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永年走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
可他身边的小厮却一直拧了眉,闷闷不乐。
云永年察觉此事,笑问,「你这是怎么了,从出了苏记便一直板着个脸,仿佛旁人欠了你二百两银子。」
「跟这个也差不多了。」小厮撇撇嘴,「少爷你也是好心性,肯给了苏记这么多银子,要按小的来说,这咸蛋黄的方子可不值那么多。」
「寻常做咸蛋黄的法子,是整个鸡蛋来腌,腌好蒸熟后,取了其中的蛋黄就是,她这个法子不过就是先取了蛋黄出来腌,再蒸熟而已,区别可真不算大,就这样的方子,张口便要二百两,实在是有些黑心。」
云永年伸手敲了身边小厮的脑袋,「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这吃食做法,许多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寻不到正确的法子所以不好吃,只要能做到正确,哪怕只是在原有的办法上多加一点点的盐呢,那也是值这个价儿的。」
见自家少爷发了话,小厮便只能点了头,不过云永年却也是瞧得出来,小厮似乎并不认同这句话。
「往后可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许在外表露分毫。」
见小厮再次点了点头,云永年也只能不再说话。
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没法改变的,但只要面上听话,按主子吩咐做事,倒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送走了云永年等人,苏玉锦将那二百两的银票仔细收了起来。
「姑娘这一个方子便得了二百两银子,姑娘当真是能干的很呢。」柳妈妈满心夸赞,也没忘记夸了一句艾草,「你这丫头平日里笨笨呆呆,今日却知道帮着说价。」
刚刚艾草嫌弃价格低的的那副模样,当真是真实的很,仿佛那云掌柜给的不是一百两银子,而是十两银子似的。
柳妈妈觉得,若是搁在她的身上,她兴许觉得这一百两的价格已是极为不错,已是满心欢喜,哪里还能做的出来嫌弃的姿态?
艾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出来不怕妈妈和姑娘笑话,婢子原以为那云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头,给的价是十两银子,所以……」
才那么情绪激动。
苏玉锦,「……」
得,一猜就是这样。
「你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让那云掌柜一下子给涨了不错的价格,功劳还是有的。」
苏玉锦笑道,「晚上的时候,让柳妈妈去帮你买你喜欢吃的酱肉包,外加卤肘子。」
艾草贪嘴,这样肉厚油重的食物,是她的最爱。
「谢谢姑娘。」艾草忙不迭地道谢,却又道,「说起来,这二百两银子的价格虽说也不算低,可若是咱们不卖方子,卖咸蛋黄给云掌柜的话,不是赚的更多?」
云芝斋的糕点,不单单只有青河县才有,附近的几个县城,府城,乃至京城,皆是有他们的铺子,其中的招牌糕点便是蛋黄酥,每日销量极其好。
倘若给云芝斋供应咸蛋黄的话,每日的量实在不少,一枚蛋黄哪怕只赚一文钱呢,一年怕是就能赚回来这二百两,待到明年时再赚的便是额外的。
细水长流的买卖,论说比一次性吃炖肉可划算多了。
艾草有些不解。
苏玉锦笑着解释,「长久拿钱是好,但这咸蛋黄的做法实在没有太复杂,不过就是取了个巧而已,这样简单的做法,时日长了难免被传了出去,与其到时候被人知晓,倒不如现在换点银子。」
「再者来说,要想满足云芝斋的咸蛋黄所需,咱们还需再买上一些伙计专门做这个活计,多了一项活,还得管控这咸蛋黄的品质,必得劳心劳力了。」
「此外,要卖咸蛋黄,就得买鲜鸡蛋,云芝斋铺子开的多,生意做的也熟,自然是有固定采买鸡蛋的地方,咱们要想寻到合适的,需得多费许多功夫,且这鸡蛋价格也并不固定,涨了或是跌了,都会影响咱们的利润。」
总的来说,就是十分麻烦,远不如拿二百两银子省事儿划算的多。
艾草听明白,猛地点了头,「姑娘英明。」
云芝斋那边,几日后便送来了他们制作的咸蛋黄,滋味与苏玉锦等人所做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苏玉锦这边做的月饼,一直卖到了八月十五当天。
第22章 羊杂汤
晌午时便收了摊,连苏记今日准备的吃食数量都比平日少了许多,好早早收了摊,预备着晚上好好过中秋。
中秋佳节,美味饭菜是必不可少的。
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等人去福运楼买了酒香椒盐肘子、锅烧鸭、酥鱼等回来,自己则是亲自下厨烧了一道白菜卷。
嫩嫩的白菜叶子烫软过凉水,包上调好味儿的猪肉馅儿,上锅蒸熟,再浇上炖煮好的骨汤高汤。
白菜叶鲜嫩,肉糜香浓,高汤清淡后味足,因为没有加过多调味料的缘故,整道菜吃起来清香十足,细腻可口。
而其他人见苏玉锦亲自下厨,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便干脆一人做了一道菜出来。
柳妈妈做的是外皮酥脆香浓的炸藕合,艾草做的是清香可口的辣拌腐竹,霜叶做了茼蒿炒肉片,碧桃做了酸辣萝卜丝,青禾是蘑菇小炒肉,金桂做了家常豆腐,雪绒做了溜炒肝片。
青葵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且自己的厨艺实在是拿不出手,想来想去的,最后将细长的嫩豆角焯了水,往上浇了一层芝麻酱,端出来的一盘麻酱豆角。
主食是饺子,大葱白菜猪肉馅儿的,和面时加了点菠菜汁进去,做了绿莹莹的翡翠饺子来吃。
中秋晚饭,可以说菜式丰盛而热闹。
月亮渐渐有了缺口后,这天儿也是一天比一天凉。
苏玉锦将苏记中的凉皮摊撤了下来,换上了另外一种吃食——羊杂汤。
羊大腿骨和脊椎骨炖煮出来的黏白汤头,配上煮熟后切了薄片的羊脸肉、羊血、羊肝等,浇成一碗热乎乎的汤,撒上葱花香菜末,再放一点胡椒粉和辣椒粉……
喝的时候,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这样,羊杂汤一经推出,立刻成为苏记新的招牌美食!
不过,紧接着也遇到了新的麻烦。
和各种口味的面条还有馄饨不同,这羊杂汤单纯论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面食能够作为主食,虽然好喝,但一碗下去根本吃不饱。
且对于地处北方的青河县人饮食习惯而言,单单是喝汤,那也不叫做吃饭。
但羊杂汤和苏记的任何一样吃食搭配的话,这味道都多少有些串味儿,且价钱也会高上许多。
所以这羊杂汤在红火了两天后,售卖数量出现了十分明显的下滑情况。
苏玉锦思考许久后,将目光放在了苏记附近的一个烧饼摊儿上。
摆摊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名叫张槐花,长得个子不高,但身形很壮,皮肤略黑,圆圆的脸上每日都挂着笑,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张槐花每日出摊,风雨无阻。
所售卖的烧饼是地地道道的吊炉烧饼,正面烤的有些焦脆感,上头撒的零星几个芝麻更是增加了香味,吃着喷香十足。
烧饼正常售卖的话,是一文钱一个,分量适中,寻常女子或者小孩,饭量正常的,一顿饭吃一个烧饼即可,但若是成年男子的话,一般是一个半,两个。
这个分量,若是作为羊杂汤的搭头,进行免费赠送的话,到是极为不错。
于是,苏玉锦寻上张槐花,要每日从她这里定五十个烧饼。
生意上门,还是这么大一笔,张槐花自然喜出望外,不过随即又有些忐忑不安地跟苏玉锦商量,「我这烧饼原就是薄利多销,这价钱是真不能再降了,不然的话是真赚不到什么钱……」
「我按一文钱一个来买,每天你额外再送我两个烧饼,怎样?」苏玉锦答。
张槐花见状,松了口气后连连点头,「没问题,每天送三个!」
再多的话,她就真送不起了。
「好。」苏玉锦应下。
烧饼的事儿很快定了下来,每日苏记开张前,张槐花将这五十个烧饼送过去,钱则是一日一结,不拖欠。
苏记的羊杂汤再售卖时,便是一碗羊杂汤配一个烧饼的卖法,若是一个烧饼不够,需要另外买的,则是要一文钱一个。
而有了烧饼作为搭配,羊杂汤的售卖量连日上涨,再次回到了苏记卖的最好的招牌吃食。
因为这时的人看重羊肉,觉得羊杂这些下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肉,羊杂价格低廉,这羊杂汤的利润比也是目前苏记各种吃食中最高的一个。
因为羊杂汤售卖的好,从张槐花那订购的烧饼,从五十个,上升到了六十个。
张槐花高兴得不得了,每日比先前早起上一刻钟,早早地便开始做烧饼。
正忙活着,有人进了院子。
深秋的天儿晨起有些冷,那人裹着斗篷,带着锥帽,看不清模样,但从身形上来看,个头不高,似乎是个妇人。
这样的打扮的人在县城倒也寻常,张槐花并没有想太多,只道,「若是买烧饼的话,需得再等上一会儿才行,投一锅还没烤出来。」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先将一个袋子,扔在了张槐花的跟前。
袋子似乎很沉,落在案台上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张槐花解开来看,看到了袋子里头,白花花的碎银子。
一颗,两颗,三颗……
掂一掂分量,有十数两!
「客官想要多少烧饼?」张槐花将那钱袋子紧紧抱在了怀中,满脸堆笑,「几时要?」
这日,苏玉锦迎来了一位客人。
周夫人,李氏。
「贸然登门,实属惭愧,但此次前来,是为了答谢苏姑娘对小儿的救命之恩。」李氏开门见山道,「这些是一些心意,还望苏姑娘莫要嫌弃。」
「原本该早些来的,只是家中夫君早亡,家中的药材生意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前段时日一直在外忙碌,昨日刚刚回到家中。」
「到家后,听郑妈妈提及先前带小儿若毅在苏姑娘的铺中吃饭噎食,又被苏姑娘所救的事,便备些薄礼,感谢苏姑娘的恩情。」
说话间,李氏再次行礼道谢。
苏玉锦忙扶住了她,「那日也是举手之劳,夫人当真莫要客气,当日也是事发突然,碰巧我会些医术,便急忙伸手帮忙。」
「夫人刚刚说,家中是做药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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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李氏落了座,抿了口艾草端上来的茶水,「县城中的周氏药材行,便是家中产业,在附近的庆元县、安宁县,还有京城那也都铺子在经营。」
「也是因为家中做药材生意的缘故,又知道苏姑娘精通医术,所以这次特地带了些,人参、鹿茸、灵芝等物,常用的丸药也带了一些来,还望苏姑娘一定莫要推辞。」
对于苏玉锦来说,先前的事情是举手之劳,对于这周夫人而言,是救命之恩。
苏玉锦能够明白周夫人此时的心情,便也就厚颜尽数都收了起来,但也送了些吃食作为回礼。
「院中今年的桂花开的极好,我便让底下人采摘了一些,做了些桂花糖糕,又在街上买了些新鲜栗子,做了些栗子糕,这两样我吃着滋味还算不错,妇人莫要嫌弃。」
「多谢苏姑娘。」
救命恩人赠的东西,李氏欢天喜地,让身边的连翘将东西收了起来,更是道,「听闻苏姑娘厨艺极佳,这滋味定然是不错的,早些年我便开始喜欢吃甜烂之物,这桂花糖糕和栗子糕,单是闻了便想吃呢。」
说话间,李氏已是忍不住拈了一块栗子糕来尝。
细腻软滑,不甜不腻,但满口都是栗子香味。
「好吃。」李氏笑道,「倒比那云芝斋卖的糕点,还要好吃一些。」
云芝斋的栗子糕也好吃,但是比这个要甜,所以吃多了后容易觉得腻,但这个恰恰没有那种发腻的口感,反而是越吃越想吃。
李氏已是有了想吃第二块的冲动。
但到底是在苏玉锦跟前,她还是忍了下来。
「夫人不嫌弃就好。」苏玉锦笑道,「若是夫人觉得好吃,往后我常做了,让人给夫人送去。」
「这哪里好意思……」李氏忙推辞。
苏玉锦是周若毅的救命恩人,她又如何好麻烦了恩人,来饱自己的口腹之欲?
「夫人家是开药材行的,说句私心的话,人吃五谷得百病,往后少不得就到了夫人家的铺子里有所求,礼尚往来罢了,夫人也不必这般客气。」
李氏见苏玉锦人随和的很,也不因为对周家的恩情而倨傲托大,因此对苏玉锦也是印象颇佳,「那我便厚颜收下,周家在青河县生意还算可以,也有一定的人脉,苏姑娘往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事儿,尽管吭声。」
「如此,那我便不与夫人客气,往后有事便尽管找上门去了。」苏玉锦开了一句玩笑。
李氏亦是浅浅一笑。
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两个人亦是从最初的生疏到最后似有千言万语一般,只是眼瞧着天色不早,李氏觉得自己着实不宜过多打扰,这才起身告辞。
「夫人慢走。」苏玉锦略送了送,「往后若得了空,便可以时常来坐一坐。」
「这是自然,一定会多多打扰。」李氏也想张口邀请苏玉锦到周家小坐,但想想周家复杂的局势,便也只将这些话尽数咽了下去,只答应下来常来这边,「就是到时候啊,你别嫌烦就好。」
「哪里,求之不得呢。」苏玉锦笑道。
马车已是在巷子口等候,苏玉锦目送李氏上了马车。
「外头风大,你也快回去吧。」李氏道。
「嗯。」苏玉锦点头,略顿了顿后,迟疑地开了口,「说起来,那日带着小少爷去苏记吃饭的,我记得是郑妈妈?」
「正是。」李氏点头,「郑妈妈是我的乳母,照顾我长大的,到出嫁时与我一同到了周家,在我忙于生意时,皆是她来照顾若毅。」
见苏玉锦表情似有些凝重,李氏有些诧异,「是哪里不妥吗?」
的确是有些不妥。
周家世代做药材,刚刚闲聊之时,李氏也说,她也略懂一些医理。
既然如此,照顾李氏长大,现下又照顾周若毅的郑妈妈,也该略懂一些常见的照顾孩童的应急之法。
即便不懂,郑妈妈作为一名年岁不小,且照顾了两代人的忠奴,在发生那个事情时,也该是抱着孩子急忙去寻找大夫,而不是在那哭的起不来身。
当时苏玉锦便觉得有些诧异,但看郑妈妈哭的伤心,事后又满脸感激,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今日李氏来,说了这么久的话,拉近了关系,苏玉锦再次想起来了这件事。
但,这个不妥只是她下意识认为的。
究竟那郑妈妈是否只是因为关心则乱,她也并不清楚。
在想了想后,苏玉锦道,「并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小少爷还年幼,容易碰到危险的事情,平日里还是要多派几个人照顾为好。」
「是这么回事。」李氏沉思,片刻后点头应答,「苏姑娘放心,我记下了。」
几句离别的寒暄,李氏乘坐的马车走远,苏玉锦跟艾草一块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妈妈正在那清点李氏带来的谢礼,准备登记一番,先收起来。
只是越收拾,柳妈妈这脸色越兴奋,「这人参和灵芝的品相当真是不错,少说一个也得有几百两的银子,其实论值钱都还是次要的,药材这种东西许多时候可遇不可得,可不是有钱都能买得到的。」
就像这人参和灵芝来说,年份多大,分量多大,用药的时候都是颇有讲究,差一些都是万万不能的。
「姑娘,没想到你当日救下的那个孩童,竟是周家小少爷。」艾草也是满脸高兴,「这周家也算家大业大,往后也算是跟周家有了交情呢。」
「是啊。」苏玉锦点头。
所以刚刚她以桂花糖糕和栗子糕为赠,也是想着拉近一些两家的关系。
救命之恩这种事,顶多就是个敲门砖,且最是不能时常放在嘴边说的事情,要想两家关系长久,为她未来事业发展铺路子,还是得从别的方面着手。
现在有了由头两家能够时常走动,往后若是有机会合作……
共同的利益关系,往往才是最长久稳固的。
苏玉锦心中不由地谋划了一番。
这边,李氏乘坐的马车,缓缓前行。
昨日才刚刚结束了近日的奔波,近日又急忙登门致谢,说了这么久的话,李氏的脸上满都是疲色。
有加更,下午三点左右
连翘贴心地帮李氏揉搓太阳穴的位置,试图让她更舒服一些。
李氏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待恢复了精神后,拿了苏玉锦送的栗子糕来吃。
「苏姑娘这手艺可真是好呢。」得了一块栗子糕的连翘,在将糕点咽下去后,忍不住夸赞。
「是啊。」李氏笑道,「不但手艺好,这心眼儿也好,人也聪慧,看着知书达理的,惹人喜欢的很。」
不过……
最后苏玉锦说的那些话,总感觉话里有话了。
但是又琢磨不明白,苏玉锦所说的话,是不是那个意思。
想了好一会儿,李氏看着差不多要被自己吃完的栗子糕笑了起来,「可不能再贪嘴了,这样好吃的糕点,也该拿回去给娘和若毅吃一些。」
「老夫人最是喜欢甜烂的吃食,只怕这些都给了老夫人,她也还要嫌少呢。」连翘抿嘴直笑,「婢子昨儿个晚上到是听家中其他人提及,说是这云芝斋的蛋黄酥滋味比从前更好,不如夫人买些回去孝敬老夫人?」
云芝斋的蛋黄酥啊。
李氏略怔了怔,而后才笑道,「也好,便这般安排吧。」
连翘会意,吩咐了车夫先去云芝斋一趟。
张槐花一大早就忙碌起来,灶台上冒着热气,锅中的水因为灶膛里面大火不断烧的缘故,咕嘟咕嘟的响。
估摸着锅中的水煮的差不多了,张槐花舀了一些出来,等放的差不多凉了,这才浇进已经发好的面团中,跟面团混合均匀。
孙氏扶着门窗和墙,拐着脚,颤巍巍地出了屋门,看着张槐花的动作,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句,「槐花。」
「娘?」张槐花看着孙氏,忙丢下手中的活,跑过去扶住了孙氏,「您咋起来了,大夫不是说让您躺着吗?」
「娘不放心啊。」被张槐花扶进屋子,重新躺下的孙氏,攥着张槐花的手不肯撒,「槐花,娘还是觉得这事儿咱们做不得的,这钱更是收不得,你去寻了人,把钱退回去吧。」
「娘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有钱拿了药,估摸着也活不了太久,别再费这个力气,还是安安分分的做烧饼生意,娘心里头也安心,咳咳……」
张槐花帮孙氏拍起了后背,又端起桌子上的碗,喂了她两口水,「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知道怎么办,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可是十五两银子呢,我得卖多少年烧饼才能赚这个钱?娘放心,等这事儿替那人办完了,我把这院子一卖,咱就去旁的地方安家,到时候谁也找不着咱们。」
「槐花……」
孙氏张口还想劝解,却被张槐花给打断,「娘就别说了,钱都收了,退也退不回去的,娘要真是担心我,就把这事儿烂到肚子里头,谁也不要提。」
见自己年岁不大的闺女脸上满都是认真和坚毅,孙氏张开的嘴,许久后合上,别过脸去,不再看张槐花。
「娘先歇着,我去做烧饼去了。」
张槐花大步出了门,看着盆里头的面团,再看了看案板上晾着的那碗水,咬了咬牙后,尽数倒了进去。
巳时正时,苏记开门,张槐花按照往常一般送去了烧饼。
负责盘点的霜叶看着笸箩里头的十来个烧饼,笑了起来,「今儿个怎么送这么少?」
「天儿冷,面发的慢,我就先送来了这么多,待会儿再送,不用等太久,不耽误苏记做生意的,待会儿送来的时候我多送一些,把这些凉的替换一下,拿回去再搁炉子上烤一烤,不耽误卖。」
张槐花说话时,脸上如往常一般挂着浅浅的笑,招人喜欢。
霜叶笑着点头,「难为你想的周到,待会儿若是一个人拿不完,让青葵帮你去抬。」
「不用,我力气大的很。」张槐花笑着收拾了自己拿过来的笸箩,「那你们先忙,我赶紧回去忙自己的活。」
「去吧。」霜叶送张槐花到大门口,这才回来忙着张罗拾掇自己售卖的羊杂汤需要的配料。
羊杂,葱花,香菜等分别摆好,方便待会儿舀盛,烧饼拿笼布包着盖好,确保待会儿吃的时候是热乎着。
正忙着,艾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把手中拎着的竹篮子往桌子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的喘着气。
「艾草姐这是去哪里了,这样喘?」青葵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艾草拿起杯子,也顾不得热,只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后道,「别提了,姑娘想吃梅干菜扣肉,我知道有个婶子家梅干菜做的好吃,又知道她平日里要去给人做浆洗的活儿,就早早出了门去买。」
「等买了梅干菜回来路上碰着卖鱼的,便又买了两条鱼,想着晌午给姑娘炖了吃,再往回走的时候又贪路近走了小路,结果碰到胡同里头有只狗。」
「那狗也不知道是发了疯还是闻着竹篮子里头的鱼腥味了,一直撵着我,吓得我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停都没敢停,一直跑到大路上,回头一看才没见那只狗。」
「累的我够呛,就过来先歇一歇脚,再回去。」
「那艾草姐先歇会儿,有啥事叫我们。」青葵又给艾草添了些茶水,这才去接着忙活着把各种面条卤子端上来。
卤子都有火煨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霜叶那的羊汤也开了锅,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香得艾草忍不住揉肚子。
晨起惦记着去买梅干菜,在家就吃了半碗粥,连半张油饼都是路上吃的,这会儿被狗追着跑了半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看着那喷香的羊汤锅,艾草舔了舔嘴唇,让霜叶帮自己煮上半碗的羊杂汤来喝。
「好嘞。」霜叶熟练的将羊杂放在笊篱里头搁锅里头烫煮,等煮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浇上汤头,撒上香菜葱花,又点了胡椒粉和醋进去。
「艾草姐慢些吃,小心烫。」霜叶把羊汤端给艾草,又从那笼布里头拿了一个烧饼递给她,「烧饼是刚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艾草道了谢,接了烧饼过来,往口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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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饼喷香,羊杂汤香浓。
一口烧饼一口汤,这般热乎乎的下了肚,艾草满意地抹了抹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但很快,艾草又觉得不太舒坦了。
肚子里头先是一阵咕噜噜,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痛的她一张脸白成了纸,汗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艾草连话都说不出半句,只咬紧了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挪动步子。
察觉到艾草的异常,霜叶忙扶住了她,「艾草姐,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艾草拼命地点头,颤着手往后院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茅……房……」
既然要寻茅房,这就是闹肚子了。
霜叶没敢耽搁,忙喊了力气大的青葵,两个人一边一个架着艾草,小跑往后院的茅房跑去。
噼里啪啦的一通响后,艾草这才从茅房出来。
出来时,脸色仍旧是惨白的,且刚走了两步,在此捂了肚子,「哎哟哟,不成,还得去!」
片刻后,艾草再次出来,脸色又白了一个度,片刻后,再次捂了肚子……
这般几次后,艾草已是没了力气,双腿有些打颤,但肚子里头仍旧是翻江倒海的,不得不一直呆在茅房,甚至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只能让青葵在一旁扶着。
霜叶等人看艾草虚脱地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也是急的不成,「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起了肚子。」
青葵不假思索地接了话,「艾草姐平日里贪吃,许是吃多了?又或是贪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人已虚脱·艾草,「……」
「这般一直闹肚子,只怕不妥,都说壮汉也敌不过三泡稀屎,艾草姐这个上茅房法,容易出事儿啊。」青禾道。
雪绒点了头,「从前村子里头就有人吃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把人给闹没的,还是得请个大夫看看为好。」
「不,不请大夫……」虚弱的艾草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夫,都是,是男的……」
她一个姑娘家,这会儿在茅房出不去,来个男大夫来看诊,岂不是啥都看完了?
就算遮盖着,让人在茅房看病,往后这事儿传出去,她就真真是不能出门了。
还不如拉肚子拉死算了!
不让请男大夫来?
霜叶急忙起了身,「我去请姑娘过来!」
姑娘会医术,肯定能看好的,又是一家子的事儿,肯定不会传出去的。
艾草这次没反对。
霜叶见状,一路小跑了出去,跑到双桂巷中的院子里寻到了苏玉锦,说了艾草无缘无故拉肚子的事情。
苏玉锦正在院中摆弄几样新鲜的菜蔬,筹划着晌午的饭食,一听这事儿,忙跟着过去,路上有些不解询问,「怎么突然闹起了肚子?」
「婢子不知,艾草姐姐肚子饿,在铺子里头吃了个烧饼,喝了半碗羊杂汤就这样了。」霜叶一边小跑,一边解释,「可这两样东西,按说都不该的,我们猜想,是不是艾草姐姐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若是昨晚吃的,晨起就该有反应,而不是现在。
且晨起时,她看到艾草神采奕奕,不像是昨晚吃了不干净东西的样子。
「先去看看。」苏玉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