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正走了,卢家和施家人也走了,陈婆子就拉住桑萝说话。
“借了六两银子的外债?”
桑萝点头。
这一下把陈婆子愁煞,一辈子没欠过这么多外债的人,光听着六两的数都眼前发黑:“这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转头就骂起朝廷不干人事来,提前一年征税,连去打仗没了的人的税也征。
替桑萝骂,何尝不是替自家骂,替乡邻骂。
桑萝拍拍老太太一双粗糙的手,低声道:“阿奶,就是因为朝廷这样行事,我才害怕,今春是第一次提前征,那时提前了半年,这回是提前一年,谁能保证没有下回呢?这样下去……”
她没说。
老太太脸色却微变了变。
她今年五十有四了,看过这天下换过主的,知道那是怎样的混乱,手也跟着抖了几抖,最后才道:“随便吧,怎么着都是差不多,只希望咱们南边离得远,不要被波及就行。”
反正她没见过哪一个特别好的。
这样的大事,她们小民也左右不了,只管好自己,希望真摊上这事别波及到她们这小地方就行。
老太太把心神收回来,与桑萝道:“你也先别急着置办家什了,要进山的话,左右再往后就是冬,地里没那么忙,我家有一把锄头也行,那把尖锄你就先用着,那弯刀你也先留着用,赚来的钱还了人家要紧。”
桑萝最近常跟老太太借的就是这两样,陈婆子就猜出来她卖的什么东西或许材料是得用挖的,老太太也不问,桑萝要用,她就借。
这会儿看桑萝借这样多的债,替她急了起来。
又叫桑萝等着,回屋给她又拿了一袋驱蛇药粉:“知道你用得多,应该没剩多少了吧?这袋提回去,只是赚钱虽重要,但也别往太深里走,真遇着野兽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就完了,什么也不如命重要。”
桑萝从前难得这样被人关心,心下很暖,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她自己那一片往深处去那几样东西翻找得差不多的话,就换个地方探索,总归是贴着有人烟的地方出没,桑萝还是很惜命的。
给老太太该提醒的提醒到了,桑萝又跟老太太借了把剪刀,这几天也收到几块布,她寻思着给沈安先做出一条长裤来,这样下回进山就能带个帮手。
老太太听着是给沈安做衣裳,笑眯眯进去拿了剪刀给桑萝。
桑萝带着东西回去了,她前脚到家,后脚甘氏、冯柳娘和秦芳娘三人送钱和黄豆来了,这是给付的次日的豆腐钱。
县里的生意显见的还是受了征税和粮价大涨的影响,至少秦芳娘今儿带去的八十块豆腐就卖得比往常要晚一些才算卖完,等明天粮价大涨的事在县里再传开些,怕是还要差一点。
为保险起见,秦芳娘掂量着就把平时两种豆腐八十块的量减到了六十块,但因为有东福楼的三十豆腐、二十块神仙豆腐的订单,总量上倒是不减反增,今儿就得从桑萝这儿定一百一十块。
合计一百六十五文,其中四十文用一斗黄豆支付,另给铜钱一百二十五文。
而冯柳娘和甘氏,因刚开始做这营生,原本要的就不多,一家六十块,所以也没有增减。
两家各该给九十文钱,这一回冯柳娘和甘氏都没有带麻布之类的来,都知道桑萝缺钱,一人各带了半斗黄豆,各给了七十文钱。
两百六十五文钱进账,桑萝安心许多。
等人都走了,趁着天还没黑,拉了沈安过来,给他量了量身,把布料摊在床上,咔咔几剪子把做一条裤子的料子裁了出来。
感谢原身有一手好女红,搁桑萝自己,缝缝补补还行,裁剪衣服她真没那本事,更不用说量一量就能唰唰几下剪好,这是要点儿本事的。
两个小的围在她身畔,桑萝笑道:“先给小安做,之后好让小安能跟着我一起进山,阿宁的晚些,等过阵子大嫂手头松些了,咱们再做。”
沈宁一点都没意见,还笑嘻嘻说:“大嫂,我觉得我的不用新做,给二哥做衣裳多出的这点料子给我裤腿接一接就能穿了,一进秋天天就冷得可快了,咱省点儿钱冬天买被子吧。”
被子不暖,夜里常常冻醒是沈宁这两年来对冬天最深的印象。
桑萝看看小丫头身上的衣裳,补丁那是真多,吊得老高的裤脚本就是接了两截的,最上面那一截的料子都旧得不成样了,再洗个几个月都该破了。
她摸摸沈宁脑袋,笑道:“被子会有的,衣裳也得做。”
九岁的姑娘了,回头裤子真在外边破了,那难堪劲儿往后几十年怕是都忘不了。
打发两个小的去抱床底下的钱罐子帮她数钱,把家里的铜钱一百个一串的整理好,自己则搬了凳子坐在院里给沈安缝起裤子来。
听说让数钱,兄妹俩都来劲,他们已经知道自家大嫂跟县里买他们家素毛肚的酒楼掌柜借了六两银子买粮的事了。
六两银子,沈安特意问了大嫂,换成铜钱是七千两百个钱。
七千多个钱啊。
这是兄妹俩个连算都算不清楚的数。
也是知道家里背着巨债,连吃食上也紧省了起来,好在每天有豆浆、豆腐脑、豆腐渣的换着花样的补着,所以营养上倒还行。
桑萝把家里的钱用原先煮饭的那个破瓦罐装着,就藏在她睡觉的那个床底下,上边用一块木板盖着,木板上还压着石块,为的是防老鼠。
沈安钻到床底下把那瓦罐抱了出来,在自己床上铺了一件旧衣,这才把里边的钱都倒在了旧衣上。
兄妹两个坐着床上吭哧吭哧的数,数完一串相互帮着复点一回,再把绳子系好。
桑萝一条裤子做好大半的时候,小兄妹俩在屋里道:“大嫂,我们数出来了!”
桑萝回头往屋里瞧,笑着问:“多少?”
兄妹俩个已经下了床穿好鞋跑了出来,满脸的兴奋,沈宁抢着道:“大嫂,有十五串,另外还有二十三个钱。”
桑萝笑弯了眼:“那就是一千五百二十三个钱,再等两三天,咱们卖豆腐的钱攒一攒,应该就能攒够两千多个钱了,到时把这几天做的水晶脯再带出去卖一些,先去东福楼还上两千个钱,余的钱咱们买些黄豆带回来。”
黄豆也是粮食,三家现在自己都要往里买粮,后边情势若是不好,他们自家的黄豆估计也会想当粮食囤着,倒是县里少有人拿黄豆当主粮吃,趁着现在黄豆不提价,桑萝也得囤上一些。
沈宁听着七千多个钱过几天就能把两千钱还上,心里松快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
沈安倒是心细,问桑萝:“大嫂,十个一百就是一千,是不是?”
“对。”桑萝点头:“十个一百是一千,十个一千是一万,都是十进制。”
沈安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把这个记下了。
桑萝看他愿意学东西,想到自己教他们认字的事,问小兄妹俩:“自己的名字这两天学会了吗?”
兄妹俩齐齐点头,沈安道:“大嫂,我们写给你看。”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回屋端沙盘。
把沙盘往地上一放,两小只蹲在一边就用树枝笔写了起来,沈安写了再把位置让给沈宁,等都写好了就把沙盘小心移正到向着桑萝那边的方向。
桑萝看了看,虽然字挺大,还歪歪扭扭,一个沙盘写四个字,差点叠在了一起,全称不上美观,但还真没有缺笔少画,都写对了。
“真聪明,都写对了,只要再常练练,尽量写得端正一些,慢慢就能写好看了。”又问小兄妹俩:“还想学什么新字吗?”
沈安早有想法,桑萝一问,他想也不想就道:“想学写大哥和大嫂的名字。”
沈宁在一畔点头:“我也想学写大哥和大嫂的名字,再有上回小丫儿托我学一学她的名字再写给她看看,咱们家院外新捡来的那些石块就有小丫儿帮咱捡的。”
桑萝默了默,在两个孩子心里,其实还是一直抱着兄长还能活着回来的期望的吧?
她没说什么,笑一笑,道:“好,一个一个来吧,沈字你们会,先学写你们大哥的名字吧。”
沈烈,她在自家的籍书上是看过沈烈名字的。
接过沈安递过来的树枝,把沙盘上原本的四个字抹平,在其中一角写下了沈烈的烈字。
简单讲解了一下笔划结构,这才把树枝递给沈安,笑道:“到旁边练一小会儿就行,天差不多要黑了,可以等明天再学。”
她自己也紧着多缝几针就准备收手,没做完的准备等明天天亮再做,天一黑下来再做针线就伤眼了。
桑萝盘算得很好,这几天做些酸枣糕过几天带去卖。
夜里入睡前做神仙豆腐,确实也顺道把下午捡的酸枣给处理了,但天公不作美,夜半就下起了雨。
桑萝从睡梦中醒来,先是一惊,后才想到家里屋子盖好了,灶屋也修得够大,酸枣糕做好了已经不是跟从前一样晾在外边,而是晾在灶屋里,天亮才会搬到后院的晒架上。
她心下庆幸,真要跟从前一样晾在屋外的树桠上,今天新做的这一批酸枣糕怕是不能要了。
雨声太大,沈安和沈宁竟也醒了,沈宁揉着眼睛,懵了好一会儿,意识到外面在下雨,猛一下就清醒了。
“大嫂,外边的鸡鸭不会被淋了吧!”
说着就要下床,很有想出去看看的意思。
桑萝忙拉住,道:“这下可别出去,鸡舍上的棚顶搭得够宽,芭蕉叶也盖得严实,贴地面的那一层还用竹围栏垫高了铺了稻草,放心吧,淋不着的,倒是你要是淋了雨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沈宁一听这话,马上老实了。
生病很难受,而且他们也看不起病,村里前几年就有小孩子因为一场风寒发热就那么没了的。
三人坐在床上,一时都有些睡不着。
沈安:“大嫂,下这样大的雨,明天豆腐还能卖吗?”
虽说大家把钱都给过来了,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豆腐一做,把货一交完事,但有田婶她们怎么卖货呀。
桑萝也愁。
豆子已经泡下去了,不做的话也不行,泡得太久了就算勤换水豆子也容易坏。
倒是可以做成酱干,但酱干只是做起来更费时费事一些,存放的时间并不能久到哪里去,而且,还有答应了许掌柜一早会送过去的五十块豆腐。
头一单生意,还是这种稳定每天都有的大单,秦芳娘应该不会失约。
“各家应该都有蓑衣,豆腐挑子的话本身有板子盖住,木桶也有盖子,到时候架子车上再用东西遮盖好应该也没事,只是今天这路就难行了。”
十里路,桑萝喃喃:“希望天快亮的时候雨能停了,或是小些也好。”
看两个小家伙没睡,桑萝让都别想了,好好休息。
约莫两刻钟,旁边床上才传来小兄妹俩均匀的呼吸声,也是,这俩孩子昨天因为征租税的事担心得压根就没怎么敢睡,早早起来跟她抢着磨豆腐干活,白天也没歇停,怎么会不困。
第一声鸡鸣响起,从听到雨声醒来后一直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踏实的桑萝就小心起了床,并没有吵醒两个孩子,自己摸到了灶屋去,点了油灯开始磨豆腐。
结果没磨多久,院门就被拍响了,听着外边依稀是陈有田的声音,桑萝顶着块木板子奔过去开的院门。
来人只陈有田一人,院门檐下有避雨处,两人就站在那儿说话。
陈有田是担心桑萝发现今天下大雨,不知道豆腐要不要做,特意赶早来通知一声的,三家人都拍门通过气了,今儿豆腐照做,男人们会帮着拉车送到县城门口。
桑萝笑了起来,道:“有在做了,再晚一点,按平时的点来取就成。”
陈有田放下了心,也不耽搁桑萝,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陈老汉和陈婆子都醒了,和田芳娘一起在堂屋里等着,看陈有田进来,都问怎样。
陈有田道:“已经在做了,说是猜着我们应该不会失许掌柜那边的约,所以还是如约起来做了。”
他一边脱下斗笠和蓑衣往墙上挂,一边道:“阿烈媳妇赚这点钱也怪辛苦,这才鸡鸣第一声没多久吧?估计也就是丑正过一点,灶屋里已经点着灯在忙活了。”
相比之下,如果不是碰上下雨这样的天气,他们摆摊卖东西的反倒还能多睡到一个半时辰。
陈婆子叹气:“赚的都是辛苦钱,都不容易。”
家里没有男人,更是不容易。
只是这后半句陈婆子没说出来罢了。
人的心是会偏的,最初的时候桑萝立不起来,她觉得是桑萝拖累了沈安和沈宁,至少如果她没来,俩孩子不至于马上就被分出来。
后来桑萝立起来了,对沈安沈宁兄妹俩也好,陈婆子就替沈安和沈宁高兴,相依为命,总能活下去了。
然而处得久了,陈婆子现在待桑萝也日益亲近,见天被她亲亲热热的阿奶阿奶的叫着,也就真把她当了晚辈,像自家的孙女儿,听儿子说这个点桑萝就已经在灶屋里忙着做豆腐了,她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但凡家里有个男人呢,哪用得着女人这样来熬。
桑萝说是寡妇,其实还是个姑娘……往后的念头,陈婆子一下子刹住,不敢再想了。
真要再动念下去,给她再找个婆家?小安和阿宁可怎么办?
心里知道不该去想,脑子却并不听话,回到屋里躺下了,陈婆子也睡不安生,辗转反侧。
陈老汉侧头看看老妻:“你这是怎么了?”
陈婆子也没法说:“没什么,就是觉浅,醒了就睡不着了,你睡你的吧。”
她怎么敢说,她刚才动了让桑萝再嫁的念头呢。
哎,这念头动不得,动不得,左右都是为难。
桑萝是半点不知道老太太为她和沈安沈宁失眠了小半宿,她做好了豆腐,跟披着蓑衣冒着雨的陈有田几人交接完毕,看两个孩子没醒,索性也没做早食,倒回床上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外边雨好像已经停了,桑萝转头往旁边一看,原来小兄妹俩已经起了。
她掀了棉被起身,才走出屋门,在灶屋门外的沈安就看见她了,眼睛一亮,笑道:“大嫂,你起了?不再睡会儿吗?”
兄妹俩是起床后才发现自己睡迟了的,悄悄到灶屋里一看,那些桶啊盆的很多都不在了,案上还有一盆新出的豆腐渣,就知道是自家大嫂半夜把活儿都干了。
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昨天才说自己也能努力帮忙赚钱养家呢,今天就睡过了头。
桑萝笑:“不睡了,你们吃过早食了吗?”
沈安摇头:“阿宁刚做好,准备等大嫂起来再一起吃。”
说着转身回灶屋拿了几枝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茅根给桑萝:“大嫂,你洗漱吧,我去盛粥,马上就能吃饭。”
桑萝谢过,接过白茅根就出去了,沈宁正在外边喂她的宝贝鸡鸭,看到桑萝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嫂,我和二哥早上都睡过头了。”
桑萝就笑:“特意没叫你们的,总睡不够不长个了,以后太矮了不好看。”
“啊?还有这说法的吗?”沈宁一双眼瞪大,很是认真:“那大嫂你也多睡一点。”
桑萝:……
会心一击。
原身才十五岁,嗯,再过两个多月就十六了,就,真不算高,桑萝自己估着顶多就一米五八左右,这还得亏原身从小养得好。
她自己琢磨琢磨,十五六岁,确实还能长个子的,运气好的话还能长个两三年呢。
这么一想还真是,她点头:“你说得也不错,今天开始咱们神仙豆腐不等天黑了,早些做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天气我瞧着早点做也不会不新鲜,而且神仙豆腐也卖不了几天了,卖完最后这十来天,以后咱们晚上早早就睡,争取晚上睡够四个多时辰。”
沈宁乐得直点头,又很一本正经跟桑萝说:“我们也早睡,大嫂你早上醒了也别悄悄的起,让我和二哥都起来,一个人磨豆腐胳膊太疼了。”
谁磨谁知道。
桑萝笑:“行,我只是看你们昨天没睡好,以后会叫你们的。”
一个家,当然是大家一起出力,桑萝并没有要做老妈子的那种奉献精神。
沈宁弯着眼笑:“那大嫂快点洗漱,我早上做了好吃的。”
等桑萝进了灶屋,才知道沈宁说的好吃的是什么。
豆腐渣饼。
“是上次剩下的面粉我用了一些,敲了一个鸡蛋,我学着大嫂你炸豆腐渣丸子的法子弄的,这个不费油,就抹了一点点就能煎出来,大嫂你尝尝看。”
桑萝不得不承认,沈宁这小姑娘在做吃食上是真的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豆腐渣丸子她也就办酒席那天炸过一回,当时沈宁都没在场,只是觉得好吃,过后问了她是怎么做的,今天倒懂得举一反三,换了个煎饼子的法子做了出来。
桑萝尝了一块,挑了挑眉,给沈宁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沈宁得了夸,乐得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就没落过:“那我以后还给大嫂做。”
桌边能用的小方凳现在就一条了,给桑萝坐,兄妹俩都站着吃,就这样也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早饭,桑萝略站了站,就又拿出昨天没做好的那条裤子,不到半个时辰缝好了,让小家伙进去换上试试。
沈安欢喜的进了屋,不一会儿换了簇新的裤子出来,左看右看,稀罕得不行:“大嫂,这裤子很合身,我今天就可以跟你一起进山了吧?”
“可以。”桑萝笑道:“裤子下边我留了几寸收进去了,给做的是双层的,等个子高了可以再往下放一放,进山的话晚一些,我看太阳要出来了,等晒一会儿吧,水汽不那么重了就去,而且这时节正好,下了雨,山里应该能长出一些菌子来,咱们一会儿进山里看看能不能捡些菌子。”
她从前住在山里,稻谷熟时如果碰到雨后,山里是能找到乌枞菌的,特别多,在她自己原先的世界,品相好的乌枞菌还卖得挺贵,三四十到五六十一斤都有。
只不知这个时空有没有这东西了,树和植物都没什么不同,桑萝觉得十之八九也有。
沈宁一听采菌子,特别兴奋,眼睛都噌一下亮了,转念想到自己没有能扎紧的长裤子,失落了,眼巴巴的看沈安。
盼进山盼了许久的沈安:“……”
看着妹妹眼巴巴的小眼神,行吧,妹妹还是要让着的。
“要不我这新裤子先让给你穿一天?”
桑萝:“……???!!!”
救大命,她庆幸这时空这朝代,不,在前几朝,因为骑射已经有内裤了,虽然和现代的内裤它很不一样,但确实是内裤,不然……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而且,沈安这话无端就让桑萝想到从前穷苦人家,兄弟几个共穿一条裤子,因为举家只有一条能穿出去见人的裤子,谁出门谁穿。
所以,她们家现在是穷成了故事里共穿一条裤子的地步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沈宁小姑娘下回再进山吧!
不,她努努力赶紧脱贫吧!!!
第70章 采菌子
沈宁一点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高兴得蹦了起来,拉着沈安就往屋里跑,跑到门口又反应过来,把沈安往屋里推,自己在门外站定了。
“二哥你快换下来,一会儿我进去换。”
兄妹俩没一会儿就把裤子给换好了,桑萝新做的那条裤子到了沈宁身上,虽然是双胞胎,但身高还是有点差异的,桑萝就看到小姑娘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双手就提溜着裤腿。
她哈哈笑了一通,帮着沈宁把裤脚又挽了一道边,而后细细用布绳绑了起来。
沈安在一边看得还挺开心,今天妹妹去嘛,明天就到他了。
生活在山里的人,对于什么时节山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门儿清的,因而桑萝这边在给沈宁弄绑腿的时候,小丫儿就跑来了,人在院门外探脑袋往里瞧,正好看到桑萝几个都在院里,就喜滋滋走了进来。
“沈大嫂,我阿奶让我来问问你今天去不去山里?阿奶和卢家阿奶还有施二婶子要去山里捡蘑菇呢。”
“去!”桑萝笑着应,招手让小丫儿进来,问道:“你阿奶她们几时走?”
小丫儿笑着进来,道:“马上就去,我阿奶说你要是要去的话,在家里等着就行,她在家收拾收拾灶屋,一会儿就和卢阿奶她们一起来喊你。”
桑萝自穿越之后,带着两个小的一直是一日三餐的吃,早食都比别家要早,今儿睡得迟了,吃过早食又做了会儿针线,瞧这辰光,其他人家应该是刚吃完早饭,估摸着还要洗碗涮锅再喂个鸡什么的才能出门。
正好给沈宁绑腿系好了,桑萝笑道:“那行,那我们在家里等着。”
又让小丫儿等等,唤沈安进灶屋给小丫儿拿个豆腐渣饼出来。
小丫儿一听是给吃的,有些局促起来:“沈大嫂,我在家里吃过早食了,就是来给你送个信,这就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被沈宁拉住:“是跟上次的炸丸子一样的东西做的,不过这个是煎饼,我做的,你尝尝呀。”
桑萝看得好笑,留了两个小姑娘说话,自己出去洗了洗手就又回了灶屋,用碗盛了一碗新鲜豆腐渣给小丫儿,道:“回去给你阿奶,用油稍炒几下加水煮沸再调味,就是一道菜,记着要多煮沸一会儿,不然吃了容易闹肚子。”
小丫儿左手一块煎得两面金黄的饼,右手一碗她不认得的吃食,有点儿懵,咱就是来送个信儿的,怎么就拿了这么多东西。
桑萝看她这样,有些想笑,想了想道:“阿宁送送你小丫妹妹吧,顺便这豆渣能怎么做都跟你陈阿奶细说一说。”
实在是小丫儿太小,才六虚岁,怕她学话儿学不全,到时那豆渣煮沸得不够就吃下去,一家人闹起了肚子,她这好心送菜就成坏事了。
沈宁一迭声应下,接过小丫儿手里的那一大碗豆腐渣,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就出去了。
小丫儿走到院外还说:“阿宁姐姐,你家铺着石子儿的地真好,一点儿也不脏鞋。”
她看看自己的鞋子,一路过来早就脏得不成样了。
但沈宁的鞋就还算干净。
沈宁今儿早上也感觉到了,院里铺了石子的路和院外还没铺的地面那真是两个样儿,之前没下雨都没觉出好来,光觉得好看了,今天早上才真切体会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二哥说这两天就把院外到山泉、鸡鸭舍和后边菜地的路一起铺起来。”
石块她们捡了这些日子,攒好大一堆了,应该够用了。
小丫儿又用眼瞄沈宁身上没有一块补丁的裤子:“这是你大嫂给你做的新裤子呀?”
沈宁摇头:“不是,给我二哥做的,但是我们谁上山谁穿,我今天要跟我大嫂一起上山捡菌子,所以是我穿。”
“你大嫂对你们真好。”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话往山下走。
李氏在院里扫地,老远就看到沈宁那小丫头片子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和陈家那小的走在一起,陈婆子那孙女手上还拿着一块煎得金黄金黄的饼。
这一看就是桑萝往陈家送东西呗。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啐一声,心里这样想,嘴里也直接这样骂出了口。
声音不大,院里的沈金几个倒是听见了,沈金有些奇怪,探着头往外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沈宁和陈小丫,尤其是陈小丫手里两面金黄的饼。
第一反应是馋,第二反应,他娘刚才骂的是沈宁?还是大堂嫂?
沈金的脸鼓了起来,看到饼的那点儿开心一下子好像就被冲淡了五六分。
李氏看他这样,没好气:“看什么,还指着他们给你吃不成?”
沈金紧张的看一眼正往这边走的沈宁,生怕他娘这话叫沈宁听见了,他涨红着脸:“谁说没给我吃过?大嫂和沈安他们给我吃过的东西多了。”
李氏脸更黑:“那是,你多能耐,家里都没舍得让你干重活呢,你倒能带着你俩个弟弟给那边卖苦力去!为了点儿吃的你可真行,怎么不馋死你算了。”
沈宁走过来,恰好就听全了这话,她看她三婶和沈金一眼,抿了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叫三婶,跟着陈小丫直接往陈家院子里去。
李氏被气着了,从前在她手里讨饭的丫头片子,现在能耐了。
她嗤一声,朝沈宁背影夹一个白眼:“不知跟谁学的没家教!”
沈宁步子顿了顿,被陈小丫小心拉了一下,不知说了句什么,这才跟着走了。
沈金难堪得脖子根都红透了,去扯他娘,不让再多说。
李氏哪会配合,看到沈宁停了一步就继续走了,心里更气。
这气是从长房那边盖房子,却在隔壁陈家顿顿做肉就一天一天积攒下来的,积攒到秋收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累死忙活,天擦黑才从地里回家,路上却被村里人笑问,长房那边摆进屋酒,没请你们呀。
到了顶峰。
桑萝手上有什么方子,能做点什么吃食去县里卖的事在村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传开了,陈家、施家和卢家的三个女人现在都去县里摆摊了,早出下午归的,大家哪里真看不到?
想想最初就是秦芳娘跟着桑萝去,后边施家和卢家帮着桑萝盖了房子,这两家也去了,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桑萝在里面扮演的角色。
李氏想着原本都是嫁进他们沈家的人了,要照顾也合该照顾自己人,现在可好,她什么也沾不着,看着陈婆子见天笑呵呵的,李氏就觉得说不出的碍眼。
李氏这会儿看长房、看陈家卢家施家哪个都不带顺眼的,连带三个吃里扒外去给长房干活的儿子她看着都嫌闹心,拿沈宁没辙,看着儿子扯着她衣袖,啪一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