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每个世界都会瞎—— by桃花如昨
桃花如昨  发于:202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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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重威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此时他不像是威风八面的王府总管,同代真那里出现过的囊中羞涩结不了药钱的黑瘦老农一样,笑容绝望又带着讨好,仔细咀嚼着每个说出口的字,生怕惹得代真不高兴。
他越是如此,代真心里就更难过,愧疚充满了她的心,她倏然想起了张无忌。
如果是张无忌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君子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
代真的心一下硬了起来,正是见识到张无忌的优柔寡断给别人和他自己带来多少伤害,她才不愿意变成他那样。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代真心里将一切理清楚,无奈地叹一口气,道,“人们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叫我说,人也得知道永远有事情是人力无法企及的,我只是人,不是神。”
江重威沉默着,代真已厌烦了这样的纠缠,这让她心里堵着一团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闷气,时而气自己,时而气别人,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避开。
代真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密室门前,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门,又使力推了推,她专心地研究着,没有注意到金九龄跟了过来。
“这里固若金汤,若没有钥匙,几乎不可能进去。”金九龄拧着眉,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问过了,密室内没有损毁,四周的铁墙是完整的。”
代真心累地垂着眸,就算她承认许多高手能越过守卫悄无声息地摸到密室附近,也不代表她觉得绣花大盗真能在这里挖个洞而不惊动别人啊。
……对啊,挖洞。
代真重重地跺了两下脚,侧耳听着什么,良久,她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下面也是宝库的一部分么?”
金九龄答道,“这下面是平南王府的酒窖。”
“酒窖?”代真不由睁大了眼睛,哪里不能挖酒窖,一定要在放满宝物的密室下面挖?
“酒窖的顶上就是密室的地板……那里应该没有包着铁墙吧。”代真喃喃道。
金九龄抬起手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哗啦啦的,“我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钥匙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代真惊诧道。
花满楼看了一眼金九龄,见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又放在代真身上,心中气闷,勉强维持着风度打趣道,“现下这整个平南王府,只怕没有金捕头去不了的地方了。”
金九龄不失得意地大笑,“只是还要完成我在六扇门的最后一个案子,善始善终嘛。”他观察着代真的神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仰慕,最终也只是一片平静,心中有须臾的失落。
“我们可以先去酒窖看看。”说着,金九龄领着二人进入密室旁边那片低矮的平房内,用钥匙开了门,进门之后,又掀起一块石板,下面是一段阶梯。
酒窖很大,很凉,地面、顶上及四周都铺了平滑的青砖。
花满楼眼中盛满了赞叹,他玩笑道,“幸亏今日进来的是我们,若是陆小凤来了,你不请他喝上几坛,怕是赶不走他!”
金九龄微笑道,“至少他满足了就会离开,你要他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酒窖里,恐怕还不如给他一剑来得仁慈。”
代真已经走遍了整个地窖,一边走,一边听四面的回音,酒窖内的布局已经在她脑中成型。
“花满楼,酒窖的顶上有什么异常吗?”在外人面前,代真是不太好意思叫出“阿楼”这样肉麻的称呼的。
花满楼摇了摇头,“没有,十分平整。”
“这就怪了,难道绣花大盗从这里进去后还把入口封了起来?”代真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
代真试图从心理的角度理解绣花大盗的做法,他连续犯案的动机可能是求财,但从他的犯罪手法来看,这人是个高智商罪犯,也许高高在上的带着一种戏耍公职人员取乐的隐秘心理。
若是求财,绣花大盗何必在逃出后将又入口封起来,若是带着取乐公职人员的目的,绣花大盗一定会回到案发现场回味曾经作案的快感,甚至藏在调查人员周围观察他们无从入手的窘境。
想到这里,代真背后汗毛倒竖,她应激地抬起头观察四周。
“怎么了?”
突然从背后冒出的声音吓了代真一跳,她急转过身体倒退几步,惊魂未定之时反应过来这是金九龄的声音。
方才她思考太过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她身后。
金九龄也被她惊到了,连忙把双手举在胸前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花满楼担心地走过来,看到她额上冒出的冷汗,自然地从袖袋里摸出手帕替她擦拭。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怎么把自己吓成这样?放心,我和金捕头都在呢。”花满楼温和关切地话很好地安抚了代真。
平静下来后,本想讨论一下案情的代真听到“金捕头”三个字,又迟疑不决地将话咽了下去。
代真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从她知道金九龄可能存在受贿行为后,就已经把他从朋友列表里移了出去,对着他有所保留,大家多年后再见,这种行为也可以解释为生疏。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金九龄是个很厉害的捕头,隐瞒与案情有关的线索,若是拖累了破案进度,就完全是她自己的错,纵然如此,她还是排斥将一切和盘托出。
金九龄见代真情绪稳定,才缓缓走了过来,他并未提起方才的插曲,反而气度十足地提议,“酒窖建在地下,阴沉寒凉,呆久了对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花满楼也赞同,他担心代真仍有惊惧,不露声色地靠近她,声音沉缓平静,“恰好也近午时了,我们也有机会尝尝王府的膳食有何过人之处。”
金九龄笑道,“有几个厨子还是宫里做过御膳的,别的不敢说,可口还是做得到的。”
他话中不乏炫耀得意之意,花满楼捧场地赞叹几句,代真却走神了,心想这金九龄本就是个爱好享乐的性子,为了钱财做些出格的事也不是很出人意料。
这一瞬间,有一丝灵光在代真脑海中闪过,等她想细细追寻时,却什么也摸不到。
代真相信这是潜意识给她的提醒,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防备着金九龄。
用餐时,金九龄亲自为代真夹了一只虾,“……这是胡椒醋鲜虾,因为胡椒名贵,这道菜可不是时时都能吃到,从宫里传出来的做法。”
虾已去了虾线,开了背,吃起来倒不麻烦,稀奇的是胡椒,这是国外传来的一种香料,价格十分昂贵,直到三宝太监下西洋,中原与海外的交流频繁起来后,才偶能出现在寻常人家餐桌上。
以前代真初听人说起它的时候,四处搜寻过一番,最终发现连江南首富的花家都没能找到,也就歇了心思。
胡椒的辛辣与虾肉的鲜甜在口中爆开,刺激舌头分泌更多的唾液,熟悉的味道充斥口腔的那一刻,代真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当你所处的环境与曾经的生活天差地别,从住所、被褥到食物、酒饮没有一样觉得熟悉的。
突然尝到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味道,让人有种落泪的错觉。
代真是直到馨香的手帕递到眼前才发现,她是真的落泪了。
代真尴尬地擦着眼泪,出口的话已有些哽咽,“……辣到了。”
她说不出更多,不想骗人也无法说出实情。
花满楼想到曾经代真好像寻过这种叫胡椒的香料,也许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体贴地并未追问。
有下人来送了一壶酒,花满楼和金九龄小酌几杯。
他们下午预备进密室瞧瞧,却被突然寻来的一个人打乱行程。

月明花满楼26
来人穿着雪白的长袍,蓄着胡须,站在院子里一株桃树下,手里提着一柄剑,背对着房门。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花满楼就觉得他和西门吹雪很像。
他不喜欢西门吹雪,对门外这个和西门吹雪一样锋利的人也没有了好感。
忽然,男人转过身。
一阵风吹过,桃树摇晃着枝叶,青涩的果子若隐若现。
他的一双眼睛中的冷光要比剑光还要锋利,突然,男人闪电般地拔出长剑,一道银光闪过,花满楼尚且没有看出他是怎么出剑的,人就已到了他的面前。
花满楼惊惧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男人的剑从他脸旁经过刺向他的身后。
来不及思考,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夹,长剑却如一条灵活的银蛇逃过他的夹攻,仓促之下,花满楼又手腕一翻,宽大的袖袍优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无形的劲气击偏了男人的剑。
他身后的代真早已反应过来,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就如一只燕子般灵活的飞了出去,青色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花,上下翻腾着,稳稳地落在桃木最高处的叶子上。
电光火石间,金九龄目眦欲裂,又惊又怒地斥道,“叶孤城!”
叶孤城突然的一刺并未建功,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金九龄,又看向仿佛只靠一片叶子就立在空中的代真,长剑从空中划过,不等他再次冲出去,就发现自己无法提起内劲了。
代真双手环胸,立在树顶,叶孤城手上的剑斜指着地面。
良久,他把剑送回剑鞘,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代真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叶孤城不答,只问她,“西门吹雪是被你招安的?”
多的话也不必再说,代真也知道是什么给她惹来这一场无妄之灾,西门吹雪现在怕是抱得美人归,做了峨嵋派的徒婿,只有她,披星戴月地破案还要被不知情的人挑衅。
“多喝水。”说着,代真从树上跳下来,闷闷地出了院子。
花满楼不善地看了一眼叶孤城,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失态,可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如今他的手指还因为后怕不断颤抖,“叶城主,偷袭并非君子所为,更何况你对着一位姑娘拔剑相向,还下这样的死手!”
叶孤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躲过去了。”
花满楼怒视着他,“这不是你出手的理由!”
金九龄的情绪也不太平稳,他挂着假笑,那双精明的眼睛盯着人时很有压迫力,“叶城主,魏姑娘是朝廷的人,此来王府是为了抓捕绣花大盗,还望你以后注意分寸,别再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叶孤城疑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她曾经擒获了西门吹雪。”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两个不够信任代真的实力。
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直觉从来没有这么准确过,他不喜欢这个男人!
离开王府的代真不过一会儿就恢复了好心情,毕竟天和日暖,街道熙熙攘攘,生机勃勃。
想到自己方才同叶孤城交手时,外袍被树枝划破,幸而当时情况紧急,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代真想要找绣娘帮忙缝补一下,便找了一家成衣店。
“……老板,你再看看,我真的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我还专门请村头的秀才帮我画了图,这次绣的一定是仙鹤!”一位中年妇人提着绣篮低声下气地求着成衣店老板。
一进门就遇到这种事,代真实在心情复杂,她这几日怎么总也碰不到好事。
一个听起来尖刺刻薄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你揽下这事儿的时候可跟我打了包票,说你最会绣仙鹤了,结果就绣了几只麻雀儿,让我在周员外面前丢了脸,现在你就是绣出了仙鹤又怎样,周员外已经请了另外的绣娘给他老子做衣服了,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中年妇人仍然磨缠着,“可这块试绣的缎子花了三十文钱呢,就算这个活计不是我的了,老板,你行行好,把它买了吧,也许有贵客喜欢这个花纹,把它买去当帕子用呢?”
听了这么一会儿,代真已将这件事了解了七七八八,她心里叹气,不忍听妇人继续卖惨,走过去插了一嘴,“这帕子……卖给我吧,我正好需要。”
那老板立刻变了脸,方才还不耐烦的表情立马变得热情洋溢,抢过妇人手里绣着仙鹤纹的缎子,嘿嘿笑道,“这位姑娘,承惠五十文!”
代真摸铜板的手顿住。
老板眼见代真犹豫,登时发挥生意人的本色,从缎子的材料说到绣线的来处,又开始夸绣娘的手艺。
妇人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怯怯地看着代真,神色带着期盼。
……代真还是买下了那块帕子,她深恨自己心软,明明就是个衣服破了不舍得买新的还要补的小穷大夫,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买这么一块中看不中用的帕子。
帕子拿到手里的那一刻,代真愣住了,她怕迭着的帕子摸不清楚,又把帕子展开细细摩挲着。
“这是怎么回事?”代真问道,“这上面,怎么好像有针孔?”
不等老板发挥口才,妇人就愣愣地说了实话,“这块帕子一开始绣的不是仙鹤,我绣的花鸟纹,可是老板要的是仙鹤,我就把原来的绣图拆了,重新绣了仙鹤。”
这块帕子的质感远不及绣花大盗扔在案发现场的那块,用的绣花针应该也比较粗,即使绣娘拆线时小心再小心,也仍然有地方勾了线。
即使如此,代真也觉得这是她买过最值的一个手帕。
因为这块帕子帮她解开了黑牡丹的秘密!看来绣花大盗的真实身份是“拆花大盗”,好巧妙的心思!
代真将帕子迭起来放进荷包里,抱着愉悦的心情回了平南王府。
然而命运格外喜欢和她开玩笑。
等她收拾好心情回到平南王府准备进密室内查勘线索时,只有金九龄满脸愧疚地看着她,“……王爷担心余下的宝物,不肯让我们进入密室……”
花满楼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面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一双眼睛却担心地追随着代真。
他了解代真,所以知道自从开始办案,代真的心情就一直受到外界的影响,并且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件足以动摇她信仰的大事。
所以花满楼才会一路跟着代真,希望绣花大盗抓捕归案后她能放松一些。
反复被情绪影响的代真现在反而看开了,她觉得只要不是绣花大盗现在出现杀了她,她都能接受。
那是个狡猾、缜密的对手。
同时,代真开始思考一个可能性,绣花大盗会不会就在她的身边,对他们的进度了如指掌,所以能及时阻止他们进入密室?
夜间,代真收到了陆小凤的传信,后者从针神薛夫人那里得知,这绣品很可能是一幅鞋面,出自女人之手。
……红鞋子?……女人?
代真现在知道了,凶手是一个男人,而且给自己找好了替死鬼,就是传说中的公孙大娘。
想到此,代真立刻给武德司传信,让他们收集与“红鞋子”有关的情报。
绣花大盗很可能是一个既出现在她的周围又出现在红鞋子周围的男人,因为她们都是棋盘上重要的棋子。
代真苦中作乐地想,这绣花大盗还真是个好人,自己送人头也就算了,还要赠送一个公孙大娘。
将陆小凤的传信收好,代真取出些谷物喂鸽子。
花满楼敲响她的门时,代真恰好将饱餐一顿的鸽子放出窗外。
“是陆小凤的来信吗?”花满楼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算算时间,他应该见到薛夫人了才是。”
代真拍了拍手心的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想着该怎么跳进绣花大盗的圈套里。
花满楼小心注意着代真的表情,他心里忽然很难受,因为代真这段日子一直在苦恼,他却无法使她开心,是不是尽快抓到绣花大盗就好了?
“王府密库四周都完好无损,我想,绣花大盗一定有密库的钥匙,而之前,江重威江总管的手里就有一把。”
代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圈套,正在缓缓地把她引到特定的地方。
她很配合地点头,“不错,只有这一个法子。”
花满楼仿佛受到了鼓舞,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金捕头告诉过我,绣花大盗进入密库的那天,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我想,他不仅是有密库的钥匙,王府内一定还有他的内应!或者,那个内应是和他一样的外来人。”
代真似是赞同地点点头,她右手支撑着脸颊,眼睛已快阖上了。
“江总管虽有钥匙,但我们都知道,绣花大盗不可能是他,能从他的身上拿到钥匙并拓印下来的人,一定和他非常亲密。”
代真努力睁开眼睛,她已经非常累了,但还是尽力睁大眼睛,为了摆脱困意,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这个人我和金捕头调查过了,很可能是江青霞。”
又是金九龄?代真心中腹诽,从圈定绣花大盗的活动范围开始,这个人就是她的重点怀疑对象。
来历不明的大额财富,明明已经金盆洗手却还是插手了绣花大盗的案子,现在又代替受害者之一成为平南王府的新总管……
很可疑啊。

江.青霞是什么人?
在花满楼的叙述中,她表面上是江重威的妹妹,实则很小的时候就和江重威定了亲。
只是后来,江重威和江.青霞并没有成亲,不仅如此,江.青霞还出家做了尼姑。
虽然两人之间好似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江重威仍然待江.青霞很亲近,两人以兄妹相称。
说到这里,花满楼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爬上一抹红晕,强作镇定道,“我们可以等陆小凤来了,一同去找江.青霞问个明白。她就算不是绣花大盗也一定和绣花大盗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这倒是条有用的消息,代真预备将这个消息传回去,叫人跟着江.青霞挖一挖“红鞋子”。
不过……“为什么要等陆小凤?我们不能直接去问她吗?”
“江.青霞长相貌美,陆小凤和她有、有一些渊源。”
想到陆小凤的作风,代真立刻会意是什么样的“渊源”。
武德司发展初期,就依托于驿站,各地废弃驿站整改之后,明面上隶属于所属地官府,实则优先听从武德司调遣。
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江南地区大部分基层官吏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见微知着、一叶知秋,假以时日,这里发生的大小变故都将被武德司洞察。
武德司内部分为武部与德部,这两个部门是用来整理分析情报的,与江湖有关的情报会送到武部,与官员有关的情报送到德部,偶尔也有两个部门交叉合作的时候。
收集情报的部门因其派发给线人的鸽哨,被人戏称“鸽子军”。正式的官方名称为“候吏部”,专司查访民情,搜集情报。
候吏部派出的鸽哨内部有刻印的武德司人事专印,持此哨者,其余各级地方官府仅有缉拿之权,而无单独审讯之权。
若要审讯则必须在武德司专员在场监察的情况下才能开启,且审讯内容仅限于此人当前所涉案件,不得翻查旧案,最终判处的刑罚也需在武德司审核之后,量其以往功德酌情减轻甚至免除。
如果仅有这么一条规定,武德司大概很快就会沦为当朝最大的罪犯庇护所。
代真能够容忍武德司变成灰色,这不代表她不介意将其染黑。
所以她又加了一条审核制度,欲投靠武德司者,他们会给此人户籍所在地官府与刑部去函,调查其是否有犯罪通缉记录,若有,就将人交给官府,倘若服刑之后此人还想来武德司,他们才会接受。
总的来说,武德司的框架已完全搭建起来,内部行动流程制度也逐渐明朗。
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某些走投无路的江湖上的临时庇护所——至少调查清楚身上的罪名之前,没有人能在武德司杀人。
所以在得知蛇王有投诚的意愿时,代真便令人开始走审核流程,这期间,武德司会派出一队其貌不扬的小队保护蛇王安全,附赠宏济堂出品的灵丹妙药一组。
又一只鸽子在暗夜中扑腾着翅膀飞远。
代真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倏忽亮起的火光照的她脸上忽明忽暗,五官投下的阴影摇曳着,使她看起来飘忽不定。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烹狗,明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用武德司传讯的鸽子送来,她本该不明白的,偏偏她一摸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夜已深了,代真出现在蛇王的窗外时,发现房间里的人立在窗边,还未休息。
她并未掩藏自己的行踪,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门上涂着沾之必死的毒药,代真碰到了,却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谁?!”蛇王惊惧地叫道,他慌乱地四处张望,想看看保护他的人在哪里,却想起那些人一到夜间就都休息去了,只在他卧房的四周都涂满了毒药,吓得本就失眠的蛇王更加睡不着,怀疑自己每时每刻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毒。
来的是个女人,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蛇王,她每向前一步,蛇王就惊惧地后退一步,直到她整个人都暴露在烛光下。
蛇王被床前的脚踏绊了一下,腿软地跌进了被子里。
他是蛇王,在他还不是蛇王之前,在江湖中也有赫赫声名,那都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他身上满是疤痕,那是他曾经辉煌过的象征。
他本不该如此害怕,如果他没有见识到那些人带在身上的毒药是怎样的厉害!一点点的粉末就能毒死一匹马,人就更不必说了。
蛇王头上的冷汗成股地冒出来,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来,滴落在寝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蛇王的脑子这时候总算争气了些,他一边惊骇,一边思索着江湖中能够百毒不侵的高手,目前还在城中的……就只有武德司的魏大夫了。
眼见这女人似乎没有恶意,蛇王急促地呼吸几下,把心里头冒出的杂念都压下去,嗓音干涩地开口道,“您是武德司的魏大夫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说着,蛇王抬手用袖子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借着遮挡小心地观察着女人的眼睛,江湖中无人不知,魏大夫是个瞎子。
任他怎么看,这女人的眼睛也就是呆滞了些,从她进来后精准地绕开圆木桌和博古架来看,根本就不像个瞎子!
可要不是瞎子,这么一个高手被他这样看着,怎么能不发怒?
察觉到蛇王的害怕,代真满意了些,她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左手精准地摸到茶壶的提手,右手试了试温度,然后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洗了洗,将水泼在地砖上,洗了三遍,直到第四杯茶,她才喝了下去。
“说吧,你的投名状是什么?”
代真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一双眼准确地找到蛇王的位置,嘴角的笑容十分温柔可亲。
蛇王的嗓子眼又干又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唾液缓解,却没有丝毫的用处,“我……我听说大人您命人在找、找红鞋子的消息,我这里恰好有她们的头目公孙大娘的情报。”
“她们?头目?”代真歪着头,疑惑地问道,她的发丝从肩上垂下来落在胸前,洁白的发带几乎要触到她柔嫩的唇瓣,脸上的表情天真又困惑,好像在等老师解答问题的深闺女子。
然而蛇王一点都不敢小瞧她,从这个女人进来开始,虽然没有外放内力,带给他的感觉却像海水一样深不可测,不管她是不是魏代真,这个实力的高手都不是他能忤逆的。
听到女人对红鞋子又兴趣,蛇王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公孙大娘的本名是公孙兰,据说是唐朝教坊第一名人公孙大娘的后代,她是红鞋子的首领,虽然听起来不太有名,但她其他几个身份却是如雷贯耳,女屠户、桃花峰、五毒娘子……这些都是她……”
代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蛇王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渐渐消弭,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代真,“您、您没事吧?”
“没事啊,我很好!”代真笑眯眯地答道,她只是有些生气,想把那个公孙大娘拉出来千刀万剐——而已。
蛇王喏喏地不敢说话。
代真问道,“你有办法找到公孙大娘吗?”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啊,是她来找我的!”说着,蛇王从枕头下取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笺,一步一挪到代真身旁递给她。
他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说信笺上写的是什么,想试探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瞎子。
代真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她的手抚上皱巴巴的信笺表面,需得微微用力才能辨认出上面的墨迹。
蛇王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摸信,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都没有放在信笺上。现在他确认了,这瞎子就是武德司的那个。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代真的手在信笺上摸了半天,心想就算本来能摸出来,信笺皱成这样,也只剩下坑坑洼洼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代真嘴里喃喃念出两个词,“西园?月圆之夕?”
蛇王瞪大了眼睛,像看着什么怪物似的,瞧瞧代真,再瞧瞧她手上的信笺,心中突然生出希望来,如此敏锐的一个瞎子,说不定,真的能杀了那个魔鬼。
他原本的惧怕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敬佩,一个瞎子能做到这样,能像普通人一样“读”书,她得付出多大的努力啊。
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都值得敬佩,更别说他眼前的这个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武德司主人,她的医术出神入化,武功看样子也很厉害,至少没有几个人能够走近他的小楼还没有被发现的。
代真沉吟着,突然问,“西园在哪里?”
蛇王殷切地答道,“就在城西,有一片花园,里面有一颗很老的连理树,那里就是西园。”
代真将手中的信笺还给他,“十日后,我替你去。”
蛇王眼中生出几分担忧,“你替我去?你能找到公孙大娘吗?”话甫一出口,他就暗道不好,哪有这样戳人伤疤的。
代真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她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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