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子也跟上了脚步,却是白了这苏文宣和白右丞二人一眼。
世人皆说,他们这些国子监的书生素日里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脑袋里头装的不过是迂腐的之乎者也,根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世间百态。
现在看来,真正迂腐的却是这些已经出仕为官之人。
那些人分明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在那耍着小聪明,这会子不管他们也是应该,偏生还要专门让人去通传,生怕忘了那些人?
没有那些个人,这场比试兴许还能多些胜算,多了那些个心思不正的人,自己想要出头便没那么容易。
啧啧,这会子装大度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当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曾公子越发有些瞧不上苏文宣和白右丞的做法,满脸的嫌弃挂在脸上,毫不掩饰。
头前带路的侍从时不时地回头,三人此时的神态皆是落在他的眼中,他也并不多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边,也有侍从到了琼林苑的门口,到了还在原地等待的十六人的跟前。
「诸位大人公子。」为首之人拱手,道,「请各位跟小的们往这里走。」
「有劳。」众人见状,纷纷拱手跟上侍从往里走。
侍从引着众人一路往里走。
琼林苑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既有皇家园林的巍峨气派,又有江南园林的细致婉约,即便此时是冬日,仍旧是美不胜收。
众人一边走,一边时而谈论起这琼林苑中的美景以及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广为流传的佳话,甚至有人大呼诗兴大发,当众吟了一首诗来。
听众人说笑聊天,一路随行的侍从也并不言语,只是低眉顺眼地在前头带路。
如此走了许久,穿过小河上的一处拱桥后,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门的两旁有侍卫把守,见众人前来,伸手将门打开。
「各位请。」侍从道。
众人微微点头,鱼贯而入。
直到所有人皆是穿过门后,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愣了一愣。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条宽敞的道路边,不远处便是热闹的街道。
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已经出了琼林苑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考试吗?」
「敢问,是否带错了路?」
「为何还不曾考试,便要离了这琼林苑……」
面对众人的询问,昨日报名处的大太监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诸位先静一静。」
众人见状,立刻噤了声,但还是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大太监抖了抖手中的拂尘,道,「此次琼林苑考试的第一轮已经结束,诸位皆是未能通过考试之人,请各位自行离去即可。」
考试结束?
自行离去?
那就是说他们不曾通过了考试?
可是,为什么啊……
这第一轮考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满脸的疑惑更加浓重,此时却也不敢高声吵嚷,只是满脸不解地想要找寻答案。
有大胆的走到跟前,行礼询问,「敢问公公,我们自到了琼林苑中不曾做过任何事,为何会没有通过考试?」
「论理来说咱家只管传话,不管其他,只是方才来的时候,明公公交代过,说若是有人询问,便可回答一句话。」
大太监笑道,「心如明镜,三省吾身。」
这话是说他们心里头清楚,自个儿回去慢慢想?
众人的脸色越发有些不好看,但琼林苑跟前,谁也不敢再辩驳,只拱手应下后,陆陆续续离开。
也有些人并不走远,只在附近停了脚步,等着看待会儿是否还会有人如他们一般直接被带离了琼林苑。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门再次被打开,陆续又有几个人出来。
曾公子便是其中一个。
如最初出来的那十六个人一般,此时的他也是满脸茫然。
甚至此次大太监也没有再说任何解释的话,只是催促他们尽快离去。
几个人越发觉得颜面无存,再不好意思久留。
此时,苏文宣和白右丞等人,已是抵达了琼林苑的主楼,上了二楼。
在侍从的指引下,众人分别落座。
每个人所坐的座位上皆是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各色颜料。
就在所有人都在诧异这是要做什么时,有人走了进来,将一个大大的滚动条放了下来。
滚动条上有一个写的极大的「心」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很显然,这便是这次比试的题目了。
至于是要写诗词歌赋还是作画,并无任何要求,想来可以随意发挥。
所有人在思索片刻后,铺平了案上的纸张,拿起了笔,蘸饱了墨汁后落笔。
苏文宣要作的是一幅画。
一副山水画。
洛南府以星月山和洛江的景致风光闻名,群山巍峨绵延,水更是呈现了天然的青绿色,平静时犹如一条翡翠色的缎带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苏文宣此时绘制的便是这样的群山美景,加以日出时的晨光微熹,雾气缭绕,一叶小舟漂浮在水面之上,渔翁船头而立,渔婆船尾煮茶,一派怡然自得,远离尘世喧嚣的恬静安乐。
这幅画,苏文宣用了足足两个半时辰的功夫才交了上去。
其他许多人皆是已经交上去了所作的诗词歌赋等,继续在原处等候此次比试的结果。
侍从们陆续走了上来,为所有人奉上饭食。
此时已是日落西城,自晨起到了琼林苑后,众人皆是水米未进,这会子皆是腹中空空,眼下能够吃到饭食,许多人皆是心中十分欢喜。
因为饿得有些狠,且下顿饭不知道何时才能用上,许多人吃饭时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
狼吞虎咽之人不乏少数。
但在略垫了垫肚子,觉得腹中稍微好受上一些后,众人皆是恢复了素日里细嚼慢咽的动作。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享受美食时,暗处里有人躲着,时不时地探一探脑袋,观察所有人吃饭时的模样。
待观察的十分确切后,便将看到的情景记在册上。
翰林院侍读章大人吃饭时吧唧嘴。
鸿胪寺少卿郭大人吃饭跟种饭一般,掉的到处都是。
通政司洛大人偷偷剔牙……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几个在吃饭时不太注重饭桌礼仪的几个人立刻被请了出去。
此时,还能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十一人。
苏文宣见状,略松了一口气,却也越发提心吊胆。
从今日出了家门起,苏文宣便觉得所谓的考试已经开始,因此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因为一丁点的疏漏而被淘汰。
眼下胆战心惊地已是经过了三场,只看接下来会如何。
而刚刚他们自由发挥所做的诗词歌赋和画作,明显是为了考核他们的才学。
苏文宣自诩自幼读书,也称得上是汗牛充栋。
但苏文宣却又十分有自知之明,自认并非是属于有天分之人,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是不算出众。
而眼下只剩下这么许多人,各个皆是品学兼优之人,想要胜出的话……
苏文宣心中紧张,以至于大冬日里头,额头上竟是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边,皇上正在亲自挑选所有人呈上来的诗词歌赋画作等物。
在看到苏文宣所绘制的图画时,微微点头,「这画布局精巧,留白也不错,摒弃当下作画时惯用的富丽辉煌之色,以泼墨为底,力求写实逼真,却又不乏意境,着实不错。」
「的确不错。」皇后也颇为赞同,「可见此人不但绘画技艺高超,心中也颇有丘壑,只是不知道这幅画是何人所做?」
「回皇上和皇后娘娘,此画乃是苏文宣苏大人所做。」明海如实回答。
「原来竟是苏大人所作的画。」皇后娘娘闻言,眉梢忍不住挑了起来,眼中满都是难以压制的喜悦,「怪不得这般的好。」
「画的好吗?」皇上在听闻这画乃是苏文宣所画的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更是将那幅画随手放在了案台上,「朕瞧着也就是一般,也不过就是其他人所做的诗词画作实在是不大出挑,显得这幅画有些出众罢了。」
「若是用民间的俗话说的话,那便是瘸子里头挑将军,只要是个全乎人,便是好的!」
话语中满都是气冲冲的。
仿佛旁人欠了他五千两银子一般。
皇后并不反驳,也并不答话,只是吃吃地笑了一笑,而后将那幅画交给了明海,「将这幅画暂且仔细收起来。」
等回宫时带了回去,交到五公主的手上。
在人生的历程中收获这样与众不同的经历,也是十分有趣的吧。
皇后抿嘴直笑,皇上却是在剩余那些人呈上来的诗词歌赋和画作中挑挑拣拣,争取找寻到能够看过眼的。
只是挑来挑去的,再无什么能够像方才苏文宣所作的那幅画一般让他惊艳的,只能是勉强凑合地又挑上了几样,一并交给了明海,让他去办接下来的事情。
明海得令,着人前去,通知那些不曾被皇上挑选出来的人离开。
此时,只剩下了五位。
苏文宣再次松了口气,但额头上的汗却是不曾落下。
先前皇上说过为五公主挑选夫婿最后一步便是剩下五人,然后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一位。
而皇上现如今显然并不喜欢他,会不会刻意选了旁人……
就在苏文宣胡思乱想间,明海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今日的比试已经到此结束,还请五位大人先行回去,等候传唤。」
这是要让他们回家等消息了。
苏文宣五人皆是拱手,「是,多谢公公。」
「大人们客气。」明海抬手,吩咐人将苏文宣等人送出琼林苑。
苏文宣五人一同往外走。
此时正值傍晚之时,夕阳一点一点往下坠,只染得整个西方天空皆是一片红火。
苏文宣抿了抿唇,待出了琼林苑的大门后,与其他人分别告别,向自己的小院而去。
这所谓的消息,一等便是好几日的功夫。
苏文宣在这几日中每日正常上衙忙碌礼部之事,似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但若是细心的人却也不难发现,苏文宣的眼窝日渐一日地有些塌陷,眼下亦是越发乌青。
如此又过了几日,距离琼林苑那日的比试,已是过了整整十日。
苏文宣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而此时同样不安的还有秦毅澍。
在崇阳殿的偏殿之中来回踱步,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周围人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个。
唯有皇后此时泰然自若地坐在茶几前,抿嘴看着案几上放着的几张薄纸。
薄纸上,写的是这段时日对于琼林苑考试当日胜出,包括苏文宣在内的五人的调查状况。
鸿胪寺高少卿肺部有疾,身体状况不大好。
司经局赵司马家中父亲早些年娶了一房贵妾,对赵司马的母亲十分冷淡,因赵父宠妾灭妻之举,导致家中十分不睦。
步军霍副尉自小指腹为婚,因女方父亲前些年早亡,霍家便一直有退婚之意,眼下见霍副尉有机会成为驸马,已是威逼利诱拿到了退婚书。
翰林院侍讲学士郭大人,看着仪表堂堂,模样周正,家中有四个貌美如花的通房,在外更是养了一房外室,孩子已经满了周岁。
而写了苏文宣名字的那张纸上,只有一句话。
苏大人近日过于忙碌礼部各项政务,夜晚归家时间太晚,平日出门只带一名随从,饭食食用也过于简单寒酸。
秦毅澍,「……」
这是写的缺点吗?
这是变着法儿地夸苏文宣的吧!
夸他尽心做事,平日不喜张扬奢华……
简直是气死人了!
他费尽心思地筹备了这么一场比试,为的就是能够让苏文宣知道,比他优秀且能配得上公主的人多的是,可现在一轮一轮地筛选出来,到最后只剩下了苏文宣一人?
真真是气死人了!
秦毅澍越想越觉得火大,在再次踱步了一圈后,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根本不管那茶水是不是刚刚泡好,烫得他上颚有些发疼。
「皇上消消气。」皇后劝慰道。
「叫朕如何消气?」秦毅澍喝道,「满朝文武,青年才俊,竟是不能为五公主择选出来一位合心思的驸马,简直荒唐!」
「这不是还有一位合适的吗?」皇后笑道。
秦毅澍哑口无言,在咬牙切齿了半晌后,喝道,「还不如没有!」
说不准,他还能将五公主一直养在宫中,不受半分委屈。
「皇上。」皇后笑盈盈道,「臣妾不知,皇上到底是看不上苏大人呢,跟他较劲呢,还是皇上在跟自己较劲儿?」
秦毅澍一下子被问住,嘴张了又张,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
苏文宣在年轻人中属于出类拔萃的。
品貌皆佳,性情稳重,做事既认真仔细又不乏应有的格局,最关键的是素日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任何在风月场所之事。
但在他听闻五公主倾慕苏文宣时,心中没有半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更无半分寻得乘龙快婿的心安,反而有贼人上门的愤怒。
这种愤怒越过了他素日对苏文宣的欣赏,让他看苏文宣无论如何都不顺眼。
甚至想让苏文宣吃瘪受挫。
如皇后所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
是跟苏文宣较劲,还是跟他自己较劲。
但是心中的这股火气却是必须要撒出来的,否则实在觉得憋闷的很!
秦毅澍仍旧是忿忿不已,抬了手招呼明海,「传朕的旨意,召苏文宣此时入宫。」
此时外头已经日头西沉,着人出去通传,再请苏文宣入宫,等到了崇阳殿的话,正是华灯初上,皇上要用晚饭之时。
皇上这是要请苏文宣入宫用晚膳?
明海心中猜想,但在看到秦毅澍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的脸时,忙将探寻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架势,不是要请苏文宣用晚膳的。
而是想将苏文宣变成晚膳啊!
因为心中忐忑,加上前几日五公主也给他塞了许多黄白之物,明海本着拿人手软的原则,在领着苏文宣入崇阳殿时,提醒道,「皇上似乎心绪不佳,苏大人还是要小心应对为好。」
苏文宣本就因为入宫之事诚惶诚恐,此时见明海如此说,越发心中一沉,却也没忘记拱手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苏大人客气。」明海抬手,「苏大人请。」
苏文宣微微颔首,略略迟疑后,抬脚进了殿中。
皇上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有宫人陆续端了饭食进来,依次摆在桌上。
苏文宣低头走近,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似没有听到一般,皇上并不理会,反而似自言自语一般,「今日这鹌鹑火候似乎做得不大对,先撤了下去。」
「昨日午饭时朕吃着蜜瓜滋味不错,再来上一些。」
「豆腐皮的包子朕吃着略咸了一点,近日朕口味偏淡,让御膳房注意一些……」
「是。」明海应下,按着秦毅澍的吩咐一一安排。
而后,身边的侍女布菜,秦毅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饭。
自始至终也不曾叫了苏文宣起身,仿佛将他完全当成了空气一般。
而苏文宣见状也不敢多言,只这么低着头跪在地上。
秦毅澍仍旧是细嚼慢咽,直到碗中的一小碗米饭吃了个干净时,盘中的菜也用上了一小半,这才放下了筷子。
明海急忙招呼人送上茶水来漱口,撤去桌上剩余的饭食。
秦毅澍站起了身,从苏文宣的身边经过,到了一旁的桌前,坐定后抬了手,「起来吧。」
「多谢皇上。」苏文宣叩谢起身。
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苏文宣的腿脚此时有些发麻,有些站立不稳,只用力咬紧了牙关,这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过来陪朕下棋。」
「是。」苏文宣再次拱手应答,快步到了秦毅澍的跟前,也不敢直接落座,只这般躬身站着。
秦毅澍选了白子,将黑子推到了苏文宣的跟前,而后率先落下了一子。
苏文宣也急忙将手中的棋子落定。
两个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下棋。
明海识趣,只退到一旁去不敢打扰,更让所有人皆是到外头伺候。
第637章 输了
一时之间,整个殿中唯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吧嗒」声。
一局棋下了小半个时辰,秦毅澍攥着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关键的一处,而后抬眼看向苏文宣,「你输了。」
「皇上棋艺精湛,微臣自愧不如。」苏文宣急忙跪地道。
秦毅澍瞥了苏文宣一眼,许久后才道,「素日里你也入崇阳殿议过事,倒也不像今日一般如此诚惶诚恐。」
平日是以君臣之礼相见,虽然对皇上敬重,却也心中坦然,自然镇定自若。
可今日……
有点见未来岳父大人的紧张之感。
苏文宣只觉得心中没有半分的底儿,唯有惶恐和畏惧,以至于他此时当真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微臣失态,请皇上恕罪。」苏文宣忙垂头道。
「若是真要论罪,你这罪过也多了去了!」秦毅澍冷哼了一声。
这头一条,便是要将他的宝贝闺女给拐走!
话音刚刚落地,殿外便传来一阵的嘈杂声响,引得秦毅澍紧蹙了眉头,「外头为何这般吵嚷?」
明海急忙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文宣,往秦毅澍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方才五公主身边的人过来,说是五公主吩咐她来送一碟子藕粉糖糕来给皇上当夜宵。」
秦毅澍闻言,这脸色越发阴沉了些许。
哪里是要给他送夜宵的,分明就是来打探些消息,生怕他这个岳丈欺负了未来女婿!
在五公主眼中,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是这般心性小的人?
还是说,现如今在五公主的眼中,他这个父皇根本比不上眼前的这位苏文宣?
总之,秦毅澍是越想越气,看苏文宣也是越发不顺眼,只喝道,「下棋!」
苏文宣方才并不曾听到明海跟皇上说了些什么,这会子见皇上脸色越发不好,心中也是越发担忧,尤其此时皇上并没有叫他起身,也只能跪在地上,拿了棋子来落。
这局棋,下了足足半个时辰。
最终两个人打成了平手。
「倒有些长进!」秦毅澍冷哼一声,「既是你这棋艺还算上得台面,那便坐好用心些下,朕倒也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何水平!」
皇上发了话,苏文宣不敢怠慢,只谢了恩后,小心翼翼地坐在皇上对面。
二人开始新的棋局。
一番厮杀之后,在半个时辰后有了结果。
皇上输了,输给苏文宣一个子。
「好小子!」秦毅澍咬牙切齿。
苏文宣再次满脸惶恐,刚要跪在地上,却被秦毅澍张口喝道,「不必再藏着掖着,只发挥你的正常水平即可。」
还不信了,他下棋下了这么多年,这棋艺竟是比不过苏文宣这个毛头小子?
话音落地,秦毅澍便是再次率先落了一子。
苏文宣垂了眼眸,抬手放下棋子。
殿内「吧嗒吧嗒」的落子声接连不断,外头伺候的明海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父若是困了先到旁边眯上一会儿,小的们在这里盯着就是。」一旁的小太监道。
「若是往常的话估摸着还可以,可今晚……」明海抬眼往里张望了一番,「还是谨慎些好!」
里头那位主儿今日情绪不稳,不知道要闹腾什么事情出来,他可不敢这个时候脱了空去。
「你们也都仔细点,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明海不忘提醒了一番。
「是。」小太监们见明海如此郑重,也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越发将身子挺的笔直,生怕被挑出来一丁点过错。
月亮渐渐升高,又缓缓落下。
连屋外的寒风都彻底停歇下来,但殿内却仍旧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一局,两局,三局……
直到屋中的烛火几乎烧到了尽头时,这天已是有些蒙蒙亮。
明海又一次探头往里看了看,看到屋内两个人此时都还精神抖擞的,便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往二人的杯中又添了些热茶。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明海这会子不敢耽搁,只先吩咐底下人去准备一应洗漱之物,以及皇上上朝时要穿的朝服。
此时的秦毅澍,正捏着手中的棋子,眉头紧皱,迟迟无法落下。
直到将所有能够走的棋全都想过一遍后,秦毅澍将手中的子扔进了棋笥中,「朕输了……」
又输了!
从他开始发话让苏文宣好好下棋之后,他便再没有赢过苏文宣。
实在是可恶!
当真是技不如人不成?
秦毅澍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发上一通火时,明海缓步走了进来,诚惶诚恐,「皇上,到了该上朝的时辰了……」
经明海这么一提醒,秦毅澍抬眼望了望窗外,这才察觉了东方的天空已是露出了鱼肚白。
这个时辰,群臣已经入了宫门,正朝崇阳殿走来。
「更衣!」秦毅澍站起了身,而后看了一眼此时满脸皆是倦色,且因下了一晚上的棋,衣裳都已皱巴巴的苏文宣,「你也去收拾一番,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员,这幅模样,像什么样子!」
「是。」苏文宣忙应了声。
明海早已着人准备了一应之物,此时得了皇上的应允,忙着人带苏文宣去收拾了一番。
一刻钟的功夫后,朝臣陆续到了崇阳殿,在平日的位置上站好,等待皇上上朝。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秦毅澍才姗姗来迟。
众人见状,皆是忍不住互相看了看,甚至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皇上素来勤勉朝政,甚少有上早朝这般迟的时候,最关键的是,皇上进来时,后面还跟着苏文宣。
苏文宣是跟着皇上一并从内殿出来的?
可是这样早的时间,他们是宫门开了后第一拨进来的人,这苏文宣又是几时入了宫,才会跟皇上一并上早朝?
莫不是这苏文宣昨晚上在宫中待了一夜,还是与皇上在一处……
这苏文宣莫不是要平步青云了?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秦毅澍却是清了清嗓子,道,「上朝之前,朕有一件事需得昭告天下才是。」
张口便用了昭告天下四个字,殿上所有人皆是打起了精神,躬身应答,「是。」
今天是七夕,是祈福、乞巧之日,亦有爱情之意,是女性为主题的节日哦~希望全天下的小仙女们能够开心快乐~
第638章 恭喜
「朕膝下的五公主,聪慧端庄,朕最为喜爱,现如今五公主到了婚嫁之龄,朕曾从一众青年才俊之中仔细择选了一番,为的便是能够为五公主挑选一位如意的夫君。」
「现如今朕和皇后也是千挑万选,认为礼部郎中苏文宣十分合适,特下旨为五公主和苏郎中赐婚,由礼部操办大婚之事。」
秦毅澍话音落地,整个崇阳殿顿时一片哗然。
苏文宣即将成为驸马!
苏家满共三个孩子,一个大秦国最年轻的尚书之妻,唯一一个异姓郡主,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
一个乃是即将完婚的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
现如今竟是又出了一个驸马?
这搁在整个大秦国可谓绝无仅有啊……
不,搁在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
这苏家怕不是要上天了!
而此时此刻,连苏文宣听到这样的旨意,也是呆愣在了原地。
昨天晚上,他在崇阳殿中可谓诚惶诚恐地待了一晚上,甚至在晨起皇上更衣洗漱后,领着他来大殿上朝时,都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文宣觉得皇上肯定是厌恶他的。
而他和五公主的婚事,也不再会有任何希望。
但现在……
皇上竟然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儿,为他和五公主赐婚?
这是真的吗?
秦毅澍见苏文宣此时目光呆滞,不耐烦地喝道,「竟是连谢恩都不知道了不成?」
苏文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地行礼叩拜,「微臣谢皇上垂青!」
因为情绪激动加上对此事不可置信的缘故,苏文宣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连说话都带了浓重的颤音儿。
秦毅澍再次撇了撇嘴,但当着崇阳殿上所有人的面儿,却也没有表露太多不高兴,只收敛了情绪,端正坐着。
苏文宣谢了恩,其他朝臣更是跪了地上,「恭喜皇上,恭喜五公主,恭喜苏郎中。」
一众人齐刷刷的声音,响亮无比,透过崇阳殿传出来老远,更在整个皇宫之中回响不断。
皇上赐婚五公主和苏文宣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几乎人尽皆知。
才子佳人,一段佳话。
此事有了旨意,苏文宣心思踏实,先是跟家中报了喜,而后便是结合礼部筹备之后的事情。
太子与苏云若的婚事在来年五月,而五公主和苏文宣的婚事定在了七月份。
前后只差了两个月的时间。
一个是太子殿下大婚,一个是皇上宠爱的五公主出嫁,二人婚事所用之物皆是精挑细选,不容有任何错失和遗漏。
礼部和宫中内侍司上下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忙上忙下,几乎到了脚打后脑勺的地步。
在又下了两场雪后,越发临近除夕。
礼部和内侍司自然也是越发忙碌。
寻常官宦和百姓之家也因为要筹备过年之事,终日不得空闲。
今年后半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颇丰,又因为战事平定,不必再缴纳额外的税银供做打仗的花销,百姓手中皆是有一定闲余花销,以至于今年过年置办的年货比往年丰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