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知道梁梦因婚讯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没有机会了,但总有一股念头在作祟。
是不甘。
只差几天而已。
几天之间的阴差阳错。
几天,不是几个月,也不是几年,宗泽言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妥协。
安静了片刻,他迎上她的目光,开口的却是另一件事:“Sara,那份合约你还是签了,是吗?”
梁梦因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鸡尾酒,没有喝只是在手中轻轻晃着,无名指上那枚钻戒闪着迷人璀璨的碎光。
宗泽言只一眼就错开了视线。
那晶光闪得人眼睛生痛,有什么在身体中缓缓流逝,而他却根本抓不住。
梁梦因红唇勾起一点瑰艳的弧度,目光只是定在手中的玻璃杯上。
“我找不到不签的理由。”
“Sara,你让我觉得我们之前所有的单打独斗,还有那些所谓的不同流合污,都像个笑话。”
梁梦因目光悠悠转向他。
“如果你想靠他的助力重新开始,何必之前浪费那么久呢?”宗泽言皱眉,大概是太过失望,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的行为,“还是说之前那一切,都是你为了激他替你出面?只是为了他,是吗?”
梁梦因几乎被气笑,抿了口澄清的酒液,气泡酒鼓涌着燥气,又被她咽下:“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优秀,居心叵测?还是未卜先知?”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宗泽言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梁梦因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红色的口红印在杯壁上,又被纤细葱白的手指抹过,透明的玻璃杯上划出长长一条红印。
“所以,你不平的到底是什么呢?”
莞尔一笑,梁梦因不带任何情绪地说,直戳他的痛点:“是因为我接受了我老公的帮助?还是你觉得我就该一步步慢慢向上爬,即便被人丢下,也不应该接受其他人任何帮助?”
宗泽言的眸光偏移了些许,冷光在瞳底凝结,又碎成一片一片的裂片。
“我早就说过了,或许你眼中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清高,也不会出于尊严,便断然拒绝他人所有帮助。”
“他为我搭建了一个平台,让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向上飞,说实话我并不排斥这些。”
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宗泽言黑眸里蕴着怒意:“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个台子拆了呢?”
“他不会的。”梁梦因很确定。
即便婚姻关系不在,他也不会这样做。
这是漫长互相陪伴的岁月,带给她的信心。
“你们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你以为他还是原来的他吗?连你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宗泽言气恼之下已经换了英语,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出席法庭一般严肃端正,不留任何情面,“Sara,当初在纽约的你,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梁梦因放下酒杯,玻璃杯与桌面相触,清脆的声响缓缓落下,将所有面上的平静凝上一层坚冰。
“泽言,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他。”梁梦因的视线慢慢聚焦在他的脸上,抿唇微笑,“陈时序,他现在都是我的老公。”
“那你知道你口中的老公做了什么吗?”宗泽言的面容不复之前的平静,“他为了不让我回国……”
“泽言,算了吧。”梁梦因轻声打断他。
“什么意思?”
“我们就算了吧。”
很多心知肚明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委婉的一句。
——算了吧。
“其实我不太关心他做了什么。”
明眸淡淡地眺过去,梁梦因很冷静:“无论是结果论,还是过程论,我都已经和他结婚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讲的了。
至少,这个结果已经不会改变。
她也不想改变。
梁梦因提起裙摆,从他身边略过,长长的裙子拂过他的西裤,将所有克制撕裂。
错身一刻,手臂倏然被握住。
她没转身,他也没回头。
只有沉稳的男声,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鸿沟。
“你真的对你这段婚姻这么珍视吗?”
“你觉得这种闪婚对你真的有保障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有信心,何必要让我起草婚前协议呢?”
梁梦因没有回答,她只是望向宴会厅搭建在中央的演讲台,主持人正抑扬顿挫地说着:“下面有请魏总上台发言。”
魏霁捂住西装扣子,缓步走上台,视线环顾一圈,在茫茫人群中,忽然对上梁梦因的视线。
二人一齐移开视线。
有人从攀谈着从他们身前走过。
“我听说魏总的项目招标,把嘉驰剔除在外。”
“为什么会这样啊,嘉驰不是最适合的合作方吗?”
“估计有什么不合吧。”
“这种豪门世家之间关系最复杂了。”
梁梦因听到了。
宗泽言也听到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林姿抛下她先坐车回去了,但林姿没忘记把刚开完会的陈时序叫来接她。
人群已经几乎散尽,梁梦因一个人坐在高脚椅上,托着下巴发呆,面颊染上几分殷红,灿若晚霞。
明明只喝了两口鸡尾酒,这会儿已经几分醺然。长睫闪动,蝶翼轻颤,她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男人已经走至她的身前,梁梦因才恍然抬头,明丽圆润的眼睛正对上银丝镜框下一双黑眸。薄薄的镜片在恢弘的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光芒。
“又贪杯了?”冷质的声调中,难得带了几分温情。
潋滟的双眸波光粼粼,梁梦因的反应有些吃多,反应了一会儿,素白的手指拉着他的西装下摆,轻轻地摇:“陈时序,我腿软了,你背我。”
温热的掌心圈住她一截莹润纤细的手腕:“为什么腿软,又崴脚了?”
似有所指的,目光下移,定在她的高跟鞋上。
水润的杏眸不满地瞪过去,皎白的一张娇面气鼓鼓的,半天也只是说了句:“怎么都结婚了,你还是这么矜持?”
“陈时序,你难道是鸭嘴兽转世吗?”
“……”陈时序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她清醒的时候很少这样直白地怼人,该是又醉了。明明酒量不佳,可又总喜欢贪上几口。
他摇摇头,声线很淡,一如既往的从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在她的肩上,然后拉下她的手指绕到他的颈子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他常做的。
“上来,带你回家。”
得逞的梁梦因伏在他背上,嘴角高高地翘起。
“出门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别喝酒嘛。”
确实提了一嘴,她原本也不打算喝的。只是宗泽言的那些话,到底有些伤到她了。
梁梦因趴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回话:“今天不开心。”
“谁又惹你了?”脖颈处贴着一片温热的肌肤,还有她忽闪的睫毛。
陈时序想了想,又问:“魏霁又来找你了?”
梁梦因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之前不是说,有些怕他吗?”
长长的走廊,只有头顶的廊灯陪伴着他们的脚步,叠在一切的两道影子并成一道,被拉得很长很长,说不出的和谐。
梁梦因又想起那天魏霁的电话,愁眉紧皱,忍不住又抱紧了他几分。
“是有点怕。”
不是对继父的那种怕,而是他们之间身份地位差别下,对他那番近乎于可以称为威胁言论的那种怕。
凛风吹过回廊里挂着的灯笼,垂落的红穗被吹得纠缠在一切。
理不清。
陈时序静了一会儿,又托紧了她的大腿,轻声询问:“魏霁,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原本她没打算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但在这种静谧安详的氛围下,倾诉似乎也变得格外容易。
梁梦因趴在他的肩上,重重呼气,闷声说道:“他说让我回澳洲陪我妈,还有……让我不要和你拉拉扯扯。”
“这样啊。”他的声音依旧淡然平直,没有一丝波澜。
梁梦因歪着头去瞧他的表情,也还是那张寡淡清冷的面容,看上去似乎一切都无关紧要。
长长的波浪乱发垂落在他的白色衬衫上,像是晃动的水草缠绕住他的身体,由外至里,又紧紧束缚住赤红的心房。
早已无处遁形,偏偏始作俑者并不知情。
“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红唇微微嘟起,氤氲着潮湿的气息扑在他的颊面上。
一道走廊的距离,他们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我紧张什么,他说什么是他的事,你不是也没听吗?”冷静低沉的声线中,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
可梁梦因还是担心:“那他如果以后还找我说这些呢?”
“这些不该是你来操心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却带着十足抚慰人心的魔力。
不觉间,梁梦因已经忘记了方才的恼意,被那低回的声音带进了他所为她营造的安心氛围中。
“那我该操心什么?”
梁梦因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时候松弛下来的,不觉间跟着他的对话已经心绪平和。
一道冷风拂面,和她的热息混在一起,陈时序的喉头微微滚动,幽深冰冷的瞳孔中隐下了万般情绪。
最后,他也只是说:“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眼睫轻颤,心下微动,手上却忍不住锤了他一记。
“我明明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是吗?”尾音勾起,带了些促狭,“照顾得好,是指你喝了点酒,就撒娇要背背吗?”
眼波流转,慵懒惬意的调子被她拖长:“你是我老公哎,我们名正言顺的,怎么就不能背了?”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冷香,心下只余安然无忧。
轻轻舒一口气,梁梦因又环紧了他几分。
“你也知道,我们名正言顺。”行至车前,放下身后的女人,他的薄唇溢出一丝笑,“那还怕什么?”
梁梦因一愣,车门被他打开,温热有力的大手扶着她的后腰进入车厢。
他掌心的温度顺着腰畔,直入心房。
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她一直想要的那种安全感。
陈时序给的。
黑色轿车汇入拥挤的车流中,梁梦因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猜想。
仔细一想有些荒谬,但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她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那人。
好像过去所有的疏离猜忌都有了解释。
“是不是他也来找过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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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isgone.”◎
“别乱想。”车子停在红灯前, 陈时序转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易地将话题移开, “乖一点,你这个时候该要耍酒疯了。”
梁梦因果然被他一句话带跑,晶莹杏眸瞬间睁圆, 几分醉意下双眸潋滟, 美不自收。
“什么耍酒疯啊,我酒品好着呢。”
陈时序伸手提了下快要从她身上掉落下去的外套,再度启动车辆。
他的声线平和,尾音却轻轻扬起:“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的醉酒黑历史吗?”
突然的沉默, 流淌的尴尬将整个车厢填满。梁梦因将车窗降下一段, 夹了点雪粒的冷风将发丝都吹乱,带走残余的醉意。
陈时序瞥她一眼,又将车窗升起。
“看来你也还记得呢。”直言戳破她的伪装。
梁梦因当然对自己的醉酒史了如指掌, 都不需要陈时序来盘点,她自己就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酒量不佳, 但梁梦因自认为自己在喝酒这方面是很有分寸的。三分醺然, 五分清醒, 剩下的两分则是借着酒意的怂恿,去做那些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回国后,第一次醉酒, 强吻陈时序;第二次醉酒,也是强吻陈时序。事后, 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套流程他们都很熟悉。
她伪装, 他配合,奇怪的默契总体现在这种方面。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那些事都过去了,这时候再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梁梦因目不斜视,直直望向前方,眼见着车子拐进了车库,她一直笔挺的后背才慢慢松了下来。
发动机熄火,车厢一片寂暗,唯有浅浅流转的呼吸声,共振着交织在一起。
“对了。砚深上次来还车的时候,让我给你带件礼物,是你喜欢的。”凉薄的男声揭开凝滞空气的一角。
“什么?”
陈时序解开安全带,探身向后座拿了个盒子,是一瓶洋酒。
梁梦因拧眉不解,她对酒一直不感兴趣,怎么会突然送她一瓶酒。
“砚深哥是不是记错人了,我怎么会喜欢这个。”解开安全带,梁梦因却不急着下车,直勾勾望着他,分明是等着他来背的意思。
陈时序也不急,把盒子放在她的腿上,漫不经心说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个酒吗?”
“不然,四年前,你怎么一个人喝了大半瓶?”
一团火焰腾地在面上炸开,烧得灼烫,带着那燥热的记忆一同归来。
是了,她差点就忘了,她闹酒疯最厉害的一次,当数四年前那个晚上。
潮湿夏夜,醉意沉沦,将星点欲念燎原。
然后是不可收拾的场面,喘息与低吟交替,无比漫长的一个夜晚,从此将两段记忆画下了分割线。
梁梦因只觉得手里的酒盒都在发烫,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度,灼烫着脆弱的呼
下一秒,她就把酒盒抛回给陈时序。
车门打开,身上披着的外套跟着她的动作掉落,又被鞋尖踩过。可她头也不回,踩着细高跟就往前走。
方才还在撒娇要背的人,腿也不软了,高跟鞋被她踩出了风行般的气势。
只是这气势并没有维持多久,身体倾然间腾空,梁梦因的手在空中抓了两下,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子。尖叫声在看到陈时序清隽的俊脸时,生生咽了下去。
陈时序冷淡的眸光落在她的手指上,那尖锐的指甲刚刚刮过他的颈子。他望向电梯里反射出的镜像,那之上已经一道红痕。
想要忽视都很难。
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你这指甲,可以当做防身武器用了。”
梁梦因咬了咬下唇,默默将指甲握进手心里。
“那次,我的浴袍都被你扯坏了,胸前都是被你挠出来的伤。”
梁梦因脸红成一片,缩在他的臂弯里,只觉得尴尬难耐,尤其是这样的姿势。
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吐出两个字——“闭嘴。”
半瓶洋酒下肚,已经不是三分醉意了,接近满分的混沌,只留一丝清醒去继续她要做的事情。下手全凭本能,不知轻重,后来走的时候也根本不敢去看他。
电梯“叮”一声,已经到达底层。
梁梦因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却被他的大手掌住所有行动,整个人被压在了鞋柜之上,动弹不得。
“你走的时候,就没看看你是不是满手的血渍?”他半跪在她面前,解下了她脚上那双陡峭的高跟鞋,微微仰头,视线定在她面上的红霞,“就没人问问你,是不是刚从什么施暴现场出来?”
显然施暴方是她,而受害者正是这位半跪在在面前的男人。
那时的她,哪敢去细看那凌乱的床单,还有被薄被半遮半掩的男人。
只怕一眼,就让她生出留念。
还有不舍。
如今再提起,虽然是嬉笑平常的语气,却总是让她心绪不宁,凝重压在心底。
“闭嘴。”
这次已经没什么气势在了。
陈时序捏着她小巧的脚踝,抬眼望去,梁梦因咬着下唇,水波在眼底荡漾,尽是无辜之色,无端勾起他许多恶劣的侵略性。
“陈太太,认真探讨一下。”梁梦因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陈时序嘴角勾起一点淡笑,“那次,是什么感觉?”
梁梦因捂着脸,羞意从指缝中泻出,红得绚烂。
“你好烦啊。”
这样的上下对视的姿势,没有居高临下的睥睨,只有悄然蔓延的缱绻。
偷偷望过去的目光,被他轻易地拉进一汪深海中,那里蕴着深沉的情动。
只一眼,便心慌意乱。
仿佛在他的视线下,身上那件礼服都被剥净,心尖颤动,梁梦因一脚蹬向他的胸口,掩饰自己的迷乱。
脚尖却根本没有触到他的衬衫,就已经被他的手掌再次圈住。
带了点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骨感白净的脚踝,簇簇点起火苗。
然后一双棉拖鞋被套在了她的脚上。
身前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俯身双手压在她的大腿上,凝视着她一双含情水眸,自顾自问:“又要背背抱抱是吗?”
“好的,满足陈太太一切心愿。”
梁梦因都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他面对面抱了起来,步履间身形微晃,她只能环住他的颈子,然后将他抱得更紧。
渐渐归零的距离。
呼吸交缠,视线缭绕,梁梦因受不住他焦灼的注视闭上了眼。
只是在卧室房门被打开的那瞬间,是梁梦因先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狭长的冷眸里蓄着勃然的欲念,梁梦因看得清晰,在陈时序下一句话出口时,她已经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舌尖在薄唇上一圈又一圈舔吮,却始终留在唇瓣上没有深入。在又一次试探地扫过唇珠时,被蓄势待发的爪牙咬住,梁梦因呜咽一声,来不及缩回,就被拖入了沼泽之中。
手指插进他的短发之中,舌根被吸得发麻,腰肢却在升温中的暧昧中软了下去。
无力反抗,只得迎合他所有的亲吻。
只是那个吻只停留了几秒就停了下来,水眸覆上了一层迷蒙,清凌凌的光泽轻闪。
一声轻笑落下:“梁梦因,你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多次,吻技还这么差的。”
眼睫轻颤,她反应了几秒才回神,不服气地嘟起红唇:“哪里差了!”
一向要强的她最是受不得这次挑衅,梁梦因低头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陈时序没由得她胡闹,手掌搂住腰肢,略一用力,顷刻间两人上下翻转。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下颚,低沉的声线,掺杂着发酵的暧昧,丝丝缕缕渗入。
“张嘴,因因。”
翕合的唇瓣缓缓呼出一口气,纤莹玉润的肩胛在他的手掌下震颤,蝴蝶振翅的前奏。
卧室里灯火通明,她在迷离之中抬起手臂,抚上他的领口,扣子在指尖分离,一颗颗向下,衬衫被慢慢解开。
指甲无意间擦过他的胸口,酥麻微痛,却让身前的男人登时回神。
手臂撑起,陈时序直身,抽离时带走了所有温度,掌心压住了半片衬衫。
一支烟花在马上被点燃前,火线忽然被剪断,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梁梦因在他逐渐转淡的视线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要告诉我,家里没有……计生用品。”
衬衫扣子被一枚一枚系了回去,陈时序按了按眉心,深深一轮呼吸,压下了所有计划之外的混乱。
“你觉得我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会有这东西吗?”
空落漫上心口,梁梦因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拉过被子遮住一池春光。
到底是有些失望,她抬眼瞪了过去:“那你都脱离单身男人的队伍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做个准备吗?”
闷闷推开面前的男人,梁梦因脸上的气恼,根本无从掩饰。
转念又想,她斜眼望着他:“你不会四年都没谈过恋爱吧?”
幽邃冷淡的一眼望过来,梁梦因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谈过。”陈时序嗓音徐徐,下颚微抬,“只被你一个人祸害就够了。”
梁梦因微微挑眉,坦然笑纳了这个评价。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晓了大概,从林姿的言语中,从他的暗示里,但梁梦因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撬开鸭嘴兽的嘴,听他说句爱得死去活来。
好吧,梁梦因承认这是她的恶趣味。
陈时序站起身,已经恢复往常的冷淡,抬了抬镜框:“某次真心话,某人好像也说过,她自己四年还没谈过恋爱的吧?”
都没谈过恋爱,谁都不要说谁。
“怪谁。”梁梦因冷哼一声。
一瞬呼吸轮转间,淡声叹息轻轻落下。
“怪我。”
气氛即刻间冷结,两人各自别开视线,却有一根无形的线,生生拉扯着两人再度对视。
呼吸起伏中,陈时序身上那股幽淡的冷香,不觉间已经将她包围,无孔不入侵蚀了她的防线。
梁梦因反而几分不自然:“你忽然这么诚恳地道歉,好像我不原谅你,都不太好的样子。”
一段往事被这样被轻拿轻放,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那个话题。
“我去洗澡了。”陈时序先迈进了浴室。
衣衫除尽,热水冲刷过块块绷紧的肌肉,无法放松,永远紧张的神经。
好像仅有一张结婚证,也无法令他安心松弛。
缓缓吐出一口凉气,陈时序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几条曲折的线段簇拥成一团,勾勒出一个简单又精致的形状。
陈时序慢慢闭上了眼睛。
抛开那些诉之于口的红痕或者咬伤,四年前的那天对他来说,也可以是平常的一天。
照常起床工作,安然无恙归家。
无法打通的电话,红色感叹号被拉黑的微信,冷静自持的面孔似乎没有一点改变。
在所有人眼里,他很坦然地接受了梁梦因离开的事实。
或许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夜晚,老宅总是格外安静,近乎于压抑的一种安静。
吵闹的二楼,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张牙舞爪的吵闹,没有持续不断的撩拨,只剩下一片寂然的安静。
大概是为了打破那片安静,陈时序随机播放着不知那个歌单。
伤感舒缓的音调起声的那一秒,他所有的忙碌都停下,像是一尊雕像,被刻下没有情绪的面容,但一道裂纹已经在无波无澜的面孔上蔓延。
凄然的歌声,和窗外淅沥的大雨,将久违的痛觉带来。
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心房,牢牢掌控着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每一次,都带着难以言说痛楚。
谁说雕像没有感情呢。
他本也不是时间和程序铸造的机器人。
朦胧的暖光下,男人望向窗外,大雨冲刷着绿植和路面,将所有泥垢带走,却留下了一片泥泞。
在哀切的那句歌词唱起时,高挑瘦削的男人僵直身形恍惚轻颤。
“Love is gone.”
浴室的门打开,又是原本清冷矜傲的那个陈时序。
听见声音,站在窗边的梁梦因笑意盈盈地转过头。
“哥哥,你快看外面,今晚的月亮好圆。”
清甜的声线,将方才回忆的酸涩一扫而空。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梁梦因奇怪地多看了他几眼,微微皱眉:“你不会又要回已阅吧?”
良久良久,陈时序终于开口。
“嗯。很圆。”
梁梦因又扬起唇角,忽然想起什么:“我得记录下这一刻。”
她翻找着衣柜,挠了挠头:“哎?我记得我的胶片相机是被收进卧室里的啊。”
梁梦因又走到床头,打开柜子。
陈时序忽然想到什么,来不及阻止,梁梦因已经打开了抽屉。
几个方盒被整齐地放在一角,是没拆封过的。
正是他们刚刚所说的“计生用品”。
她愣愣地转向他。
“我……”陈时序难得的失语,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忘了。”
“哥哥……”梁梦因咬紧下唇,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你不会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陈时序的脸腾地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歌曲是Dylan Matthew的《Love is Gone》感谢在2024-01-30 21:20:58~2024-01-31 21: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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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给你擦眼泪。◎
不知梁梦因跟林姿说了些什么, 隔了几天,林姿就让吴妈送来了一堆中药。
冰箱上层几乎都被堆满,吴妈甚至细心地贴好了标签。
“这些都是一日两次, 正好早上出门前喝一次,晚上回来再喝一次。等您喝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药房拿。”
陈时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眉头拧得很紧。
梁梦因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对陈时序暼过来的冷眼,只当没看见,时不时点头应和着吴妈的叮嘱。
“喝之前记得用热水烫一下。”吴妈总觉得不放心,“哎,我怕你们太忙了记不住, 要不我搬过来帮你们打理一下日常生活吧。”
“不用不用, 时序哥哥请了阿姨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梁梦因连忙拒绝,并不是对吴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喜欢有距离感的生活。
这会儿她一改之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住地望向陈时序, 眼神使得几乎快要抽筋了, 他才懒懒望过来一眼。
凉薄冷淡的一眼, 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干的好事。
其实梁梦因真没乱说什么,只不过在林姿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陈时序的身体状况, 顺便还询问了下他的精神状态。
陈时序每年都有按时体检,体检报告林姿都有看过, 她本就心思细腻, 再一听梁梦因含糊其辞, 立刻就懂了这份“难言之隐”。哪怕后来,梁梦因再三解释,林姿也只当做是她不好意思,不用她多说,直接就将中药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