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叫了三遍,天儿还没亮时,贺严修已是慌慌张张地起了床,一通地收拾。
洗漱,沐浴,换衣裳……
为防止身上还有昨天残留的酒气而惹得苏玉锦不舒服,贺严修特地交代人在书房中燃了一会儿苏玉锦喜欢的月下桂香,又在身上挂了沉水香和松针混合制成的香包,这才欢欢喜喜地回院子。
苏玉锦此时还睡着,贺严修不敢惊醒其分毫,只蹑手蹑脚地到了床边,见苏玉锦似乎并无任何异常反应,这才褪去了鞋袜和外衣,在苏玉锦旁边躺下。
纵使贺严修动静再如何小,苏玉锦还是察觉到了他回来,迷迷糊糊地伸了手,伸手搂住了他。
而后,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抱着贺严修一起睡觉时最安心了。
尤其他身上此时有着淡淡的清香气息让苏玉锦觉得十分好闻,忍不住将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这小猫儿一样的动作,让贺严修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成了一汪湖水,只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睡吧。」
他陪着!
苏玉锦越发心安,只抱着贺严修的胳膊,再次沉沉睡去。
贺严修见她睡得香甜,心中欣慰十足,却也更是下定了决心。
往后谁要是劝他喝酒,他跟谁急!
贺严修盘算好了这件事,越发侧了侧身,挨的苏玉锦更近一些后,这才闭了眼。
前院的兴安拎着贺严修的官服,在二门那来回转悠。
二门看守的杜妈妈实在被兴安转的脑袋发晕,只揉着太阳穴喊兴安快停下来。
「杜妈妈,您老就当没看见不成?」兴安道,「我这不来回转悠的话,心慌的很。」
「你慌什么?」杜妈妈不解。
「都这个时辰了,二爷还没有出门,眼看着上朝都要迟了,我这能不慌吗?」兴安跺了跺脚。
杜妈妈上下打量了兴安一番,而后扯了扯嘴角,「少说你也跟着二爷十多年了,竟是快成那新来的了,现如今郡主都有喜了,二爷还能去上早朝不成?」
「我若是你啊,这会子就不在这儿等着,而是赶紧打发人去告假,这才是正经事呢!」
兴安,「……」
说的太有道理!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不到这一层呢?
说起来,必定是因为昨晚上二爷不好好睡觉,在那胡乱折腾的缘故,以至于他没有歇息好,连脑子都胡涂了!
兴安想透了这一层,也不敢再耽搁,只急忙去安排这件事。
苏玉锦和贺严修这边睡得香甜,陆氏却是早早起床,先去跟贺老夫人请安,说明了苏玉锦有喜之事。
贺老夫人闻言,又惊又喜,抚掌直笑,「怪不得昨日我便一直听着喜鹊在枝头叫喳喳的,还当是严修或是承业又要升迁了,不曾想竟是比这还要大的喜事呢!」
「儿媳也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呢。」陆氏的一张脸也是笑成了十足的牡丹花,「只是薛太医虽说玉锦那胎像稳固,玉锦也是年轻体健,可到底是头一胎,还是要多多重视为好。」
「所以儿媳擅自做主,特地交代玉锦每日多睡上一会儿,不必顾及什么长辈请安的礼数,只让她好好静心养胎即可。」
「此事你做的极对。」贺老夫人连连点头,「玉锦怀有身孕,理应如此,此外也交代给全府上下所有的人,务必要凡事以玉锦为重,不能有任何偷懒耍滑之人。」
「再来,玉锦既是怀孕,那些个进厨房上灶台的事儿便也别随意让她做,只是玉锦自己厨艺高,嘴头难免挑些,再让人各处寻上一些手艺极佳的厨子来,变着法儿地给玉锦做吃食。」
「还有,虽说这玉锦怀有身孕才月余,月份尚浅,可这日子素来都是一睁眼一闭眼便过去了,除了玉锦素日里当用的,许多待产的东西都得提早准备才行……」
「母亲说的是。」陆氏对贺老夫人的话十分认同,忙不迭地点头应答,「儿媳这就开始找料子,一来给玉锦多添置几套新的衣裳,二来也预备着孩子用的衣裳,被褥等物。」
除此以外,那些个稳婆,日常诊平安脉的大夫,照看孩子的婆子、丫鬟,乳母……
都得提前预备!
「是呢,玉锦怀有身孕,照顾她的人也得越发当心,她素来省事,身边不喜太多人,可现如今情况不多,她身边也该再多添置几个稳妥的。」
贺老夫人想了片刻后,道,「丫鬟婆子什么的,但凡你觉得府中稳重能干又忠心的,尽数挑上几个过去,若是选不够合适的,从外头采买也好,一应配齐全一些……」
「母亲。」陆氏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儿媳想着,若是从咱们身边抽调,玉锦这边难保不有所顾忌,觉得越了本分,可若是从外头采买,到底是生手新来的,又不见得做过这样的活计,摸不准玉锦的脾气秉性,也伺候的不周全。」
「思来想去的,不如母亲和儿媳抽个时日进宫去见了娘娘,一来跟娘娘报喜,二来也向娘娘讨上两个宫中伺候孕妇产妇经验独到的老姑姑到咱们府上,既懂规矩,又能将玉锦照顾的极好。」
「母亲觉得如何?」
「是个好主意!」贺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道,「依我看,也不必抽个时日了,今日便是极佳的日子,这会子便让人递帖子入宫,看娘娘今日是否得空。」
「是。」陆氏应下,笑眯眯地和贺老夫人商议其他的事情。
递到宫中的帖子很快有了回应,而贺老夫人和陆氏下午便入了宫。
到傍晚出来时,带着一整车的赏赐和两个慈眉善目,且手脚又勤快的姑姑,喜滋滋地回到了贺家。
对于多两个宫中出来的姑姑来伺候她的事,苏玉锦深知贺老夫人和陆氏的用意,且这段时日她也实在是懒懒的,成日只想着吃吃喝喝,觉得多两个经验老到的姑姑伺候也不错,便没有推辞,只向贺老夫人和陆氏道了谢,更着人到宫门叩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两位宫中来的姑姑,一位姓万,一位姓钱,前者最是擅长制作各种点心果干儿,尤其是腌制梅子干儿,杏子干儿一类的,后者则是最为擅长照料待产孕妇和产妇的日常起居琐事,也能做些常见的药膳等。
几日后,小厨房里又多了几个陆氏从外头寻来的厨艺。
什么川菜粤菜淮扬菜,苏氏点心,广味的小吃,京味的拿手菜,各个皆有拿手绝活,每日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如流水一般地往苏玉锦的屋中送去。
苏玉锦这段时日原本就贪吃,现如今打瞌睡被送来了枕头,苏玉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完全开始了吃吃喝喝,在家静心养胎的日子。
有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苏家,吕氏和苏云若皆是上门来看望。
「看着你气色极佳,精神也不错,不像是有害喜的模样,我这心里头也算是略微能放一放心。」吕氏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满脸皆是笑,但眼中却又满都是担忧。
这女人怀孕生子,生产是一个难关,但怀孕期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前期的害喜和各种不适,后期月份大后,又会面临身子沉重,胎动剧烈,行动不方便……
第627章 赐婚
吕氏生下苏文宣和苏玉锦兄妹二人,自是明白其中的辛苦,免不得拉着苏玉锦一通的唠叨。
苏玉锦自是明白吕氏身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和心疼,只攥着吕氏的手道,「母亲放心,我原本便是大夫,现如今又有薛太医看顾,老夫人和婆母都待我极佳,皇后娘娘又特地派了两位经验老道的姑姑来照料呢。」
「老夫人和夫人用心照顾,皇后娘娘又疼你,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吕氏连连点头。
她和苏云若刚刚到这里时,恰好碰到牙行的中人,便随口问了两句。
中人说来推荐几个能做零嘴小吃的厨娘过来,更是开始张罗着找寻喂养孩子的乳母人选。
苏玉锦此时距离生产还很有一段时日,这个时候开始找寻乳母到底太早了一些,但这也足以说明贺夫人对苏玉锦有孕之事上心,生怕错漏一星半点的。
能被旁人捧在手心中疼爱,她身为母亲,心中也是极为欣慰。
苏玉锦也是抿嘴直笑,拉着吕氏问询这几日家中的事。
问父亲和大哥这段时日忙不忙。
「你父亲还如平日一般,倒也没什么,只是文宣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成日不见个人影儿。」
听吕氏这般说,苏玉锦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大哥刚刚升迁,礼部事情又多,这也是难免的。」
再加上,她这几日听来家中陪她的陆雯静提及,五公主这几日似乎也十分忙碌,连陆雯静要入宫找寻都不得见。
想来这两个人是忙到一块去了?
「应该是。」吕氏点了点头,「这段时日听他和你父亲闲聊之时,也时常提及严修的名字,想来是朝廷上的事吧。」
而后笑道,「这是他们的事情,只由着他们忙去,我这会子最关心的是这位,一定得在你肚子里头乖乖的,做一个孝顺一些的孩子呢。」
听吕氏提及这个,苏玉锦的嘴角也是忍不住弯了又弯,手更是不自觉地搭在了小腹上。
此时怀孕不过月余,肚子里严格来说还并非是一个孩子,只是还在发育的胚胎,连手和脚都还没有完全长出来。
小小的一个,要在她的肚子里慢慢地长,长出形状,慢慢发育完全,而后瓜熟蒂落,成为一个完全的婴孩。
而这婴孩,更会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为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再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或是少女……
说起来,她突然有些想象不出来,她和贺严修的孩子,究竟是会长成什么模样。
是会更像她一些,还是更像贺严修一些?
也不知道性子会如何。
是活泼的,还是安静的,还是沉稳的?
但不管怎样,绝对不要像贺严修一般脸皮厚就对了!
苏玉锦这般盘算着,连贺严修带着满身星光坐在他身边都没察觉到。
贺严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竟是这般出神?」
「没什么。」苏玉锦笑了笑,顺势倚在了他的怀中,「在想咱们的孩子往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拘什么样子,都好。」贺严修笑答,在苏玉锦的小腹中摸了摸。
怀孕日子尚浅,小腹还颇为平坦,更没有胎动显露出来。
但这并不阻碍贺严修感受未来的小生命,每抚摸一次,脸上的笑意便浓上一层。
片刻后,才坐直了身子,从怀中拿了一迭子银票出来,给了苏玉锦。
「这是……」
苏玉锦并没有细看,但只捏了捏便知道那迭银票不算薄,得有个几百两。
「皇上赏的。」贺严修笑答。
「皇上又赏?」苏玉锦歪了歪头。
这段时日,贺严修隔三差五地便拿了钱回来,交由他收着,做生意得的,收的外头的欠款,而这里面最多的便是皇上赏的。
苏玉锦有些不大明白,贺严修究竟在这政务上是做的多好,才让皇上高兴赞赏成这幅模样?
贺严修却是不以为然,只笑道,「皇上高兴,难免会大方一些。」
苏玉锦闻言,眨了眨眼睛。
没有具体到哪件事情上,只说皇上高兴,那这钱……
必定是厚颜无耻要来的!
二爷果然是个贪财又脸皮厚的!
往后的孩子,当真不能太过于像贺严修才行!
待到了八月时,这天儿早晚便见了些许凉意。
苏玉锦此时怀孕已是有了三个月,虽还没有完全显怀,但腰肢已是比从前看起来圆润了许多。
且到了三个月后,胎像安稳之后,苏玉锦的胃口比从前更好,连嘴都不挑,看到什么都想吃,都想统统塞进肚中。
为防止这般吃下去会成为一个大胖子,苏玉锦刻意地控制了一下食量,每日更是坚持一定的运动量,好确保孕期身体康健。
中秋过后,圣旨下达,赐婚秦霈佑与苏云若,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份。
一纸赐婚,让原本大家猜测之事成为了事实,而苏家要出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也让苏家成为整个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名门大户。
许多人登门道喜,一时之间,苏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但苏绍元却是吩咐人将大门紧闭,所有来送贺礼之人皆由门房应对,而所有送来的贺礼也都被一一婉拒。
有些人攀附之人见此路行不通,便变着法儿地下了帖子,请吕氏出门做客。
吕氏对外的说辞是偶感风寒,不宜出门。
有些人明白苏家现如今是在避嫌,不愿树大招风,更不愿让皇上多心猜忌,觉得苏家是趁机结党营私之人,见状便不再坚持,只盘算着往后是否能得个机会结交一番。
而有些人被婉拒后则是心中记恨,悄悄地在背后说一些苏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家中出了个准太子妃便张狂地没边儿,看不起旁人的话出来。
这些流言在那些嫉妒之人有心地推波助澜下,几乎如同秋日的雨一般,顺着风飘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在几乎每个人的耳边飘过。
但几日后,整个京城人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吸引。
刑部的柳侍郎因为徇私枉法,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等罪名下了大狱,不日将流放西北。
第628章 引以为戒
家中所有财物被抄,其余男丁成年者皆被流放,女眷和未成年人皆被没入奴籍,此生不得脱籍。
「从前也有贪赃枉法之徒,可都不如此次罪罚如此之重,可见皇上这次当真是动了怒的。」
「自然是要动怒的,柳侍郎仗着家中姐姐乃是宫中太妃,素日便眼高于顶,做事更是不讲究脸面,膝下教导着的柳小姐又自诩乃是京城第一佳人,分明是奔着太子妃之位去的,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要皇上赐婚苏小姐后生出这样的事端来,这不是明晃晃打了皇上的脸吗?」
「是这么回事,只是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通,这苏小姐即便是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这皇上和太子殿下要报这份恩情,多给些赏赐也就是了,是大可不必给与太子妃这样的荣宠的。」
「这便是你不懂的地方了,论理来说,是不必给太子妃这样的殊荣,可现如今既然给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太子殿下对苏小姐情深义重,非她不娶,皇上和皇后娘娘便也就顺势成就了二人的姻缘。」
「那依你的意思,这柳侍郎之所以被重罚,也是跟揣测错了圣意有极大的关系?」
「自然如此,柳侍郎只以为苏家携恩上位,妄图剑走偏锋,解了皇家困境,好推柳家女儿上位,殊不知这太子殿下与苏小姐二人情投意合,柳家才是那等跳梁小丑呢……」
所以这便是,聪明反误聪明误,不但所谋划的所有皆是没有什么收获,更是葬送了整个柳氏一族的前程。
啧啧,着实是要引以为戒!
众人议论纷纷,但心中却也各自都有了主意。
做官这种事,第一是要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不该贪的钱不要贪,不该得罪的人不要得罪。
这第二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不要自作聪明,随意揣测圣意……
基于此考虑,许多人,尤其是为官之人及其家眷,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时,说话时皆是十分谨慎小心,不敢再说道太多议论旁人,揣测时局的话。
这样的人多了,其他人有模学样的,这整个京城中自然是安静了许多。
转眼到了十月份,京城地处北方,天气冷的早,晨起的霜花越发的厚重,夜晚也越发寒冷起来。
苏玉锦此时已经显了怀,整个人因为将养仔细的缘故,虽然人看起来并没有到胖的程度,但也是圆润了许多,加上她原本便皮肤白皙,倒可以用珠圆玉润来形容。
尤其是这会子,屋子里头地龙烧的极旺,炭火更是热气腾腾,苏玉锦在榻上倚着觉得实在有些热,也不好脱了衣服,只将鞋袜脱了下来,只露着脚丫子在那偷凉。
白白嫩嫩的脚丫,尤其是那五根精致但此时长的圆润的脚指头,如同那街上售卖的面人一般,看着可爱的紧。
贺严修刚一进屋便瞧见了苏玉锦这幅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又开始贪凉,都说寒从脚底起,你这也不怕过了寒气,身子不舒坦。」
「有孕之后本就容易觉得热,这冬日里头更是一个劲儿的防寒保暖,着实是热的有些厉害呢。」苏玉锦撅嘴道。
贺严修并不反驳,只伸手摸了摸苏玉锦的手掌心和脚丫,见都是热腾腾的,这才放下心来,也并不阻止苏玉锦这会子的贪玩,只是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好让她靠着他舒服一些。
「今日感觉如何?」贺严修一边抚着苏玉锦乌压压的发丝,一边询问。
「晨起睡到了辰时末时,起来吃了些三鲜馅儿的馄饨,午饭吃了一些东坡肉,糖醋鱼,清蒸虾饺和一些炒时蔬,睡了一觉吃了一些果子和琥珀核桃仁儿。」
苏玉锦歪着头,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清楚楚,「对了对了,还吃了一盅银耳炖悉尼,我吃着不错,交代小厨房等晚饭后再备上一盅,预备着晚上饿了吃。」
银耳和悉尼具备养阴清热,健脾和胃,润肺化痰的功效,十分适合她这样的孕妇吃,更适宜此时干燥的冬日里服用。
苏玉锦讲究药补不如食疗,十分喜欢享用这类的吃食。
「我方才从户部回来时,特地去了一趟聚味斋,给你带了芋泥香酥鸭和蒸肉蛋卷,待会儿让厨房预备些其他的菜,咱们一并吃晚饭。」
听贺严修这般说,苏玉锦顿时眼前一亮,「郑叔做的芋泥香酥鸭最是好吃,我方才还念叨这道菜呢,可巧你就买了回来。」
所以这便是心有灵犀!
贺严修忍不住扬起了下巴。
在看到苏玉锦吃芋泥香酥鸭时津津有味,连脸上挂了酥皮都浑不自觉,自始至终都是嘴角上翘的模样时,贺严修这心中越发满足。
往后也要努力地去猜媳妇儿的心思才行呢。
「再喝些汤。」贺严修见苏玉锦的汤碗空了大半,拿了勺子帮她重新舀满了火腿笋子汤。
「嗯。」苏玉锦点头,伸手去端汤碗。
刚端了起来,却是「哎哟」了一声,苏玉锦弯了腰,放下碗去捂肚子。
动作又急又快,被放在桌上的碗完全侧翻,汤水顺着桌面洒在了贺严修的衣裳上。
顾不得去管其他,贺严修急忙扶住了苏玉锦,「怎么了?可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肚子……」苏玉锦扶住贺严修,抬起的脸上神情复杂。
「肚子怎么了?」贺严修越发紧张,说话时都带了浓浓的颤音。
「肚子里好像动了一下?」苏玉锦伸手轻轻地摸着肚子,试图去找寻刚刚察觉到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但她找寻了许久,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玉锦顿时有些失落,轻轻摩挲起肚皮来,「这刚刚开始有胎动,便又睡过去了,莫不是往后生出来的是个懒的?」
「懒有懒福呢。」贺严修抿嘴直笑,「在你肚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兴许是个孝顺懂事的。」
「那倒也是。」苏玉锦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对于肚子里有个小生命这样新奇的事情,苏玉锦还是期待满满。
早早地开始和它沟通交流,那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苏玉锦的期待,肚子的左侧再次有了动静。
这次苏玉锦的手就搭在肚子的两侧,算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次腹中的胎动。
是十分有力的一次胎动。
大约便是她的孩儿与她的一次交流?
苏玉锦弯起的嘴角上不自觉地挂满了温柔的笑意。
贺严修看着苏玉锦如此,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又勾,更是将手也搭在苏玉锦的小腹上,试图感受一次胎动。
自从他的手放在苏玉锦的小腹上许久,直到临睡前时,贺严修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一次胎动。
「大约是睡了?」贺严修自言自语,将手拿了起来。
「可能是吧。」苏玉锦一边答话,一边下意识地将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
刚一放手,苏玉锦便再次感受到了一次胎动。
而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重复上演了好几次。
只要苏玉锦的手搭在肚子上时,总是会有些许动静,但只要贺严修想要试着感受胎动时,总是毫无收获。
一两次这样的情况也就罢了,若是接连几次这样的话……
贺严修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我便这般不被喜欢不成?」
「二爷也不必如此自怨自艾的。」苏玉锦笑着安慰,「兴许只是碰巧犯困睡着了而已。」
贺严修,「……」
似乎跟被讨厌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不是也能说明,每每他轻轻抚摸时,孩子便觉得格外安心,所以安心熟睡?
这般想的贺严修顿时觉得心中安定,再次轻摸了苏玉锦的肚皮后,将她搂得越发紧了一些。
而苏玉锦侧着身,只将整个身体都彻底埋进贺严修的臂弯中,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甜甜入睡。
灯熄得只剩下远远的两盏,屋中的地龙和炭火燃得十分旺盛,越发衬得屋外寒风冷冽。
到了后半夜时,北风吹得越发厉害,晃得院中大树的树枝都吱吱嘎嘎作响。
待晨起天还没有亮时,北风未停,雪却是从天上纷纷落下。
一场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翌日晨起时才停歇。
苏玉锦在屋中足足欣赏了一整日的漫天雪飘,这会子再看到冰雪琉璃世界时,心中十分欢喜,更是玩心大发,但奈何身子不方便不能亲自去玩,只让底下人到院子里头摘红梅,堆雪人,打雪仗……
看底下人玩的兴致勃勃,苏玉锦也是心中欢喜,更是为底下人吶喊助威,玩得不亦乐乎。
等玩的满脑门子都是汗,苏玉锦才停歇下来,回了屋子里头取暖喝茶。
「下雪天可真好玩。」刚去打了一场雪仗的青葵,一边拍打着衣裳和头发的碎雪,一边道。
「可不嘛,是真好玩。」苏玉锦抿嘴直笑,「只可惜我身子不方便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不然咱们这院子里头会更加热闹呢。」
「姑娘今年不方便玩也就罢了,陆小姐竟是也没有来这里玩,当真奇怪。」水兰插了句话。
陆雯静最是贪玩,平日里也最是爱黏着苏玉锦,先前三天两口地便往这里跑。
水兰以为这次下了这么大的雪,陆雯静必定会来的,结果已是将近一日,也不见她的影子。
青葵也觉得十分好奇,附和道,「是呢,还真不符合陆小姐素日的性子,莫不是身子不适?」
「那倒不是。」苏玉锦笑道,「前段时日静儿来的时候提及太后要去云凌寺礼佛数日,太后在后辈中十分喜欢静儿,此行大约也会叫上她一同前去。」
「原来如此……」
青葵和水兰皆是点头,只问询苏玉锦想吃些什么,商量着预备晚上的饭菜。
日头渐渐西沉,连撒在窗户上的最后一缕余晖也在渐渐退散。
陆雯静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盘中的点心,塞入口中。
点心是十分常见的蛋黄酥,酥皮香酥可口,蛋黄咸香软糯,整个滋味可以说十分美味。
不过陆雯静这会子也吃不出来什么新鲜感,只是将蛋黄酥整个吞下。
许是吞的有些急切,以至于让陆雯静觉得有些噎得慌,不得不端起茶盏喝口水来顺一顺。
茶水放的时间有些长,入口有些凉,以至于不但茶香全无,就连口中的蛋黄酥的美味都淡了许多。
陆雯静愣了愣,在看了看盖碗中残余不多的茶水时,抿了抿唇。
她点的是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初初喝的时候,清香十足,茶香四溢,滋味极佳,但这样一壶茶在添了好几次的水后,味道便会越来越淡,就连茶水的颜色也会变的越来越浅。
可以说,即便是再好的茶,只要时候过长,冲进去的水足够多,往后都会滋味寡淡到如同白开水的地步。
但酒与茶刚刚相反,时间越长,酒味会更加醇香浓厚,喝起来也会越发觉得美妙不可言语。
陆雯静觉得自己大约是后者,时间越长,心中的思念也会越浓,越重。
但陆雯静又觉得,楼彦林大约是前者。
西缙云国的诸多事务,都是冲淡茶味的白开水,让茶水最终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想起自她回京之后的半年多光景里,楼彦林只有最初托人送来一封问候平安的书信后便再无其他,陆雯静便不自觉地将唇抿了又抿。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清风居也开始陆续掌灯,点亮了门口悬挂着的各种灯笼。
银装素裹之下,灯笼散发的光芒越发显得暖意十足。
但也越发显得别具有一番的萧瑟之意。
陆雯静站起了身。
时候不早,该回去用晚饭了。
照例留下了一些赏钱,陆雯静出了雅间。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躬身送陆雯静下楼,照例给陆雯静拿上了一包已经包好的点心,「这是今日新做的点心,皆是平日里陆小姐喜欢的那几样,陆小姐拿好。」
陆雯静迟疑了片刻,并没有接,「今日不必了。」
不必了?
伙计顿时一愣。
陆雯静并没有解释太多,只笑了笑抬脚离去。
但还不曾出了清风居的大门,陆雯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陆小姐今日不带点心走,可是已经吃腻了清风居的手艺?」
声音低沉中带着淡淡的沙哑,更有着浓重的笑意。
陆雯静闻言,顿时愣了愣。
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容。
轻咬了下唇,努力地将眼中的雾气憋了回去,陆雯静抽了抽鼻子,尽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语气平缓,「楼公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