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杂着飞灰似的银丝雨,直往她的身体里钻,眼睛鼻子都带着难以压制的酸楚感。
叶安宁的司机在街边等着她,她邀请林以微上车,先送她回去,林以微摇了摇头,对她说自己需要冷静冷静,让她先上车。
她知道她需要独处和消化的空间,所以没有打扰她,将司机手里的黑伞递到林以微手里便离开了。
林以微坐上了公交车回拉蒙公寓,窗外飞速流过的街道如水墨画般,一切都是淡淡的。
霓虹逐渐亮起来,风灌入车厢里,仿佛从她胸腔里穿透而过,要让身心碎裂。
家门口,林以微迅速擦干了眼泪,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尝试着戴上微笑的面具。
她不能在谢薄面前哭哭啼啼,且不说他会不会厌烦,林以微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
她不喜欢在谢薄面前哭,其实多少有那么点儿较劲的意思,不想被他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他说了会帮她,那就一定会,她犯不着在他面前哭。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用湿纸巾擦眼角,让眼角的绯红消退……试着做出轻松的样子,保持微笑。
结果一抬头,看到了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
敢情在门外又哭又笑深呼吸半个多小时,全被AI尽收眼底。
下一秒,智控房门打开了,穿着米白色居家衫的谢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以微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抽抽气——
“外面好冷。”
谢薄白了她一眼:“笑不出来不用勉强,怪难看的。”
林以微敛着眸子,轻轻点头。
谢薄不想猜也知道,这是她看了画展的连锁反应……
他拉着她的手进了屋,用毛巾很不温柔地给她擦了眼泪。
“林以微,这是唯一一次我容忍你为别的男人哭,以后就算是哥哥也不允许,明白了吗?”
多么蛮横的一个人。
林以微却只能听话地点头。
“好了,我数到三,不要哭了。”
“一、二……”
林以微擦点了眼泪,抬头吻他的唇,带着眼泪的苦涩,谢薄张开嘴,让她进来,吞咽着她的所有悲伤和眼泪。
两人依偎温存了一会儿,谢薄抱着她坐在沙发边,喂她吃石榴:“怎么回事?”
“他给我留消息了。”林以微哑着嗓音,诚实地对他说,“他要我找到他,他现在肯定很痛苦,很难受。”
谢薄半信半疑地挑挑眉:“你怎么知道?”
“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林以微把她小时候和林斜一起玩的猜首字母游戏告诉了谢薄。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谢薄的关注的重点永远跟她不同频,“这游戏好玩?”
“不是游戏好不好玩,是我哥给我留信息了!他让我赶快找到他,他现在肯定特别特别难受!”
是夜,谢薄哄她睡着之后,独自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了这一次画展,找到了池西语的那幅画。
他坐在电脑前看了很久,然后弄醒了林以微,小姑娘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他搞醒,还以为他又要怎么样,咕哝着抱怨,谢薄揪着她坐到电脑椅子前:“宝贝,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将那幅画放大了让她仔细看。
除了ZW两个字母之外,在左上角背景木板门和衣袖里,还有两个与背景融为一色,不易察觉的字母。
谢薄将这两个字母拎出来,与另外两个字母重新组合,得出来的信息是——
“不要找我。”
林以微不敢置信,重新登录另一个圣诞展官网搜索了池西语这一副展出的画作,依旧能在原画上面找到这四个字母,确定无疑,是哥哥留给她的信息。
她猛地望向他,他也望着她。
屏幕蓝光映照着男人锋利的轮廓,他眸光幽深,眼神玩味:“你哥哥让你立刻马上停下来,别发疯了。”
“怎么会……”
“也许他是自愿的。”
林以微坚决否认这一可能性:“也许他是怕我陷入麻烦!他不可能自愿!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换取的钱财,别说三年,一天一分钟,我哥都不会受得了!”
“谁知道。”谢薄耸耸肩,“要听他的话吗。”
林以微敛眸,沉思片刻,用低沉却掷地的嗓音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锐利的眼神,让谢薄不禁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嫉妒。
“如果是我置身险境,你也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找我吗?”
“薄爷手眼通天,怎么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林以微力气耗尽,几乎虚脱,上下眼皮直打架,起身欲走。
谢薄却拉住了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会吗,林以微?”
新年伊始,谢薄起得很早。
对着镜子拾掇了一番,整理额上几根不太听话的呆毛,剃须刀修理了下颌的青茬子,喷了点冷艳的男士淡香水。
偏头看到女孩趴在大床上,睡得香甜美味。
“香甜美味”是对于他来说的。
家里地暖开得足,所以她身上挂的是夏日的小吊带睡裙。
半透明蕾丝薄纱款,谢薄的口味,他让她穿,她却之不恭。
此刻女孩趴在床上,双腿缠着他的枕头,透明纱裙之下是她流畅优美的腰线,犹抱琵琶,半遮半掩的紧致双股。
性感到无以复加。
谢薄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床边,像逗弄家里小狗一样,指甲盖拨弄她的眼睫毛。
林以微感觉有人对着她的脸轻轻吹气,睫毛被吹得痒痒的。
她嘟哝了一声,下意识地扬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
林以微迷糊地醒了过来,看到谢薄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左边脸颊微微泛红。
像一头觅食无果饥肠辘辘又踩进了猎人陷阱的困兽,愤怒的火星子在他眼底蓄积着……都快压不住了。
“你,干什么。”林以微甩甩手,“吓我一跳嘞。”
“叫你起床。”
谢薄揪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摁进松软的鸭绒枕头里,用另一个枕头压着她,恨不得捂死她:“还没有女人敢打我的脸,你打了多少次。”
“唔!啊!”女孩尖叫了起来,用脚蹬着他,“谢薄,咳咳,不能呼吸了!”
林以微双手惊慌地乱挥着,“你要谋杀你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吗!”
“好不容易追到手……”谢薄冷笑着,松开了她,在她还没有喘过气来的时候,又被揪过来吻住了。
他吞没了她的呼吸,和她唇齿缠绵着,吞咽着她口中的津液,如攻城略地的将军般扫荡着。
极度窒息的间隙,林以微感觉自己快被他玩儿死了。
她大口呼吸着,小脸胀得通红,还不等新鲜空气灌入身体,谢薄再度吻上了她。
林以微推搡着他,熨烫平整的衣领被她揪得皱巴巴的,她说自己真的不能呼吸了。
谢薄用虎口有力地掐着她的下颌,嘴角戏谑地提了提:“林以微,你是猪吗,跟我接吻这么多次,还是学不会用鼻子呼吸?”
林以微喘息着,下颌微抬起来,忽然捏住谢薄的鼻子,然后吻上他,让他尝尝窒息的滋味。
谢薄将她反压在床上,两人在松软的被子里翻来滚去,又亲又咬地玩了半个多小时。
类似的对抗性亲密游戏,他俩真要耗起来,能玩儿一整天。
有时候,林以微不禁在想,除了谢薄,恐怕没有任何男人能勾起她如此强烈的挑衅、或者挑战的欲望了,他俩就一件极度无聊的事情都能骂骂咧咧地拌嘴好半天。
她以前从来没和林斜吵过架,林斜只会包容地摸摸她的头,温柔地笑着。
可能,她和谢薄就是八字不合,命里的死对头。
谢薄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睡得好yd,夹着我的枕头一个劲儿蹭。”
“因为我做梦了啊,我梦到我抱住你的大腿。”
“哦?”
“对,金子做的大腿。”
“听起来更加yd了。”
林以微丝毫不介意他这样子说她,她甚至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需求,就是很强烈。
她要谢薄满足她,要他淋漓尽致地给到,不给到就不可以自己先。
一个不能满足女人的男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好在这方面,谢薄总能让她满意。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望着衣服已经有点皱皱巴巴的谢薄:“干嘛打扰我睡觉?”
“因为今天要早起。”
“早起做什么?”
“出国前,把驾照考了。”谢薄轻描淡写说,“带你去练车。”
“啊?”林以微有点懵,“学车啊。”
“嗯,想学吗?”
“想啊!你怎么说不早说,还耽误什么啊。”林以微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子踩在羊毛地毯上,边走边脱掉了睡裙去卫生间冲澡洗漱。
倒也不是对车多感兴趣,对于林以微来说,能在谢薄身上多蹭一项技能,多占一点便宜,都是赚到。
她像海绵一样,不知餍足地吸收着所有的资源,拼命薅羊毛,出国留学是这样,学车也是……
林以微渴望抵达遥远的雪山风景,才不在乎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还是路上搭个顺风车。
她去淋浴间洗漱完毕,厨房里随便弄了点简单的三明治早餐,煎蛋的时候,大发慈悲地帮谢薄煎了个溏心蛋。
谢薄喜欢吃溏心蛋,前几天她煎蛋,总煎得又焦又糊,还推说技术不行、要吃自己煎。
显然,她是会的,就是不乐意。唯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给他一点甜头吃。
偏他对她这么上头。
谢薄带林以微去驾校报名,提交了资料,并且报考了科目一。
林以微在家里学习了两天,以满分成绩顺利通过笔试。接下来科目二和科目三的训练,在驾校的练车场进行,由专业教练带着她学车。
谢薄给她选了距离拉蒙公寓最近的驾校,纵然如此,林以微每天早上还是起得比狗早,天没亮,手机闹钟就响了起来。
她的练车热情高涨,谢薄却很烦躁,迷糊地抓起她的手机扔出去。
林以微惊呼一声,忙不迭下床捡手机。
之前来店里闹事的小混混弄碎了她手机,花了将近小一千多,才修复了屏幕。
再被谢薄搞坏,真的要气死了。
好在,手机屏幕上贴了钢化膜,摔在地毯上没有大碍。
林以微光着脚丫子踩上床,狠踹了谢薄一脚,又被男人捏住脚踝,拉进被窝一顿“收拾”,亲得嘴巴都肿了。
今天可不能跟他在床上磨磨唧唧,出国的日子定下来不到一个月了,她必须拿到驾照。
她推开了谢薄,兀自去洗手间拾掇自己。
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谢薄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几缕短发散漫地垂在额前,眸子还带着没睡醒的倦冷。
“你起来做什么。”
“送你过去。”谢薄从架子上随手挑了一枚车钥匙。
“再睡会儿啊,昨天折腾那么久,我坐公交车直达驾校的。”
“少废话。”
谢薄穿好鞋子出了门,林以微连忙将一根热乎乎还裹着青叶子的玉米递给他:“吃点早餐吧。”
“不饿。”
“那怎么行,早饭必须吃的,不然伤胃。”
“烦不烦。”谢薄还带着起床气。
大清早的闹钟惹到他了。
林以微甚至想独自睡一个房间,这样就不会打扰他睡觉了,但他又不允许,每晚结束都要抱着她睡。
她懒得再管他,爱吃不吃,她拎着热乎乎的玉米,在公寓大楼前等着他开车出来接她。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冬日里,小姑娘穿着厚重短款白羽绒服,一双笔直纤长的腿让她看起来像个棍子撑了团毛茸茸的棉花糖,兔毛领子绕着她的颈子。
她捧着热乎乎的玉米取暖,傻乎乎的,让谢薄有种开车送女儿去上学的感觉。
如果将来他会拥有一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崽子,谢薄大概会疼到命里去。
鬼使神差地,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收不住了。
谢薄一整个早上都在脑子里勾画跟她一起养孩子的剧情,起床气彻底消融了。
上车前,林以微将玉米棒子快速啃了个精光,扔进垃圾桶,坐进副驾驶里,又拆开一根坚果巧克力棒。
谢薄睨她一眼。
叭叭叭的,她这张嘴一早上就没停下来过。
“你还没吃饱?”
“你管我呢,早上本来就应该多吃,吃饱吃好,再说现在才七点,到中午有那么多个小时,多吃点怎么了。”
尽管爱吃,林以微却不怎么长胖,还是单薄瘦小的样子。
唯独小胸脯比第一次他捧着的时候,明显要丰盈许多了,谢薄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光吃不长肉,浪费食物。”他嫌弃地说。
林以微睨他一眼:“你这是纯找茬。”
“我说错了吗,看你瘦成这样子,脱了衣服就难看。”
“难看你不要看啊,我又没求你一定要看。”
谢薄启动了引擎,林以微将巧克力棒塞他嘴里,他不喜欢吃这些甜不拉几的东西,嫌弃地挡开她的手:“别影响我。”
“吃嘛,吃一口。”
于是他张嘴咬了一口,甜甜腻腻荡在舌尖,咀嚼着还有脆脆的坚果颗粒碎屑。
只吃一口就甜得受不了了,谢薄拒绝再吃第二口。
林以微也不嫌弃,就着他咬过的地方,舔了舔:“这么好吃,还不吃呢。”
谢薄目光扫过去,记下了她手里巧克力的牌子。
过了会儿,林以微又将一瓣橙子喂到他嘴边,给他酸的不行,尤其吃了巧克力再吃橙子,牙都酸没了。
谢薄怀疑林以微故意整她,但小姑娘端的一脸真诚:“吃嘛,你有没吃早饭,仔细低血糖,薄爷。”
“不吃了,你自己吃。”
没一会儿,她又将一块威化饼干塞进他嘴里:“这个不酸。”
“………”
在车里吃东西是谢薄的大忌,没人敢在他的爱车里拆零食,偏这小姑娘一张嘴叭叭地吃了一早上,自己吃还不够,还时不时地投喂他。
谢薄也是没脾气。
到了驾校,林以微下车了,他没有下车。
“你要走了吗?”
“我没时间陪你,自己练。”
林以微知道谢薄且忙着,乖乖点头:“那你晚上来接我吗?”
“自己打车。”
“哦。”
林以微去自己教练的车前报了到。
作为新手,她对开车多少有点恐惧,手忙脚乱的,且驾校练的多是手动挡,不太好开,林以微和其他三名学员一起被脾气糟糕的教练骂了一整天。
不过,有两个学员是工作党,很懂眼色,眼看着教练越教越不耐烦,下午便偷偷地给教练塞了红包。
于是教练对他们则耐心许多,总让他们上驾驶位练习。
而林以微和另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妹子,只有全程围观的份儿,整个下午都没摸到方向盘呢。
学生妹子找林以微商量着,要不要也给教练塞点红包,却又不知道该塞多少,于是用手机搜索某乎上有没有驾校塞红包的金额或者讲究。
林以微是觉得没有必要,教练都有自己的时薪工资,凭什么学生要单独给他塞红包,难道不给红包,他就不认真教了吗?
毫无疑问,这位教练确实没有认真教他们,连上手摸方向盘的机会都不给。
在另外两个工作党已经轮换着练了好几遍之后,林以微终于主动上前询问:“教练,我们能练了吗?”
“你们基础不行,你看看你,上车就熄火,还是多学习学习别人怎么开的吧,基础打牢实,对你们有好处。”
林以微和另一个女生面面相觑,也无话可说。
傍晚时分,劳斯莱斯幻影驶入驾校,谢薄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花太多心思给她挑选什么三六九等的驾校,时间紧迫,有名额就报,且这家驾校距离家也很近。
进来之后才发现,练车的人格外多,林以微和另一个女生坐在休息区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她在手机上跟教程学倒车入库的视频。
谢薄朝她走了过去,身边的学生妹子屏住了呼吸,连忙用手肘戳林以微:“妈呀,快看那个男的!”
“他长得好顶啊,车也是超级豪车,别玩手机了快看!”
这妹子来驾校一半时间在练车,另一半时间都在打望瞅帅哥呢。
林以微抬起头,一眼撞进谢薄幽深的眼眸里。
她对他扬了扬手。
妹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帅哥走过来,站在林以微身边,熟稔又亲密地揉了揉她的脸蛋,搓得她唧哇乱叫。
揉过了,他抱了抱她。
林以微吊在他身上,在他略硬的赛车服上蹭了蹭鼻尖的痒痒。
妹子眼镜都掉下来了。
果然,顶级帅哥还得顶级美女配啊!
“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搁在这儿偷懒摸鱼?”谢薄柔声问。
“才不是嘞,教练带另外两个学员去外面练科目三了,我们等他们回来,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出去跑一圈儿。”
谢薄皱眉:“等了多久?”
妹子连忙说:“等了一下午了!每次都这样,不给塞红包就不让上车练,这驾校的教练也太黑了些。真是可恶。”
“………”
谢薄让林以微上自己的车:“我带你去练练。”
“哦,好。”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跟上了谢薄,回头对妹子说,“一起吗?”
“不用了不用了!”女生连忙摆手,很有分寸感地说,“你们去吧,我再等等。”
“好。”
谢薄带着她来到驾校的自由练车场,林以微坐进了谢薄的驾驶位置,扣好安全带,笑嘻嘻说:“不是没时间来接我吗,还亲自教我练车。”
“废话怎么这么多。”
“薄爷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我。”
“可能吗?”
“你就是,肯定一忙完马不停蹄赶过来了。”她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走了怎么办,还说什么二十天来一次,我猜你每周都会坐飞机漂洋过海来看我吧,看不到我你就躲在被窝里自己玩自己,便玩边想我。”
谢薄闭上眼,嘴角挂起懒怠的冷笑:“是是是。”
林以微按下引擎启动,车没什么动静,她“诶”了一声,踩下油门,发动机也没有反应。
“车坏了吧。”
“你按的是什么。”
“发动机啊。”
“你按的是启动空调,蠢货,没感觉到冷气吗。”
“哦!”林以微赶紧关掉空调,按下旁边的发动机启动按钮,这次车身抖动了一下,终于顺利开启。
“我要出发了!”林以微整装待发,兴致昂扬地说,“出发出发出发!”
“你倒是走啊。”
“等下,我再熟悉熟悉刹车油门。”
等林以微做好全部准备,车子缓缓地开了出去,在练车场匀速地兜着圈子。
谢薄也没教她什么,一切按钮都让她自己去熟悉使用,包括切换换档等等。
偶尔帮她控一下方向盘。
“谢薄,我开的好吗!是不是特别稳。”
“这种自行车速度,不稳都不行。”他嘴角挂了谑笑。
“新手嘛,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来。”他指挥着她。
林以微稳稳地踩下刹车,置换P档位,按下手刹,偏头说:“怎么啦谢教练,哪里做得不对吗谢教练?”
“没有不对,是谢教练忽然想起有点事。”
“什么事啊?你不会又忙着要走了吧。”林以微失望地看着他,“明明说好教我练车的。”
话音未落,谢薄修长的五指从她脸颊处探入发梢,将她拉过来,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想接吻了。”
那段时间,谢薄几乎整天都呆在驾校的自由练车场地,盯着林以微练车。
因为报名的是最近的一场考试,且必须一次性通过,再没时间给林以微补考了,她出国的机票已经定下来,不日即将启程。
时间紧任务重,林以微每天都要去驾校反复练习倒车入库和科目三的路考。
一开始,她用惯了谢薄车上的360倒车影像,后来用驾校的车,完全不会看后视镜倒车了。
倒车入库的考试可没有360影像。
谢薄只好关掉360,陪着她从头练习。
他玩赛车这么长时间,对汽车的性能构造、包括车内每一颗零件螺丝钉都了如指掌,各类赛车奖项也拿过不少,但教人开车……这还真是头一遭。
偏林以微对开车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胆子小,不敢加速,一轰油门就紧张,一紧张就手忙脚乱,大冬天里都能让她练得热汗淋漓。
谢薄对她难得有点耐心,但不多,脾气还特别坏,嘴巴毒,会嘲讽更会骂人,有几次把她骂得委屈巴巴的。
换了平时别的事情,谢薄骂她,她一定会回嘴,口头上绝不服输。
但开车这件事,林以微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嘴都硬不起来,挨骂了就乖乖听着。
有一次,她倒车时没注意看后视镜,油门一轰,直接把车轰墙上了。
谢薄推门下车,双手叉着腰,望着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后侧撞出一个大凹坑,眉心紧锁。
林以微匆忙跑下车,看到这辆车“天坑”一样的凹陷,傻眼了都……
她之前不认得车的牌子,后来出于好奇,也去搜了下。
劳斯莱斯,巨贵,卖了她都赔不起的价格。
不等谢薄开口,林以微先红了眼睛,导致他到嘴边的那句“你是猪吗”,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哭了起来。
她一哭,谢薄心就乱,回车上扯了纸巾粗鲁地给她擦了擦脸,又擦擦眼角的湿润:“哭个屁。”
“车撞坏了,对不起,薄爷……”
“拿这车给你练,就做好了被撞坏的准备。”谢薄虽然爱车,也心疼车,但更心疼身边的这个人,“行了,不值得为这么个玩意儿掉眼泪。”
林以微难过地说:“练了这么久也练不好,明明每天最早来,最晚走,结果还是不如别人,考试肯定过不了,也没时间补考,这段时间都浪费了,报驾校的钱也浪费了,我真的蠢!”
她将身上的斜挎包摘下来丢在了地上,哭得更大声了,泄气不已。
说真的,谢薄宁可她跟他犟嘴,宁可她做错了事还怪别人,不服软不认输,宁愿看她无理取闹,也不想看她认输、看她自暴自弃。
有些时候,谢薄真的把她当成了年幼时的自己。
他们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坏脾气,一样的倔强又骄傲。
谢薄又多爱自己,就有多宠她。
“来。”
他扶她站起来,端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认真说,“练不好就继续练,直到练好,我会陪你。”
林以微哽咽着点点头,她真的不想哭,但眼泪就是收不住。
不只是因为受挫,更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压抑,终于在这个挫败此刻决堤了。
谢薄说不想看她为别的男人哭,哥哥也不行,所以林以微从来不敢太烦他,更不敢催他,这不代表她不焦心、不忧愁。
她每天陪着谢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她要让谢薄舒服,更要让他开心。这方面林以微做得很好,可她的心仍旧每时每刻都在为林斜悲伤。
她好挂念她的哥哥。
谢薄沉默地看着小姑娘哽咽流泪,他看出来了。
她哭,不单单是因为练车受挫。
“林以微……”
“对不起。”她先道歉,用纸巾整个捂着脸,一抽一抽地说,“对不起薄爷,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我缓一下,我没想到学车这么难。”
谢薄扯开了纸巾,用指腹轻拭着她的眼角:“薄爷是外面人叫的,你该叫我什么。”
她用力点头,乖顺地唤了声:“哥哥”
他最喜欢听她叫哥哥了。
“我答应了,就会去做。”谢薄替她擦拭眼泪,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林斜的事,我记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我从来没有敷衍过你,这件事的确需要时间,也需要布局,甚至需要我和池家关系的进一步推进,才有可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他很少这样认真地说话,更少许诺什么,但他现在给她许诺了。
林以微扑进谢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颈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用力点头。
如果真的能把林斜救出来,这个人情林以微会用一辈子去还,只要谢薄需要,她可以永远做他的情人,满足他对她全部的渴求。
“现在会安心些?”
“嗯,我信你的,哥哥。”
“不练了,晚上我带你去吃日料。”
“不想吃日料,我想吃烧烤。”
一听到烧烤,谢薄就皱眉了,林以微喜欢的烧烤店都是地摊大排档,油烟味儿很重。
林以微见他皱眉,说道:“好吧,吃日料。”
但最终谢薄还是把那辆撞得稀烂的车开到了美食一条街。
在感情里,他属于从来不肯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的,永远把自我感受放在第一位。
直到他发现,和林以微的这一段感情里,他逐渐把她的感受放在了自我之上。
这不是好兆头。
但谢薄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这已经由不得他了。
林以微喜滋滋地推门下车,心已经奔向了烧烤摊。
而谢薄拉住了她。
“怎么了?”她问。
“林以微,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人潮喧嚷的美食一条街,谢薄牵着女孩的手,望着她,眼含威胁。
他的爱很吝啬,开始交付真心的这一刻,必然就会联想到被辜负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到来,八成……他会亲手毁了她。
林以微常去的那家烤肉店,大棚搭起来的露天烤肉场坐满了客人,滋啦的煎油声,香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