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应该做的。”
更奇怪了。
梁梦因懒得理会这些,对着镜子补妆的时候,突然瞥见律所门前最显眼位置挂着的宣传海报。她的视力还不错,远远地就望见了海报上最中间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手持签约合同两侧的人,一个是刚刚见过面的陈璇蔚,而另一个就是最近正在消失中的陈时序。
慢条斯理地补过唇妆,扬起唇角,笑意盛满娇靥。
下一秒,梁梦因就打开手机地图软件,搜寻着从这里到嘉驰大厦的距离。
不远,也就两个街区。
眉尾一扬,她把唇釉丢进包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杳杳离开,只留下一抹窈窕的身影。
陈时序是刚从欧洲出差回来的,望着面前没有任何预约就突然出现的梁梦因,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祁铮。
声音冷漠:“今天的行程表上有这项内容吗?”
祁铮额头冒了冷汗,揣测上司心意这件事实在太难。这位梁小姐的特殊性,但凡有点眼力劲都能看得出来。
那她这出突然到访,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抱歉,陈总,是我的问题。”祁铮战战兢兢,直接承认错误。
然后是骇人的沉静。
一旁围观的梁梦因轻嗤一声,打破了这份冷寂。
“怎么有的人,只会拿着那套万恶资本家的做派,恐吓打工人呢。”
声音温柔,却言辞犀利。
虽然梁梦因是替他说话,但祁铮却觉得更心慌了。城池之争,倒霉的炮灰好像基本都是他这种。
陈时序指骨屈起,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说得也是。”
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叩击声。
“如果你要硬闯,他也确实拦不住你。”他抬眼看向苦着脸的祁铮,“去人事办领份安慰礼包吧,顺便去心理咨询室缓解一下创伤。”
祁铮:“?”
梁梦因:“!”
“你什么意思?”她轻而易举就被他撩出火气。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街边路灯一排排亮起,黄色的淡光斜照进来,给冰冷的办公室增添了一丝暖意。
陈时序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喉间溢出一抹淡音:“梁梦因,我记得你没有嘉驰的股份,应该也没有入职嘉驰吧。”
“然后呢?”梁梦因不明所以。
陈时序手指悬在半空中,又缓缓落在桌面上,这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你怎么这么想要参与嘉驰内部的行政管理呢?”
梁梦因有被气到,沉着脸拉开陈时序对面的椅子,端庄坐下。面前是那张冷白的俊脸,潋滟水眸一转,绯色唇角勾起,起了点坏心思。
“喜欢的时候就说要把一切都给人家,不喜欢的时候就说我一无所有。男人的心就像海底的针,变得比六月的雨还快。”
祁铮瞠目结舌,惊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大秘密,下意识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陈时序抬眸,眼尾轻挑,带出几分不训的笑痕,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你确定这是我说的?”
当然不是。
但梁梦因信口胡编的本领炉火纯青,她继续乱说:“果然,男人穿不穿衣服,决定了要不要信他的话。”
陈时序眉尾愈发挑起,视线瞥过正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祁铮,挥了挥手,后者终于如释重负地逃离“战乱现场”。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向后一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且说说,我脱了衣服,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话题的走向已经不受控,虽然是梁梦因先挑起的话头,但这趋势已经越来越奔放。
面颊隐隐约约覆上一点胭脂色,比她原本的那腮红更浓烈。
先挑头的是她,但先害羞的也是她。
她望了望窗外,过了夏至,天黑得越来越早。刚过六点,天际已经暗了一半。
梁梦因喝了口水,润了润唇,眼神乱飘,就是没有定在他身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清浅的一声嗤音,更让她面红耳赤。
好在陈时序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让她尴尬的话题:“来找我,什么事?”
“来看看你还活着吗。”
陈时序波澜不惊:“好好说话。”
梁梦因端了神色:“来搜查一下,你是不是委托陈璇蔚,帮我解决解约案的好心人。”
冷目瞥过去一眼,又淡定收回,随手拿起桌角一份文件,长指翻开纸张。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簌簌翻动的声音,长桌另一侧的女人就托着腮定定地看着他。
优美的天鹅颈弯出美妙的弧度,顺着那道曲线向下,是一身贴合身段的白裙。向上,便是她精心打扮过的妆容。
很隆重地画了全妆。
她不急,他也不急。
直到陈时序慢悠悠看完了整沓文件,他方开口问道:“那你搜查到什么了?”
唇瓣弯起:“好像已经搜寻到答案了。”
他不说,她也不说。
弯弯绕绕,打着谜语。
“那我是不是要给你送一个乐于助人的锦旗,到时候就挂在你身后的书架上吧,给你的办公室添一点色彩。”无视他的冷脸,梁梦因笑眯眯继续说。
陈时序的情绪很稳定,呼吸均匀清浅,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她分辨不出丝毫端倪。
半晌没有收到回应,梁梦因悻悻地耸耸肩,转入正题:“不过,陈璇蔚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
听到这句话,陈时序掀开眼皮,视线意味不明地扫过她明艳的面容,哼笑了声:“你不记得她了?”
梁梦因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
她应该记得吗?
梁梦因的脸上分明写着茫然懵怔,陈时序得出结论:她确实不记得了。
双唇微启:“那她估计要伤心了。”
啊?这?
梁梦因吸了口气,她刚刚甚至还当面问了句她们认识吗?如果要伤心,大概陈璇蔚早就已经伤心了。
还想继续追问,陈时序却已经垂了眼皮,从他嘴里再撬不出任何东西。
梁梦因看了眼时间,她今晚还有其他安排,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该走了。
“陈时序,嘉驰是六点下班的吧?”
“名义股东,你又有什么见解?”
梁梦因只当没听到他的调侃,莞尔一笑:“那现在已经到你的下班时间了吧?”
“所以?”陈时序好像有猜到她的意思,理好衬衫,穿上西装。
“那就发挥一下你的绅士风度,送我一程吧。”
陈时序没拒绝,原本在看到她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打算的。他不急不缓地下楼,刻意放慢了步子,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不用费力也可以和他步调同频。
“给你的车呢?”路上,他问。
“早上出门的时候在堵车,我就没开。”梁梦因看着天,总觉得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
天角划过一道闪电,银蓝色的光照亮头顶的黑夜。
真的要下雨了。
陈时序微微敛眉:“所以你就来找我送你?”
梁梦因正看着手机,分神回了他一个傲娇的“嗯”。
低沉磁性的嗓音:“梁梦因,你是不是把我当你司机了?”
偏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瞳轻眨,她无辜地摇头。
陈时序的呼吸稍稍舒展了一瞬。
但下一秒,清甜的声线再次响起:“司机是要给钱的,你不用给钱。”
肉眼可见的,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的青筋陡然绷起,气息微凛。
梁梦因捂嘴,掩住嘴角的笑容。
隔了一会儿,绿灯亮起,身侧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要去哪儿?”
梁梦因还抱着手机,不停地敲敲打打。他偏了一眼看过去,是个蓝色的海底头像,似乎有些熟悉。
听到他的声音,她隔了几秒才报了个餐厅名字,然后又继续和屏幕那端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陈时序调转方向盘,拐到另一条路上。没记错的话,那是李家的一家餐厅。
沉吟片刻,他忽然又问:“去做什么?”
副驾驶座位上的梁梦因已经停止热聊,她放下手机,拉下遮阳板上的镜子,正仔细地补着口红。
“去见李越然。”干净利落,没什么犹豫的回答。
林姿介绍的那位李太太的儿子。
猛地一刹车,巨大的惯性带着她猛地向前扑倒,又被安全带束缚住。口红瞬间脱手,跳了几下
,又滚落到座位下。
梁梦因对这突然的晃动懵了几秒,转头正欲质问,越意外对上了陈时序冷厉的寒眸。
“所以,你不仅把我当司机。”
语气还是平静的,只是声线微低。
似笑非笑:“还要我送你去相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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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什么存稿,但是坑品超好。V后保持日更,会经常加更哒,感谢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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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谢公子矜贵淡漠,年纪轻轻便掌权谢氏集团,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杀伐果断。
虞清雨知晓与他的婚事后,最后一次去找落魄的竹马宋执锐,却被拒之门外。
多年暗恋只收到一句——“清雨,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夜雨冷清,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小区外,车窗倒映出失魂落魄的身影。
司机问:“要去接夫人吗?”
男人低眸,冷光微凝:“还不是夫人。”
这场世纪婚礼办得奢华隆重,一片祝好中港媒突然报道——“塑料婚姻!?新婚夫妇秒分居,谢公子深夜独回港城”,引起一片哗然。
网上嘲讽虞清雨新婚独守空居,却不知她乐得清闲。
毕竟她前天刚看上的豪宅,昨天就被转到名下。更遑论珍稀宝石、秀场高定像流水一样送进家门。
虞清雨虽然不理解,但是钱来了没有道理不收,关键是还不用陪老公。
直到一张深夜拥吻照被曝光,明媚娇矜的女人被扣紧下颚,颈子微抬,风光旖旎。
光影流连在男人的清绝的侧脸,唇角似是勾起一点极淡的笑意。
世纪婚礼再度上了热搜。
这哪里是塑料婚姻,分别比钻石还硬。
宋执锐东山再起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虞清雨最爱的香水百合去见她。
虞清雨面露难色:“抱歉,我和我老公的生活挺和谐的。”
一双大手突然揽过她的腰肢,纤腰薄背靠进男人怀里。
谢柏彦声音慵懒:“老婆,这事还是别和外人说了。”
虞清雨脸颊红透,埋进他的怀里。
错后了身后拳头攥紧的宋执锐,还有含笑回视的谢柏彦。
【小剧场】
独守空房许久的谢柏彦深夜给老婆拨去电话:“小鱼,今晚港岛有雨。”
回家探亲的虞清雨听着电话那端沙哑的嗓音,心跳骤然加快:“怎么了?”
“连它都知道我在想你。”
雨声烂漫,都是我在说爱你。
车厢内,淡淡的冷杉香混着清浅的木调香在无声中流淌。
陈时序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夜空下的深海, 面上平静无恙,看不见内里蕴育着汹涌的暗流,和翻涌的浪波涛。
冰川沉海, 他的眼眸也漫上了冷清。
与之相对的, 是梁梦因的一派坦然。清澄澄的眸底,任何情绪都藏无遁形,而她也从未想过要隐藏。
视线交叠,只余冷寂,无声的对视。车内空调吹出的风, 都绕开了他们, 挤不进去分毫。
他的审视质问,她的理所应当。
同一条赛道,却有两个不同的出发点, 背向而驰。
梁梦因执拗,陈时序矜傲。
车窗突然被敲响, 打破了所有焦灼。
是前来巡查的辅警, 见车子久久停在路边不动, 便来查看情况。车窗落下,是两张闷气对峙的脸。
大概是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辅警很热心地劝慰:“夫妻俩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我这都是过来人了,回家关上房门交个心, 事情就过去了。”
他顿了一下, 又意味深长地说:“毕竟古人都说, 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梁梦因别开脸,刚才和陈时序独处时的气势已然不见,昳丽明媚的面颊上浮上点红晕。
辅警转向面色冷淡的陈时序:“好了,快把车子开走吧。停在这里耽误交通,赶紧回家好好哄哄老婆吧。”
在他热切的目光下,陈时序极淡地颔首,那点弧度在夜灯下几乎看不见。
车子再次启动,还是原本的餐厅方向,再度冷凝的气氛。
是梁梦因先开口的:“可以放个音乐吗?”
“随你。”又是一贯的冷调音质。。
梁梦因眼波流转,又问:“那可以连我的手机蓝牙吗?”
右转弯,他稍稍转头,侧脸弧度锋利,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似乎连下颚都绷得很紧。陈时序的目光跟着车辆转向微微右转,短暂地停留,不知是看路,还是在看她。
手指无意识地扣紧裙摆,梁梦因无端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平稳地拐弯过后,他转回头,再度丢下一句:“随你。”
梁梦因捣鼓了半天,按下播放键,摇滚乐曲在车厢内响彻。激烈的旋律,加重的鼓点,还有主唱声嘶力竭的呐喊。
在陈时序第二次拢起眉头时,梁梦因再度开口。
“你也知道,林姨一直对这种事情很上心的。”她手肘支在车窗上,额头半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又是我妈委托的事情,她更是不会糊弄。”
车厢内的光线黯淡,照着人脸也晦暗。
黑暗笼罩着深邃的五官,将所有神情都纳入其中。
陈时序的声音里带着一声轻呵,淡淡的:“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想出来的理由?”
他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听不太清。但他们之间是有那么一点默契在的,梁梦因转头看向他的侧脸,从他的口型语调里,她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话。
“只是热心告知一下,毕竟我还叫你一句哥哥呢。”
梁梦因自觉没有什么需要跟陈时序解释的,如今这些话有些多余,但她却一直没有停嘴。
“林姨这么热心,我也不好拒绝的。”说到这里,她眉心一扬,“而且也只是见一面而已,顺便还解决了我一顿晚餐。”
驾驶座上的男人手指悄然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绷起。几秒过后,衬衫的袖扣突然被崩开,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原本整齐的袖子微微散开,又被西装外套束住向下垂落的动线。
又是那只带了一道疤痕的腕子,大刺刺地现在她眼前。
习以为常对于梁梦因来说,似乎有些难,尤其是对于这道红痕。
车子稳稳停下,餐厅的服务生正欲上前帮忙停车,却见车上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客人的隐私不好探究,服务生又默默退了下去。
陈时序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仿佛一座冰雕,唯有微微攥紧的手指带了点生气。
他转头,静静凝视她,不怒不喜的冷面,声音也不带任何情绪:“梁梦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话,很像渣男发言吗?”
这个词,和她似乎根本挨不上边吧?
不怒反笑,梁梦因缓缓勾起唇角,是标志性的微笑,明艳不可方物,却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明明他们之间坐得很近,却又好像离得很远。
“请问我渣了谁?”梁梦因收起胳膊,端坐在座位上,肩背挺直,是最得体的礼貌坐姿。
但陈时序知道,那是她的戒备状态。
“你不会想说我渣了你吧?”她又抛下一句,嘴角笑意更甚。
同时,肩颈挺得更直。
长长的卷发顺着她收拢的胳膊,懒散地垂落半截,另外一段卧在白皙的小臂之上,黑白分明,慵懒随性。
卷翘的长睫颤动,如同蜻蜓沾湿水渍的尾翼,清润的水眸,流淌着靡丽的暗光。
“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渣?”尾音微挑,不见从前温糯可亲,只有冰冷的质问。
但她没想听到他的回答,解开安全带,梁梦因的笑容也跟着落幕,转身就要下车。
一只大手忽地揽过她的细腰,略一用力,纤瘦的身体便被带了回来。
扑面而来的淡香,从鼻腔直冲上脑。梁梦因的呼吸乱了一刹,慌乱抬眼,入目的便是他刚刚崩开的袖子,还有压在袖子中的红痕。
掌住她细腰的那只手温热有力,强硬地控住她的重心,一时间梁梦因忘记了挣扎。
面前的男人视线沉淡,嗓音轻缓:“梁梦因,你说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渣?”
服务生在车外等了很久,在他想要上前敲窗的前一秒,黑色轿车的门突然被打开。
走下来的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人,手上挂着一只名贵链条包,和她的优雅系白色长裙相得益彰。
梁梦因缓了缓神,勉力对服务生露出一个微笑。
刚踏进餐厅,外面就下起了雨,伴着忽如其来的电闪雷鸣,一时间雨势很大。
梁梦因怔了几秒,脚步一顿,鞋跟踩进红毯里。她缓缓回头,浓密的雨幕却遮住了她的视线。
但方才那辆黑色轿车,已经消失在川流的车辆之中。
李越然,是比她想象的要更健谈一些。
从他们共同的美术爱好,谈到国外见闻,再到星际银河万物起源社会更迭,整个交流过程中,他几乎没有让话落下。
来时的路上被陈时序扰乱了情绪,这顿饭她显得格外安静,尤其是在李越然的衬托之下。
李越然颇有绅士风度地将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笑着说:“Lady first.”
收到牛排的梁梦因表情却呆滞了几秒。
“刀叉都是新的,我没有用过的。”李越然见她表情不对,友好地补充了一句。
梁梦因抿了口红酒,撑起笑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李越然很配合地问道:“最近工作是很忙吗?我听林姨说你在创业中,一个女孩子独立做这些,那应该是很辛苦了。”
说辛苦似乎也算不上,但总有层出不迭的事情搞得她焦头烂额。她垂下眼睛,如果要让话题继续下来,她其实有很多可以说的事情。可是,梁梦因盯着面前这份被切成条的肋眼牛排,却忽然没有了继续搭话的念头。
刚刚,那短暂的滞空里,她只有一个想法:她好像是有那么点“公主病”在的。
不是什么豪门世家里的大小姐,但却被养出了骄纵的“公主病”。
以前她是不太喜欢西餐的,她的牛排都是陈时序替她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的。那时候,她还不喜欢吃半熟不生的东西,无论是煎蛋还是牛排,都喜欢那种全熟的口感。
留学之后,也没有人会惯着她那点矫情了,渐渐也不在乎这些了,也没再有那些忌讳。
又抿了两口红酒,梁梦因闷闷地叉起一块肉,汁水在口舌间爆炸。煎烤的牛排上只加了一点海盐,保留了肉质的原汁原味。
“味道不错吧。”李越然问,“这种肋眼肉最适合三分熟,口感嫩滑,是我们这间餐厅的招牌之一。”
叉子一顿,梁梦因面不改色地咽下牛肉,并回以一个微笑。
再之后,那盘牛排,她再没动过一口。
梁梦因觉得,她那点“公主病”好像又回来了。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梁梦因明显更失神。李越然给她空了的酒杯中倒上红酒的时候,梁梦因正望着窗外的雨帘,酒意上涌,面颊微红。
李越然温声笑了下:“梁小姐,我可以叫你梦因吗?”
纤盈的颈子微微转动,她低眸看向自己的酒杯,默默点了点头。
“梦因,你也是家里人催着婚事吗?”李越然的笑容很温柔,随和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吐露心声。
但梁梦因不属于这一类。
她又抿了口红酒,含糊不明地说了句:“算是吧。”
其实也不算是。
她的年纪远没有到催婚的年纪,只是关女士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内。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亲眷,即便有林姿的照顾,关女士依然不放心。
这几年她们母女之间一直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从悉尼到京城,从悉尼到纽约,最后又变成了悉尼到京城。
比起友人的照拂,关女士还是更希望她身边有个男朋友。
李越然观摩着她的表情,忖度着话语:“其实我也是这样,家里催得急,总说我这个年纪已经该小孩满地跑了。”他哂笑一声,“老一辈人总是习惯用他们的阅历来安排我们的一切,他们觉得这个年纪就该结婚生子,有时候也反抗不得,所以只能随着他们的意愿来相亲。”
“嗯嗯。”梁梦因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向一边的柠檬水。
酸涩微苦的温水咽下喉,梁梦因又走神了。
“梦因,其实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不错,包括兴趣爱好,包括品性脾气,当然也包括长相身材。”
梁梦因笑了下:“李先生倒是蛮诚恳的。”
“确实,相亲不就是直来直往,诚恳真实一点吗?节约时间,提高效率。”李越然也笑了下,“你也叫我越然吧,李先生太见外了。”
梁梦因点了点头,却没叫。
她想,大概他们不会有下一次见面了,称谓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这顿饭吃到这里,两个人第一次沉默了。
梁梦因已经隐约想要告辞了,餐食她基本没怎么动,红酒倒是已经喝了两杯,酒劲上头,说话也有些迟钝。
“其实我之前是见过你的。”李越然忽然说。
李家与陈家老宅离得不远,他们之前见过倒也正常,梁梦因又是微微一点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成想,他下一句话,就惊起一道巨雷。
“我有看见过你和时序在楼下接吻。”
梁梦因眼睛蓦地睁大,接吻?
她的手指猝然一抖,手背无意间碰倒一旁的红酒杯,红色的酒液顺着桌布流淌,沾染上她的白裙,洇出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呆呆地望着那片红蔓延,任由酒液在裙子上晕染了几秒,她才回过神。腾地站起来,梁梦因匆忙擦拭着裙子。
一旁的服务生连忙上前帮她一同收拾,两个人手忙脚乱,却越擦越脏。
原本干净简约的白裙,此时狼藉一片。
服务生连连道歉,梁梦因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纸巾,已经脏成这样,索性就不擦了。
只是当她坐下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不久前那次与郑克新的相亲,也是以一杯红酒的倾洒,开始了画风的扭转。
她抿了抿嘴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却恍然在半空中停了一瞬。梁梦因不可置信地定睛几秒,目光停滞的同时心跳如擂鼓,震颤着她此时并不坚定的心绪。
“梦因?”李越然出声提醒她。
她僵硬地转头,声线都乱了套。
看到她与陈时序的接吻?她忽然觉得这次的相亲有些荒谬。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和我见面?”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再度移到窗外,餐厅外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安静地矗立在大雨之中。
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码,梁梦因闭了闭眼,微微叹了口气。
李越然的声音很是温和:“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顿了一下,“其实撞见那次之前,我也见过你很多次。毕竟同住一片别墅区,明艳动人的女生,总是会格外吸引注意力。”
他低笑:“我也是个俗人。”
梁梦因不太能理解他所谓的“俗”,如她所知,李家的生意似乎与嘉驰在各个领域均有牵连。如果再扯上一个她,不是更要乱成一锅粥。
大概她还是不懂这些所谓资本家的“在商言商”,梁梦因喜欢简单的关系,也不想参与进复杂的纠缠之中。
余光瞥过窗外的那辆车,她心神微定。
还好,还没走。
她默默点头,想了几秒,说:“理解。”
一顿晚餐慢吞吞吃完,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李越然提议:“要不要去看看星星。”
梁梦因根本没心情,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再加上她还喝了点酒,摇摇头:“这么大的雨,还是算了吧。”
“看星星,雨天也没问题的,其实只需要一个天文望远镜就够了。”李越然镜片后的眸光微闪,“恰好,我有投资过一个天文科技馆,那里有一架……”
梁梦因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李先生,关于你刚刚所说的接吻。”
她顿了下,面色很平静:“你那次看到的接吻,在我和陈时序之间不止发生过一次。”
梁梦因头晕沉沉的,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了,她揉了揉额角:“当然,我的意思是,不止过去,还有现在。”
言外之意是,他们目前还在藕断丝连。
她垂眸:“希望你可以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当然这也是时序哥的意思。”
这个时候搬出陈时序,大概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沉吟片刻,李越然依然是温文尔雅的笑容:“我明白了。”
“梁小姐。”他又换回了这个称呼,“外面下雨,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她拒绝,“我还有点其他事,李先生,祝您夜晚愉快。”
李越然很识趣地没有继续纠缠。他走后,梁梦因又转向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依然停在原地。
车灯没亮,车内也是一片漆黑。
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头像。
Sara:【不过来吗?】
Sara:【喂喂喂,司机先生?】
Sara:【司机先生工作不称职,是会被扣工资的。】
没有收到回复,难不成真的不在车里?
梁梦因犹豫了下,拎起包正想出门一探究竟。将将走出大门,那辆黑色轿车车灯忽然亮起。
明晃晃的灯光直直照向她。
雨雾蒙蒙,拂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水汽斑斓。窸窸雨滴落下,飞溅如珠。地面上蜿蜒着几处水洼,被那道光线照过,幽幽泛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