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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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娘脸色更白了。
桑萝抬眸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掩了眼底笑意。
沈烈指指自家门外两棵树下的那十几组层架,道:“我这次回来看阿萝弄了这么些层架来种菜,听说大家也依样做了,这样一来山壁上不少位置都腾出来种豆子,往高处种一种,加上各家分到的田,囤的粮,省着些,虽吃不饱,可能还得稍微忍一忍饿,但饿死也不至于。”
他说到这里不落痕迹扫了王春娘那边一眼,收回视线,道:“所以,出山不出山的,大家都自己考虑考虑,出山有危险,可能伤也可能死,当然,运气好也能吃上肉;不出山就艰苦些,但安全。”
大伙儿都有些沉默。
倒是卢二郎和施大郎没觉得什么,山里走过的才知道,沈烈这话说得非常中肯。
一窝蜂出去,确实护不住,他们没这个本事。
沈烈这一路拿出来用的药也够多了,别说不剩多少了,就算还有剩,总不能还心安理得让人继续供着他们。
卢二郎道:“阿烈这话是实话,山里确实凶险,比你们想象的凶险,这么说,遇上狼群的时候,之前有箭毒狼只要中一箭就被解决了,但没有箭毒的情况下,这东西很难杀,杀死一头它死前能咬死咬伤几个老弱妇孺垫背都是很可能的,这就是现在外围藏了挺多流民,咱们内围还算安静的原因,我们几个身手好一点的,带一个家小或许还护得住,身手寻常的,能护着自己不死不伤就算本事了。”
施大郎也点头,问沈烈:“你要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沈烈指指山谷外围方向,道:“第二件事,咱们之前运粮一直用的那个出入口,今天开始如果不是遇上大危险,这个出入口就不用了,因为这个出入口位置太低,远处有高山可以藏人,人从这边出去较难隐藏行迹,并不安全,可能会暴露山谷的存在,我和大山会绕出去把外围再做一次伪装,以后就换另一个口子出入了。”
施大郎抬头看了看山谷中最大也是最高的那个山洞,太高了,他失了一臂,还没上去过。
“这得有近三丈吧?”
沈烈点头:“比较危险,但能上,我和大山上去后抛下绳索来辅助应该没问题,外围我和大山会出去再做些伪装,另外那个洞口也能改一改,方便隐藏和往里运东西。”
“地面那个峡谷口太窄,且直接是山体,不太好改,改了也不安全了,半山这个却适合把新庇护所的法子运用起来,大一点的挑筐背篓什么的以后也不用费心思另找地方藏了,入冬砍柴也能弄进来,还能直接存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少占下方峡谷的空间。”
“就这么两桩事,今天只我和大山出去,处理一下两个出入口,要出山谷采摘打猎的话是从明天开始,你们今天可以仔细想想出还是不出,不强求,都可以。”
一句话给今天的谈话收了尾。
各家都不用回自己家,当场就讨论了起来。
施家那边,施大郎觉得没什么问题,他虽废了一只手,带甘氏出去或许不太安全,但带他弟弟出去没问题,施二身手还行。
卢家的话,卢二郎看看自家三弟:“我带着你应该没事。”
周家有点懵,周村正和老伴相视一眼,看看三个儿子,脸上都是犹豫……
周村正媳妇:“咱们种菜养鸡再多种些豆子好像也能过?”
野菜不是什么必需的,他们家粮食存得还算多的。
周大郎确实有点儿腿软,他身手不太行,倒是周二郎,看看自家爹娘和媳妇儿,试探道:“我们家不用每趟出去,但偶尔跟着大家出去一下我觉得还行?”
这就需要周家人自己再商量了。
许家,许家压根都没想打猎这种事,他们粮食充足,再有鸡鸭和菜,不出去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陈家有个陈大山,自然不用说,带他爹和娘随便哪一个他都有本事带得动。
剩下卢家大房,卢大郎抖着嘴唇,半天没敢说一句话。
十五岁的拴柱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犹疑道:“我们家的话,要么我去?”
王春娘一下子变了脸,一把拉住儿子,脱口就是不行。
后边又反应过来,如果有个人能带着的话,倒是可以的,她看看沈烈和陈大山,想一想把目光一移又看向卢二郎。
王春娘嘴唇抖了抖,壮了胆道:“二叔,你看你能不能带带拴柱?”
两房分了家,他们这房总不能一个都出不去吧?
沈烈唇角翘了翘,卢二和卢家长房,尤其是王春娘,可没比他家和三房好到多少,待几个侄儿倒还好,对兄嫂嘛。
他只笑笑。
果然,卢二郎冷着脸:“大嫂说笑了,我没本事带这么多人。”
王春娘被噎了噎:“我是说,小叔留在家里,换拴柱,行不行?”
卢三郎毫不避讳,直接翻了个白眼,真绝,要出征的时候大哥的命是命,二哥的命不是命。
有好处的时候,让拴柱上,把他换下来。
怎么这么聪明呢。
干这么多破事,还当二哥跟当年一样好说话呢。
卢二没搭理,看向卢大郎:“大哥也这么想?”
卢大郎面红耳赤:“没,没有。”
伸手去扯王春娘。
拴柱皱眉,道:“娘,我是说我自己去也行。”
王春娘一把拉住他:“胡说什么。”
又去看卢二郎,还想说什么,卢婆子烦了她那些个算计:“行了,回去吧,没那身手就种地也饿不死,馋什么肉,哪有什么好事都不落你的美事,人在家里躺,肉从天上来啊?那也得你叼得住。”
转头笑着跟沈烈和陈大山道:“我们家就二郎三郎去。”
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卢大郎从头至尾没再吱过一声。
各家都有家具要做,事情议定就散开了。
桑萝还没来得及笑,陈婆子凑了过来,低声问她:“王春娘干什么了?”
听得桑萝眉心一跳。
老太太这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吧?
她这表情太明白了,陈婆子乐,扯了她往山洞里去:“看结果不就成了吗?就她们那一房出不去了,而且……”
她看看山洞外,见只有沈烈和自家人,才道:“药做了不少,还没用完吧,还有那药草我认得,来的路上还教你和阿烈认过,再过三个月就能采收了,我能不知道你俩做什么鬼?”
桑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住陈婆子手臂:“谢谢阿奶没揭穿我们呀。”
被陈婆子照着脸颊轻轻拧了一下:“她不作妖你和阿烈才不会吃得那么撑,行了,说说,王春娘干什么了?”
桑萝看老太太一眼,笑:“沈烈说的都是实情呀,确实带不了太多人,一窝蜂出去了出了事后悔也迟了。”
被老太太半真半假瞪了一眼,才笑着让老太太稍等等,转身就从层架上翻出两个叠着的袋子递给了她:“我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没看到没凭据,不过您瞧瞧这个,看看跟您家前几天被老鼠啃烂的袋子有什么不一样吧。”

第147章 告知
桑萝带着两个小的,一直以来吃的就是买来的粮,尤其从第一次征粮开始,通过许掌柜大量买入的粮食都是粮铺大袋包装,所以家里还真攒下了不少空粮袋。
粮袋是个好东西,在布料都能当银钱用的大乾朝,穿不上衣裳的人有个粮袋那是改一改直接能做半身衣裳遮羞避寒的,何况桑萝这样靠山吃饭,总往山里跑的,最需要各种能装东西的器物,所以空粮袋她一直宝贝的收着,这趟往山里逃时一个不落全带了出来。
前几天发现粮食可能被人为动了手脚以后,别家都补粮袋,桑萝倒是多了个心眼子,直接用空袋子换了破袋子,那破袋子只折好了,并没有去缝补。
这会儿,破袋子被原样递到了陈婆子手中。
乡下人家从年头到年尾,家里最要防的一样东西就是老鼠,对于鼠咬的痕迹那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需要比对物,三两下翻开,一眼就能看个分明。
这一眼给陈婆子直接气笑了。
“该!”
陈老汉、陈有田、秦芳娘和陈大山这会儿也已经跟着沈烈进来了,一听陈婆子这话,陈老汉就往自家老婆子手上那粮袋上看了看。
先还有些疑惑,等陈婆子把粮袋塞他手里让几人传看的时候,陈老汉才反应过来:“这粮袋不是鼠咬的?”
陈婆子嗤一声:“有些人堂堂正正的人不做,要做那见不得光的老鼠呗。”
秦芳娘看了看被传到自己手中的破粮袋,满脸的不敢置信,心里第一反应是——这得多蠢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啊?
山谷里总共才几家人?能一起逃难,谁对谁不了解啊?
许家、沈家、周家是相对没那么缺粮的。
桑萝不用说了,别说她是丢粮的苦主,就算不是,她的出身人品都不会干这种事;许家更是,全山谷粮最多当属许家,还都是精粮细粮,豆子什么的都是放在里面丰富品类的;周家呢,虽不是大富,那也是十里村第一号,更是正正经经的好教养,人家里就算是两个儿媳娘家也是不差的,周村正地多,家里存的粮本来就比各家多,后边还没少买,周家也不缺粮。
施家、陈家、卢家其实是相当的,她们陈家因最早跟着桑萝做买卖,后边又有桑萝给接的东福楼的供应生意,手上积攒稍多一点。
而施家和卢家,施家人口少,卢家人口多,再有卢家一分家,山谷里要说稍差一点的其实是卢家长房,因为孩子太多了,但卢老汉和卢婆子分家时分粮也照顾到了这一点,不至于让卢家长房多窘迫,所谓的差一点也是跟山谷中别家比对而言,然后卢二郎有打猎的本事,这差距才拉出了一点。
但也就是这一点。
秦芳娘看到那袋子,结合婆婆刚才那话,脑中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春娘。
为什么?
因为她最穷吗?
还真不是。
缺粮不缺粮的,山谷里要论缺粮,时间放长才有人缺,当下谁家会缺粮?他们早早就囤了粮,还避过了后面这一次交税,比外面的大多数人处境要好太多了。
第一反应锁定王春娘,那是因为人品。
家境只是辅助分析的一个方面,人品以及各家之间的了解才是让大家脑中第一反应最快锁定王春娘的原因。
嗯,还拜上次她把各家存粮的事漏给娘家知道那一桩所赐。
就这么说吧,王春娘本来就是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不被信任的存在,是综合各种因素不得已才捎带上还要防备她出幺蛾子的那一个。
不见过年那几天卢家人为防万一直接把她堵嘴绑在屋里吗?
而且丢粮的是谁,是桑萝,有脑子的想一想也知道了,山谷中六家人,五家都受沈烈桑萝恩情,给粮都没二话,谁动沈烈和桑萝的粮食啊?
除了有前科的王春娘,谁能干这事?
所以这一丢粮,山谷中除了对前事不太知情的许家人,任何一家都会首先想到王春娘头上。
这么明显的事,怎么还有胆干啊?蠢得秦芳娘都傻住了。
陈大山咬了咬后槽牙,难怪沈烈今早突然来这一着,他们出钱出力冒着风险带着大伙儿在林子运各家的家当口粮,从找这云谷开始,十一月末到这都三月末了,大多时候都泡在深山老林里。
这可好,昨儿才回来,听说家里粮被人借着有老鼠这机会给偷了。
又不是你爹你娘你祖宗,还得接着操心你吃喝拉撒怎么的。
陈老汉也黑了脸,问桑萝:“只有这两个袋子是人为弄破的吗?”
桑萝点头,道:“我家是这两个,隔壁许家也有三个,不过老太太对鼠咬的痕迹不太熟悉,应是还没发现其中不对,没抓着现行,这事说来也太闹心,我就先没跟老太太说,等沈烈回来。”
陈婆子想起什么来了:“之前粮食刚搬回家那会儿,你往我这边转了转,是看我家粮袋来了?那另几家你看了没有?”
桑萝笑了笑:“瞒不过您,都看了,只我家和许家的粮袋被人为弄破了几个。”
秦芳娘一脸莫名,喃喃道:“这,怎么想的,怎么还挑你们俩家偷了啊?”
陈婆子嘴角耷了耷:“眼红加嘴馋,阿萝和许家精细粮是最多的,而且我们这几家她没破袋子可不代表没偷粮,只是咱们这几家被咬开的是豆子居多,相比豆子她怕是还更馋细粮一点。”
“说来,咱们家少的那些个粮食我之前都骂山鼠了,现在看来倒不知是山鼠吃的多还是人拿的多。”
陈老汉看看桑萝又看看沈烈,问道:“这事你们想过怎么处理没有?”
沈烈看桑萝一眼,这才道:“原先咱们几家囤粮的事被抖给王家时,那时就担心卢家大婶子会是个麻烦,因为预料不到她后边会干些什么,但顾及卢家其他人,加之这事他们已经参与了进来,也不好单把她一个或是卢家长房撇出去,当时就和阿萝商量过,运粮之后手上的药物得都收回我们两家人手里,别的不说,卢家大婶子是不能轻易让她离开这山谷的。”
陈老汉点头,确实,有些人你想象不出来她会干什么事,像这次偷粮,正常人谁这么干?
又不能弄死她,限制她出去给大家招祸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就听沈烈又接着说道:“那是原来的想法,这会儿嘛,整个卢家长房的人我都不想再带出云谷了。”
他看向陈老汉几人,道:“我知道这一次很大可能是卢大婶子一个人干出来的事情,虎子几个品行不错,卢大叔和拴柱跟我们一样每天在山外奔波,也是昨夜才回来,想来都不知道,但这事太膈应,不叫她狠吃点教训我自己心里痛快不了,既是偷这几口吃的,那就紧着肚皮看别人吃吧。”
陈老汉点头,王春娘这人连打都不记,这跟上次才隔了多久?总归能种地也饿不死。
他问沈烈:“还有呢?这事卢家那边该让知道知道吧?在山里还不知道要住多久,这样不省心的还得是他们卢家人自己盯着方便。”
他说着指指自家儿子和儿媳手上的两个袋子,道:“这事没抓现行,你们算是小辈,也不好说什么,不用你们小夫妻出面,这两个袋子先给我们就行,我让小丫儿去喊卢家老两口过来一趟,话不用明说,看看东西他们也该知道了。”
沈烈和桑萝相视一眼,桑萝点了点头。
沈烈道:“好,那就辛苦阿爷和阿奶了。”
陈老汉笑笑,也不多呆,让沈烈和桑萝自己忙去,带着家里人呼啦啦就出了山洞。
沈安和沈宁跟陈二山陈小丫在陈家山洞外呆着呢,陈婆子招呼了一声:“小丫儿,过来。”
陈小丫几步跑过去:“奶,有事儿吗?”
“嗯。”陈婆子应了一声,道:“你去一趟你卢奶奶家,说我想做一缸酱豆,请她过来帮着看看,让你卢阿爷也来一下,你爷有地里的事跟他商量。”
陈小丫半点没多想,脆声声应了一句,就小跑着喊人去了。
沈安倒是打量了几个大人神色,眼里带了几分思量。
卢家人这会儿其实还没走多远,还没回到他们家山洞呢,刚转过山谷内侧。
大房今天出来的是卢大郎、王春娘、拴柱和虎子。
一家四口都有点儿蔫蔫的,王春娘一路上都想说什么,被卢大郎瞪了好几眼,又慑于婆婆上次说的要休她,这才老实闭了嘴。
倒是拴柱,还试着跟卢老汉和卢老太太商量:“爷,奶,我不用跟三叔换,我就自己出去,我觉得可以的,我以后练箭勤一点,以前碰到狼我也动过手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其实还是靠他二叔和沈烈他们几个帮着支应了,但也有那么几回,也有伤到狼的。
家里总不能一点不找吃食,万一乱的时间长呢?
拴柱觉得他练着练着应该也就练出来了,那家里也有能往外走的,所以试图再争取争取。
王春娘支着耳朵。
她还是怕儿子受伤,她进山进得早,碰到过几次狼,而且也看到过陈有田他们受伤,现在想着还是觉得那东西太狠了,那还是有箭毒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沈烈那箭毒的话,狼哪是那样好杀的?只会更可怕。
但她这会儿也想再听听婆婆的态度,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心里想的是真叫拴柱跟出去了,有危险的话二叔、小叔、沈烈、陈大山、施大郎他们这些人应该不会丢着一个半大孩子不管吧?
到时候队里只有拴柱一个半大孩子的话,大家都会照顾几分,她觉得反倒可以跟她们这些妇人孩子之前一样,遇到危险了上树,等大家解决了再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危险就小了很多。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王春娘心里的算盘子已经拨得啪啪直响。
正拨得响着,卢老汉拧眉打断了她这想头。
“那等练好了本事再说,你跟出去了,真遇着事别人救你不救你?不还是拖后腿?”
要是长子出去他还没话说,还没成丁的孙子,这摆明了占便宜,说着扫了卢大郎一眼。
拴柱愣了愣,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他爷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一下热了:“爷,我不是要占便宜。”
连忙改口:“那我先练着,练好了再跟着大家出去。”
卢大郎压根没注意到他老爹扫他的那一眼,劝儿子:“其实种地也行的,庄稼侍候好些,在这山谷里太太平平也挺好,我看那架子种菜就很好,咱多种一点,再省着点吃,出不出去也不要紧。”
就是不吃肉,跟安全比起来,卢大郎觉得安全重要一点。
拴柱看了他爹一眼,想到刚才二叔反问他爹的那句话,再想想那年娘闹得那样厉害,最后是二叔去服了兵役,心下有些难堪,道:“我先练练。”
虎子在一边道:“哥,我也跟着你练。”
卢老太太冷眼看着王春娘神色,还没说什么,听得后边小丫儿喊她。
一家人都停下脚步,转头等着陈小丫。
陈小丫跑近了才笑道:“卢阿奶,我奶说她这会儿想做酱豆,让您帮着过去给看看呢。”
卢老太太一听是做酱豆,笑了起来,她做酱豆还是不错的,笑着就应下了:“行。”
转头跟卢老汉说:“那我过去一趟。”
结果陈小丫又笑着说:“卢阿奶,我还没说完呢,我爷也找卢阿爷,说要商量地里的事情。”
卢老太太愣了愣:“怎么刚才没说?”
陈小丫也不知道,她歪着脑袋挠了挠头:“可能是刚才想起?”
“行,那一道走。”
老两口也不回去了,跟卢二郎几个交待一声,让各忙各的去,转身就跟着陈小丫一起往回走。

卢家老两口到陈家附近的时候,陈老汉和陈婆子已经在自家山洞外迎着了。
卢婆子还笑:“怎么突然想起做酱豆来了?豆子浸好了吗?”
陈婆子心下叹息,先打发了孙女儿让去许家找沈安沈宁那群孩子玩去,这才请了卢家老两口进山洞里说话。
陈家山洞里这会儿没人,秦芳娘和陈有田、陈大山早就回避了。
因家里有陈有田这么个会做木工活的,这一段又一直留在山谷没出去,所以陈家已经有桌凳了,陈老汉请卢家老两口入座。
到这会儿,卢家老两口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做个酱豆,这怎么还坐上了?
陈老汉和陈婆子相视一眼,由陈婆子开的口。
“把你们一起喊来,其实不是为做酱豆,也不是商量地里的事,是另有一桩事要说。”
“这事吧,其实很难张口,说实话,只是把你们叫过来,开这个口,我们陈家今天就算是把你们给得罪了。”
“但我们两家这么些年的交情在这里,再就是咱们现在这处境,为着以后不弄出什么乱子来,我觉得还是得叫你们知道知道才好,要真是我们弄错了的话,这里就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也希望你们别吃心,别坏了咱们两家的情份才好。”
这样一段开场,把卢家老两口都整懵了,卢婆子心突突的:“你这把我一颗心都说悬起来了,什么事啊?怎么就张口就算把我们给得罪了?”
脑中已经快速在想最近家里人是做了什么不对头的事了吗?
卢老汉也皱了皱眉,看向陈家老两口:“让你们这样为难也要说的,应该不是小事,我们两家这么些年的邻里,不至于几句话就开罪,是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是我家里哪个行事有不妥当?”
陈婆子心里都替卢家老俩口叹息了,转身从后边层架里拿出两个折好的空粮袋放到桌面上推了过去。
“前些天大山洞那边闹山鼠,不少粮袋被咬破了,这两个袋子你们先看看。”
听是跟粮食有关,卢家老两口脸色变了变,心里那点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深,一人拿起一个,展了开来。
破口只要展开一下就能看到,有前边这话,只一眼,老两口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人为破的口。
卢老汉捏着粮袋的手抖了抖,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这两个袋子是谁家的?”
“阿萝的,许家还有三个,不过许老太太有没有留意到这破口的不对我就不知道了,阿萝帮着缝补时发现的,她也没声张,这事也没法说。”
卢婆子一手捂了捂心口。
她算是知道陈婆子为什么说只把他们叫来都算是得罪他们家了。
因为把她叫来其实就已经是觉得这贼大概就是出在她们老卢家了。
可她还不能怪陈老汉和陈婆子,因为一听有问题的袋子是桑萝和许家的,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到别人身上去。
可就是因为这样,脸是真的疼。
卢婆子把那粮袋子紧紧一攥,就要起身:“我这就回去问一问。”
被陈婆子一把按住,又扯了她坐下,陈老汉也把黑着脸抖着手跟着起身的卢老汉按下,陈婆子这才劝道:“这事也别冲动,说实话,也没谁看到真是谁做的,弄个不好要是我们冤枉了人呢?各家粮食丢得其实都不算多,这要是搁在从前,咱们还在十里村,碰上这样的事那就只能含糊含糊认了就是,以后各家粮食看好了就成,最多气不过站在门外不指名道姓骂一场,谁亏心谁受着,像我们今天这样直接把你们请过来,说实话,都是给你们添堵,给我们自家也找不自在的。”
这话说得卢婆子脸都胀红了:“倒不用这么讲,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在十里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和陈老哥肯跟我们说说实在情况,我心里谢你。”
难堪是真难堪,但要说怪陈老汉和陈婆子,那还真没有。
陈婆子拍拍她的手,道:“我就是知道你们什么性子才敢揽这事,当然,把这事告诉你们,也不是就料定了是谁做的或是找什么后账,只是这样的世道,咱们几家是多大的缘分才凑到了一起避难,外边越乱,咱越是要拧成一股绳才行,要是这股绳从里边腐了朽了断了,这不是一家的事,一个不好,所有人都得搭进去,所以这事才不能瞒着你们。”
“如果是我们误会了那就最好不过,如果不是误会,说实话,丢的粮不多,也没谁要追究,看着拴柱铁柱虎子这几个孩子份上,也不想张扬,所以才私下里喊你们过来,以后你们自家人多注意几分也就是了。”
要是不想得罪人,最好的法子其实是把这事当着谷中住的六家人的面一起抖开来,而不是单找了卢家老两口过来私底下说。
卢家老两口都点头,卢老汉气得眼前都一阵阵发黑了,还抓着陈老汉的手一个劲儿道:“你们是好意,顾念着我们这张老脸和几个孩子的脸面呢,我们都知道,我们先家去,这事无论如何给大家一个说法。”
陈老汉看着卢老汉直打颤的手,心里都替他悬着,按住道:“再坐会儿吧,心里那口气稳一稳再走,回去也别喊打喊杀的,解决不了问题,把孩子往外支一支,自家关着门把事情弄弄清楚,这些事还是别让孩子们听到的好。”
不然就算是他们不带异样神色去看卢家长房那五个孩子,那几个孩子以后只怕也难再抬起头来了。
听得这话,卢婆子一把年纪的人了,眼圈都发了红,要了一辈子强的老太太,因着儿媳,家里这名声是一毁再毁,这会儿当着陈老汉和陈婆子也不强撑了,一手支在桌子上,把红了的眼圈埋进了手心里蹭了几回,直把刚溢出来的那一点泪意蹭了个干净,这才放下手来,跟陈婆子吐了句苦水。
“拴柱他们几个,这辈子要叫他们娘拖累死。”
说完这一句,也算缓过了几分,她看看自家老头,知他这心里一时很难缓过来了,索性道:“行了,我们也好些了,这就回去吧。”
桌上那两个袋子卢婆子也拿了起来:“这个我先拿走,回头再给送回来。”
卢家老两口,来时还高高兴兴,走时却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多半,只是从陈家要回到卢家,沿途要经过周家和施家,只能强打着精神,不叫人瞧出异样来。
在卢老汉和卢婆子那里,往陈家去这一趟像过了一道劫,在卢家其他人那里,他们才刚到家不多会儿,才刚刚各找了各的活张罗起来,就见二老回来了。
冯柳娘笑着迎过去:“娘,陈家伯娘做酱豆了,咱家也做一坛吧?”
卢婆子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她视线越过冯柳娘,直直就朝王春娘看了过去。
王春娘这会儿没干别的,正从粮袋里弄出些谷子来支使着女儿大妞用这几天刚做的一个木臼舂米。
卢老汉看到那谷子,手不受控制的又颤了起来,怒气升腾着就往脑门上冲,卢婆子也没好多少,好在两人都还记得陈老汉和陈婆子的话,强压下上去撕住王春娘扇几个巴掌的冲动,跟冯柳娘和洞门口正准备做木工活的卢家三兄弟道:“都进山洞,我和你们爹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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