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星雨派人送过来的,内容是有关他打听楼彦林和楼彦松兄弟二人之事。
自武星雨抵达边关之后,得空便去打听兄弟二人的状况,足足耗时了两个月,但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令人吃惊。
雪岳府内,的确是有一位姓楼的人家,也如苏玉锦描述的那般,是做香料的人家。
只是这户楼姓人家,与楼彦林家的状况并不相同,是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唯有一个侄子偶尔前来看望,且这对夫妇在年前已经搬走,宅子留给了侄子,侄子不懂香料,只是一个读书的秀才。
而除此以外,整个雪岳府内,再无任何跟楼彦林相似的楼姓人家,且武星雨甚至寻到了知府那里,翻遍整个府城内的户籍名册,也不曾找到楼彦林和楼彦松两个人的名字。
武星雨在信的末尾更是询问,是否记错的地方或者名字。
「大致便是如此。」贺严修沉声道,「楼氏兄弟,应该并非是雪岳府的人。」
兴许他们原本也并不姓楼。
「可是……」苏玉锦满脸疑问,「他们为何要撒谎?」
而且还和她保持了一定联系,隔段时日便送东西过来,似有报平安之意。
是怕她担忧吗?
既然怕她担忧,那便说明楼氏兄弟是看重与她的友情的。
但既然看重,却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大约,是有难言之隐?」贺严修沉声道,「看楼彦林的气度,不似寻常人家之子,又如此处心积虑要掩饰身份,只能说明他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大概是吧……」苏玉锦觉得有些头痛。
想不通的事情,容易让人难受。
尤其还掺杂了许多担忧在里头。
「这段时日祖母身子不好,你与母亲日日陪着,已是十分劳累,我已经让武星雨再去细细调查询问,暂时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贺严修将榻上的软枕帮苏玉锦铺好,扶着她躺下,「你午睡片刻,我出去一趟,回来后陪你用晚饭。」
「还在忙户部种子之事?」苏玉锦躺下后笑问。
杂交种子的概念,在现代十分普遍,但在这个时候还十分稀少,贺严修此时有这样超前的思维,十分难得。
「皇上方才着人传话,吩咐我即刻去崇阳殿一趟。」贺严修如实回答。
今日休沐,皇上这个时候突然传召,必定是有要紧的事。
「嗯。」苏玉锦点头。
贺严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这才离去。
这一去,直到天黑透时,贺严修才回来。
苏玉锦放下正在拨弄炭火的钳子,笑着迎接,「回来了?」
「嗯。」贺严修抚开苏玉锦额头上的碎发,仍旧是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回来的有些晚,你可用了晚饭?」
「祖母傍晚吩咐人来传话,说她小厨房里的厨娘新做的烤乳鸽和火腿焖笋子,让我去尝尝滋味,晚饭便和祖母一起用了。」
苏玉锦道,「看你这个样子,是还没用晚饭?」
贺严修点了头,「刚从崇阳殿出来,还没来得及。」
「就知道。」苏玉锦弯了弯唇角,将炭火上一直煨着的砂锅盖子打开,「喏,特地给你做的。」
白色雾气散尽,贺严修看清了砂锅中的全貌。
上好的金华火腿,新鲜的笋条,白嫩嫩的豆腐,因为汤汁咕嘟咕嘟冒泡而颤巍巍的肉丸子……
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贺严修本就是饿了许久,这会子配着饼子,吃上热腾腾的一份砂锅炖,只觉得酣畅淋漓,远比那些精致小菜来的更加痛快。
抛去素日里众人面前优雅端庄贵公子的形象,贺严修此时大快朵颐,连呼好吃。
因为美食的缘故,贺严修脸上的阴霾都散去了许多。
直到砂锅中各种美味的食材被吃了个七七八八,贺严修这才放缓了动作,沉声道,「边关那边,起了战事。」
「起了战事?」苏玉锦略愣了愣,片刻后道,「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若是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西缙云国从去年开始便动作不断,这一仗早晚都会有。
「嗯。」贺严修点头,「西缙云国国主重病,本是太子监国,但二皇子此时却将太子杀害,软禁国主,把持朝政。」
「二皇子原就是崇尚武力,又对我国虎视眈眈,而西缙云国原是游牧民族,全仰仗放牧狩猎为生,而去岁冬日寒风大雪不断,西缙云国上下民生艰难,二皇子便趁机在国内大肆宣扬开战的益处,以至于西缙云国上下此时皆是群情激昂,战意十足。」
「十日前,西缙云国派兵攻打了离其最近的两处城池……」
第525章 战败
「本就是夜袭,西缙云国的将士经年有战事,比我朝将士更有经验,即便边防将士早先有所准备,更有陆家将领派兵支持,却还是丢了这两座城池。」
「两座城池被占之后,西缙云国士气大增,大有乘胜追击之态,边关将士奋勇抵御,现如今边关那已是战火四起……」
贺严修言罢,脸上的阴霾更重了许多。
而苏玉锦亦是紧蹙了眉头。
边关太平已久,虽将士还在,平日也时常操练,但多年已无实战经验,战火之下,并不占优势。
反观新缙云国,本就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又时常与其邻国起摩擦,经年有战事,可谓经验丰富,此次又是野心勃勃,蓄谋已久。
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且无论输赢,只要战争一起,将士死伤,百姓流离失所……
苏玉锦抿了抿唇。
夜晚,刮起了大风。
呼啸而来,飞沙走石,席卷整个京城,肆虐在每一条街道,甚至将生长茂盛的树木上的树枝硬生生折断。
待到后半夜,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自天而降。
一场雨,时下时停,下了足足两日。
待雨停天晴时,噪耳的蝉鸣便铺天盖地而来。
接下来的时日里,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而随着热浪一起来的,是边关一封又一封的战报。
四月十九日晚,西缙云军队夜袭君城。
二十日午时,西缙云军队再次攻打君城。
二十一日深夜,我军夜袭西缙云营账,烧毁对方粮草若干。
二十三日晨起,西缙云再次攻打君城,君城死伤无数,羽箭告急。
二十五日,西缙云一股骑兵牵制我军派去君城的增援,峡谷之战,双方死伤惨重。
二十九日夜晚,西缙云夜袭此时兵力相对空虚的南云县城。
五月初三,南云县城失守。
六日傍晚,在再一次抵御攻打郡城的西缙云进攻,清点伤员损失时,发现西缙云死去的士兵中,有天云国中野狼部落独有的纹身。
十四日,西缙云联合野狼部落再次攻打君城。
二十五日,君城失守。
二十九日,我军佯装退败,诱敌深入,于刀锋峡谷之中伏击,剿灭西缙云国三千精兵,其中包括野狼部落百余人。
六月四日,天云国以为野狼部落报仇为由,派兵强占离天云国最近的红霜镇。
看着那厚厚的战报,秦毅澍眉头紧锁。
秦霈佑等人站在崇阳殿上,亦是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贺严修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张口询问,「虽说西缙云国生性骁勇善战,又联合天云国一并作乱,可我边关军士也皆是训练有素。」
尤其陆家将领,皆是自幼习武学兵法,排兵布阵可谓练过无数次,实战演练也有许多,不说战无不胜,也颇有实力。
为何,会败的如此彻底。
这其中,不同寻常。
秦毅澍抬了眼眸,声音有些沙哑,「这些战报,只说了战况,一些内情并不曾对外人提及,为的是怕引起恐慌。」
贺严修和秦霈佑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不解地看向案几后坐着的秦毅澍。
「定国公派人送回来的密函中提及,西缙云国之所以如此凶猛且难以阻挡,是因为西缙云国用了巫术。」秦毅澍道。
「巫术?」秦霈佑挑眉,「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巫术,所谓巫术不过是利用人的恐惧心理,再以障眼之法欺骗别人而已。」
「定国公起初也是这般认为。」
秦毅澍沉声道,「可几次交战之中,士兵发现一旦与西缙云的士兵交手之时,便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器便不听使唤。」
「就连陆云涛和陆云承在与敌方将领交手之时,亦觉得手中大刀并不顺手,力道也用不对,且明明上场前好端端的,偏生打起来时便出现这样的状况。」
「据抓获的西缙云国俘虏交代,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皆是因为他们西缙云国的大巫师在做法,这才让他们的兵器不再听话,此为其一,」
「而后来,但凡跟西缙云国交手过的将士,身上皆是瘙痒难耐,且这种痒还会传染旁人,以至于所有的将士打仗之时难以施展手脚,此为其二。」
「这两样事情加到一起,所有人对西缙云国的大巫师施展的巫术心生畏惧,惶恐不安,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如此,军心不安,自然也就节节败退。」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这般玄妙之事,找寻不到缘由,也就自然而然会认定是有所谓的什么巫术神力。」
「不过如太子殿下所言,这世间并无什么巫术,所谓的巫术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恐惧心理,加上障眼法而已,这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
「但这个中缘由,此时还不曾找寻到,反而是边关将士为此人心惶惶。」秦毅澍道,「且因为边关接连失守,加上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的连手,其他几个小国也在蠢蠢欲动。」
「若是这几个小国联起手来,实力不可小觑,眼下因为此,朝中官员各说纷纭,甚至有臣子开始上谏提出议和之事。」
「百姓们也皆是惶恐不安,已有居心叵测之人趁着这个时候囤积钱粮,以求在战乱之时能够大发国难财……」
「敌方来势汹汹,野心勃勃,此时我们议和,反而是助长了敌方气焰,让他们觉得咱们大秦软弱可欺,待他们得到喘息时机,休养生息之后反而是再次入侵。」
秦霈佑道,「此时咱们这场仗打的辛苦,他们如此耗费国力财力,也未必轻松,我们需撑过这段时日,再一举反击,便能再占上风。」
「道理的确如此,只是眼下边关战事不利,国内民怨四起,对朝纲稳固十分不利。」
秦毅澍叹了口气,「且边关将士此时军心不稳……」
这个仗,打的可谓十分艰难。
如何抉择,亦变得十分艰难。
秦霈佑和贺严修亦是沉默。
他们此时心中有选择,却不能为这个选择提供应对之策,那这个选择便等于是最无用之言。
秦毅澍脸上的阴霾更浓了几分。
苦逼打工人,今天实在太累,现在还有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完……o(╥﹏╥)o
虽有捷报,但更多的是战败之报。
又有两座城池被西缙云国侵占,一座城池被天云国占领,且因为看到两国占尽了便宜,其他部落小国,伺机侵占了周围的一些村镇,慢慢蚕食。
更糟糕的是,临近边关的许多城池,接连爆发时疫。
时疫来势汹汹,一人染病,传至全家,且从百姓很快染到城池守卫,满城的大夫乃至军中大夫皆是对此束手无策。
因为自春日后的干旱,鲁地地区大范围爆发旱灾,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食,即便朝廷下拨了大批的赈灾粮食,但仍旧杯水车薪。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当地百姓除了纷纷出逃以外,有些人则是聚众为匪,却扯上了起义的大旗为掩护。
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到处宣扬外敌入侵,内有灾荒,是因当朝皇帝作恶多端,惹怒了神灵,这才发怒惩戒。
短短三四个月间,整个朝廷面临内忧外患,透着浓浓的不安定。
而朝臣之中,议和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微臣以为,抵御外敌虽十分要紧,可此时国内灾祸四起,需得安抚民心为上。」
「微臣附议,用于打仗的钱粮可尽数用于剿灭各处匪徒,安顿百姓,确保民生安定。」
「皇上,此次议和并非是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大秦泱泱大国,必定是要拿回所有城池,只是需静待时机。」
「皇上……」
「皇上。」安国公拱手,「臣以为,国之气节,亦是百姓气节,现如今百姓虽对打仗不满,但终究是因为持续败仗的缘故,倘若此时议和,反而会让百姓更加泄气,民心才会更加不稳。」
「且若是此时议和,看似大秦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但对于西缙云国和天云国而言亦是如此,他们会趁机囤积兵马粮草,更会伺机再次侵犯。」
「议和一旦开始,便是一而再,再而三,恕老臣直言,此次议和,不过是仗着大秦还有大把的疆土作为后路,倘若被敌方步步蚕食,我大秦还能再剩下多少?」
「待忍无可忍之时,西缙云国和天云国早已发展的更为强大,到那个时候,即便我大秦想举全国之力来打一场仗,只怕也并无任何胜算。」
「老臣以为,这场仗必须要打,而且是要打的名声响亮。」
「定国公的意思是……」秦毅澍顿了顿。
「老臣以为,御驾亲征,一来能够对天下百姓表明皇上的态度,二来能够鼓舞边关将士的士气,三来能够震慑敌方,是目前最为合适之举。」安国公道。
但安国公话音落地,立刻便有朝臣出言反驳。
「皇上九五之尊,千金之体,如何能够御驾亲征?」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微臣僭越,倘若皇上出了些许意外,如此责任,如何承受得起?」
「微臣以为,御驾亲征万万使不得。」
「皇上,微臣……」
「父皇。」秦霈佑往前站了半步,「儿臣愿替父皇前往边关,督促战事。」
「儿臣现如今是太子,未来的储君,儿臣前往边关,亦能起到鼓舞边关士气之举,亦能令天下人信服。」
「且儿臣既然身为太子,肩扛江山社稷之责,需得为国效力,还望父皇恩准儿臣此行!」
秦霈佑说罢,跪在地上,朝着秦毅澍重重磕了个头,而后再次朗声道,「请父皇恩准。」
声音响亮,回荡在整个崇阳殿。
秦毅澍抿了唇,沉默许久。
几日后,太子秦霈佑替皇上御驾亲征,不日出发之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上特地派了御林军统领邹云奇随护左右。
一同前往的,还有贺严修和苏玉锦,陆行钧等几个还不曾去边关历练过的年轻一辈。
一行人轻装简行,昼夜赶路,一路向西。
八月初的天,已经带了些许微凉,尤其晨起和晚上时,风已是透着浓重的寒意。
这般一路向西而行,越往前走,昼夜的温差显得也越发大。
到了夜晚略作歇息时,甚至需要燃起篝火来取暖。
白天一路坐马车坐得昏昏欲睡,成日闭目养神,到了晚上下车舒展筋骨,苏玉锦困意全消,干脆就着篝火烤些石头饼来吃。
以加热的石头烙出来的石头饼,低油少盐,酥香可口,既能当路上所带的干粮,且石头饼中加了碱水,宜消化,对脾胃也是极为有好处,避免因为匆匆赶路带来的身体不适。
苏玉锦忙碌,青葵在一旁帮忙弄面团,贺严修则是帮忙烘烤干净的石子给苏玉锦备用。
看青葵弄面团手法娴熟,苏玉锦抿嘴直笑,「你这手艺到是比先前好上许多。」
「前几日在京城时,艾草姐姐也这般说。」青葵嘿嘿笑道,「不过艾草姐姐当时夸得不真心也就是了。」
「哦?怎么个不真心法?」苏玉锦有些诧异,「艾草可不是小气人。」
「艾草姐姐是不小气,只是这次姑娘去边关,只带了婢子去,没有带艾草姐姐,艾草姐姐心中有些不高兴。」青葵抓了抓耳朵道。
「这个艾草。」苏玉锦没好气地笑了笑。
此次去边关,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事情,艾草与冯袁浩婚期在即,且此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耽误下去,苏玉锦便让艾草留在京城置办嫁妆,等着与冯袁浩完婚。
而她身边也需有个能用的上的人,先前青葵跟着他出门多次,力气又大,苏玉锦权衡许久,便带上了青葵。
「艾草姐姐也是惦记姑娘嘛。」青葵一边笑道,一边将面团熟练地糊在那烤得极热的石子上,「超过惦记冯掌柜呢。」
希望这话冯掌柜听不到……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看旁边小笸箩里头的石头饼差不多装满,让青葵再去拿新的小笸箩过来。
贺严修给苏玉锦更换石子,拿着烤好晾得酥脆的石头饼,放在口中咀嚼,「那你呢?」
「什么?」苏玉锦歪了歪头。
「是惦记我多,还是惦记父亲母亲多呢?」贺严修问。
呼,赶上了~
二爷越发幼稚了!
「出门在外,自然是惦记父亲母亲的,至于你嘛……」苏玉锦翻了个白眼,「不是在我身边吗?」
还用得着惦记吗?
贺严修嘿嘿傻笑了一阵,握住了苏玉锦的手,「真希望能够一直在你身边。」
无论何时,何地。
此次前去边关,秦霈佑身为太子,责无旁贷,而他身为皇上最为信任之人,唯有一同前往,皇上才能安心,苏玉锦这边则是因为医术卓越,会对边关时疫治疗有所帮助。
可以说,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扛着不同的责任。
每个人皆是欣然前往,但每个人也都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对于苏玉锦此次随行,贺严修起初可谓极为不赞同,毕竟此次与先前洪郑府赈灾有着明显不同,各种意外随时可能发生,事情亦是变得更加不可控。
但苏玉锦却是始终坚持,甚至说服了安民伯夫妇,与他随行。
至于缘由,一来是身为大夫的职责,既然知晓,便不能见死不救,尤其这样的时疫对于学医之人而言,亦是医术的提升。
二来,是她不放心贺严修一人前往。
无论是怎样的凶险困境,苏玉锦都希望能够和贺严修一起面对,而不是她一个人在京城,每日满心忧虑地等着边关这里的消息。
贺严修明白苏玉锦的心思,更知晓她的情义。
所以此时对于苏玉锦,他心中除了爱意,更有感激。
感激苏玉锦对他的不离不弃。
贺严修有感而发,说话时的声音亦是十分低沉,暗哑中磁性十足。
而苏玉锦在听到这话时,却是伸手点了点贺严修的额头,「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不对么?」贺严修捂着额头佯装吃痛,说话都带了些许委屈。
「自然是不对的。」苏玉锦没好气道,「不是希望能够一直在我身边,是一定会一直在我身边。」
「明白?」
所谓希望,是对求而不得的期盼。
这个词本身就带了些莫名的伤感和无奈。
苏玉锦不喜欢这个词,更不想用在自己和贺严修的身上。
贺严修顿时明白苏玉锦的意思,呵呵笑了起来,「夫人所言甚是,是为夫胡涂了。」
两个人说笑间,见秦霈佑正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喝杯中的茶水。
贺严修抬手招呼,「太子殿下过来吃些新鲜的石头饼,很好吃的。」
秦霈佑眼睛都没有抬,而是先扯了扯嘴角。
谢邀,他不饿。
而且很害怕吃的不是石头饼。
「不必了,这里也有。」秦霈佑伸手去拿旁边笸箩中的石头饼。
待他刚伸了手,却有一名侍卫伸手将那笸箩整个抱了起来,转头便走。
「哎。」秦霈佑张口喊住,「将石头饼拿了过来。」
侍卫顿了顿,片刻后才回头,将那笸箩递到了秦霈佑的跟前,低声道,「殿下。」
秦霈佑并没有再伸手去拿,只是道,「搁这儿吧。」
侍卫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道,「太子殿下吃不下这么多吧。」
秦霈佑,「……」
他吃不完不能慢慢吃吗?
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也要管?
秦霈佑本来就以为隔空被撒狗粮之事有些气不顺,这会子心底隐隐生了火气,没好气地抬头去看眼前的侍卫。
「你……」
一个字吐出口后,秦霈佑顿时住了口,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侍卫后,眉头紧蹙,「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队的?」
而那侍卫见状,只将笸箩放在了秦霈佑的跟前,转身便要走。
「等一等!」秦霈佑站起身,伸手去抓。
对方一个侧身,灵巧躲了过去,却也并没有出手反击秦霈佑,反而是低着头急匆匆地往远处走。
「拦住他!」秦霈佑喊了一声。
身边的其他侍卫见状,立刻抬脚去追。
而贺严修亦是站起了身,快走几步后,脚下一顿,腾飞了起来,越过那侍卫后落在了他的前面。
贺严修伸出的手在一瞬间握成了拳头,冲那侍卫的肩头砸去,而那侍卫见状,后退半步,躲闪之后抬了脚向贺严修的膝盖而去。
身手灵巧!
见状,贺严修不敢小觑,微眯了眼睛,出拳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几分,而对方显然也更加认真,拳头亦是拳拳带风,不但能够轻易躲过贺严修的攻击,且其招招都直冲贺严修的命门。
「此人……」苏玉锦沉声道,「怎么如此了解严修的身手?」
「不但十分了解,而且招式与表哥十分相似。」秦霈佑亦是紧皱了眉头。
这样的人,混在了侍卫之中,居心何在?
而贺严修却是忽的答了一句,「这是自然。」
「什么意思?」秦霈佑顿时一怔。
「因为……」贺严修忽的扯嘴角笑了笑,脚下用力朝对方腿部佯装踢去,待其防守之时,则是趁机将其头上所戴的头盔一把扯掉。
「啊——」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么一手,顿时惊呼,更是伸手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句惊呼,声音尖细,明显听得出来,是个姑娘。
且即便她此时伸手捂着,就着此时明朗的月光还有周围燃着的灯笼火把,也能瞧得出来她此时的面容。
「静儿?」苏玉锦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陆小姐?」秦霈佑也十分意外。
唯独贺严修并无太多惊讶之色,反而是伸手摸了摸下巴,「怪不得我们临从京城出发时,你并未出来送行,且我们前往边关时,你也并未有闹着要跟随我们,原来早已有了谋划,偷偷跟了过来。」
「随行侍卫皆是要经过盘查核对,你竟然能够瞒天过海,想来这其中也有帮凶的吧。」
说话间,贺严修的目光从陆行钧兄弟二人身上扫过。
陆行钧满都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表哥,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是静儿缠着我们非要如此,你也知道她的性子……」
陆雯静这陆家这一辈里面唯一一个女娃娃,自小被娇宠得不成样子,说一不二,眼下她要跟着西行,陆行钧的确是没有办法。
贺严修并未多去追究陆行钧的责任,只是看向了陆雯静这个罪魁祸首。
「你这般偷跑出来,舅母和外祖母可知晓?」
「我跟母亲和外祖母说,五公主在宫中担忧太子殿下心神不宁的,所以我特地去宫中住上一段时日,陪一陪五公主。」陆雯静回答。
「在宫中小住,是住不了几日的,且外祖母时常入宫陪伴太后,想要去找寻五公主验证此事也十分容易。」
贺严修眯了眼睛,「你也不怕外祖母识破你这些小伎俩?」
「所以我便想着,等到了边关,见到父亲和几位叔叔后,便写信回家,告知母亲和祖母实情,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母亲也就没办法了嘛。」
陆雯静笑得十分狗腿,「而且咱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天,走了也一半多的路程了,这会子再回京城的话,反而比去边关用的时日还要多,实在太不划算了。」
「若是此时将我送回去的话,我一人回京城,这路途遥远不说,万一一路上遇到匪徒盗贼,出了事端的话,表哥也不好跟母亲和祖母交代不是?」
贺严修,「……」
就算一路上遇到匪徒盗贼,出事端的只怕也不是你。
见贺严修还想再说什么,陆雯静急忙快走两步到苏玉锦跟前,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表哥你想,锦姐姐现如今跟着你们一同前往边关治疗时疫,你和太子殿下要忙于战事,对锦姐姐必定照顾不周。」
「这边关眼下混乱不堪,颇为不太平,由我在锦姐姐身边保护锦姐姐周全,你们也好更加放心,表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遇事不决搬表嫂!
陆雯静觉得这招绝对管用!
而贺严修在听到听陆雯静这般说时,那些已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的确,如陆雯静所说,边关并不太平,苏玉锦身边虽然有暗卫保护,但无论是哪个暗卫的身手,都比不过陆雯静。
且陆雯静是女子,跟在苏玉锦的身边,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也罢,你道理最多,说不过你。」贺严修改了口,「只是别到边关再给家中送信,此时便写上一封信,给舅母和外祖母送了回去,好让她们安心。」
「谨遵表哥教诲!」见贺严修答应了下来,陆雯静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应下,更是吩咐人去准备纸笔,要立刻写信。
一场闹剧平静下来,天色已是不早,各自回马车上歇息。
秦霈佑顺手将那笸箩端到手中,预备着回马车后吃上一些。
他这会子,也是有些饿了的。
「哎哎哎。」在那写信的陆雯静立刻跳了起来,拦住秦霈佑,「这满满一笸箩,太子殿下吃的完吗?这夜晚多食石头饼,怕是容易不消化的,太子殿下还是分我一半吧。」
秦霈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