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你能帮我杀了幽扶道的后代,让他的亡灵以血还血,以痛还痛,我便为未来的你指路……”
“你很厉害,你有法子……是么?”
“食雪,食雪……”
“保护我可怜的食雪,求你……”
“别忘了……”
缥缈的声音飘荡在梦里。
罗暮衣猛地惊醒,后背,额头,溢满冷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在清醒时倏然入梦,还毫无察觉?!
方才的梦……
罗暮衣冷汗淋漓,却忽听“铮”地一声,她心中警铃大作,但也晚了,一把冰冷的剑贴到她的喉上。
那剑附着浓烈的杀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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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暮衣身体一僵, 抬首,却又忽然放松。
只见是风颂冰冷地站在她身后,手持万寒, 压住她的喉。
罗暮衣:“???”
她莫名其妙,风颂这是做什么, 对昨日所历不满,报复她么?
她来了火气, 一把拍开“万寒”, 骂道:“你做什么?!我本就要走了,不必在这儿发神经,本也不想见你。”
她腾地站起来。
罗暮衣却突然再次感觉到不对。
风颂目光冰冷,落到她的脸上,如那利刃。
他昨夜潋滟的凤眸如同深潭,其中闪过一丝狐疑。
这狐疑极为隐秘, 似他想要掩饰,但还是被罗暮衣捕捉到了。
她心中警铃再响, 却按兵不动。
风颂放下剑, 冷冷瞪着她, 过了会儿,才道:“那还不快走。”
罗暮衣低头,看向自己手背, 阴阳劫的印记消失。
她也抬头瞪了风颂一眼, 便朝外走去,一副生气的样子。
但走出结界,她却顿住脚步, 召出了一二乌鸦, 伏到梁上。
她回首皱眉, 盯着画阁上方:“……怎么回事?”
门突然打开了。
“魔主……”风漾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从外面回来,见她出来,却是关切地问道,“师尊呢?”
“我怎么知道?!”罗暮衣想到风颂莫名其妙把剑贴自己脖颈上就来火,这一夜她心里也盈起莫名的火气,方才的梦也让她彷徨。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你在这里等一等,找机会去拜见你师尊。”
“为什么?”
“照做就行。不对,别等了,马上去,盯着他。”
“我走了。”
罗暮衣按照之前承诺的,不与风颂多待,抬腿便走。
而罗暮衣和风漾虽然有几分不和,风漾也从不敢真的忤逆她的命令。
昨日,罗暮衣也对风漾也有救助之恩。
因此风漾虽然觉得罗暮衣的命令莫名其妙,但想罗暮衣从不是无理之人,还是咬了咬牙,便去了。
此界修真之人,并未辟谷。低阶吃五谷,高阶食灵物。
罗暮衣未暴露身份,早膳自然无人尊敬地送到画阁。她便出去吃了。
罗暮衣去了仙台的公厨,同行仙修和魔修已至,罗暮衣为了不暴露身份,见人便露出和善温和的笑,和昨日一样。
她演出这和气生财的样子,十分真切,也不会有人把她往罗暮衣这个身份上想。
至于罗暮衣为什么不走,一来,她还要等着风颂去查食雪。她在人群中,躲在暗处观察,拿了情报就走。
二来,方才的梦,还有醒来所见,始终让罗暮衣有些不安。
但她守在界外、附了她“耳目”的乌鸦毫无动静,罗暮衣也察不出什么。
她正让仙侍倒上热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魔使!”
风漾倏然过来,喊她出去。
他在掩饰,但罗暮衣听出了他的焦急。
“怎么了?”一出去她便问。
“师尊、师尊……消失了!”
“…………”
檐下,罗暮衣面目冰冷地召回了乌鸦。乌鸦翎羽沾雪,双目幽红,但却茫然地叫着。
从她留的“耳目”看,并无任何风颂消失缘由的端倪。
罗暮衣走上了画阁第二层。
空无一人。
不应该。
风颂第二日约了幽府之人再现陆康的阵法,断不会此时不留音讯便一人离开。
“你留下后,发生了什么?”罗暮衣回头问风漾。
“我照您说的,来拜见师尊……”风漾道。
但风漾不是罗暮衣,万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随意地破师尊的结界。
风漾称,当时罗暮衣下令后,他便在结界外朝风颂通报了声,恭敬地等了一盏茶的样子。
但里面毫无回应,罗暮衣的话又让风漾警醒,便用风颂过去与他紧急情况可用的破阵符闯入了。
结果一番搜寻,画阁之中,空无一人,风颂竟不知何时离开。
风漾等了阵,无人归;用玉简,师尊那方竟是毫无动静,仙讯也无人回应,他着急了起来,思忖了几息,便来找了罗暮衣。
罗暮衣闻言,也没露出什么惊慌之态。
她蹙眉,放出了她的蝎子。蝎子前额血红,爬向了画阁的四面八方。
长纱随风动,屏风静立,熏香燃烧,除了烧了风颂,一切似乎和她离开前一样。
然而,当蝎子回来,罗暮衣从其口中捡到了一团轻灰。
其十分轻,几乎隐形,常人看不清。
“这是什么?!”风漾凑过来,着急地问,“……怎么像是,用过的被烧的符咒?”
但风漾看不出是什么符,不由十分焦急。
罗暮衣无语地看他一眼。旁人无办法,她罗暮衣可有办法。
罗暮衣施展魔咒,眼中泛出血红的魔光,她双手捏诀,竟是手中的轻灰瞬息之间呈现时光倒流之象,一张完整的符咒投在二人之前。
三息后,符咒消失。
风漾猛地瞪大眼:“这符咒,这符咒是……”
“这符咒是……查验幻境的。”罗暮衣道,“当人身陷幻觉,便可用此符,查验自身是否在幻境或梦魇中。若在,此符便会明灭,不在,此符便会焚毁。”
但这里不是幻境,是现实,风颂从望北台一路来到这风樯城,当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为何他在t z她走后,突然用了这查验周遭是否是幻境的符咒?
又为何更早的时候,她醒来之际,他拿剑指她的咽喉,还露出了那样警惕诡异的陌生神色?
罗暮衣心一沉。
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她经历了昨夜的事,面对风颂的质问,本也该撒手不管风颂死活。
但罗暮衣又想起了风颂方才的目光。
冰冷,如冷剑,有那睥睨魑魅鼠狐的冷漠。
风颂成婚后,也会对她露出冷漠的眼神,不久前,他便疏冷极了。
但罗暮衣总感觉这之间有很大不同。
……到底那里不同?不都是冷漠么?
罗暮衣觉得喉头似被什么堵住,她竟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其中关窍。
下方,却倏然传来通报声。
罗暮衣开窗,扫了一眼。
竟是幽府人至,恭请仙台之人去幽府。
风漾不由着急,“师尊不在,如何去?”
“有什么去不了的?”罗暮衣抿唇,回首瞪了风漾一眼,“你和我先去,我在旁暗暗指挥你,此事出不了岔子。先走吧。”
“那师尊呢?”
“他怎么也是仙师,不会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罗暮衣冷淡地道。
她还想着先去查食雪,等查清楚食雪之事,查清这里的妖祸,她梦中的诡异之象,她便可以走了。
风颂的事,罗暮衣懒得再管。
然而,罗暮衣朝下走了一步,忽然再次嗅到了室中幽香。
幽香清冽,伴着药香,罗暮衣又想到昨夜风颂苍白的脸颊,那愤怒脆弱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终是又回头:“罢了,我先去寻一番你师尊。”
“你去告诉幽府之人,风仙君身子不适,需休整一番再去,让他们先回去。”
风樯城。积雪增寒,冰城萧瑟。
长道上,素雪凝,林上飞霜落,那逼仄的巷道中,剑光忽现。
“万寒”冰冷,刹那间,飞凌喧,玉虹悬!
两位黑衣人倒地,剑气把他们钉在了地上。
这正是两位三房派出的魔修,要跟踪所有城内的仙修,查看他们查食雪案的动静。
然而,这次……却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人物!
威压盖下,竟如神明,让人动弹不得,心生忌惮。
一道如冷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冷漠响起:
“罗暮衣派你们跟踪我的,是么?”
“…………”
清冽的剑气,刺着后背,倒地的魔修们在对方出手的瞬间,已大致猜出了身份——那位传说中望北台的主父,那联姻后来到魔界的承政大仙官,但听闻身后人出此言,不由大为疑惑:
“???”是那位么?
其声冷冽,毫无情感。
却又听身后人道:
“她怎么造的这幻境?如何把我带到此处的?”
剑气攻向二人,痛苦万分,但魔修怎知道身后人到底在说什么,只实话说“不知”,但闻远方忽起动静,幽府家主出行的诡异笛声响,身后人十分警觉。
剑气插入他们的胸膛。
魔修断气了。
出手的剑修,也消失了。
幽府家主出行,未迎到风颂,便归府。
而真正的风颂,正蹙眉,冷冷地凝视街道上的一切。
他的容貌变幻,头戴幕篱,竟是混在魔界之民中,旁人认不出他的样子。
而他的一双眼,只怕风漾看到,都会吃一惊。
风颂如今露出的眼神,会让人觉得极为陌生。他近年来,和罗暮衣成婚后,从未露出过。
他的目光冷厉如剑,暗藏锋芒,如警惕和困惑的豹。
他冷眼旁观风樯城中的一切,暗暗回身,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蹙眉:“怎会如此?”
风颂如此表现,自然事有缘由。
而如今的风颂,因为一些原因,也在困惑自身的处境。
身后倏然传来脚步声,一人与他说话,风颂警醒,猛地回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罗暮衣从人群中挤过来,直接堵住他,低声道,“幽府之人在等你啊。”
她如今是普通魔修女子打扮,眼珠乌黑,乌发被紫绢发带缠在脑后,编成一大股辫子,气质是阴邪的。
风颂回首,他冷冷盯着罗暮衣,一双眼露出冽冽寒光。
二人对视。
而罗暮衣扫了眼风颂的模样,心底也渐渐泛起越来越重的困惑。
风颂如今易容了。
乌发束在身后,身穿乌衣,都选幕篱,魔界剑客的模样,按理说她无法认出。
但罗暮衣一眼认出了。因为他这番打扮她见过,在十年前。
那时,风颂来刺杀她,她把他俘虏了。
风颂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曾逃出来一次。
罗暮衣去追风颂时,他便伪装成这样,藏在魔界的人中,狠厉善谋,她几乎脱了层皮才把他抓回来。
而罗暮衣还记得,她那会儿做事,远比现在邪门,她为了偿他伤她之痛,出逃之罪,逼他必须跪在自己床边伏罪。
风颂的气性,也比婚后烈多了,他宁死不屈,哪怕被反锁双手无法出手,勒住了嘴无法出言,也自然没跪,差点没把她的命踹没了。
见她要下咒逼弯他的腿,便低头要把自己撞死也不屈服。
罗暮衣便把他锁到床上,让他动弹不得。她也什么也不干,就点火烛照亮他,凝视他,并蒙住他的眼睛。她还记得风颂当时气疯了,也恨透了她。
而这些记忆,突然从记忆深处出现,罗暮衣忽然深吸一口气,只觉有几分陌生。
罢了……人老了,想起过去能折腾的自己,总觉得有几分荒谬。
罗暮衣又重新扫向风颂。
对方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罗暮衣却在心里盘算,如果要伪装隐匿在人群,为何要装成她认得出的模样?
他看上去,对自己的出现,并非在预料中,凤眸之下,警惕难抑。
所以,眼前的风颂,是不知道……
她认得出他?
罗暮衣心念电闪,心一沉。
她拉住风颂的手还未撤。
却见风颂忽然把手负于身后,淡声道:
“有急事处理。延迟会儿再去幽府。”
云淡风轻。
有了几分熟悉的样子。
“幽府管事找你说什么了?”风颂又看她。
罗暮衣扫了眼他,低声道:“魔蝎使……提了些望北台的事,关于初三祭庙。”
“不是幽淩寻我么?”风颂却纠正她,“她怎么说的?”
“……”
罗暮衣和风颂对视。
风中,他双目澄明,罗暮衣的眼却涌过影。
风颂,虽然有时候在她面前会有昏头的模样,但大多数时候,他极为敏锐,擅长剖析现状,能很快察知信息。
但她也很敏锐。
因此,她听出了他的套话。
“我是谁?”罗暮衣眨了眨眼,乌黑的眼抬起,深不见底。
“可还记得,我是谁?”她问风颂。
风吹过,静谧。
风颂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罗暮衣绷起脸,不错眼珠地看他。
风颂却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做什么?突然问这些?莫名其妙。”
他反手握剑,手却被罗暮衣按住。
她的手指,紧扣他的手指。
她启唇,声音冰冷:
“那我是谁,你倒是……说啊。”
作者有话说:
怕有些宝担心设定,提前说下,小颂目前的症状是暂时的。后半夜会恢复成正常小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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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颂猛地抽回手,寒声道:“自重。”
他的眼神,已渗凶狠, 和昨夜全然不同;胳膊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人。
“自重?两个月前, 你便说过‘自重’。我也明确和你说过讨厌此词,你为何还用?”罗暮衣挑眉。
风颂:“我爱用就用。”
罗暮衣:“不对, 是一个月前吵架。两个月前, 可没吵。”
罗暮衣已彻底意识到,风颂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她蹙起眉头。
风颂瞪着罗暮衣,紧抿嘴唇。
二人正剑拔弩张,风漾的声音传来。
“师尊……”风漾挤过人群,通过寻罗暮衣找到了他二人, 见到风颂的模样,吃惊道, “您怎地扮成了这样?”
罗暮衣本紧盯风颂, 风漾见她这模样也奇怪极了, 试探着道:“……魔主,您找到师尊了,那……”
“……”这风漾, 直接把她身份说了。
罗暮衣抿唇。
风颂蓦地抬头, 凤眸溢出震惊。
他瞬间紧扣万寒,如撞上天敌的豹,散出一股刻骨的敌意和嫌恶。
罗暮衣心里下了结论。
风颂失去记忆了。他怎么会出现这个状况?
街衢上, 忽然一队人马踏雪而来, 竟是幽府之人行色匆匆, 见到风漾,来问他风颂的状况,问今日是否可以去设阵。
风漾:“师尊他……”
罗暮衣抬t z首:“幽府之邀,风仙君应了。顷刻便来。”
方寸舆。
这是中洲修者通行的工具之一,可化方寸于一片天地,即本是小小的车厢,施展方寸术后,便能宽敞许多。
罗暮衣坐在外厢,手握缰绳,目光投向里面。
风颂恢复了仙君的打扮,正和风漾对坐,保持沉默。
罗暮衣陷入了思考。
如今,她的身边太多谜团,太多棘手之事。
不知缘由的妖毒入心。
还有昨天,她还做了那样诡异的梦。那梦,竟让罗暮衣生出真实的感受,似真的有人这样唤过她,但她不记得了。
所以,罗暮衣今天是怎么也得去趟幽府。
她打算,分别听从和违背梦里树中人的话,保护和伤害食雪试试,看看究竟如何一回事。
此外,风颂也突然失忆。
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谁影响的?
罗暮衣回忆起她从风颂身上感受到的一股强烈憎意。
罗暮衣倏然有些不爽。
这风颂,到底只记得些什么?
她对他的好全记不清,如今做出这恨她的模样,是只记得她对他不好的时刻么,凭什么?
所以说他二人不配。
“师尊,幽府到了。”
幽府,坐落于风樯城的中央。其建筑风格与幽圹极似,乌墙赤瓦,楼阁鳞次栉比。小径交错,灯点燃千盏,飘着鬼火。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老夫人,身旁陪着幽淩。老夫人看到风颂来,十分激动,热情地来迎接他。
罗暮衣看到风颂几不可察地蹙眉。
风漾:“幽老夫人!”
“好,小风仙官好!”幽老夫人道,“风仙君,您总算来了,多谢,多谢您救了阿康!这几日,想到这事,我就睡不着,我生怕幽府有难!您来了,我才放心,才望见希望!”
罗暮衣盯着幽老夫人,对方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旧疤,她回忆起自己听说的事。
这位幽老夫人,应当便是幽淩的母亲,也是曾经那屠杀隐雪地的幽家家主幽扶道的女儿。
传闻中,幽扶道屠杀隐雪地后,食雪和妖母来袭击幽家时,便在这幽老夫人脸上留下了伤,此外,幽老夫人灵根俱毁,无法修行。
“……”风颂却不动声色地瞥过众人,冷冷道,“先入府罢。仙台自会处理好此事。”
他声如寒霜,压着几分隐秘的敌意,但在外,他一向如此疏冷,因此也未引起他人怀疑。
罗暮衣想了想,问风漾:“可否借幽府卷宗一看?”
她来,隐藏了身份,没带人,虽然有一些耳目,但到底没有已来幽府勘查过的仙台消息多。
但她话刚出口,便听风颂寒声道:“漾儿,过来。”
罗暮衣:“…………”
风颂:“为师与你,有要事相议。”
他剜了眼罗幕衣,“勿让旁人跟上。”
“师尊,有何吩咐?”
风漾颇有些奇怪。
这一路上,他也察觉到几分异常。
风颂当时被罗暮衣找到,上了幽府的马车后,恢复仙君之姿,便一直沉默。
只不过当风漾去外厢问候了番罗暮衣回来后,便见风颂一双眼沉沉盯着他,里面似含冰炭,让风漾心里发瘆。
——上一次见风颂如此眼神,还是仙台有人背叛望北台,去和幽圹通风报信时。
风颂背着罗暮衣,处置了此人。
风漾知道,师尊在仙台看起来不争不抢,品行高洁,但有些手段,是旁人不知道的。
风漾也慌了,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师尊。风颂当时只一言不发,低头翻着手上的通讯玉简,不过脸色越来越难看,似还有几分困惑。
“师尊,怎么了?”
风漾当时问了风颂。
风颂却剜他一眼,一言不发。
难道是师尊和师娘如今要和离,他未全然站队师尊,理了罗暮衣,师尊才如此生气?!风漾心乱如麻,一时想不通。
但见风颂把他带到无人处,只他二人,布下结界,风漾心下惴惴。
风颂抬手,一道灵力忽然打入了风漾的额间。
风漾:“师尊,弟子,弟子……”
他本想求风颂明示,但风颂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愣住了。
灵力打入风漾额间,随即,风漾的手触上额头,一道灵蛇印记炙烫。
……这正是风漾的胎记,和他的身世有关,此事,也只有师徒二人知晓。
曾经,风颂也只有在幻术里,只有要查验他身份之际,才会看一眼。
师尊这是在……
风颂目光冷清,却在看到胎记的瞬间,目光缓了几分。
风颂却又继续蹙眉。
他说出了让风漾震惊无比的话。
“漾儿,我失忆了。”
风漾:“啊、啊?????”
如此消息,风漾震惊,下意识想去找罗暮衣,看她神情。但罗暮衣不在。
风颂垂眸,淡声道:“现下,是七三二年,是么?”
中洲算纪年,从始皇帝通天那年开始算起。如今距离始皇帝派人寻仙术通天已有七百三十二年,便称此年为通天七三二年。
风漾点头,整个人已傻掉。
“那师尊,您……还记得我?”
风颂凝眉:“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记忆,停留在七百二十二年季冬十四,即十年前。那时,我从荆岫宫逃出,顺带救出被囚在奉魔林的你,但方把你带到雾山,罗暮衣追来了。”
风漾:????
他突然明白风颂为何会这般表现了,想起了当时的事,风漾也张大了嘴。
风漾和风颂关系极好。
他是风颂第一个弟子。
因为一些隐秘的过去之事,他和风颂有几分血亲之缘,但亲祖父祖母、亲父母品行败坏,不管他,他被风颂不计前嫌捡了去,隐去身份,二人相依为命。
风颂于风漾,因此是师尊,是叔叔,是父亲,也是长兄。
而当年刺杀罗暮衣,风颂被俘虏后,本有能力独自逃出。
结果风漾也被抓住,却是在奔逃之中大意落入幽圹的人手中,罗暮衣亲自把他要了过来,锁在风颂面前,逼风颂就范。
她当时对着师尊的污言秽语……让风漾简直想杀了她,并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他亲眼看到敬畏的天之骄子师尊,被罗暮衣欺辱到凤眸蕴雾,满眼憎忿。
所以,他二人成婚后,其他人渐渐接受罗暮衣了,风漾都不想见罗暮衣,见到她就绕道走。
但现在回忆起来……风漾只觉得过去的自己脸打肿。
往事如烟啊。
不知是不是婚姻会改变人,罗暮衣现下,比起过去,竟好上许多。罗暮衣婚前的恶劣,婚后,几乎都不见了。
风漾的那些自觉刻骨的憎恶,在多年的合作中早不在了,对罗暮衣只有对脾气不好、手段非常的熟人的惧怕和忌惮。
但如果师尊只记得当时的事……
风漾当即明白了风颂的反应,也知道事态不妙,尽量挑了重点告诉眼前人。
他的重点主要维持在两件事上:
第一,如今的魔域和仙域因为幽冥之灾和谈。
第二,风颂和罗暮衣已经联姻,并成婚十年。
“……我,和罗暮衣,成婚??”风颂蹙眉颦锁。
风漾亲眼见到师尊满眼错愕,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风颂凤眸眨了眨,手僵住,眼又溢出嫌恶。
“她如何设计的?”风颂冷声道,“可是下了毒?”
“又如何蛊惑仙台,我看人人都与她和气?”
真没下毒……您自愿的,我当时还劝了您。
风漾摸了摸鼻子:
“其实,罗魔主性情古怪,但人还不错。联姻后,她也没那么恶劣了。”
风颂却目光依旧冰冷:“我看,你是被她蛊惑了。”
“她绝世恶骨,给她十年百年,也绝不会变好。”
说到此处,不知是想起什么,风颂的后背轻颤。
风漾盯着风颂的模样,却再度心里犯嘀咕。
师尊怎么会这样呢?把他最在意的罗暮衣忘了?
因为罗暮衣,风漾第一次看见师尊落泪,第一次见师尊如此难过。半个月前,风漾心里,对罗暮衣可谓满是责备。
等等……师尊莫不是被罗暮衣打击了,才把她忘了吧?!
“……师尊,不过没关系,你们就快分开了。你们约好三年后和离。”风漾道,“都是罗暮衣的错。罢了,她虽然改了些,但人的确不行。分开也好。”
“什么?和离?”风颂却再度抬首,凤眸中的光一荡。
眼前的风颂,明明是没有记忆的风颂。
不知怎地,风漾在他眸中看到一抹震动,似什么破碎了。
“你们在做什么?幽淩已备好仪式所需的草药和灵器了,等你们出去。”
风颂的结界倏然破了。
是罗暮衣走进来。
她倏然看到风颂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凤眸又蕴起雾。
里面的情绪,竟极为复杂。
似难以置信,似抗拒,似恼怒,但不知怎地……竟也有几分茫然的委屈和不甘,似他本人也不知为何有这些情绪一样。
他怎么了?
但和风颂决定和离后,罗暮衣打定主意顶多关心下他的安全,绝不在意他的情绪。
而想起风颂竟失忆也只记得她的坏,不记得她过去t z十年的好,罗暮衣心里也来气。
罗暮衣冷哼一声,话已传到,也懒得看风颂,转身便走。
却见风颂紧盯着她的背影,手握住剑,瞳孔一缩,抬步,似下意识就想朝她追去。
风颂的脚步却顿住了。
他的眼中,再次溢出受辱的羞恼、抗拒和困惑,还有连绵不绝的茫然。
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十年前,乐于挑逗他的罗暮衣,从未露出过如此冷淡。
十年光阴的空缺,人态度的转变,引起如此困惑,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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