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矜持一点—— by鹿宜
鹿宜  发于:202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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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因不记得一个人去吃饭算得上那张孤独等级表中的几级,但确实滋味不好受。
不过李叔时常在她用餐时来安抚她几句。
“我听说他是放弃了物理研究,进入集团从零开始的,其实转行不亚于重新开始一段新生命。进入未知的领域,意味着很大风险,倘若真的失败了,再回头也很难。”
这些梁梦因当然懂,她也明白嘉驰现在情况的严峻,已经在减少打扰他的频率。
“丫头,李叔也不是劝你要怎么去理解他。或许在这种特殊时期,你可以先稍稍对他降低一点要求。等他真的站稳脚跟之后,我们再把这个标准提上去。”
梁梦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有在焦心陈时序忙碌而对她造成的忽视。
梁梦因只是在想,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吗?怎样才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呢?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不打扰。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只是家庭背景上的,而是他们的未来方向上的。
她似乎并不能为他作出任何事业上的帮助,反而是她一直在索取。
各种方面上的索取。
从过去,到现在。
梁梦因忽然没了吃饭的兴致,手指间无意识地把弄着锋利的蟹钳,心下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找了之前的师妹。”陈时序拿起筷子搅动了一下她的面条,“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哦。”
梁梦因低头,神思游离,指间蜷紧,手里被她忘记的蟹钳突然刺破手指。
“啊……”
鲜红的血液顺着蟹钳滴下,红得刺眼。
在梁梦因还没察觉到疼的时候,陈时序已经拉起她去厨房冲洗。他的眉心拧得很紧,浓云铺满瞳底。
“你怎么……做点什么也不让人安心呢。”是担心又无奈的声音,和他那张向来冷淡的脸完全不适配的声音。
梁梦因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疼,想要缩手,被被陈时序攥得很紧。
“别动。”凛冽深沉的目光挪到她的面上,又是轻轻一声叹息,“一会儿给你擦点碘伏包一下。”
“哦。”梁梦因讷讷回声。
莫名的,刚刚凉水流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让她忍不住怀疑那蟹钳上是否带了什么感染病毒。
也是了。
爱情就是最大的感染病毒。
伤口包扎好,蟹粉面也凉透了,梁梦因意兴阑珊,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只乖巧地等待陈时序给她投喂。
倒是有些像是在照顾小诚一般,只不过是挑食版作精版plus小诚。
“你那四年是怎么过的?”陈时序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可在看到她淡下去的神情时,他又换了说辞,“算了,我不想听。”
陈时序一贯的杀伐果断,从来不会犹豫彷徨的人,第一次害怕。
是不想在梁梦因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他们分开的那四年。
也是在宗泽言口中他们四年的患难与共。
其实这个问题对梁梦因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回答,她歪了歪头:“就……三明治和快餐?”
梁梦因不确定他想听到的是不是这个答案,又说:“就是降低一切物欲需求,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一句话带过他们分别带四年。
在关芷莹居住的酒店大堂看到宗泽言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确定,定定看了许久,直到他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梁梦因才愣愣回神。
“你……怎么回国了?”两个人去咖啡厅坐下。
“原本是想陪你见家长的。”宗泽言忽然停下,见梁梦因几分绷紧的表情,到底是不忍心,又笑了下,“开玩笑的,其实是给我妈过生日,顺便谈几单业务。”
宗泽言确实是提过他母亲过生日的事情的,梁梦因放下了心。
“不过我还想着顺路帮你解决一下母亲催婚的难题,看来现在并不需要了。”
“确实,并不需要了。”梁梦因不疑有他,坦诚现状,“泽言,我结婚了。”
“就在昨天。”
宗泽言抿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失意:“那恭喜你了。”
梁梦因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你讲。”
“我想请你帮我拟一份婚前协议。”
镜片后的瞳光轻闪,婚前协议这种大多出现在感情不好的新婚夫妇,或者表面夫妻。宗泽言不知道梁梦因属于哪种,但他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
“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想签订一份婚前协议。”梁梦因看样子有些苦恼。
宗泽言试探地问道:“夫妻财产各自公证,离异后各归己有的那种?”
“当然不是。”
“如果男方责任导致离婚,需要分隔一半身价给女方;倘若女主责任,无需任何财产分割。”
宗泽言眉心紧皱:这?霸王条款?
梁梦因理直气壮:“那我总得给自己留点保障吧?”
“不然,这婚我结得多没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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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的新婚夫人去度蜜月。◎
“你确定这样的婚前协议, 他会同意?”宗泽言的表情看看稳住,声线中却遗漏了少许不可置信,“Sara, 上市公司的财产分割没有那么简单的。”
梁梦因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当然知道不可能素有事情都按照预期所来,只是轻声说道:“你先拟定吧, 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眼波流转间, 梁梦因的表情始终淡定自如,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而另一侧的宗泽言的眸光慢慢转向了窗外。
阴云笼罩天际,遮蔽暖阳,又是一个凛冬天。工作日的下午, 街角人烟稀少, 唯有门店前挂着的风铃,在跟着冷风一起晃动。
宗泽言无由来地想起某个同样阴天的下午,在第五大道一间咖啡厅。他在工作, 而梁梦因压低帽子,看似在垂眸沉思, 实际在低头观察来往的女士脚下的高跟鞋。
他并不太理解梁梦因的灵感收集方式, 也曾问过她不是应该去商场前端, 捕捉流行风向吗?
梁梦因那时义正言辞:商场中摆放出来的只是品牌方为消费人群设定出来的流行风向,而真正的风向还是要看消费者所选定的喜好。
宗泽言虽然不理解,但他直到一个词叫做陪伴。
所以, 他陪着她从名不见经传的实习助理,到纽约小有名气的时尚前沿。
梁梦因说她暂时不考虑恋爱, 暂时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事业上, 所以他安静降低存在感, 只是帮她审查合同漏洞,一个人撑起了Sara Liang品牌的法务部门。
她想要去打卡的餐厅,想去看的演出,他也会一起,那算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只是他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朋友了。
身边的朋友也有替他不平,有觉得梁梦因在钓着他,有认为把他当备胎,总归把责任都推给了梁梦因。但宗泽言知道不是的,从一开始他们的朋友关系就建立在没有喜欢的朋友关系上。
梁梦因不止一次提到过,她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心房就那么大,被占满了之后就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他对此保持沉默,然后选择了继续陪伴。
不在身边的人,总不会比身侧的人更有存在感。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时间让他已经习惯这种陪伴,却忘了去做出改变。
是她想让他回来应付家长的时候吗?
还是她决定回国重新开始的时候?
或者更远一点……
大概是他从没有妥协过的事业心,宗泽言有自己的事业版图要开拓,向上攀登的过程不愿为任何人停留。
但也有一瞬间,想要回头向后看一看。
“Sara,还记得上次在Target遇到的闹事吗?”他转过脸,声音平静,“我们应该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了吧。其实我一直觉得在那种危险关头,依然临危不惧的女孩子,不应该把自己囿于一段没有安全感的婚姻里。”
当然还记得,那毕竟也算是命悬一线的大场面。
梁梦因笑了笑,很多记忆深埋心底,并不适合时常拿出来回忆。
梁梦因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当她孤零零躲在货架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打开手机的黑名单,食指在那个头像上点了不知多少次。
惧怕和不安,造就出来汹涌的想念。
盖过了一切。
但她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界面,电话打给了宗泽言。
有的时候,确实只有身边人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因为所谓的隔阂,只是因为距离。
横亘十三个时区的距离。
如果说安全感,梁梦因确实没有。在一段云里雾里的关系里,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清脚下的路。
何谈安全感。
梁梦因思索片刻,淡淡开口:“我这样的女孩子……那如果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哪样的女孩子呢?”
“那是不是这些先决条件都不存在了。”
不是想要和他咬文嚼字,也不是想要说服自己,只是她确实不清楚。
本来也没想过去要那些所谓的财产,而这场婚姻确实让她惶恐,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那种可以用以证明情谊的东西。
魏霁回国后真的很忙,关芷莹便拉着林姿来与她同住。
面对两位长辈灼灼的目光,梁梦因视线闪躲不及,只能低头看着茶几上的杯子。
林姿:“这次是真的结了?”
梁梦因点点头,细声细气回答:“证都领了。”
关芷莹:“你怎么结个婚,还扭捏起来了呢。”
梁梦因马上带出笑,声音也大了几分:“真领了,真结了,你外孙都快出来了。”
林姿一脸惊喜:“真的啊,那你们的速度还真够快的。”
关芷莹笑眯眯:“那我可等着我的外孙,九个月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哦。”
梁梦因彻底无语,关女士对于拆她的台这方面可真的是不留余力。
林姿笑着拍拍她的手,忽然发现她掌心里贴了个创可贴:“怎么还受伤了?”
其实昨晚拿到伤口并不深,只是当时鲜血淋漓看着严重,包扎后她几乎都要忘了。
但梁梦因惯会在林姿面前卖可怜:“林姨,昨晚吃大闸蟹被蟹钳扎破了。”
关芷莹一脸嫌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儿,吃个大闸蟹都能受伤。”
林姿则是一脸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因因。时序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他来帮你剥肉吗?他这老公做的可真是一点都不称职。”
梁梦因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绝口不提昨天的螃蟹,都是那位“不称职”的老公替她剥的。
关芷莹喝了口茶:“好了,不闹了,你们有打算办婚礼吗?要不趁我还在国内,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我也算安心回澳洲。”
“……”梁梦因几分为难,“妈,你怎么催完婚,又开始催婚礼啊,是不是婚礼催完又催生啊。”
她求救的视线不断射向林姿,林姿向来宠她,果断接过话头:“对啊,芷莹,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得看孩子们的时间安排。其实主要也怪我们家时序,每天太忙了,不然这点事哪里还用你提,早就已经提上日程了。”
关芷莹现在看她的新女婿是哪里都顺眼,尤其是能把她这娇纵任性的女儿拿下,那就更顺眼了。
“怎么能这么说,你看梦因根本不忙,不也根本不着急吗?”关芷莹抬起梁梦因的手,再三检查过那道伤口确实无碍后,才继续说,“她呀,我最清楚不过了,就得别人逼一步她才能走一步,不然永远缩在原地。”
林姿:“这倒是,所以说时序和她配得很,两个人脾气正对,互相都能拿捏住对方。”
梁梦因左看看右看看,悄悄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一个都把她摸得这么透。
有林姿在这里也轮不到梁梦因插嘴,临走时,关女士又提了一嘴:“婚礼不想办倒也不着急,不过家里长辈还是要见一见的。回头你叫上时序,我们一起回趟南城吧。”
梁梦因点点头,应了声。
不过陈时序的行程向来由不得她安排,他最近似乎又很忙。
京城进入冬季,气温低至零下。梁梦因在客厅呆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推开陈时序侧卧的门,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的床上。拖过被子,温度舒适,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还是陈时序给她掖被角的时候,梁梦因才突然惊醒的,她有些神经衰弱,睡眠质量一向不好,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陈时序已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吵到了她。
见她苏醒,陈时序掖被角的动作一停,顺势又摸了摸她的长发:“怎么睡这里了?”
“还不是因为有人不回家。”她侧过身,扬着头看她,一双含情眸在床头一尾小灯的照耀下闪着流光。
她本来也不想睡的,只是陈时序的床一向好睡,不知道是床头放的香薰,还是他的沐浴露味道,像他这个人一般,总会让她安然入眠。
柔软的长发被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理到脑后,在抽离之前,被梁梦因突然拽住。
牙齿轻轻咬在他的虎口处,没怎么用力,坚硬的齿尖捻过他的皮肤,是不一样的特殊触感,电流凭空生起。舌尖也无意间滑过,带着湿漉漉的柔软,一路绵延,身体瞬间绷紧。
可偏偏惹火的人不察觉,睡意朦胧的眼睛里尽是无辜,声音也软绵绵的:“那你不回来都不会事先说一句的吗?”
好像觉得刚刚的话没什么力度,她又添了一句:“你是把这个家当做摆设,还是把你刚娶进门的夫人当做摆设?”
陈时序没说话,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颚,一下比一下重,在她的舌尖第二次滑过时,他扣紧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地吻下来。
用动作来证明那个否定答案。
刚刚那一瞬间,陈时序有一种错觉,她还是几年前那个喜欢悄悄溜进他房间的女孩,也还是那个肆意乖张毫不收敛的梁梦因。
没有那些繁杂错落,没有那些误会矛盾。
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她,在亿万切片中,依然如宝石般璀璨华美的梁梦因。
可他在几年间已经多了许多果敢与偏执,不会再被拘泥束缚,唯一不变的事那相抵的唇角触动,所验证了心底的琉光珍爱。
“你……”梁梦因的一声轻喃又被他的深吻吞下,撑在胸膛前的手被他轻轻拽下搭在劲腰之上,微不足道的抵抗都被他一一化解。
双唇相触,只有被他搅动的一池春水。
意迷情乱。
再分开时,梁梦因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间,像蛊惑的海妖;一张白皙透亮的娇靥,还有红成海棠的面颊,和微微嘟起的唇瓣,精致惊叹的美,一分分诱他下限。
在他的薄唇再度落下前,梁梦因侧过脸,试图抵挡下他炙热蓬勃的亲昵,却毫无作用。下颌被捉住,被咬紧的下唇没什么抵抗地松开,自然而然的纠缠吮吻。
刚睡醒的梁梦因被亲的迷迷糊糊,仿佛再度陷入梦境。
梦境里的内容全都是他,有棱有角的他,平和柔软的他,最后都化作温情深吻的他。
所有的安全感在此刻萦绕心头。
“要不你看看你的手机?”又是一记啄吻落在唇间,低沉的声音牵引着她重回现实,“陈太太,打开手机看看八点四十七分,我给你发了什么?”
手臂明明也没什么力气,但梁梦因鬼使神差地听从他的话,挣扎从被子里探出身来就够床头的手机。
陈时序果然是发了条消息回来的。
Chen:【要加班。】
梁梦因没意识到她此时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几乎是整个人伏在他的膝盖上,被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垂落,只有身上那件纤薄质地的贴身睡裙。
略一转身,她就对上他的黑眸。没有寒意,只是簌簌而来的危险感,明显的侵略性。
她愣了一下,声音顿住:“你……不也只是说要加班吗?”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梁梦因抬手按下伏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像是暗夜里伺机而动的大蛇。
“而且那么晚来发来消息,也都没说让我别等你吃饭,还是等你睡觉……”
梁梦因“嘶”的一声咬了下舌尖,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睡觉?
这是她该说的词语吗?
悬在她头顶的男人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微微挑起的声线带了点勾人心魄的意味。
低头,清凉的气息扑在她红彤的面颊上,迅速转热,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肌理中。所有防线在他面前几近失效,而后他的低语带着那股热度席卷全身。
“不加班忙完工作,要怎么带我的新婚夫人去度蜜月?”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早!给大家发红包!

水濛濛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讶异, 眨眼间被晶莹的雾色再次覆住。
“可是你那么忙……”梁梦因其实是没有任何期许的,甚至她都没打算提关女士让她带陈时序回南城的事情。
更别说度蜜月,她从来都没想过。
眼波一转, 几轮心思浮起。梁梦因单手撑着下巴,手肘压在他的大腿上,唇角扬起:“哥哥,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度蜜月?”
“你想去哪儿?”陈时序摘下眼镜, 正欲放到床头,却被梁梦因拦下。
细指绕着镜框,声音轻渺:“这种事你居然还要问我?怎么一点为人丈夫的责任心都没有。”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愈加有底气,白皙的纤手在他眼前晃:“哥哥, 你看我的手, 昨天要是你给我剥好蟹钳,我哪里还会受伤,害得我现在洗澡都要小心翼翼。”
“洗澡都要小心翼翼?”陈时序低头看了眼她的掌心, 那里原本贴着的创可贴已经撕掉,一道浅浅的口子已经被她涂过药, 该是没有大碍。
陈时序单手托住她的腰, 削瘦的女人被轻易地从被子里拉出, 俯首抵额,气息吐纳都打在她的面颊上:“那我帮你洗?”
“我才不要。”梁梦因手忙脚乱地又钻回被子里,上次被他拉进浴室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便宜占尽。
她才不要陈时序帮忙呢。
他又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手指间还把玩着他的眼镜,银丝镜框其实很配他的气质, 清冷自持, 不食烟火, 浮游于边界之外。
可梁梦因不在意那些游离感,她只想天上的那轮月亮。
从开始到现在,有熄灭过却一直没有改变过的心意。
“既然陈先生对于蜜月旅行还没有什么安排,那不如先陪关女士回趟南城吧。”黑亮的瞳仁一眨,像只小狐狸一般狡黠,“要是陈先生之后实在没有时间再给我补上的话,这趟南城当做蜜月旅行,我也勉强可以接受。”
“可以。”陈时序黑眸一敛,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关阿姨定好时间,其他的我来协调。”
梁梦因闻言又凑了过去,细软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掌心里,柔顺地钻过指缝间,绸缎般的黑发缠绕过手掌,像是一张绵密的网,牢牢锁住他。
“还叫关阿姨呢。”眉头一挑,“你这样子,我妈可要伤心了。”
喉结微不可见地一滚,陈时序低低应了声,眸光又落在她掌心里的那道伤口上,声音又低了分:“等正式改口。”
等婚礼正式改口。
日子很快定好,关芷莹想住原来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陈时序先请人去收拾了一番。
去接关芷莹出门的时候,魏霁正在跟关芷莹念叨着注意事项,见她不愿听,又转向管家,一项一项,事无巨细。
这位管家先生是毕业于艾弗斯宾塞皇家管家学院的,专业化的技能,让他熟记关芷莹的各项事宜,但魏霁显然比他记得更清楚。
关芷莹受不了魏霁的唠叨,一个劲冲梁梦因使眼色。
梁梦因却只当没看见,自从那通与这位继父的电话后,他们再无话说。梁梦因心里发怵,只想闪躲魏霁的目光。
尤其是,她并没有给出他所满意的答案。和陈时序了断,她似乎做不到,甚至还领了一张结婚证,做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关芷莹急得手伸到梁梦因腰后掐了一把,梁梦因疼得直咧嘴,抬手就在陈时序腰侧拧了一下。
没拧动。
他的腰腹肌肉紧实,她根本掐不动。
但一直沉默无声的陈时序还是开口了:“魏总,不必担心,短短几日,晚辈会把关阿姨……”他顿了一下,突然改口,“我会把妈健康无恙地带回来的。”
关芷莹忽地喜上眉梢,这声“妈”叫得她心花怒放,心里不住地称赞新任女婿实在是太上道了。
梁梦因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善变,前几日不是还说要等一个仪式才正式改口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喊得顺口。
而一旁的魏霁眸色沉住,在一片安寂中忽然对上陈时序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短短一瞬,又各自错开。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一秒钟,只是一片幻影。
进叔公家前,梁梦因特地交代了好几次:若是听到不顺耳的话,就当没听到,笑笑就过去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笑笑对陈时序来说有些难。梁梦因便又改了口,那就冷着一张脸震慑他们好了。
陈时序皱着眉,但还是点了头,在进院子前他忽然又拉住她。
梁梦因诧异地回头,几分不解。
陈时序从口袋里拿着一枚红色的丝绒方盒,梁梦因的眼皮陡然跳了一下。
打开盒子,是一枚钻戒,纯净透明,璀璨夺目。
“时间有点赶,你先……凑合带。”低沉的嗓音里莫名带了几分沙哑,在梁梦因怔忪间,钻戒已经被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梁梦因无法否定在看到那枚钻戒时的悸动,或者说在拿出那只方盒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心跳在那枚钻戒缓缓穿过指缝的时候,咚咚乱震,仿佛要跳出胸腔。
她不是没给自己买过钻戒或是珠宝,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境地,除了简单的装饰效果外,多了一分庄重。
来自婚姻的庄重。
仅仅是一枚简单的钻戒带给她的心颤。
梁梦因定睛望过去,她的手还被抓在他的掌心里,两轮深浅交映的肤色,钻石在相握的指间闪耀,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几克拉的鸽子蛋,只是给我凑合带?”梁梦因抬起手,悬在空中,仔细地去看。
晶光闪耀,那是一枚经典永恒款的钻戒,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会有人在收到钻戒时能忍住不笑吗?至少梁梦因做不到。
她的嘴角已经扬到最高,由心灿烂的一个笑容,嫣然昳丽。
手指举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但她的视线却始终无法从钻戒上挪开。
尺寸正合适,款式也合她的心意,无论哪里都满意。
“别看了,陈太太。”陈时序捉住她冰凉的手,放进口袋里,暖热的掌温笼罩,悄然间,他也松了口气,“该进屋了。”
高跟鞋在脚下踩出踢踢踏踏的声响,梁梦因仰着头去瞧他的侧脸,冷峻的弧度,如今却怎么看都是柔和。
她抿着嘴笑:“那这个是凑合带的,还有新的不凑合的吗?”
陈时序缓缓转过头,对上她剔透的水眸,那里是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满满的笑容十足的感染力,带着他的眉眼也挂了点笑。
“只要你想要,都会有的。”
“那我的月亮呢?”梁梦因歪着头,面颊蹭过他的大衣领口。
“如果你要——”他低声笑了下,“我努力吧。”
墙头落了几只雀鸟,叽叽喳喳地探头探脑,仿佛也在听着这对新婚夫妇的悄悄话。
“怎么这么慢,快进来!”关芷莹冲他们招手。
那几只雀鸟跟着她的声音,一同飞去。
叔公已经年近八十,但身子骨还健朗,只是有些耳背。屋子里一人一嘴,嘈杂纷乱,他也听不见丝毫。
“梦因,你的戒指是真的吗?这么大,不会是玻璃水钻吧?”
梁梦因的笑容顿时僵住,默默把手缩了回去,却被陈时序一把握住,牢牢捂在手心里。
咬唇,她侧过脸望他。
陈时序:“怎么了?不是手冷吗?我来帮你焐焐。”
“嗯……”细得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呐声,她不由离他又靠近了几分。
“胡说什么呢。”另一只婶娘见状立刻说,“梦因怎么可能带假的。人家从小当公主一样养着的,小时候被老梁宠着,老梁没了还有个有钱的继父,现在又找了个年轻帅气的老板。说是公主,人家就真活得像个公主一样。”
关芷莹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要我看,还是梦因有福,小小年纪被一个人丢在国内,跟个孤儿一样,人家照样能捡到一个金龟婿。”
在听到“孤儿”那个词的时候,陈时序的眉心登时折起。
他手掌里握着那只手,指尖蜷动,钻戒刮过他的掌心,陈时序眉心皱起的弧度更甚几分。
“行了!”一直没说话的叔公忽然出声,威严气场下屋子瞬间安静。
他人老了,虽然听不见,但又不是眼盲心瞎,从他们的表情中大概也能猜到大抵说了些什么。
“芷莹,你进屋我跟你说几句话。”昏黄的眼瞳扫过一圈人,他摆摆手,“其他的,散了吧。”
梁梦因看了眼关女士,后者冲她点点头,她便跟着陈时序一同出门。
身后是乌泱泱的一群亲戚,其实梁梦因能对上号的几乎没有几个,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指指点点。
行至院子门口,轿车就停在门外,陈时序向后望了一眼,房屋门窗已经关好,叔公和关阿姨大概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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