此知根知底。
扭头看到她,邵易淮就碾灭了烟,率先走过来。
在门外与庄婉分别。
附近停车位不好找,车停得远了,宗叔正把车开过来。
许是心?内忧思的缘故,六月京市的夏夜算不上多么热,但?就在户外站了这么一会儿,楚桐额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今儿这一身打扮,特别衬她,那?种独属于她的灵动和活力能把人心?里填满。
夏夜好适合她。
不止,一年四季的她都让人移不开眼。
邵易淮低眸看着?,忽而低笑了声,说,“第?一次跟你一起过夏天。”
这话自带着?无限的珍重。
好像跟她过夏天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楚桐怔了几秒。前几日相亲那?回事,以及刚刚这顿饭所?带来的郁结,全?部在他?这缱绻的话语中烟消云散。她比他?小十岁,家世背景又相差那?么多,自然是无缘得知他?以前的旧事,可有他?的心?在这里,她一切都可以“原谅”了。
楚桐巧笑嫣然,刻意问一句,“以后一起过更多次?好不好?”
邵易淮抬手刮她脸颊,牵唇笑起来,“当然好。”
她那?一颗心?,终于踏实地落回地面。
在曼合住了两晚,她缠着?他?让他?讲以前的事。
邵易淮没办法,“你想听什么?”
楚桐想了想,问,“你独自求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邵易淮想了很久,才道?,“我读硕士的时?候,一直有个?便衣保镖跟我同住,挺烦的,有一次假期,我甩了保镖,自己驾车在西部旅行了半个?月,”他?意味不明笑一声,“……那?时?候,家里人急疯了,要找我,但?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派了好多人,最后,都商量着?是不是认为我死了比较好。”
楚桐听得睁大了眼,“那?最后呢?你自己回去的?”
“保镖把我找到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讨厌有保镖跟着??”
“差不多。”
他?对生活里的一切都感到厌烦,既定的专业,既定的未来道?路,既定的婚姻,一切都像是呆板的单程路,路旁是荒野,每一个?节点都立着?唯一的单向路牌,这一切的尽头,是死亡。
只有死亡才可以让他?摆脱这一切。
后来,他?甚至想,是不是保镖没有找到他?,邵家也对外宣称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楚桐虽不能百分百感同身受他?的动机和心?理,但?只消看一眼他?面容即可知晓,那?眉眼间有种懒散的意兴阑珊,他?必是厌倦透顶了,想要离开,才会如此行事。
心?思流转,她望着?他?,眨眨眼,一脸认真,“……以后,如果你再想离开,带我一起好不好?”
邵易淮正在翻书,指尖微顿,抬目看她一眼,自鼻腔笑一息,“……好。”
正式开启实习,楚桐干劲满满。
实习单位是家日报社,她的职务是实习值班编辑,日常坐办公室,负责媒体?账号运营、监控突发新闻写?快讯,一旦进入值班状态,就一刻也不能分神,事事要抢时?间,事事又要三审三校,精神压力非常大。
但?她状态依旧轻松,开朗爱笑,单位的人都喜欢跟她搭班。
实习第?五天的时?候,上司派给她一个?活儿,说是有地方上某个?媒体?来参观,之前安排的人手临时?请假,要她过去顶一阵儿,带人逛一逛。
也是这一次临时?的安排,让上司发掘了她富有亲和力和应变能力的那?一面。
事毕,上司把她找来,说,隔壁市有个?论坛,正巧在定名单,问她愿不愿意去。
这类论坛不比那?种国际大论坛,顶格做好了也属于无功无过的差事,接受采访的大佬们的议题都是提前敲定好的,届时?出来的采访稿也中规中矩,再加上现?场流程繁杂,跑一趟完全?是苦劳,很多人不愿意去,这才轮得到楚桐。
楚桐自然是非常乐意,兴致勃勃地参与。
离开京市的那?天,正逢夏至。
邵易淮送她到单位,临别前嘱咐她,“天气热了,但?是不要贪凉,容易感冒。”
她一连两个?知道?啦,脸上的期待神色掩盖不住,“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差’呢。”
邵易淮失笑,“这么兴奋。”
“那?当然啦。”
有了实习工作,有了出差日程,以后距离他?就越来越近了。
她心?里这么想。
下了车,她迫不及待奔赴战场似的,一溜小跑到车前。
她今儿穿着?件无袖的黑色落地长裙,长发披肩,身姿高挑纤细,跑动时?发丝和裙摆一齐飞扬,夏季粼粼的日光透过树冠疏疏落下点点碎光,那?么耀眼,像是注定会沉入山谷海底的白昼,更像是一霎灿烂而后永久寂灭的烟火。
是了,他?从?来都不喜看烟火。
不止烟火,还有雨雪天,这些被他?归为自带幽深隐喻的东西,他?统统不喜。
小孩子才会着?迷于烟火盛会这样的东西吧。
因那?一霎绚烂而兴奋,也试图从?那?寂灭之后的天空中寻找一丝伤感,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在很多年后的楚桐看来,那?场论坛自然是平平无奇乏善可陈,可对当时?的她来讲,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虽然只是个?打杂的小跟班,但?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写?稿、修图、各方对接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忙了五天,收获满满。
在前辈的建议下,她在某分享生活的app上开了个?个?人成?长账号,分享了自己的此次行程,意外收获了不少流量,积累了第?一批粉丝。
意外收获是“人脉”,认识了一位本地的女孩,名叫kk,kk已经毕业好多年,在本地电视台工作,她计划明年辞职去港岛深造,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以后在港岛见面。
两人闲时?聊天时?,被旁边一个?男孩无意听了去,那?男孩本就有在留意楚桐,这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