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楼彦林再次点头,「小弟走失,我心急如焚,到处找寻,但终究无果,但曾有人提及小弟似在京城出现过,我便在京城开了一间茶楼以供落脚,接着找寻小弟的下落,只是人海茫茫,即便这一年以来我不停派人找寻,但仍旧也没有丝毫消息。」
「平安县君今日突然问我这些事情,可是有小弟的下落?」
楼彦林迫切地追问,但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从未对外人提及过我有弟弟之事,平安县君方才向我确认此事,想来先前也是并不知晓我有弟弟,又如何知道小弟的下落?」
「是我唐突冒失,还望平安县君不要怪责……」
苏玉锦笑了笑,「不是你唐突冒失,是我的确知道楼彦松的下落。」
楼彦林登时瞪大了眼睛。
平安县君竟然知道小松的名字,那她……
「小松现在人在哪里?」因为过于激动,楼彦林声音发颤,人也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片刻后又十分不确定地看着苏玉锦,「小松他……还活着吗?」
楼家不太平。
自祖父过世,父母早亡的他和楼彦松便被叔伯视为眼中钉,甚至遭遇毒手吃下了那般多的慢性毒药,他身强体健又寻了那么多的大夫看诊才勉强压得住体内的毒。
可小松呢,他那般小,又没有大夫可以看诊,那他身上的毒……
楼彦林突然很害怕,害怕从苏玉锦口中听到的是有关楼彦松的尸首或者坟墓的话。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苏玉锦笑道,「他身上的毒已经尽数清除,而且比第一次看到他时长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
「说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你这个亲大哥这会子看到他,只怕一眼看过去也不敢认的。」
楼彦林顿时喜出望外,「那小松现在何处?」
「在青河。」苏玉锦道,「青河县衙为妥善管理流民乞丐,特地成立了飞毛腿,楼彦松现在就在那里,你到了青河只需问飞毛腿在哪里,便可轻易找寻到。」
「倘若当真找不到的话,便去清河县衙寻叶县令,此事我跟叶县令说过,他也知晓你们兄弟二人的状况,会带你去找你的弟弟。」
就在青河?
他在京城附近找寻了这么久,甚至到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去找寻,一直没有找寻到小松,没想到小松竟然就在青河?
楼彦林越发激动,「我这就去接小松!」
说罢,楼彦林转身便出了雅间。
楼梯那很快传来了登登登的下楼声,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了登登登的上楼声。
楼彦林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雅间内,对着苏玉锦「噗通」跪了下来,「感谢平安县君,此等恩情,在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话音落地,也顾不得苏玉锦答话,楼彦林便起了身,如风一般的冲出了雅间。
片刻后,再次闪现进了雅间,「平安县君,你方才说小松是在哪里?」
而不等苏玉锦答话,楼彦林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对对对,青河,我险些忘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于是,楼彦林的身影再次从雅间消失。
这次,苏玉锦没有看到楼彦林再次回来。
不过片刻后,听到了「哐当」的声响,似是什么人碰到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一般。
苏玉锦,「……」
突然有点怀疑小乖这个哥哥现在的精神状态?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亲兄弟,分隔了这般久,担忧了这般久,如此乍然知晓对方平安无事,且相隔不远,能够很快相见团聚,自然也是激动万分的。
虽然这世界上有家族内斗,兄弟相残,但更多的是手足之间的相惺相惜,兄友弟恭吧。
苏玉锦心中有些释然,更是为自己能够帮着兄弟二人团聚而高兴。
哎,今天又是做好事的一天呢!
苏玉锦笑眯了眼睛,一边吃吃地笑,一边端起桌上的茶盏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了却的一件事,杯中的茶水也显得格外清冽幽香,让苏玉锦忍不住砸了咂嘴,「好茶!」
贺严修看苏玉锦孩童一般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不住也是唇角微微翘起,但却刻意压了一压自己此时的喜色,只玩味地看着苏玉锦,「这事情既已办完了,是不是得算算酬劳了?」
「酬劳?」苏玉锦扬起了眉梢,「此事怎么都是我主动去帮楼掌柜和小乖的,还问他们讨要酬劳,不合适吧。」
「我说的是我的酬劳。」贺严修指了指自己。
「你?」苏玉锦诧异。
「嗯。」贺严修点头,眼睛眯的越发像狐狸,「归根究底,楼掌柜能够顺利寻到弟弟,我绘制的那副画像都功不可没。」
「所以,平安县君可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不明算账啊。」
苏玉锦,「……」
当时不是已经讨要过报酬了吗?
这会子竟然又要……
「二爷果然是个贪心的。」苏玉锦嘟囔了一句。
贺严修却当做没听到一般,只拿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打个折。」
不亲嘴。
「不好吧。」苏玉锦笑的颇为狡黠,「这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
贺严修起身,先是将开着的窗户给关上,接着将雅间的门给扣上。
这样好了。
贺严修看向苏玉锦。
苏玉锦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兴安。
这个……也好办!
贺严修想了想之后,将放在一旁的自己的斗篷拿了起来。
苏玉锦见状,在一旁抿嘴笑。
果然还是知道自己是有些厚颜无耻的,所以准备回去了吗?
兴安亦是要去拿一应东西,「二爷是要……」
「回去了」这三个字还不曾说出口,兴安便看到贺严修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跟前,将手中的斗篷罩在了他的脑袋上。
因为斗篷挡住了视线,兴安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口中的话亦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兴安,「……」
这样不合适吧。
若是觉得他碍事的话,将他赶出去就好,何必这样伤害他?
二爷,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样就好了。」贺严修微眯着眼睛,凑到了苏玉锦的跟前。
甚至担心自己的身高太高,干脆略探了探身子,将自己的脸凑的足够近,好让苏玉锦能够「唾口可得」。
苏玉锦,「……」
若说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亲密接触,都是她觉得好玩在故意撩拨,此时的贺严修简直就是被她用小火苗燃起的熊熊大火。
热烈且吞噬一切。
玩火者,终自焚。
苏玉锦心中叹息,但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得担着。
樱桃小口在贺严修棱角分明,俊美无比的脸颊上轻轻落下,苏玉锦略停留了片刻后,才起身离开。
「这边。」贺严修敲了敲右边的脸颊。
今天晚上他决定平躺着睡。
苏玉锦有些气鼓鼓的,这次落下时,甚至张开小巧的贝齿,轻轻咬了贺严修一口。
贺严修遗传了陆氏和贺承业的白皙肤色,此时被苏玉锦咬上一下,皮肤上立刻留下了一小片的红。
即便不照镜子,贺严修通过疼痛感也能判断出来自己脸颊此时的状况。
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是微微笑了笑,伸手将苏玉锦搂在了怀中,有些霸道地覆上了她的唇。
这记吻有些长。
直到感觉怀中的人有些气喘吁吁,眼中都腾起了雾气时,贺严修才停了下来,却也没忘记又亲了亲苏玉锦的额头。
「这些算我先预支的。」
苏玉锦仰着头,没好气道,「二爷就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欠二爷人情?倘若刚好反了过来,是二爷欠我人情呢?」
「是哦,若是我欠你人情的话……」
贺严修想了想,「那到时候我就还给你,如何?」
连本带息的那种。
苏玉锦,「……」
算盘珠子崩脸上了!
此时还被斗篷蒙着,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僵硬到动也不敢动一下的兴安,在实在难以忍耐,且察觉到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二爷?」
贺严修先帮苏玉锦将她的斗篷披在身上仔细系好,这才伸手去拿了自己的斗篷。
伴随着「刷拉」一下,兴安这才重见了光明。
在看到二人这次是要真的离开,兴安顿时松了口气,走在前头引路、安置马车。
离开清风居,径直回了贺家。
先将苏玉锦送回到了梅香苑,贺严修这才往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路上,兴安在踌躇许久之后,这才张口,「二爷,权当小的多嘴,可小的也想跟二爷打个商量……」
「小的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像有些时候,小的也是可以出去伺候的……」
不用这般被蒙斗篷!
求求二爷做个人吧!!
只是若是将兴安遣了出去,他怕他会太过于热情。
虽然他们两个人也是两情相悦,但到底还不曾论及婚嫁……
有些事情还是得尽快提上日程为好。
贺严修打定了主意,紧抿了唇,快步往前走。
兴安在后面跟上。
秦凌澍从八仙楼里出来,上了马车后,满脸都是喜色。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是该让人高兴之事。
「王爷这会子回府吗?」身边的小厮问询。
「在这街上逛上两圈再回去。」秦凌澍道。
若是这个时候回去的话,只怕王妃还不曾入睡,又会频繁地打发人来看他的状况。
烦不胜烦。
「是。」小厮平日里早已习惯了秦凌澍如此,这会子也不劝说什么,只吩咐了车夫按着秦凌澍的吩咐做事。
马车在街上缓缓行驶,且为了马车能够更加平稳,车夫没有选择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路,而是选了相对宽阔,但没有那般多人的小路来走。
小路上也有铺面开着,但大多是不成规模的小酒馆,人并不多。
一路走的还算平稳,但在途径一处胡同口时,一个人影忽的从漆黑的胡同中蹿了出来。
车夫一惊,急忙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马匹受惊,立刻嘶鸣了一声,但好在平日里训有素,这会子又在车夫的安抚下,很快安静下来。
那个黑影显然也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久久都没有起身。
见并没有出什么事端,车夫心头一轻,但一想到这般急停了马车,必定要将王爷震得不轻,心中又十分惊恐,只将那惊恐尽数撒在那黑影的身上。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仔细瞧着些路,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待的起?」
车夫厉声喝骂,那黑影这会子也回过神来,只冲着马车连连磕头,「恕罪,恕罪,民妇并非故意如此,只是天色已晚,着急回家,这才……」
「还望贵人恕罪。」
妇人显然吓得不轻,尾音中带着浓浓的颤意,让原本便轻柔的声音显得越发的娇弱十足,惹人怜爱。
车夫是个中年男子,这会子听到这样娇媚的声音,只觉得心里头都软了一软,又发觉秦凌澍并未有任何言语,便干脆喝道,「看你一介妇人,并非有意,不与你计较太多,赶紧滚开,免得碍了眼!」
「是,是。」妇人哽咽,又急忙跪地磕了几个头,「贵人大恩大德,民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几句话声音说的响亮,声音大到马车内的秦凌澍听了个分明。
这声音……
秦凌澍顾不得去计较被车夫震了一下之事,急忙撩起了马车的帘子去瞧。
而那妇人此时低着头,拿袖子擦了擦因为惊恐而落下的眼泪,不敢过多耽搁时间,只慌忙起身。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那妇人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稳住了身形,这才站住,而后转身离开。
那妇人全程都低着头,根本瞧不出来面容。
秦凌澍一时分辨不出来,脸上蒙了一层惆怅之色,接着叹了口气。
已是过去这么多年,大约人已经不在了。
至于声音相似之事,可能只是偶然罢了。
毕竟天下这般大,寻出容貌相似之人都极为有可能,更别说声音相似之人了。
秦凌澍眸光暗了暗,撩着车帘子的手缓缓放下。
而就在车帘落下之时,那妇人回了头,定定地看了马车一眼。
外面光线微弱,看的不太分明,但妇人的那双眸子却在月光之下显得明亮而耀眼。
秦凌澍猛地一惊,撩了车帘子探头去瞧。
可那妇人已抬脚走远,映入秦凌澍眼帘的,不过是一片漆黑的夜。
「王爷……」小厮见秦凌澍这般大的反应,顿时诧异。
「将方才那位妇人找回来!」
秦凌澍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
「是!」身边的几个小厮急忙应了下来,顺着方才妇人而去的那个胡同快步跑了进去找寻。
可片刻后,小厮们陆续又都跑了回来。
秦凌澍见状拧眉,「人呢?」
「王爷,小的们无能。」小厮胆战心惊地回话,「方才分明瞧见那妇人进了这胡同,可小的们急忙去追,并未瞧见有人影。」
「小的们原本估量着兴许是进了胡同里头的院子,还特地挨个打听了一番,可都说从天黑便关了院子门,没有人来过。」
「这胡同是个死胡同,若是走了进去便不可能再去旁处,可现如今竟是哪里都找寻不到方才的妇人……」
话越说,小厮后背越发起了阵阵的凉意。
哪里都寻不到这位妇人,而方才这位妇人出现的也颇为蹊跷……
难不成,撞鬼了?
小厮心中有猜想,但不敢说出声。
秦凌澍的眉头却是拧的越发狠,盯着那漆黑的胡同口处,愣神了许久。
方才,是梦吗?
还是说,她刻意躲着人……
想了许久的功夫后,秦凌澍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重新进马车坐好,「回府。」
「是,回府!」小厮喊了一声。
车夫松了口气,甩了手中的鞭子,赶着车继续前行。
马车缓缓而去,很快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先前空无一人的胡同中,人影重新闪了出来,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内,甚至连那车轱辘的吱呀声都听不见时,这才从怀中抹了火折子出来,将手中拎着的灯笼点燃。
灯笼明亮,柔和的光散开,妇人的面容渐渐清晰。
不施粉黛的脸庞仍旧姿容秀丽,虽眼角处有了淡淡的细纹,却仍是风姿卓绰,隐约可见年轻时的美艳动人。
这么多年了……
妇人抿了抿唇,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拎着手中的灯笼再次走进了胡同内。
厨艺比试决赛的第一场,在巳时的正时正式开始。
相比较初赛而言,决赛显得更加隆重,围观之人也更多。
待铜锣敲响,主持此次比试的京城商会会长,从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抽取了一个纸条,缓缓展开后,朗声道,「南瓜!」
接着又抽取了一个纸条,依旧大声喊,「米!」
抽取到这两种食材,也就意味着,今日所做菜肴的主要食材,需要用到南瓜和白米,其他配菜可自选,但主要食材所占的分量,不得低于五成。
最后抽取的是烹饪方式。
待在箱中摸索一阵,会长展开手中的纸条,仔细看了看后才宣布,「空!」
也就是说,这道菜并不指定烹饪的方式,可以随意发挥。
比试的时间为一个时辰,可提前,不可推后,八名厨子中取五人晋级明日的第二场比试。
待铜锣声再次响起,包括郑明远在内的八个厨子分别站在自己的灶台后面,开始思量需要做的菜式。
但看了又看的,皆是有些为难。
南瓜和米饭,这两样若是凑到一起的话,首先能想到的唯有南瓜粥,可这南瓜粥是万不能称之为菜的东西。
即便是能够当成一份菜端了上去,只怕也是贻笑大方。
但就在其他厨子在为难时,郑明远以及八仙楼的陈桂明,已是开始将挑选来的南瓜削皮,去籽……
但郑明远是将南瓜切成了小块,又讨要了一些泡过水的大米,用旁边的小石磨,磨成细细的米浆。
八仙楼的陈桂明则是将一个圆圆的南瓜掏了个镂空,而后选了上好的火腿,竹笋等配菜来备用。
其他的厨子见状,也是忙碌起来。
苏玉锦在茶楼上看了个清楚,而后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陆雯静见苏玉锦如此,歪了歪头,「苏姐姐看起来十分高兴,大约是郑大厨这次比试没问题?」
「差不多。」苏玉锦笑道,「郑叔今日做的这道甜汤我倒也会做,若是待会儿看着眼馋,等我回去了做给你来吃。」
「好啊。」陆雯静兴冲冲地应下。
但随即又十分好奇。
她怎么知道郑大厨今日要做的是道甜汤?
难道这就是大厨应有的敏锐度?
算了,先不管,比试上的吃食,样样皆好,她满上就要有口福了呢!
陆雯静开心无比,眼看着桌上的椒盐花生被她吃的差不多,便招呼茶楼伙计来添。
伙计急忙来送,又多了几样过来。
楼彦林交代过,这间雅间是苏玉锦专用的,平日里她若不用便空着,若是苏玉锦的人来,无论是谁,茶点供应皆要极好的,却不必收钱。
陆雯静见状,眨了眨眼睛,笑问,「今日到是没见你们掌柜的。」
「掌柜的有事出去几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伙计笑容可掬,恭敬有礼,「陆小姐可是有事?」
「没有,随口问问。」陆雯静笑了笑,拈了一颗兰花豆来,仍旧探着头去看楼下的热闹。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有人做好了菜,端去给评委们品尝。
前三个人分别做的是南瓜糯米饼,南瓜蒸发糕和油炸南瓜糯米丸子,紧接着是郑明远和陈明桂两个人。
郑明远程上去的是一碗南瓜红豆牛乳羹,用蒸熟的南瓜碾碎成泥混和糯米粉做成,筋道可口,滋味香甜的南瓜丸子,配上煮熟的红豆,一同煮在牛乳之中,且为了让牛乳的口感更加香浓,其中加了些许米浆,可以增香提味,又避免有些人吃不惯牛乳的味道,防止因为个人的口味偏好而影响对这道吃食的评价。
陈明桂端上去的则是以整个南瓜作为容器,内里盛装了满满的火腿冬笋炒米饭,火腿香浓,笋子清香,再配上南瓜的甜香滋味,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剩下的三个厨子还没有做好,但在看到那些包括御厨在内的评委对那五份已经端上去的吃食连连点头,显然十分认可的模样,这心里越发没底。
甚至有一个厨子,此时慌慌张张,满额头都是汗,手中的锅铲已是有些拿不稳。
在胡乱地将锅中的南瓜泥铲了出来后,那厨子不小心打碎了盛装南瓜泥的碟子,碎瓷片和南瓜泥混成了一团,再也无法分开……
厨子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恼怒地将手中的锅铲掷了出去,更是伸手将自己案上所有的东西推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这个厨子面前一片狼藉,更是引得周围围观之人一片哗然。
现场陷入混乱,会长急忙命人将那厨子带走,清理现场,更是朗声道,「天然居的钱大厨目中无人,公然破坏比试,永不许再参加厨艺比试,天然居三年内不可参与厨艺比试!」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一片哗然,众人亦是议论纷纷。
「三年内不能参与厨艺比试,这话传出去,往后天然居这名头只怕也是毁了,生意必定大不如从前啊。」
「这天然居可真是被钱大厨给害惨了。」
「哪里能这么说,钱大厨这段时日能从厨艺比试的初试到现在,那也是风头无限,给天然居引来了许多客人呢,天然居沾了钱大厨那么多光,这会子为钱大厨负点责,不也是应该的?」
「那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这么回事,到是这钱大厨,好端端的脾气这般暴躁,这一辈子怕是都完了,除非离开京城……」
「这厨艺比试,比的是手艺,也是耐心和随便应变呢。」
「是呢……」
一场小风波很快过去,众人的目光仍旧在诸位评委身上,等待着最终的结果,看一看谁能晋级。
有了钱大厨的事例在前,其他人这会子也不敢造次,只规规矩矩地做完手中的吃食。
剩下的两个厨子做菜虽然迟了一些,但还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一个是蒜香南瓜焖米饭,一个南瓜丝珍珠米团。
七种吃食,样式各异,滋味皆是极佳,在几位评委的一通商议后,最终给出了结果。
除了南瓜饼和油炸南瓜糯米丸子出局以外,包括郑明远和陈桂明在内的五人皆是晋级。
一时之间,出局之人垂头丧气,而晋级厨子所在的酒楼掌柜和伙计们,此时欢喜雀跃。
尤其是除八仙楼和聚味斋以外的其他三家酒楼的掌柜,可谓是喜上眉梢。
毕竟八仙楼和聚味斋的地位难以撼动,他们能在整个京城之中排到前五,名声已是足够响亮,也足以在京城之中站稳脚跟。
郑明远此时到是神态自若,息怒不显,到是那陈桂明此时脸上浮了一层的怒气,看向郑明远,「郑大厨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彼此彼此,陈大厨也越发厉害了。」郑明远笑着回应。
但这抹笑在陈桂明的眼中满都是讥讽和挑衅之意,冷哼了一声,接着拂袖而去。
郑明远,你给我等着!
翌日,厨艺比试第二场。
今天抽选出来纸条分别是鱼,猪肉,烹饪方法是炖,晋级方式是五进三。
且今天又增加了一条规定——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不能提前上菜,要在最后的时间统一送上供评委品尝。
这样的规则一宣布,围观之人亦是愕然。
鱼和猪肉皆是荤菜,且两样皆是能够成为主菜的食材,此时要将两样混在一起,只怕不大好融合,稍微把握不好这两样食材的配比,都容易影响滋味。
此外,还有上菜的时间。
时值冬日,若是菜提前太早做好,菜会变凉,完全影响口感和味道,甚至连品相也会看着不好,即便搁在灶上的蒸笼中保温,也会过了火候,吃着滋味不佳。
但若是不抓紧时间,到最后又有可能时间不够,仓促之时亦是影响状态,做不出上等美食。
总之,今日做菜的难度,可以说比昨日还要更难。
所有的厨子皆是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在思索许久之后,才开始挑选自己所要的食材,配料等。
在五个厨子忙碌了半个时辰后,其中一个厨子满脸颓然地站了出来,「我放弃。」
有人放弃?
众人顿时议论不已。
「都到这个份上了,随便做上一道菜,就算是最差的也是第五名,这会子放弃算什么?」
「这你便不懂了,这厨子啊,做一辈子的菜了,对自己的要求极高,自然不会允许自己随随便便就做一道上不得台面的菜出来。」
「是啊,张口放弃,好歹给自己留些体面……」
听到有人这般说时,旁人一阵沉默,但看那厨子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的钦佩。
毕竟,在这个时候,有勇气能张口说出来放弃的,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吧。
有了这个厨子张口放弃,另外一个厨子在一盏茶的功夫后,看着自己手中摆弄的菜,也站了出来要放弃。
当第一个人说放弃时,众人还颇为讶异,但当第二个人张口时,众人倒也颇为习惯,并不过多言语。
只是今日原是五进三,眼下已是有两个人放弃,那剩下的三人,是不是便可以直接晋级?
方大厨正在片鱼时,忽的想到了这一层,顿时喜上眉梢。
他眼下已是基本可以断定可以晋级,无论他做了什么菜,都是第三名了!
运气可真好!
方大厨心中美滋滋的,这嘴角更是笑得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此时的郑明远和陈桂明却顾不得其他,只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菜。
很快,一个时辰又过去,铜锣声响起,到了评委们尝菜的时间。
三人的菜依次端到了评委们的跟前。
首先是陈桂明所做的熬鱼,鱼用的是嘎鱼,锅底用肥厚的五花肉炒香,用各种料配上鱼肉大火熬煮,小火慢炖,吃的时候随时舀盛,口感热乎且鱼肉鲜嫩,味道也是越炖越入味,这样的炖鱼滋味浓郁,颇为霸道地霸占了人的味蕾,众人尝了尝,皆是赞不绝口。
接着是方大厨所做的水煮鱼,滋味亦是鲜香麻辣,口感鲜嫩,虽不及陈桂明的手艺好,鱼肉也因为煮的时间有些长而发散,口感过于软烂,但吃着也勉强能够入口。
最后是郑明远的菜,用的不是菜盘或者菜盆,用的却是极为深的汤盅,一人一盅,分量看着不大。
看这样,大约是炖鱼?
众人讶异好奇,待打开那汤盅的盖子,看到上面漂浮着的一个个雪白的圆球时,顿时明白了过来——鱼丸汤!
鱼丸是现打的,筋道可口,汤头显然是用鱼骨和鱼头来熬煮的,口感清淡,鲜美可口,最要紧的是这鱼丸里面包裹着肉汁饱满的肉馅儿,每吃上一口,都是极佳的享受。
且在吃完熬鱼和水煮鱼这两样滋味极重的菜后,再吃这么一碗鱼丸汤,只觉得是滋味越发鲜美可口。
评委们纷纷点头,表示对这鱼丸汤的认可。
很快,三道菜品尝完毕,评委们公布今日第二轮比试的结果。
「晋级明日比试的是八仙楼的陈大厨,聚味斋的郑大厨,其他人淘汰!」
话音落地,方大厨登时傻了眼,急忙追问,「今日不是五进三,放弃了二人,论理我们三人皆能晋级,为何我被淘汰?」
其中一个评委是宫中的孙御厨,闻言撇了嘴,「你便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思,所以不将此次比试放在心上,竟是连比试最初的规定都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