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药材不足的状况,苏玉锦和李大夫也及时调整药方,以更为常见的同等效用的药材来替代,如此一来,虽然时疫治疗比预计的缓慢许多,却也十分见成效。
可以说,整个石林县的时疫肃清,是迟早的事情。
孙县令对苏玉锦和陆雯静十分感激,说了许多感谢之言,甚至连走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因为激动而淌下眼泪的泪痕。
「这个孙县令看着生的五大三粗的,不曾想却是个容易掉眼泪的。」陆雯静抿嘴直笑,又「嗯?」了一声。
「怎么?」苏玉锦问。
「没什么。」陆雯静笑道,「原本想着这么多日了,楼公子的病情也已经大好,孙县令该惦记着那个玄铁物件之事,询问个中缘由和楼公子的身份,结果说了半天时疫,连闲话都说了一大箩筐,孙县令竟是没有问这件事。」
是呢,竟是没有问楼彦林的事情。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笑道,「大约是只惦记着时疫之事,一时没有想起来吧。」
「再来,他再怎么说不过是一个县城的县令而已,楼公子之事牵扯到大秦国和西缙云国之事,咱们没有主动说,他大约识趣,不好多问吧。」
「也有道理。」陆雯静点头,「楼公子的汤药大约熬煮好了,我去给他送了过去。」
「嗯。」苏玉锦看着陆雯静去忙碌,也接着去看诊时疫的病人。
楼彦林这会子病情已是大好,不必一直躺在床上,可以多坐一坐,甚至可以来回走上一走。
只是因为石林县现如今各种药材不足,许多药分量用的不够,虽然腹痛呕吐的病症止住,却也有浑身乏力、气喘的后遗症。
以至于楼彦林此时刚走动了两步,便已是觉得气喘,直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楼公子。」陆雯静放下盛满汤药的碗,急忙伸手去扶,「虽说病情大好,可病去如抽丝,还是得多歇息为好。」
「这是刚煮好的汤药,我已经晾上了一会儿,这会子刚好可以喝,楼公子喝了这汤药,赶紧躺一躺,等待会儿晚饭好了,我再给楼公子送来。」
自楼彦林醒后在这里养病以来,一日三顿的饭食、汤药,甚至连平日里喝的水,皆是由陆雯静不辞辛苦地送来。
这般精心照顾,楼彦林心中感激,脸上也满都是感激之色,「这些时日当真是劳烦陆小姐了,在下不胜感激……」
「楼公子客气。」陆雯静羞赧一笑,「先前在京城清风居时,楼公子对我也照顾颇多,茶水茶点更是敞开了供应,我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当时楼公子的那些茶水和茶点了。」
「素来听闻陆小姐性子直爽,待人坦诚,又喜好美食,眼下看来果然如此。」楼彦林笑道,「既是陆小姐喜欢清风居的吃食,往后管够。」
楼彦林原就带有西缙云族和汉人的血统,五官立体,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男子英朗之感。
但其自小饱读诗书,身上书卷气甚重,举手投足及神态满都是儒雅温润之感,此时勾唇一笑,尽显英俊清朗。
且听着楼彦林说这些话,陆雯静的思绪顿时活泛了起来。
怎么个管够法?
要多少有多少,还是往后余生?
陆雯静不由得微红了脸颊,微微垂了头,「楼公子见笑了,楼公子先歇息,告辞。」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楼彦林看着陆雯静的背影远去,不由得错愕许久。
他不过是说笑了一句,怎的好像惹了陆小姐不高兴一般。
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楼彦林有些想不明白,看着桌子上此时几乎不怎么冒热气的汤药,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之后,不由得拧起了眉。
他知晓石林县的药材不足,每日所喝的汤药滋味也不尽相同,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苦涩的,但这两日喝的药却是越发地有些发酸。
这会子喝的这一碗,尤其的酸。
楼彦林被酸味呛的连咳嗽了好几声,又急忙灌了一碗温水,才觉得舒坦许多。
是夜,石林县的街上,仍旧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儿。
衙差和县城的守卫照例巡逻,此外便是有人趁着夜色,将家中因为得了时疫而死的家人,抬到衙门指定的地方,统一进行焚烧和掩埋,避免时疫的进一步扩散。
县中牢狱里的狱卒,也在往外抬尸首。
时疫肆虐,牢狱之中也不例外,且牢狱之中关押的皆是犯有过错,等候发落的囚犯,而石林县的各项药材皆是不足,得了时疫的囚犯自然无人看诊治疗,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这是第几个了?」
狱卒一边忙活,一边说着闲话。
「今儿个第二个了,要是从时疫开始算,已是第八个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也不必等到县太爷到时候发落了,等时疫过后,这大牢里头也都清空了呢。」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啥叫大牢清空了,你是在咒咱们自己个儿呢?」
「瞧我这张嘴!是说那些个挨千刀的,都受尽老天爷报应呢!」
「这话说的在理儿,遭报应呢!」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结果其中一个不小心踩了地上的石子,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手中的担架摔在了地上。
蒙着尸首的布块滑落,露出了那尸首的面容。
正是那张大宝。
狱卒并不在意,却也觉得有些晦气,只将布块盖好,急忙抬着接着往外走。
月色之下,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回了雪岳府城。
为首的贺严修和陆云涛风尘仆仆,脸上已是透了些许倦色。
一路进了府城,吩咐领队带其他人去用饭休整,贺严修和陆云涛径直赶往了府衙。
到了府衙时,秦霈佑,邹云奇以及陆云越正围在一起用饭。
桌上是油炸花生米、干煸豆角、酱肘子、红焖鸡等几样简单的小菜,三人手边的杯子皆是斟满了酒水。
「你们倒是要背着我们偷偷享乐。」贺严修一边戏谑,一边快步走进了屋子。
「哪里就偷偷享乐了,我们也不过是比你早上一个时辰回来,着人准备了一些酒菜,一来解一解身上的乏困,二来也是给越将军和邹统领庆功。」
秦霈佑笑着冲贺严修和陆云涛招手,「表哥和涛将军来的正好,一并也帮你们好好庆贺一番。」
自从得知与西缙云国交战时,手中的刀剑不听使唤是因为磁石而非诅咒,众人心中皆是不再畏惧,而采取了贺严修提议的四处偷袭,小胜即撤的战术后,更是兵分多路,四处骚扰西缙云国的军队。
贺严修和陆云涛,秦霈佑、邹云奇和陆云越皆是其中的一组,这段时日也皆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西缙云国烦不胜烦,而大秦这边的将士却是备受鼓舞,斗志昂扬。
秦霈佑心中欣慰,也就有了今日这简单的酒席,也算作是鼓舞一下几位主要的将领。
贺严修明白秦霈佑的用意,勾唇笑了笑,「既然太子殿下如此用心,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太子殿下。」陆云涛拱手,而后与贺严修一并坐到了桌前。
秦霈佑亲自为贺严修和陆云涛一并斟满了酒,共同举杯饮尽。
几杯酒接连下肚,氛围变得更加轻松,谈及这段时日各自取得的不菲成就,有人的脸颊已是飘起了淡淡绯红。
因为喝酒的缘故,也是因为兴奋的缘故。
正说话间,副将何良义快步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贺大人,诸位将军。」何良义拱手行礼。
「你那里如何?」陆云越询问。
「按越将军所言,已是备好了一应东西,明早便可出发。」何良义略顿了顿后,道,「只是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便是。」陆云越不以为然。
「末将还是以为,此情报未必属实,越将军这般率兵前往伏击,末将只怕……」何良义道,「倘若只是不属实倒也罢了,不过是跑个空,弟兄们劳累一场倒也无妨。」
「可怕就怕,这原本蹊跷的情报是西缙云那边故意放了出来,好引人上当,越将军与末将若是前往便是掉入了对方的圈套,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末将担忧……」
「何副将做事谨慎,是应该的。」陆云越微微点头,却也扬起了唇角,「只是此情报的来源何副将尽管放心就是,此线人潜伏许久,冒死送出来的信儿,断然不会有任何偏差的。」
「原来如此。」何良义点头,笑了笑,「是末将多虑了,末将这便前去清点人数,准备东西,明日晨起准时出发。」
「去吧。」陆云越抬手,待何良义走远之后,才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个干净,「这酒滋味醇厚,越喝香味越浓,我看你们也都别贪嘴,好歹留上半坛子,等着我明日这一去打了胜仗后,再给我好好庆贺一番。」
「好!」秦霈佑笑道,「到时候一定好好给越将军解封庆贺!不过今日这坛酒也敞开来喝,我再帮你寻上一坛更好的,提前给预备上!」
「太子殿下厚爱,臣此去一定不辱使命!」陆云越心中满都是慷慨激昂,再次将倒满的酒喝了个干净。
一旁的陆云涛打趣起来,「太子殿下这般偏爱三弟,臣等可是不依的呢。」
「怎会?只要仗打的够好,这酒绝对管够!」秦霈佑拍着胸口打起了包票,「绝对一次比一次好!」
众人哄笑起来,更是在那议论著往后想喝什么样的酒,要吃怎样的庆功席面。
唯有贺严修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旁的秦霈佑碰了碰他的胳膊,戏谑道,「莫不是分隔多日,表哥思念表嫂了。」
贺严修白了秦霈佑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一般,每日失魂落魄的,满心满脑地都惦记着。」
被贺严修这般说了一句,秦霈佑脑中登时浮出了一个艳丽清秀的人影出来,脸更是红了红,「瞎说什么呢。」
「不瞎说,说正经事。」贺严修看向陆云越,「舅舅身边的这个何副将看起来倒是十分稳重勤勉,颇让人放心。」
「说起这个何良义,还真是不得不夸上几句了,这个何良义自小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常被人欺负,就连后来从军,也是为了能够吃饱饭。」
陆云越笑道,「可这小子却是十分务实,更有一股拼劲儿,每次训练时皆是不要命,但做起事来时却是十分稳妥,颇为让人放心。」
「我看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便越级提拔,带到了身边来,这小子也算是没有辜负我这用意,这么多年处处做的极佳,此次起了战事后,也是处处为先。」
「先前青石镇那场大战,二哥中箭倒地,也是何良义最先发现,冒死将二哥背了出来,若是再迟一些的话,只怕二哥会落入西缙云之手……」
「不错。」贺严修点头,「英雄不问出处,说的便是这般了。」
「正是如此。」陆云越笑意不减,嘴上没再多说,可心里却是又多说了两句。
而且这样的人没什么根基,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荣耀,皆是靠他一手提拔,也会对他心存感激,越发忠心。
贺严修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去敬众人。
陆云越明日晨起要早早出发,没有再多呆,又喝了两杯酒后便先告辞离去。
剩下几个人此时也已经不再喝酒,只换上了茶水,去就着桌上的菜来吃。
时丁此时赶到,神色匆匆。
你好,七月~
见时丁亲自星夜而来,贺严修腾地站起了身,「可是平安郡主那有什么事?」
「二爷放心,平安郡主和陆小姐一切皆好,石林县的时疫也已大好,并无任何不妥。」
时丁道,「卑职此次前来,是受平安郡主所托,送一封信过来,还请二爷过目。」
苏玉锦让时丁送信过来给他?
而且是并无什么要紧事的情况下……
贺严修眉头紧蹙,离席到了时丁跟前。
时丁一边将信奉上,一边道,「郡主还交代,说此信内容非同小可,务必让二爷一人亲观。」
果然是有事情的。
贺严修脸色沉了沉,将信接了过来,又往院中走了两步,就着此时皎洁的月光还有院中的气死风灯去看那封信的内容。
在看到信中提及楼彦林和拓跋余时,贺严修的眉头拧的越发紧,而在看到信中提及军中并不太平时,这神色更是阴沉的如同锅底一般。
用了片刻时间平复心绪,贺严修将手中的信捋成了长条,就着那气死风灯的火,将信烧了个彻底。
「即刻回去给平安郡主回信,说我即刻采取对策,请她静候。」贺严修道,「此外,你们需得更加打起精神,务必护得平安郡主的周全,谨遵平安郡主的吩咐做事。」
拓跋余死里逃生,楼彦林带其一路逃亡,这一路上不知道能不能躲避开拓跋端的所有眼线。
石林县那,不好说会不会太平无事。
「是。」时丁见贺严修如此郑重,急忙应声,也不做任何停歇,便急忙去寻了马匹,急忙离去,赶往石林县。
贺严修在原处待了片刻后才回了屋子。
众人见其神色不佳,互相看了一眼。
「出了何事?」陆云涛询问。
「没什么,玉锦的信,提及石林县那边的疫情,说是一切顺利,让我安心。」贺严修道,「也让我在这里多加小心。」
「说起这小心来了,这段时日成效颇佳,西缙云国那边大约也是心中憋闷窝火,会想方设法地寻上一些咱们的麻烦,我们也不能有丝毫大意,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嗯。」陆云涛点头,「的确如此,万不可因为这段时日一切顺利便大意轻敌,仍旧得沉心谨慎。」
「明日三舅舅要领兵出征,也得再多带上一些人手,以防万一。」贺严修提醒。
「嗯。」陆云涛应下,「待会儿回去我便提醒他,再跟父亲商议,多拨一些人手过去,不但如此,近期咱们所有的伏击皆是要多带人手。」
见众人对此提议皆是赞同,贺严修心中略略有些安定,但很快却又被不安所包围,且脑中满都是苏玉锦方才信上的那些字。
军中不太平。
可苏玉锦也说了,这只是楼彦林在西缙云国时听到的风声,并无实际证据,且并不知道是谁,所以只能提醒他小心谨慎。
若是仔细想来,自两国交战以来,西缙云国占了如此上风,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但这段时日他们的偷袭却又屡次成功,并无遇到任何障碍,又说明这内奸并没有通风报信。
还是说,这只是说明内奸并不在这段时日发动伏击的人之中而已?
这内奸,会是谁……
拓跋余和楼彦林那边,也需要暗中保护。
贺严修重重拧起的眉头,直到回到房中之后也不曾平复。
在沉思了许久之后,贺严修穿上外衣,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路到了定国公的房间,贺严修不顾门口侍卫的劝阻,将门拍的「哐当哐当」响。
漆黑的屋内很快亮起了烛火,定国公披着外衣亲自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的贺严修时,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你。」
「外祖父如何知晓我会来?」贺严修有些诧异。
「我并不知道你会来,只是现如今整个雪岳府里面,敢这个时候来,而且敢将门拍成这样的,也只有你了。」
定国公将桌上其他的灯点燃,没好气地白了贺严修一眼,「说罢,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而且是非外祖父帮忙不可。」贺严修沉声道,「我想借外祖父手下的亲兵一用。」
借亲兵?
定国公十分诧异,「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借这个?」
「外祖父身边的亲兵,皆是陆家人,更是跟随外祖父过年,忠心耿耿,唯有他们才值得信任。」贺严修道。
定国公略略思索,而后道,「亲兵我可以借给你,无论多少,但你至少要告诉我,借亲兵何用。」
「外祖父应该知道,拓跋端挟持西缙云国国主,与我大秦国开战,期间更是不惜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拓跋余。」
定国公蹙眉,「你是说……」
「嗯。」贺严修点头,「近日我会亲自前往,妥善安置。」
「好。」定国公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从腰间摸出了令牌,交到贺严修的手上,「陆家亲兵见令牌如见家主,所有的事情,你尽管吩咐肖统领即可。」
「多谢外祖父。」贺严修收下令牌。
「此行一定小心谨慎。」定国公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一切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奏。」
贺严修颇有想法,做事又十分谨慎,是孙辈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定国公对其十分信任。
「是。」贺严修再次应下,站起了身,「外祖父早些歇息,严修先告辞。」
「去吧。」
定国公目送贺严修离去之后,这才起身。
但并不是回床休息,而是端着烛台出了屋子。
拒绝了门口侍卫想要接过烛台的打算,定国公在院中踱步了许久,最终则是走进了陆云承的房间。
「父亲。」陆云承此时还醒着,放下书卷,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躺下。」定国公忙道,坐在了他的旁边,「原本是想过来看你睡的是否安稳,结果你竟是还没有睡。」
陆云承笑了起来,「这段时日卧床养伤,终日吃吃睡睡的,这会子实在睡不着,倒是父亲这会子还没有睡,可是战事有什么不妥?」
「一切都好。」定国公道,「这段时日各处伏击十分顺利,甚至也陆续夺回了一些村镇,也算是让将士们扬眉吐气了。」
「不过……」
见定国公神色阴郁,陆云承顿时有些紧张。
「只是原本我以为军中将士皆是忠心为国,效忠朝廷之人,不曾想竟也有人为了私利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定国公说这些话时,语气沉重,更是长叹了口气。
陆云承亦是神色阴沉,许久后才问道,「父亲为何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了证据?」
「并没有证据,但方才严修有一些要紧的事情要做,问我借了亲兵一用。」
定国公道,「他手中能调配的人手不算少数,甚至有身手了得的飞虎营,可他却来问我借用亲兵,足以显见他信不过军中之人。」
「严修既是做这般决定,可见他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并不曾明说,是担忧这样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只能暗示一二。」
陆云承点头,「的确如此。」
「只是先前战事接连失利,我们也曾怀疑过军中是否有人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但细查之下,也并未发觉有任何不妥。」
「要么便是此人并不存在,要么便是……」
此人隐藏极深!
深到当初一轮一轮地盘查之后,都没有露出分毫马脚。
若是如此的话,危机随时都有!
陆云承满面皆是担忧,「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敌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事,怕对方拼得鱼死网破,后果不堪设想,需得暗中调查,找出此人的狐狸尾巴。」
定国公道,「此事,便交于你来做了。」
陆云承在养病,本不该多劳神。
但这样的事,目前交给他,才不会让人对其多心。
陆云承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急忙点头,「父亲放心,我必定将此事办妥。」
揪出那条躲在阴暗处,准备随时袭击人的毒蛇!
「嗯。」定国公拍了拍陆云承的手背,「早些歇息吧。」
「父亲也早些歇息。」陆云承目送定国公出去,一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燃着的烛火映照下,闪着晶亮的光。
时丁在晨光微熹时赶回了石林县,向苏玉锦原原本本地转告了贺严修所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了。」苏玉锦点头,略迟疑了片刻,道,「你奔波劳累一晚上,本该让你好好歇息,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和杜松去办一下。」
时丁顿时精神一振,「但凭郡主吩咐。」
「此事你们两个务必要小心谨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苏玉锦低声吩咐。
从苏玉锦处出来的时丁,整个人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奔波整整一晚的疲累之感。
来活了!
晨起的饭食是普通的棒子米糊,羊肉馅儿的肉饼,水煮鸡蛋和几样腌制的咸菜。
因为有孙县令送来的那些新鲜的时蔬,苏玉锦亲自下厨,做了一个炝炒小青菜。
陆雯静吃的十分香甜,连连夸赞这炝炒小青菜实在好吃。
「当真是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炒青菜。」陆雯静最后仍旧是感慨了一句,且吃的时候小口小口,俨然一副舍不得大口吃的模样。
这语重心长的模样,让苏玉锦忍俊不禁,「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无肉不欢的。」
就连初初到青河县寻她蹭吃蹭喝之时,在看到满桌子的绿色菜肴时,满眼的嫌弃止都止不住。
「此一时,彼一时嘛。」陆雯静嘿嘿一笑,「从前在京城时,母亲总是让我多吃各样的果子和菜蔬,说是什么吃的多了能够皮肤细致光滑,气质更是能跟着饮食一并变得温婉娴熟,这每天肉吃不够,自然馋得很。」
「可到了这边,这里肉食管够,一日三顿的吃着,难免觉得有些乏味,便有些怀念青菜的清爽感,且若单单只是惦记着也就罢了,难为地是今日吃到了,自然觉得如吃到了难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是这个道理。」苏玉锦抿嘴直笑,「说到底也是多亏了孙县令,惦记着咱们这边,特地寻来了这么一箩筐的菜蔬过来,好好让咱们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的确。」陆雯静点头如捣蒜,「待得了空,需得好好谢一谢孙县令。」
「谢是肯定要谢的,只是这段时日因为时疫的事孙县令忙得不可开交,只怕也不得空,待过上几天也不迟。」
苏玉锦喝完了最后一口粥,若有所思地问道,「说起来,自到了石林县之后,虽与孙县令打过几次交道,却从未听人提及过孙县令的家人,是孙县令来石林县上任时,不曾带了家眷过来?」
许多官员上任时,为防止往后官职调动,举家搬迁时十分不方便,时常不会带全家人前来。
但即便是不带妻儿父母,寻常的官员皆是会带上一些奴仆家丁,以及贴身伺候的通房丫头或者姨娘。
但无论带的是怎样身份的人,只要有,外头肯定会有风声。
苏玉锦却从未听人提及。
「此事说来话长了。」与苏玉锦和陆雯静一并用饭的李大夫叹了口气,「孙县令来石林县已是有些年头了,初初来石林县时,是带着孙夫人一并来的。」
「当时孙县令是那一年三十六的进士,年少有为,与孙夫人也是新婚燕尔,颇为恩爱。孙县令为官清正,孙夫人亦是仁善贤淑,夫妇二人在整个石林县可谓声望极高,备受百姓爱戴。」
「但好景不长,孙县令被人诬陷贪墨,下了大狱,孙夫人为营救孙县令到处奔波,以至于最后累病倒,虽说孙县令后来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但孙夫人却因为经受大喜大悲的缘故,缠绵病榻,老朽虽然尽力医治,却也只让孙夫人挺了不过两年时间。」
「自孙夫人去世之后,孙大人便孑然一人,再没有续弦,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终日扑在各项琐事上,石林县的百姓许多也都知道孙县令的状况,知晓他因为孙夫人之事心中悲痛,所以从来不再提及此事。」
「平安郡主自到了石林县之后便从未听人提及这些,也是因为此……」
「原来如此。」苏玉锦叹息道。
陆雯静亦是心中酸楚。
「孙县令现如今没日没夜地忙碌,想来也是因为过于思念孙夫人的缘故吧。」
「嗯。」李大夫点头,「孙夫人仙逝时,孙大人为此病倒,连出殡之事都是底下人张罗操持,甚至出殡当日,孙大人因为悲痛欲绝,几度昏厥。」
「孙大人当真是重情重义。」陆雯静再次感慨。
恩爱夫妻,长相厮守,素来都是为人称赞且羡慕的。
但也因为此,当这样的爱情成为悲剧时,也才会让更多的人伤心落泪,心中悲痛。
陆雯静叹息。
李大夫亦是再叹了口气。
原本轻松的早饭氛围,因为这个话题,变得伤感而沉重。
「好啦,吃完饭需要忙碌起来了。」苏玉锦站起了身,「既然孙县令已是将此事的悲痛化作了做事的动力,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感慨伤心,需得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行。」
「锦姐姐说的对!」陆雯静顿时来了精神,「我们要好好治疗时疫,早些将时疫消灭掉,也算是帮了孙大人的忙,让他少劳神一些。」
「是这么回事。」苏玉锦赞许地点了点头。
又忙碌了几日,石林县此时的时疫状况,一日比一日状况好。
痊愈的人越来越多,重症急等求医的患者越来越少,每夜需要送出城去焚烧的尸体这几日的数量也一直都是零。
「照这样下去,估摸着顶多再过上两个月,石林县的时疫也就彻底清了。」孙县令感慨道。
「差不多。」苏玉锦点头,「这次孙县令找寻来的这批药材也能派上极大的用场,若是顺利的话,兴许一个半月便已是足矣。」
「眼下石林县时疫基本平稳,李大夫也十分有经验,由他坐镇,后面的事也就基本没有问题了。」
听苏玉锦这般说,孙县令略愣了愣,「下官冒昧,平安郡主的意思是……要走了吗?」
「不是要走,是有些事情要离开几日。」苏玉锦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午后便出发。」
「平安郡主要去哪里?」孙县令道,「现如今大秦国与西缙云国战事十分激烈,到处都有敌方的流兵,十分不安定,下官派人送平安郡主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