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贺严修将撩了帘子的手放了下来。
「外头风大雪大,二爷当心冻着。」兴安转身,将马车内的毯子给贺严修理了理,又查看了一下车内取暖的炭炉,见仍旧烧的暖暖的,这才放心。
不过也还是嘀咕了两声,「这两日天气不好,二爷若是非得来看苏姑娘,也是可以再等上几日的。」
不必这个时候非得过来。
二爷这几日原就有点鼻塞,是风寒的前兆,还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外晃荡,若是病情加重,可都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罪过。
「入了冬后户部便一直忙碌,也就这几日还得了些空闲,若是这会子不来,过几日便到了年下,越发没时间,若是想来,只怕得等到年后了。」贺严修淡然答了一句。
所以,二爷便这般惦记着苏姑娘?
可上回来时,也没让苏姑娘伺候着,也不知道惦记苏姑娘什么。
惦记她厨艺好,说话聊天时当着二爷的面儿打瞌睡?
兴安挠了挠头,表示想不通。
贺严修拢了拢自己膝上的毯子,「到哪里了。」
天寒地冻的,马车赶路有些慢,晨起时便开始赶路,走了这么半日的功夫还没有到,他原就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这般摇晃了一路,着实有些难受。
「已是到了青河县城,左不过两顿饭的功夫便能到双桂巷。」兴安回答。
「嗯。」贺严修闭了眼睛。
待察觉到马车速度慢了一些时,再次撩起了床边的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酒楼,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这酒楼似乎是新开的。」贺严修随口说了一句。
兴安张望了一番,「是呢,小的记得,这起先是一处茶楼,这酒楼大约是新开的,瞧着还颇为热闹,想来滋味不错,二爷要不要去尝一尝?」
滋味不错?
会比苏玉锦做的饭菜还要好吃吗?
贺严修略顿了一顿。
而兴安这会子抬眼张望,正瞧见艾草从那会宾楼里头出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艾草从会宾楼出来,满脸高兴,待看到路边停着的马车时,先是诧异,再看到立在车边的兴安时,忙走了过来,「是二爷吗?」
二爷来看姑娘了?
那又能看到姑娘久违的牡丹花一样的笑了呢。
艾草满脸兴奋,「这天寒地冻,二爷快些去家里头吧,姑娘正在家中做烤肉,吩咐婢子来会宾楼来拿些鱼羊鲜来,说是喝口热汤。」
贺严修扬起了眉梢,「你家姑娘厨艺出众,竟也瞧得上外头的吃食?」
「二爷兴许不知道,这会宾楼里的郑叔厨艺极好,不能说比姑娘强吧,却也是跟姑娘比肩了呢,做的吃食滋味都极为不错,连姑娘都赞不绝口呢。」
兴安见状,揶揄道,「郑叔?你倒叫的亲切。」
「姑娘这般称呼,所以婢子便这般跟着称呼郑大厨了。」艾草嘿嘿笑了笑,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大妥当,忙解释道,「这郑叔是姑娘请来做菜的大厨,年岁不小,姑娘又敬重,便称呼了声郑叔。」
郑叔是会宾楼的大厨。
郑叔是苏姑娘请来的大厨。
等等,这也就是说……
「这会宾楼,是苏姑娘开的?」兴安瞪大了眼睛。
连贺严修都坐直了身子。
「对啊。」艾草点头,嘿嘿直笑,「是姑娘开的,大约有二十多天了,托二爷的福,这生意还算红火。」
乖乖,这才几个月没来青河,苏姑娘都开上大酒楼了?
兴安惊诧地直咂嘴。
贺严修亦是眉梢微扬。
苏玉锦这般精明能干?
而且似乎上进心颇强……
马车一路到了双桂巷。
因为艾草先去报了信儿,贺严修到院子里头时,苏玉锦已经收拾好迎接贺严修。
先上热茶和暖炉给贺严修暖一暖身子,接着问询他晌午想用什么饭食。
贺严修扫视了一圈,见苏玉锦炭炉烤架上的肉正滋滋冒着香气,便道,「就吃这些吧,方才听艾草说拿了鱼羊鲜来,再配上饼子,简单吃些就是。」
「是。」苏玉锦应下,让艾草和柳妈妈再去准备些现切的羊肉,将鱼羊鲜再搁到火上去热一热,至于这饼子,则是去苏记拿的牛舌头烧饼来。
苏玉锦自己则是去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来,端给贺严修,「听着二爷有些鼻塞,猜想许是冬日里得了风寒的缘故,喝上一些去去寒吧。」
「嗯。」贺严修端了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
苏玉锦接着在炭火跟前烤肉,顺便将刚刚腌制好,还不曾上去烤的鱼片一并都烤了上去。
羊肉鲜嫩,配上嫩嫩的青菜叶子,加上苏玉锦调制的烤肉酱料,贺严修大有大快朵颐之感。
烤鱼用了一刻钟才烤好,苏玉锦剔除了主刺,将那些基本确定没有刺的鱼肉夹给贺严修吃。
「你也一起吃吧。」贺严修将跟前的两碟子鱼肉推了一碟给苏玉锦。
「是,二爷。」
得了应允的苏玉锦也不作假,除了这碟子鱼肉,又额外将烤好的豆腐皮卷香菜一并放在碟子中吃。
豆腐皮和香菜皆是滋味香浓之物,刷了酱后吃起来口感不干,入口极好。
到是这烤鱼……
苏玉锦拧起了眉,顺便叹了口气。
腌鱼的腌料是她配好的,腌制这道工序却是让艾草来做的,并交代她在腌制时一定要记得再放上一些盐,但现在鱼肉的味道十分寡淡,显然艾草忘了这茬。
苏玉锦看着正在小口小口吃鱼肉,并未言语的贺严修,迟疑开口,「二爷觉得这鱼肉滋味怎样,咸淡如何?」
「恰好。」贺严修回答。
并没有说滋味淡。
苏玉锦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将那刚刚烤熟的茄子片上又撒了许多的盐,夹给贺严修,「这茄子吃起来如何?」
「火候略大。」
并没有说滋味咸。
苏玉锦,「……」
这二爷,兴许是有点病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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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姑娘开窍了(三更)
若说那淡烤鱼是因为刚吃过味道浓重的烤羊肉,一时半会儿在口中回不过味儿来,并未察觉的话,刚刚茄子上的盐,多到绝对已经到了死咸死咸的地步。
贺严修绝对不可能没察觉。
但他却没说……
自己不过是个外室,对于贺严修来说只是地位低下的婢女一般,论理说无需给她太多面子,更无需顾及她的心思。
那贺严修不说这盐多盐少的话,想来缘由只有一个了。
贺严修的味觉有些问题,根本没法尝出来滋味的咸淡。
但不知道这味觉缺失,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意外所致。
先前听兴安提过,二爷从前对饭食十分挑剔,不喜辛辣,不喜甜腻,任何美味珍馐到了二爷这里,总是能挑出一些毛病来,众人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对二爷饮食十分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
兴许,这是后天造成的?
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意外,还有无医治的可能……
苏玉锦低头思忖,贺严修喝了口碗中鱼羊鲜的汤,「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苏玉锦将「二爷是不是有病」几个字强压了下去,打着哈哈转话题,「在想二爷晚饭想吃什么,婢子好提前准备。」
「都行。」
贺严修放下了筷子。
一路颠簸,加上的确是有点感染风寒,他胃口不佳。
此时吃饱了,也就越发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吃食。
「那婢子便瞧着准备吧。」苏玉锦见贺严修吃的差不多,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将那炭炉烤盘,以及桌上剩余的东西给收拾撤下,又拿了水来让贺严修漱口,泡了普洱茶来喝。
贺严修吃完了茶水,打了一个哈欠。
苏玉锦见他神色倦怠,便道,「二爷一路行车劳累,不如歇上个晌觉?」
「也好。」
前几日忙碌,贺严修身上不大舒坦,也的确觉得困乏,便进了屋子内室。
苏玉锦把嘴咬了又咬,尤其是看贺严修的袖口时,这心思是越发蠢蠢欲动。
好想替二爷把个脉,一来看看他的风寒,二来看看他的这个味觉。
而且这个心思一但有了之后,便如同是石头缝隙里头生出的草芽,稍微遇到了些阳光,便开始疯长,怎么都觉得按捺不住。
病人就在跟前,不能看诊,好难受!
苏玉锦抓耳挠腮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在想了又想之后,才嗫嚅了半晌,「二爷,婢子伺候你歇息?」
到时候安置他躺下,说不定变成顺理成章地「无意中」搭一搭手腕什么的,也能略略看诊一番。
艾草和柳妈妈听到苏玉锦这话,手中一顿,眼前一亮。
自家姑娘,总算是开了窍,知道去哄二爷了!
贺严修亦是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脸上表情僵了一僵,片刻后才恢复如初,忙道,「不必了,让兴安伺候吧。」
「嗯……这说着话的,便忽的有些惦记着喝鹌鹑汤了,你去选一选食材,晚上煲些汤来喝吧。」
苏玉锦,「……」
得,没机会了。
「是,二爷。」苏玉锦只好歇了去看诊的心思,应下声来,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打听着买鹌鹑。
兴安则是进了屋子,服侍贺严修躺下午睡。
心里嘀嘀咕咕的。
上回二爷来的时候,表现得便不大正常,苏姑娘已是有些奇奇怪怪。
现在苏姑娘有几分外室的模样,知道如何去巴结奉承主子,显得正常了许多,到是二爷,竟是将人拒之门外,属实蹊跷的很。
不过疑惑归疑惑的,身为下人没有去说道主子的道理,兴安也只将所有的心思压了下去,见二爷睡安稳了,这才出来,在厅堂候着。
此时的雪飘飘洒洒,雪花虽不密集,却是如同鹅毛一般。
艾草和柳妈妈陪着苏玉锦去买鹌鹑,各自打了油纸伞来,替苏玉锦挡雪。
苏玉锦惦记着贺严修这个病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只让艾草和柳妈妈去挑选当用的东西。
瞧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艾草和柳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叹气。
自家姑娘好容易主动一次,二爷却婉拒不领情,姑娘心里必定难受的很吧。
说起来,这二爷也是奇怪的很,既是看上了姑娘,从那种地儿将姑娘重金买了回来,又不让姑娘近身伺候,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当真是苦了姑娘了。
艾草和柳妈妈知道苏玉锦心中不痛快,这一路上也没敢打扰,待买好了东西,又跟着苏玉锦回去。
到了院子里后,艾草和柳妈妈二人便开始收拾各种食材,预备着煲汤的活儿。
苏玉锦原是出去逛了一圈,这会儿身上有些冷,便进了屋子里头喝杯热茶,搂着手炉取暖,看见兴安在旁边候着,又听着里头没动静,这心思顿时又动了动。
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内室的门,苏玉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
兴安,「……」
拦还是不拦,似乎是个问题。
不过二爷刚刚入睡前也没有说不许苏姑娘去打扰。
兴安别过脸去。
他什么都没看见!
苏玉锦走到了床边。
贺严修此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熟睡了,且胳膊正搭在被子外面。
好机会!
苏玉锦先是拿手在贺严修面前晃了晃,见其并无任何反应,这才蹲在了床边,手指搭在了贺严修的手腕上。
屏气凝神,感受贺严修此时的脉搏跳动。
风寒之事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劳累加上天气寒冷所致,即便不吃药,吃上一些温热驱寒的食物,多喝上些姜茶热汤什么的,两三日也就好全了。
到是这味觉的问题……
苏玉锦眉头微蹙,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懂医术?」
贺严修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苏玉锦一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且因为跌落时下意识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一把攥住了贺严修身上盖着的被子。
锦被从贺严修的身上滑落,大半被苏玉锦拖到了地上去。
只留下着了中衣的贺严修半坐在床上,以及未来得及抓住苏玉锦的手,僵在半空中。
苏玉锦,「……」
贺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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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感觉也太差劲了!
不等贺严修伸手来扶,苏玉锦已是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此时完全拖拽到地上的被子胡乱往贺严修身上盖。
贺严修,「……」
苏玉锦这手法,以及对她厨艺的了解,让他想起来了做肉饼时,往馅料上盖面皮?
「咳!」
贺严修干脆起了身,穿好了外衣和鞋子,坐在了桌边,「从前到是从未听说你会医术。」
「自小跟家中学的,后来又看了许多医术,能治得一些病,但比不得名医,便不敢在外班门弄斧。」
苏玉锦解释道,「只是刚刚吃烤肉时,鱼肉寡淡,茄子过咸,二爷却并未言语,婢子心有疑惑,便想验证一二。」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那你看的如何,可还能治?」
「治到是可以治,不过有些繁琐,用的时间大约也会很长。」苏玉锦回答。
也就是说,可以治。
贺严修心中一喜,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激动,「如何来治,又需要多久时日可以治好?」
「二爷这味觉丧失,应该是因为曾经摔伤,磕碰过后脑吧。」
味觉丧失,是摔伤的后遗症之一,是因为摔伤损害到了中枢神经导致,有些状况在时日长的情况下,人体自我修复状况良好可以恢复,但有些不能。
「嗯。」贺严修点头,「大约是八年前,年少时跟随父亲参加狩猎,与几位同龄少年一同追赶一只鹿时,不甚摔伤,养了许久。」
「事后便发觉尝不出任何味道,母亲曾请宫中太医来看诊,只说这种情况无法医治,因担忧祖母担忧,当时此事唯有父母亲我和太医知晓,暂无第五人知晓。」
「这几年我到各处公干时,听闻有名医时,也曾拜访一两个,但也都束手无策,时日长了,我便也对此事不太在意,且我味觉虽然丧失,嗅觉却越发灵敏,若是甜腻辛辣等具备气味的味道,我通常可以通过气味来分辨。」
但盐没有气味,所以当时贺严修并没有尝出来味道。
怪不得每每贺严修吃东西时,总是要在嘴边顿一顿,起初只当是他是因为家教好,吃饭动作斯文儒雅,又或者到底是世家公子,自小遵从繁文缛节,所以许多时候要端着架子。
原来是为了偷偷闻一闻气味。
也怪不得每每问询贺严修滋味如何时,得到的总是不痛不痒的回答,起初还只当他漫不经心,对这些并不在意。
原来是因为身体有疾,不得不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苏玉锦心中一阵感慨,更唏嘘的是贺严修的遭遇。
从他丧失味觉到现在,已是八年时间。
这八年中,无论吃怎样的美味食物,到口中都无任何滋味,这该是多大的痛苦?
尤其是看到旁人夸赞这饭食如何如何美味,自己也想体会,但有心无力时……
果然应了那句,所有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烦恼啊。
苏玉锦看贺严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这份同情,让贺严修觉得有些别扭。
当初对所有人隐瞒此事,连身边的兴安都不知晓,除了怕祖母担忧以外,更多的也是不愿被人待以怜悯之情。
贺严修轻咳了一声,「刚刚你还不曾回答,要如何诊治?」
「哦对。」苏玉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需用针灸来治,配合汤药辅佐,日常更要注意饮食,忌口部分食物才好。」
「那需多少时日?」
「这得看前期治疗的效果。」苏玉锦答,「前期需每日施针,连续治疗七日,而后每七日施针一次,配以汤药,一次施针算一个疗程的话,至少得需要七个疗程才能初步见效。」
「要想完全治好的话,若是治疗顺利的话,婢子估算大约就是一年,若是不顺利,三年五年也有可能。」
单单论时间的话,的确不算短。
但他已是这般过了八年,再等一两年也不是不能。
「好。」贺严修点头,「那便按你说的来施针吧,现在要开始吗?」
「可以。」苏玉锦点头,「二爷等我片刻,我去取我的银针,再准备一二。」
在等待苏玉锦去取银针的功夫,贺严修思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对医术知道的不多,但是他记得父亲有一次身上伤痛,大夫来看诊时,便为其扎了一后背的针。
施针时,为确保施针位置精准,力道合适,素来都是光着背的。
若是待会儿当着苏玉锦的面脱衣服的话,气氛难免尴尬……
贺严修在迟疑片刻后,伸手解了衣带。
自苏玉锦进屋,兴安在外头候了许久,现在又眼看着苏玉锦出来吩咐艾草准备热水和烧酒,屋子里头却没有任何动静。
兴安略推了推门,准备看一看二爷此时的状况,看需要不需要他去收拾一二。
结果,透过门缝,兴安看到贺严修正在宽衣解带,连身上的小衣都解了个干净!
夭寿了!
非礼勿视!
兴安忙将那道缝隙合上,待苏玉锦端着一小盆热水和烧酒进屋子时,更是离得远了一些。
待会儿可能会有羞人的声音,非礼勿听!
而后又觉得不够,干脆喊了艾草和柳妈妈过来,让她们二人勿要靠近房间,更是着她们两个再去烧些热水来。
艾草和柳妈妈得了吩咐,忙活起来。
「这好端端的,要那么多热水做什么?」艾草往灶膛里头添了柴,有些诧异,「却又没说要预备浴桶。」
「这种事,别打听。」柳妈妈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究竟什么是啊?」越不让艾草打听,艾草越发好奇。
「不害臊,打听这个做什么?」看艾草满脸都是疑惑,还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地模样,柳妈妈没好气道,「姑娘方才进了屋子,屋子里头躺着二爷,你说二爷跟姑娘在一起,能做什么?」
艾草红了脸,忙坐下来接着烧火。
苏玉锦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待取了李氏送来的那套银针,重新到床边时,看到了此时正端端正正趴在床上的贺严修。
整个后背完全裸露在外。
苏玉锦,「……」
苏玉锦,「二爷闹哪样?」
贺严修的肤色,在男子之中算十分白皙的,这后背也是如此。
原是肌肉感适当,线条流畅的后背,这般直挺挺地呈现在人眼前,又被锦被簇拥,青丝倾泻,哪怕此时没有柔光滤镜,却也已是有了一副绝美画卷。
苏玉锦脑中瞬间浮现出了四个字。
美色盛宴。
但,这情景美则美矣……
就是二爷突然如此,怪吓人的。
「二爷这是在……做什么?」苏玉锦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目光却不曾移开。
「你不是要施针?」贺严修原埋在枕中的脑袋微微抬起,满脸诧异。
「是要施针。」苏玉锦点头,回答的一本正经,「不过只需往脑后,后颈和手腕处施针即可。」
着实不是在后背上。
也不必脱的这般干净。
「所以二爷只需坐在凳子上,坐端正即可。」
贺严修,「……」
是他误会了!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站了起来,穿衣束带,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贺严修便已是穿戴整齐,端坐在了凳子上。
正襟危坐。
苏玉锦轻咳一声,将银针分别用火烧和烧酒冲洗的办法消一消毒,而后在贺严修的几个穴位上精准刺入。
一根,两根,三根……
苏玉锦屏气凝神,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刺入了最后一根银针,长松了口气。
施针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之事,苏玉锦此时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体力尚且还能支撑,只坐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喝茶水。
「不要乱动,这般维持半个时辰,拔针即可。」
苏玉锦略歇息片刻,取了纸笔过来,写下药方,「我这就吩咐人去抓药。」
这会子熬上的话,差不多晚饭后便可以喝了。
贺严修点头,见苏玉锦神色倦怠,「你去歇上一歇,到了时辰我在让兴安去叫你。」
「婢子还是看着一些吧,二爷是头一次施针,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看着能安心一些,二爷若是觉得施针后哪儿有不舒坦的,需及时提醒。」
「不过这施针后难免会觉得后脑处有些发热酸楚,偶有发麻之感,皆是正常现象,二爷不必担忧。」
苏玉锦拿起桌上预备的茶点,塞了一块入口,「婢子这里,二爷不必担心,婢子身强体健,没那般柔弱。」
见苏玉锦这般说,贺严修便随了她,没再督促。
只是……
苏玉锦起初吃着茶点,喝着茶水,渐渐地变成了单手撑下巴在那嗑瓜子,渐渐地又变成了头枕胳膊在桌上,拿着两颗南瓜子在那摆弄,到了最后,干脆是整个人伏在了桌子上面。
隐约还能听得到她细微的鼾声。
贺严修,「……」
的确是身强体健不柔弱,不过就是有些贪睡罢了。
其他的当真没有什么毛病。
但此时寒冬腊月,即便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暖着炭盆,苏玉锦这般趴在桌子上面睡觉,也是容易着凉。
贺严修有心想帮苏玉锦拿件斗篷,但他此时双手手腕上皆有银针,不能用力,只好走到门边,唤了兴安进来。
兴安一进来,瞧见二爷后脑勺,后脖子和手腕上的针,顿时吓了一跳,「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成了刺猬模样?
「身上不大痛快,苏姑娘便帮我扎上几针。」贺严修简略回答,「苏姑娘太累睡着了,旁边衣架上有斗篷,你给披上一个。」
「是。」兴安拿了旁边架子上搭着的天水碧颜色的斗篷,给苏玉锦轻轻搭在了身上。
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看向贺严修,「二爷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话,不妨还是去看看大夫?」
苏姑娘的医术,从前从未听闻过,想来应该很一般。
「苏姑娘医术精湛,能给治好。」贺严修道。
在从万花楼买下苏玉锦之前,贺严修着人查过她的底细,并无任何不妥。
现如今苏玉锦既是他的外室,卖身契亦在他的手中,自然没有理由,也不敢主动揽下来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给自己招祸。
见贺严修如此肯定,兴安便不再言语,只往桌上的茶杯上又添了些热茶,而后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苏玉锦睡醒了。
察觉自己身上披着披风,再看看贺严修仍旧是一副坐的端正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婢子方才困倦,这屋中又暖和,便睡了一会儿,二爷别见怪。」
「无妨。」贺严修道,「你也是累的紧了,小憩一会儿应该的。」
「是不是到时辰了?」
「差不多了。」苏玉锦掐算了一番时间,觉得差不多后,将贺严修后脑脖颈以及手腕处的银针一一取下,拿烧酒冲洗后擦拭干净,仔细收好。
「二爷觉得怎样?」
「此时倒无太大感觉,施针后觉得刺痒了一阵,而后有些酸楚,旁的倒没有了。」贺严修如实回答。
苏玉锦又给贺严修搭了搭脉,而后微微点头,「估摸着得两三次之后,才有比较大的反应,此病不易治,二爷也不要过于心急。」
「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外头的雪,此时已经停了。
地上有了些许积雪,天地万物也有了银装素裹之情景。
在屋子里头待了许久,那般端坐着也有些累人,贺严修便到廊下去看雪景,顺便舒展一下筋骨。
苏玉锦给贺严修燃了炭炉,煮了姜茶,接着去看一看正在熬煮的药,以及晚上要做的饭食。
贺严修治疗期间,饮食要清淡,尤其要多吃菜蔬水果,更得补充一定的维生素B1和B2,如此才能有助于身体恢复。
苏玉锦想了想,除了贺严修起初想吃的炖鹌鹑汤以外,做了芹菜炒猪肝,菠菜鸡蛋卷,山药清炖鸡,以及香菇油菜心。
皆是清淡可口的菜式。
不知是因为灌了一下午姜茶,眼下身上风寒祛了大半,还是因为施针后的影响,还是因为苏玉锦做的菜实在太好吃……
总之,贺严修晚上胃口颇佳,这四菜一汤,竟是被他吃去了大半。
待晚上喝下汤药,再看了会儿书,贺严修脸上有了倦意。
苏玉锦识趣儿地退了出去,准备去客房睡。
「今晚你便睡在这里吧。」贺严修张口道。
苏玉锦,「!!!!」
苏玉锦,「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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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可是……
她可是要想方设法治好二爷病症的,就算他贺严修不感恩戴德,也该觉得她是个有功劳的下人才对吧。
这般恩将仇报……
还是说,在二爷眼中,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女人,这才叫论功行赏?
苏玉锦,「……」
现在后悔自己去主动救人还来的及吗?
「二爷,那个……」
苏玉锦大脑飞快转动,突然脑中一亮,轻咳了一声,道,「二爷在治病期间,除了要饮食清淡以为,更得确保身体轻松,不得劳累,尤其不能……」
纵欲过度,行房事。
嗯,以此来阻挡二爷的行为,完全挑不出半点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