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冷静期—— by卢意
卢意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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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婧探口气,从行李里翻出给钟雅茹女士带的鲜花饼和普洱茶,恭恭敬敬递过去:“乔乔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鲜花饼,我拿来给您尝尝,还有这普洱茶,你回头拿给舅舅,他爱喝。”
钟雅茹斜靠着的身子略微转动,换了个姿势撸狗,“没有给你爸的?”
钟婧摇头:“他想喝好的让徐恬给他买,我才不操那个心呢。”
母亲大人十分满意,终于愿意静下心来和钟婧说两句体己话。
钟雅茹女士性格上其实不算保守,从钟婧记事起,她也相过几次亲,其中不乏谈得来带回家来让她见的,但最后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导致分道扬镳,有些可惜。
钟婧喜欢看热闹,对她妈的感情生活也不横加干涉,包括高中那几年她自愿住校,也是为了给她和赵叔叔留足私人空间。
多么贴心的小棉袄啊!
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成钟女士看她闺女的好戏了,母女两也不见外,钟雅茹问钟婧:“你们两个这几天相处还融洽吧?”
话里有话。
钟婧点头:“他性格好,总惯着我。”
“这是他应该做的。”丈母娘审判。
“还有呢?”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钟雅茹继续刨根问底。
钟婧装听不懂:“还有什么?”
钟雅茹轻柔地摸了摸狗狗的耳朵,小声对着狗耳朵说:“夫妻生活,还和谐吧?”
语毕,念及钟婧是第一次恋爱结婚,脸皮子薄,突然探讨这种话题可能还不太适应,于是放过她,只提醒:“年轻人,量力而行,小尹工作忙碌你要体贴他,别影响工作。”
钟婧白眼呼之欲出,尹迦丞的敲门声终于适时出现。
钟婧颠颠儿地去开门,扭头对钟雅茹女士吐舌,道:“您放心吧,我体贴得很呢!”
体贴到……根本不打算影响他一点。

◎镜子里的人脸红得不像自己。脖子也红。◎
尹迦丞进屋,还没喝口水,就被钟婧推着进了她房间,生怕钟雅茹问一句什么他就露了馅。
身后传来母亲大人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像在许多上一辈的眼里,夫妻之间挤眉弄眼是暗送秋波,两个人肢体接触那就叫如胶似漆,可现在的年轻人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就好比此刻。
钟婧朝尹迦丞挤眉弄眼是因为心虚,而她双手摊开推在他背上推他进房间则是有事情要和他交代。
实际上至多就是她把尹迦丞当成兄弟处了,还是看在他那颗大钻戒和工资卡的份上。
落在钟雅茹眼里却是女儿女婿新婚甜蜜,一刻也离不得。
钟婧拉尹迦丞进房间,茉莉花香的房间里被突然侵入的消毒水味鞭打,钟婧“阿嚏”一声,揉鼻子,“尹迦丞……”
尹迦丞也敏锐察觉到她房间里的味道,人直直站在门口不敢更进一步闯入。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在长辈面前演戏,才能叫那么肉麻的称呼,现在两个人关起门来,就是直呼他的名字。
钟婧脸不红心不跳向他道歉:“I’m so sorry, 我没看到你发的消息,也忘了今天要去你那里住。”
“所以打车回来差点穿帮了是吗?”
“嗯……”她点头,讹他:“我妈还以为我们吵架你欺负我,你一会儿出去打算怎么和她解释?”
尹迦丞眉头立刻拧起,“我冤枉。”
钟婧狮子大开口:“主卧让给我住,你先住几天次卧,等我们先适应一下同居生活,再同房,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帮你在我妈面前说好话。”
尹迦丞愰神,那会儿她在电话里甜甜地叫他“宝贝”的时候,可不像刚吵过架被他欺负的样子。
尹迦丞靠在奶白色的门上,手无所适从地放进口袋里,摸到下午护士吴珊硬塞给他的那颗薄荷糖,抓在手里捏了捏,琢磨她说的“同房”,究竟是个状态副词还是动词。
“行不行?”钟婧催促,看他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还在考虑。
尹迦丞实话实说:“我怕穿帮,上回和陆听南一起买了许多女孩子用的东西摆在家里,你一会儿随我进屋的时候别冤枉我家里有女人。”
钟婧完全找不到他话里的重点,“你去买这些东西,为什么找陆医生一起,他不也是男的吗?”
“他是男人,但他已婚。”
钟婧若有所思,“那你们三个人一起去买的?”
“没有,就我和他。”
“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钟婧解释:“两个人逛超市生活用品区,这种事情太暧昧了。”
尹迦丞更懵了,“可我们是两个男性。”
“那就更加暧昧了呀。”
“……”
尹迦丞突然好奇钟婧脑子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但这个话题不宜再深入探讨,他赶紧投降,接回前面的话题:“次卧当初装修的时候做的就是儿童房,有点小,我是可以住,但我妈知道家里的密码,时不时空了会过来打扫,我怕会穿帮。”
“你如果不介意,我这几天先睡飘窗,飘窗上铺好床垫,早上起床我会把被子叠好,这样我妈不会怀疑什么。”
钟婧眼珠子一转,“成交!”
悄悄话说了半天,出门时钟雅茹女士已经洗完澡出来了,钟婧这才想起来给尹迦丞介绍他们家的新成员:“我妈给我领养了个妹妹回来,叫花生,下回再回来你记得提醒我给妹妹买些好吃的。”
尹迦丞弯腰去和花生打招呼,忽然凑到它耳边和它说话。
钟雅茹催他们:“不是还没吃晚饭呢嘛,早点回去,婧婧你胃不好,少吃点垃圾外卖,小尹你平时看着点她,别一味惯着她。”
尹迦丞点头,接收到钟婧一个冷冷的威胁眼神。
尹迦丞的这套房子,刚好在华山医院和精神卫生中心中间,地理位置极好,钟婧上回来还是订婚宴后带娘家人来看新房环境,末了是尹迦丞依次送的她们回去,她的那辆甲壳虫因此一直停在地下车库里积灰。
下了车,钟婧远远地看见自己那辆小代步车,问尹迦丞:“你这边早高峰会不会堵车呀,你说我要不要换辆小电驴代步,开车怕堵在路上不说,我倒车入库技术还差,动不动就刮了蹭了,耽误上班时间。”
说完不等人回答,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尹迦丞的衣摆,楚楚可怜看着他。
尹迦丞表情淡淡,手里还推着钟婧的黄色行李箱,猜测:“饿了?”
钟婧点头,但她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事儿,“尹迦丞,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尹迦丞预感她这个忙不会太容易帮,皱了皱眉,洗耳恭听。
钟婧说:“我早上赖床,上班很容易迟到的,可是我要做一个绝不迟到的好医生,所以……从下周开始,你可以接替我妈人工叫我起床吗?”
表情真挚,言语恳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起床困难。
尹迦丞不解:“闹钟,不是更准时可靠吗?”
钟婧摇头:“闹钟容易摔坏,手机也是,而且……摔不起。”
尹迦丞立即露出惊吓之色,舔了舔唇,问她:“那我叫你起床,你会不会也动手?”
“那哪能啊,家暴的事咱不做。”钟婧捏捏他手,撒娇:“好不好嘛。”
尹迦丞投降,“好。”
然后拉了她的手往楼梯间走,提醒她:“门锁是密码锁,密码是160819,楼下单元门要刷脸,你明天不上班,记得拿着结婚证去物业录一下人脸。”
“160819?”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电梯里,钟婧对这个数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冷不丁问了一句:“有什么含义吗?”
“2016年8月19日,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在北城召开,这一天因此成为中国的医师节。”
“……”好吧,算你热爱工作,你是名副其实的劳模!
房子一如既往的简洁,钟婧进门环视一圈,与订婚当日几乎没有区别,只门上、墙上、窗户上贴满了“囍”字,桌布和沙发上的小毯子换成了喜气的红色,想必都是婆婆孙慧芹的杰作。
进门前外卖已经放在了家门口,钟婧拿进来拆开放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完先去洗澡,留下尹迦丞独自善后。
尹迦丞停下吃饭的动作,去卧室给她拿过来孙慧芹给她买的“真丝睡衣”,递给她,“前几天我妈打视频过来,我几次都借口说你工作忙先睡了,长此以往怕是她也怀疑,一会儿等你洗完澡,我们一起和爸妈视个频,应付一下我妈的唠叨。”
钟婧十分配合,也想洗刷订婚宴上给尹迦丞夹那只螃蟹时给婆婆孙慧芹留下的糟糕印象。
于是钟婧洗澡时都在酝酿,一会儿该如何没有表演痕迹地彰显对尹迦丞的体贴和关爱,让婆婆对她印象改观。
毕竟……订婚那天她还收了那么厚的一个红包呢。
总觉得有些惭愧。
尹迦丞的房子面积不小,一层两户,坐拥朝南的大阳台和朝东的一整面整面落地窗,白天时采光极好。
客厅极大,简约的北欧风软装,中式西式厨房分开,占了大部分面积。
因此,主卧以外,另外两个房间面积都不算大,一个做了二合一的衣帽间和书房,另一个做儿童房。
儿童房面积最小,定做的上下铺双床,让尹迦丞宿在那里的确有些委屈他。
不过,让他睡飘窗似乎也很残忍。
可是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她去睡飘窗吧?
只能一会儿给他床垫垫的厚实一些,让他将就将就了。
如此一想,就觉得尹迦丞这个人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不禁嘴角扬起,去看尹迦丞给她买的洗发水、沐浴露这些,清一色的茉莉花香味,钟婧翻遍整个卫生间,就连卸妆水、卸妆膏他都有买,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功课,还是陆医生阅人无数对女人观察细致。
钟婧洗完澡出来时,尹迦丞从卧室拿了换下来的旧的四件套出来,扔进卫生间外的脏衣篓里,说:“这两天天气不好,等天晴了我会洗的,你不用管。”
钟婧点点头,探头去看床上另一套也是红色的床品,赞叹:“咱们两个妈的审美真是出奇得一致哦。”
尹迦丞回来以后换上一套休闲的家居服,此时此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相似的睡袍递给钟婧,语重心长道:“洗完澡是暖和,但你穿这么少容易感冒,把这个穿上。”
然后视线下移,薄薄一层的丝质睡裙,只微微露出胸口上方小瓣雪梨,未及梨核,放在现代人的审美标准里并不算暴露。
但腰身让系带系上,勾勒出钟婧纤细的腰肢和一双长腿,露出一小截她白嫩如霜的脚踝。
喉结滚动,尹迦丞没由来地口干舌燥,转身去沙发上给孙慧芹拨过去视频电话,转移注意力。
钟婧看向沙发那边犹豫片刻,穿上毛茸茸的家居服。
从前老房子里客厅只有麻将机没有电视机,钟婧看电视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ipad 看,总是十分羡慕傅芮乔客厅里的那个巨幕投影。
如今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房子,农民翻身当家做主,可以称霸客厅的大电视了,她以后要在客厅的沙发上安家落户。
薯片、瓜子通通都要安排上!
明天白天她去物业录完脸就要去超市采购一波!
正想着,听到视频那边孙慧芹提到她的名字,钟婧一分钟入戏,甜甜的笑容立刻换到脸上,跳跃着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身子一歪直接倒进尹迦丞怀里。
钟婧自告奋勇从僵住的男人手里拿过来手机,去回答孙慧芹关心的问题。
“还行,这两天医院不算忙。”
“嗯,都有按时吃饭的。”
“好呀,哪天他下班早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谢谢妈,你和爸在家也多注意保暖哦。”
“……”
声音甜糯,像极了他们刚才吃的那道蜜汁糯米藕。
钟婧大大咧咧地靠在他怀里,双腿盘起来毫无防备,膝盖微微擦在他腿侧。
尹迦丞挪了挪腿,她却跟着微微挪动了下屁股,正正好就贴在他敏感的部位。
尹迦丞深呼吸一口,掀开一旁红色的毛毯给她盖上没穿袜子的脚,又往后挪了半寸,垂眸就看见她蓬松的发顶。
钟婧刚洗完头发吹干,浑身散发着一种甜腻的花香,是他给她挑的洗发水此时在挑逗他。
他越是想要忽视,那香气便越发浓郁,一个劲儿地往脑袋里钻。
尹迦丞熟知这香气传导至大脑的途径,它先是通过鼻腔刺激嗅觉神经,引起大脑边缘系统的反应。
大脑边缘系统的主要构造包括杏仁核、下丘脑、脑下垂体、海马体等,分别负责处理情绪、记忆、行为、学习以及思想,同时也控制身体对刺激物产生的各种反应。
芳香分子到达下丘脑和脑垂体,这里是神经内分泌功能系统,可以分泌多种人体功能激素,例如生长激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等。
尹迦丞窘迫地意识到,她这个姿势靠在他怀里,那股萦绕在他周围的清香,就导致他的大脑瞬间分泌出这种要命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
使他坐立难安。
而比这更要命的是,这通视频电话结束之后,钟婧靠在沙发上看剧,尹迦丞去洗澡。
他忘了提醒她洗完澡要开换气模式,整个浴室都弥漫着她身上的那股香。
香味比刚才的更浓更甜腻,空间也更密闭。
从前和父母一起住时,尹迦丞的卧室有单独的卫生间,搬出来自己住以后,家里也从未有过异性,浴室里摆放最简单的洗发水、沐浴露都是皂香味,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切实体会到“生物入侵”所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况且,这个入侵的生物还是钟婧。
尹迦丞试图转移注意力,看向镜子里。
镜子里的人脸红得不像自己。
脖子也红。
再低头,洗手台水池边放着她洗完大概是忘了拿出去晾晒的内裤和袜子。
他的视线仅一晃而过,便被这条黑色绸缎蕾丝布料蒙住了眼睛。
浴室里热气弥漫,尹迦丞这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
钟婧哐哐哐敲门,叫他:“冬天洗澡别太久,我妈说这样人容易脱水晕倒,尹迦丞,你听得见吗?”
浴室内男人愣住,伸手去调节水温换成半凉的水开始冲泡沫,长舒一口气,回她:“马上。”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
第一天和老婆住一起,某人今夜注定无眠。

◎“那没有前女友,总有过喜欢的人吧?”◎
钟婧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尽管这人是她已经结了婚的老公,可他们这段关系的发展太过迅速,她实在难以如此快速地适应。
于是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之后,还是能听到胸膛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紧张地跳动。
她睡不着。
飘窗是大理石质地,上面原本就有一片五厘米厚度的床垫,钟婧说自己冬天皮肤干,没有开空调的习惯,也怕他夜里冷,所以给他又垫了一床厚被子在下面。
盖的也是很暖和的羽绒被。
如此一来,正常男人冷是绝对不会冷的。
飘窗狭窄,宽度大概只有医院里值班室的那种小床的三分之二。
尹迦丞辗转反侧,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钟婧张了张嘴,犹豫,但还是拗不过内心的愧疚,开口问他:“是不是飘窗太硬了,睡得难受?”
“没有。”尹迦丞淡淡地回应,实际上是在复盘白天田教授做的那台手术。
跟着田教授一起做的手术那么多,尹迦丞每一次却又能新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今天,田教授几乎完美地操刀,完成了难度系数那么高的经鼻蝶入路颅咽管瘤手术,实在没法不让他佩服。
那名年仅九岁的患者,他们在开病情研讨会的时候,一众主治医生包括尹迦丞在内,都预感这台手术的成功率很可能只有10%左右。
可是田教授却全程镇定自若,将这10%照进现实。
也难怪有那么多外地的患者和家属慕名而来。
而尹迦丞师从田硕教授这么多年,外界都传他是最有希望传承他医术和医德的学生,人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其实也倍感压力。
同样是田教授带的八年制学生,左修文师兄虽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可背地里使的什么劲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私底下议论声常有,尹迦丞也听见过几次护士们讨论。
可尹迦丞知道,左修文身上也有许多值得他学习的东西。
毕竟……他曾经让钟婧另眼相待。
他也知道,钟婧看中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这样的职称。
他想要在行医的这条路上走远,不是为了成为谁或者超越谁,他只是为了靠自己这一双手,去挽救多一个类似岁岁那样的生命。
人情世故这一块,尹迦丞并不擅长,但他相信只要致力于临床,多学习多分析病例,他升副主任也是指日可待。
只是医院里评职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都说学医是一条不归路,“活到老学到老”是一名医生一生的写照,很多人以为医生的职称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对于尹迦丞而言,还其实更看重的是一个副主任医师在和家属沟通手术细节时侯的说服力,他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尹迦丞的名字,也可以成为患者家属心里的定心丸。
就像田教授一样。
尹迦丞一直说,田教授是他学医这条路上的标杆。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最初想要走学医这条路,除了岁岁,还有一个人对他影响很大。
那便是此时此刻,开口和他说话的人。
钟婧始终能感觉到尹迦丞没有睡着,尽管他在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持续翻身了。
钟婧想起上学时那些睡不着的晚上,宿舍里总是会夜聊起各自的情感问题,而她每每总是作为一个听众,插不上话。
好像和其他人相比,她的青春真的无聊透顶,没有逃课去网吧的晚上,也没有和父母争吵离家出走的经历,就连喜欢哪一个人的春心萌动……也未曾有过。
所以那时候她总是自愿做傅芮乔的垃圾桶,听她夸赞哪个哪个高个子的男同学给她写了情书,听她抱怨她喜欢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喝了别的女孩子送的水,听她每一次短暂的恋爱经历,然后和她一起唾弃诅咒那些不值得的男人。
钟婧突然很好奇,开口问尹迦丞:“既然都睡不着,聊聊天?”
对方果然如她所料还醒着,应了一声,等她开启话题。
钟婧开门见山,提出疑虑:“我舅母和我说,你前三十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真的假的?”
尹迦丞侧过身来面对钟婧,窗帘遮光性很好,屋里黑漆漆一片,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但却隐蔽,如同此夜。
他说:“嗯。”
继而又问她:“你不也是一样,为什么不谈?”
钟婧大大方方,“我爸出轨这事儿,在我妈的描述里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我好像不太能轻易喜欢上谁。”
钟婧这样的回答尹迦丞是不信的,原因无他,大二那年冬天,尹迦丞曾在操场上亲眼目睹过钟婧向左修文表白的场景。
虽然,那天是以失败告终。
时隔十二年,尹迦丞对那天的印象依旧很深,沪城降温,尹迦丞和室友一起取去操场夜跑,走到转角处,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钟婧耷拉着脑袋,环视一圈精心布置的告白蜡烛,瞪着左修文的那双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星子,大声唾骂的那两句话堪称经典,那还是尹迦丞第一次见哪个表白被拒的人如此跋扈。
“你以为你是多么稀缺的男人吗,左修文!你这种在本小姐眼里就是菜市场五点钟的小青菜,五毛钱一大把,没人买你就等着枯黄烂掉吧你!”
钟婧嗓门大起来的时候就连尹迦丞听了都害怕。
可左修文却充耳不闻,自顾自抱着本书越走越远,也不知眼瞎成那副样子是怎么独自回的宿舍。
很久以后,尹迦丞和左修文在田硕教授的实验室里狭路相逢,左修文介绍自己时满脸的自信,尹迦丞对他的印象却还始终停留在当初
出于性格原因,除了大学同宿舍那个社牛的陆听南,尹迦丞还真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朋友,所以和左修文之间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少,但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
不过虽然左修文的眼睛不太好,但后来接触多了尹迦丞不得不承认,钟婧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人中龙凤般的人物,虽然钟婧口口声声骂人家是下市的小青菜,可现实中却十分畅销。
后来尹迦丞曾目睹过左修文的几任女友,个个貌美妖娆,据说家里也都殷实,而他后来明媒正娶回家的老婆,听说是沪大副校长聂文忠的千金。
但愿钟婧能够放下这一段往事,明白爱情这件事情其实与身份地位无关。
左修文不喜欢钟婧是他不识货。
有的是人争前恐后喜欢。
钟婧不是不知道尹迦丞话少,可夫妻之间关起门来说说真心话,往后工作忙碌起来未必有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她是e人她不和他见外,有些话大大方方说在前面,省的日后动不动就要吵架。
钟婧穷追不舍问他:“那没有前女友,总有过喜欢的人吧?”
尹迦丞不作声,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黑暗中他的目光是无人察觉的烫,艰难地挤出来那一个“嗯”字。
“那你们……拉过手吗?接过吻吗?”钟婧整一个好奇宝宝,自己没试过的事儿,总是格外有兴趣。
她从前也时常这样去八卦傅芮乔。
然而尹迦丞并不是傅芮乔,他含糊其辞:“我们只是每天打电话,没有做那些不合年龄的事情。”
钟婧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只手撑起脑袋,笑说:“原来是网恋呀,那时候的确是流行网恋,哈哈哈,现在网恋不行了,容易被诈骗。”
“……”那你早被抓进去了。
喉咙干涩,尹迦丞干脆掀了被子坐起来,开了墙上的壁灯,去厨房倒水喝。
走到门口,他问钟婧要不要喝水,钟婧摇头:“晚上喝水容易水肿,你也少喝一点吧。”
但他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是端着一杯水,他把水搁在床头,“你说的话多,容易渴,喝一两口总不会水肿的。”
说着去给她掖了掖被子。
钟婧莫名不太高兴,捉住尹迦丞的手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白月光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作得莫名其妙。
明明先前两个人交流都还是和和气气的。
尹迦丞踌躇之间,钟婧已经甩了脸子,命令的语气呵他:“尹迦丞,我现在是你老婆,法律要求你必须得先救我,你要是胆敢黑着心肠不管我的死活,我妈和乔乔绝对剁了你!”
“……”某人吓到不敢说话。
哪里知道他出去倒水的这一分钟里,钟婧从哪儿又受了刺激。
钟婧醒来时飘窗早已收拾成最初的模样,她不慌不忙伸了个懒腰,然后套上睡袍去开客厅的空调。
难得睡到自然醒,钟婧洗漱完去厨房找吃的,冰箱在中厨和西厨中间,门上贴着尹迦丞给她留的字条
钟婧咕噜噜干完一碗粥,又躺到沙发上开始去追剧,盘算着一个小时以后胃里的粥消化殆尽,她再出门去采购和去物业录脸。
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先看一集韩剧并在电商平台下单几件商品。
钟婧不喜欢尹迦丞和陆听南一起给她挑的那双卡通拖鞋,幼稚、难看,还不防滑。想来门口超市里也不会有多么精致的款式,钟婧干脆点开某多去淘,最后在两个款式里左右为难,保存了图片发给傅芮乔让她给意见。
傅芮乔自那天被她亲爱的爹地欺骗之后,心情一直不佳,相亲局也只是应付应付双方都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兴趣,钟婧问过她一次这婚她还想不想结,她答得坦诚:“结不结都行,反正现在婚姻里受益的也只有男人,我有钱有闲,才不像你一样恨嫁。”
钟婧听觉敏锐,察觉到她身边有人,不出所料是左修文。
休假的最后几天,傅芮乔毫无疑问是和左修文腻在一起的。
钟婧恨铁不成钢,她对左修文这个人的意见从大二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十多年以来傅芮乔和左修文三分三合,甚至中间左修文还有过一段长达三年的事实婚姻,虽没有孩子,可这种事情搁谁身上不膈应?
怎么她傅芮乔就昏了头上赶着要去接这个盘呢?
罢了,是她钟婧感情方面小白,不理解大小姐口中所谓的“白月光”的杀伤力,不理解不支持不评价!
反正都是成年人了,也该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傅芮乔回消息很快,做选择也丝毫不纠结,给出选择这双黑色夹拖的三个理由:简约、显白、贵。
同样一个东西,在纠结到底买哪个的时候,傅芮乔优先选择贵的。
钟婧随手滑过去和傅芮乔的聊天记录,看到昨晚她发来的那句:【最新消息,你老公以前暗恋过咱们班叶慧贞,证据确凿!】
叶慧贞。
钟婧压根不记得他们班还有这号人物。
钟婧没有理这个婚后才来打预防针的女人,也并不觉得那么多年前的暗恋有什么分量,但不知为何,等尹迦丞从厨房端着水杯进房间的时候,她脱口而出问的就是那样一道送命题。
呵,好奇心使人生闷气。
钟婧发誓,以后她再也不去问尹迦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反正米已成粥,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的,早已经是过往云烟!
钟婧放下手机,余光扫见卫生间门口那双黑色的普通男士拖鞋,不禁怀疑起她那双粉拖鞋是陆听南的眼光,听尹迦丞提过一嘴陆医生的太太年纪小他五岁,大概也许可能会喜欢这种款式。
嗯,钟婧下单那双黑色的夹拖,并不是故意想要和尹迦丞的凑成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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