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起来读。”龙晖说。
白斐含想了想,她已经想不起来龙晖刚刚说的是什么了,只是重复着“宝贝”。
龙晖被她叫得心猿意马,也没什么心情让她连着叫了,只听她一声一声地,撒娇似的叫着“宝贝”,便醉到了心里。
赵传家在前面开车,他依旧是个秃头,衣服也只是从短袖T恤到长袖T恤的变化,颜色和龙晖一样,也是黑色。
他听着龙晖在一声声地逗着小姑娘,最后被小姑娘一声“龙哥”收买,真不知道他们两个,醉的到底是谁。
但赵传家才没有裴鑫八卦,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默默地想,果然人谈起恋爱来,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到锦盛小区的家,白斐含看到熟悉的建筑,龙晖开门,门锁打开,白斐含又想到了第一天到这里,这个男人就把指纹锁给了她。
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白斐含觉得她好像醒酒了,只是神经比较活跃而已,应该不至于出丑,所以也就放弃了矜持,带着一身酒气,飞奔进门,去看灰灰和懒懒。
灰灰和懒懒已经被赵传家提前送回了龙家,这是龙晖的主意,为了让白斐含回来感受到家的温暖,两个小猫猫提前五个小时便回了来。
白斐含觉得她不醉了,不做表情管理了,迈着老年迪斯科的步伐,走近两只猫猫,分别伸出了她的两只手。
一手一只,把灰灰和懒懒抱在怀里,一顿猛亲。
龙晖先去浴室给白斐含放水,一出浴室门,便看到白斐含像个老餮一样,对着灰灰和懒懒,一口一个,亲完这个亲那个,亲的一嘴猫毛。
龙晖笑着走过来。先把懒懒从白斐含怀中解救出来,懒懒已经不耐烦了,伸出爪子要往白斐含脸上拍,被龙晖制止了。
把懒懒放回粉色猫窝,龙晖又去救灰灰,灰灰比较乖巧,都被白斐含亲得掉毛了,也没有乱动,龙晖把它抱下来,也送回猫窝。
灰灰便很乖巧的趴在猫窝里。
懒懒最开始因为灰灰到来的,很是别扭,也和灰灰打了几架,但是灰灰不争不争抢的,安安静静的,而且性子顽强,懒懒打也打不过,便只好过起了和平的同居生活。
白斐含脸上和胸前衣服上,都挂着橘色和灰色的猫毛,显得痴痴傻傻的——本来白斐含怕出丑,做表情管理,露出一副微笑模样。
现在到了家,白斐含便放心下来,露出醉酒之人,特有的痴傻表情来。
龙晖看的好笑,伸手要给白斐含拂掉猫毛,白斐含却兴致大发,和龙晖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龙晖伸手,她便躲;龙晖收手,她又不躲了。
“你多大了?”龙晖笑问,以前小姑娘总说他拿他当小孩,现在好了,她直接成小孩儿了。
白斐含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我三岁了。”
龙晖知道她是真的醉胡涂了,看样子现在以她的状态,是不能洗澡的了——龙晖想,白斐含一个人在浴里,以她现在“三岁”的自我认知,恐怕真的不会洗澡。
而龙晖,现在又没有办法帮白斐含洗澡,只好去给白斐含冲了杯蜂蜜水,一口一口地,喂三岁的白斐含喝下了。
白斐含喝完之后,嘴唇上都沾着晶莹的蜂蜜,龙晖没忍住,俯身,用嘴唇蹭了蹭白斐含的嘴唇。
白斐含迷迷糊糊地问: “干什么?”
龙晖轻声说: “擦一擦。”
龙晖把白斐含抱回卧室,用沾了温水的手巾,给白斐含简单擦了擦他能擦的地方,便和白斐含说,让她睡一觉。
白斐含的醉酒表现,却不是睡觉,她的神经高速运转,是一点都不困的。她捉着龙晖的手,要龙晖给她讲故事。
龙晖不禁笑道: “真是三岁的小孩儿了。”
他俯下身,问白斐含: “要听什么?”
白斐含那生了钩子的眼睛勾住龙晖,迷迷糊糊地说: “白雪公主。”
“这回不听灰姑娘了?嗯?”
白斐含好像没听明白龙晖的话似的,眼睛里全是迷茫的神色,好像在思考,什么是灰姑娘。
龙晖简直要爱死了这样子的白斐含,她像一个稚童一样,眼中只有自己,只依赖自己。
龙晖没有拿凳子过来坐,他坐在了床边,给白斐含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
到“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白斐含也进入了梦乡。
醒来后的白斐含觉得她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她的感受,和那天龙晖骑摩托车送她回学校很像,只是疼。
白斐含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她只记得吃杀青宴的前半段,她的记忆只到和阮未雪喝酒,从那以后,便全都没有了。
龙晖给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亲懒懒和灰灰,亲了一嘴猫毛的光辉事迹。
小姑娘用双手捂住脸——她的脸虽然有点娃娃脸,但是很小,两只手放上去,便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龙晖说: “当时灰灰的那个眼神哟,好可怜,它的脖子都被你亲掉一块猫毛!”
白斐含知道,龙晖在这段描述中,熟练地运用了夸张的手法。可是,喝酒喝到断片,白斐含真的没有想到,她还觉得她酒量挺好的呢。
她双手捂着脸,声音从手下流了出来: “龙哥,不要说啦。”
人家都不好意思啦。
龙晖看着小姑娘害羞撒娇的模样,心里痒痒的,笑问: “叫我什么?”
白斐含,当然知道龙晖想要她叫他什么,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 “宝贝。”
龙晖朗声大笑: “好,不说了。”
白斐含这才把双手从脸上放下,小声说: “龙哥,我身上疼。”
“哪疼?”龙晖收了笑,马上关切地问。
白斐含在心中,笑了起来,但是面上一种略微皱着眉头的模样,轻声说: “脖子,背,腿,脚,哪里都疼;还有,头也疼。”
小姑娘这样说着,委委屈屈的,龙晖一点都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情了,马上要去给徐茵如打电话。
这时候,小姑娘的手柔柔地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说: “没关系的,应该是宿醉后遗症。我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就好了。”
龙晖马上抱着白斐含去浴室,白斐含靠在男人强健宽阔的胸膛上,心中很有一种快。感,不仅是因为龙晖抱着她。
更因为,这个男人紧张她,紧张到只要她说疼,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龙晖抱着白斐含走近浴室,白斐含坐在旁边,龙晖在放水,白斐含忽然说: “龙哥,我好像没那么疼了,你不用担心。”
白斐含在描述疼痛的时候,也学着龙晖运用了夸张手法,宿醉虽然疼,但是是能承受得的疼,没有白斐含表现得那样夸张。
看着这个男人担心自己,白斐含又觉得不忍。
龙晖站起身,在放水的哗哗声中,走向白斐含,轻轻挑起小姑娘的下巴,笑着问道: “骗我?”
白斐含的脸和耳朵,在水雾下有一点点红。她抬着头,看着男人眉边的疤,说道: “真的疼的。现在好了一点,我不想让你伤心嘛。”
“可我真的好伤心。”龙晖用另一只手捂住胸膛,做出伤心的模样。只是演技在白斐含看来实在太差,他的眼里明明是笑着的,甚至眉边的疤都跟着飞扬。
“我需要一点补偿。可以吗?”龙晖问道。
白斐含在看过龙晖的表演之后,很想知道龙晖的补偿到底是什么,她略带期待地点点头。
龙晖俯下身,挑着小姑娘下巴的手挪到了后脑,他低头,深深吻上了小姑娘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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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斐含以为龙晖口中的“补偿”,无非就是让他叫宝贝,她又不是没叫过,已经渐渐没有了羞耻感。想,叫就叫呗,反正他他确实是我的宝贝呀。
没想到龙晖是个行动派,根本不用她叫的,直接就吻了下来。
龙晖的吻很温柔,白斐含渐渐缓过最初的震惊后,便也和龙晖亲吻了起来,龙晖的嘴唇是那样的软,好像果冻一样。
白斐含颇想在他的嘴唇上咬一口。
和上次接吻感觉完全不一样,上次白斐含大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回忆起最初的接吻,竟然只有她腿都没有力气了这回事。
这回却有心情来细细品味,白斐含能感觉到龙晖的嘴唇几乎将她的嘴唇包裹了,这让白斐含感到丝丝不安,这和上回不一样呀?
还是上回太过紧张,她已经忘记接吻还有这种步骤了?
白斐含的身体绷直了,像是受惊的小猫,出于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
龙晖感觉到了小姑娘的变化,没有继续深入。他的嘴唇只在白斐含嘴唇上打转,他渐渐感觉到,小姑娘放松了身体,不那么紧绷了。
龙晖想,来日方长,不急。他和小姑娘相遇的最初,便没有收住威压,导致小姑娘总是怕他。现在龙晖吸取经验,觉得不能着急。
他和白斐含,还有无数个吻要吻,不能就这么吓着她。
白斐含感觉到龙晖的嘴唇,似乎又改成了和她的嘴唇相触,她放下心来,刚刚龙晖那样吻她,她甚至有种感觉,好像龙晖要吃了她。
白斐含电影拍摄结束后便回学校上学了,和之前大一大二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电影已杀青,除了沈夜白的粉丝偶尔提起“不要捆绑”之外,白斐含几乎没有再出现在媒体网络上。
又回归了普普通通的电影学院学生的生活,白斐含感觉到很悠闲快乐。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一个家,还有两只可爱的猫猫。
白斐含的快乐日子,是在圣诞节这天被打乱的。
这天早上,白斐含收到了沈夜白赠送的两张苹果台跨年演唱会的票,她和龙晖说一起去看,龙晖说好。
白斐含心情很好地去了学校,这天没什么课,只有一节电影史,上完课,白斐含便悠闲地往家走。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辆红色宝马停差点撞到她,白斐含赶忙向后退,还差点被自己脚绊倒。
白斐含还没来得及说话,车窗落下,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那张脸保养得宜,妆容精致,虽然已经能看出来人到中年,但还是相当的年轻漂亮。
但是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首先想到的,都不会是“漂亮”,而是“冷”。
她的雪白的脸庞好像泛着冷光,抬头看着人的时候,下颌线和脖子形成一个傲人的弧度。
白斐含首先被冷到了,再仔细看,才想起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董绯雯。
白斐含在心中暗想,上回见面,还是高三那年过生日,白斐含以为她是回来给自己过生日的,其实她只是路过回来,马上又走了。
算起来都三年多没见了。
白斐含想,最熟悉的陌生人,说的大概就是她和她妈妈吧。最熟悉的时候,是在妈妈的肚子里。
白斐含骤然看到她该称为妈妈的女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什么呆,上车。”女人开口说话了,白斐含发现,她的妈妈的唇色,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可是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温度。
白斐含打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想,我是要回家的,龙晖还在等我,我该和他说一声的。
她拿出手机,要给龙晖发消息,还没打开锁屏,便听到一声厉呵: “放下!”
白斐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转过头,看向她的母亲。
董绯雯对白斐含受惊的猫一样的反应非常不满意,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胆小怕事?她仅仅是声音大点说话,就怕成了这样?
这么差劲,还相当演员,看到镜头先把自己吓哆嗦了,董绯雯想,她对着镜头,是不是都会磕巴。
董绯雯强压下要脱口而出的不满,说: “回家再和你说。”
白斐含深吸一口气,她对妈妈,是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的,印象中她总是冰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但是今天,主动来接白斐含,还对她又是呵斥又是不满的,白斐含想,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我要给朋友发个消息。”白斐含想,我成年了——即使在我没成年的时候,见到您的次数也有限,为什么我成年后玩手机都要管呢。
“呵。”董绯雯歪起一边嘴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要给哪个朋友发消息,不就是和你同居的那个?”
说到同居,董绯雯精致的妆容都扭曲了,她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在开车,她简直想打这个女儿两下出出气。
白斐含听到“同居”二字,又看到她妈妈那气得发青的脸,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妈妈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说她和一个男人同居,受不了,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白斐含想,如果她是真的关心我,担心我被欺负,为什么要用这种冷硬的语气对我发火?
如果她是想要一个完美的女儿,想在别人面前抬得起头,又为什么从来不管我。
她不管我,但当我犯了她认为的错时,又来兴师问罪。我到底是什么?
白斐含本来以为,她见了妈妈,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她想和她说,妈妈我长大了,我进组了,给你看看我在剧组过生日的照片;
她还想说,妈妈,有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很好,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但是白斐含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她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因为没有进一步动作,已经又黑屏了,白斐含也没有再解锁。
董绯雯看到白斐含这个痴痴呆呆的样子,更加生气,她自认为智商相貌能力都是出众的,从来没想到能生出这么个没有志气的女儿。
当年高考,董绯雯要她学经济学,她偏要和同学去艺考,董绯雯气得三年不见她。没想到她现在出息了,竟然和别人同居在外,连她同事都知道了。
董绯雯是最要脸面的人,白斐含要学表演,想当个在镜头前取悦观众的戏子,那是她没出息,没出息可以,但是不能给她丢脸!
董绯雯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强压着怒火的呼吸。
白斐含在旁边听着,本想问问她第一份工资的礼物她收到了没有,缓和一下气氛,听着董绯雯这样呼吸,白斐含觉得,她说话就是往枪口上撞,索性不说了。
白斐含,毕生以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小时候说话语气撒娇,被父母狠狠批评过,从那以后白斐含便很自觉地规范自己的言行,不让他们挑出错来。
——事实上白斐含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少,即使想挑错,恐怕也挑不出来。
所以白斐含从来没有经历过被父母联合批。斗。
她站在沙发前,背后的窗外,可以看到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坪,和湛蓝的天空。
但是白斐含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看到沙发上,坐了她的父母。妈妈董绯雯坐在沙发左侧,爸爸白建新坐在沙发右侧。
董绯雯依旧妆容精致,冲冲怒气都没有冲乱她的头发,神情是冰冷而默然的;白建新中等身材,有些发胖,看上去是个颇为和蔼的长相,眼睛好像永远笑着。
他们坐在一条沙发上,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白斐含站在沙发正前方,和他们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站位。
白建新先说话了: “你母亲推了工作回来的,我也赶时间,我们长话短说,你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多久了?”
白斐含如实回答: “半年多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董绯雯好像终于缓过来了,怒气冲冲地问。
“你们也没问过。”白斐含,此时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她想,你们关心我,大可以好好说话,这样三堂会审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是封建时代的女性,犯了什么错误要被浸猪笼。
“没问你就不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脾气也硬了是不是?”董绯雯质问道。
白斐含很委屈,但是她忍住眼泪,坚决不肯流出来: “我现在说了。”
董绯雯马上接道: “我不同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马上和他断了,我的面子都要让你丢光了,好好一个女孩,不懂得自爱,年纪小小的和男人出去住。”
“你没志气也没能力,胆子小的好像老鼠一样,我真想不到你会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董绯雯是无论何时都要保证自己面子的人,现在这样近乎歇斯底里的指责,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白斐含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董绯雯说她,好像在说别人,白斐含没有什么被骂的实感,和那些网络上的语言差不多。
她对董绯雯,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可以穿好铠甲,抵御她的言语入侵。
白斐含甚至有心情,在控制不要让眼泪掉下来的同时,整理好语言:
“如果您是关心我,我和您说,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如果您是觉得我给你丢了人,那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是给您丢人。”
董绯雯的惊讶,已经一定程度上冲淡了怒气: “你真是长大了,还学会顶嘴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我19了,马上元旦,我就20了。您从来没给我过过生日,当然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你是在怨恨我没给你过生日?过生日有什么用?你能因为不过生日少块肉还是生场病?”
“您总说有用没用,在您看来,只有有用的东西才配存在在这个世界。没用的东西,根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
“我这么想有什么错?你长大了就知道我说的全是对的,你有用,就有地位,就有金钱。——如果我是个没用的人,你现在应该在勤工俭学,而不是站在这和我说什么有用没用。”
“可我是人,不是机器,人就是有需求做没用但快乐的事情,您总说过生日没用,可是我过生日会很快乐。”
“没出息!”董绯雯吼道, “没出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
白斐含已经不想和母亲争论“有用没用”的问题,也不想证明她没有她母亲说的那么不堪。
她只是很累,特别累,他想要龙晖,和龙晖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白斐含想逃离这个家,飞奔向另一个家。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 “妈妈,我刚刚说话不好听,向您道歉。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能自己决定,龙晖对我很好,我不能和他分开。”
董绯雯咬牙切齿的: “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管你死活。”
董绯雯生了她,所以不管有多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性格,还是要管她;白斐含是董绯雯的女儿,所以不管董绯雯对她做什么要求,她都要听。
白斐含想,龙晖的母亲在生他当天去世,龙晖觉得他是有原罪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不管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管他对你好不好,你必须爱护你的名誉,我不想让你给我丢脸,你懂不懂?”董
“我不懂,我已经马上20岁了,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怎么会给你丢脸?这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觉得和人同居,就是不爱护名誉?”白斐含是真的不懂母亲的逻辑。
“我不管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年轻的思想,你是我的女儿,就必须听我的。我的同事已经问我,你的女儿是不是在和一个什么少爷同居,我接受不了这样丢人的问话。”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的同事也许只是想打听一下。”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我再说一遍,我接受不了。”
董绯雯已经接近歇斯底里了,白斐含看着有点心疼。她想好好和她说话:
“妈妈,如果你觉得我和龙晖在一起,你害怕我被骗,害怕我不爱惜自己受到伤害,我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龙晖不会骗我,也不会伤害我,我还会很感激您的担心。”
“但是如果你只是觉得我的‘同居’行为让你丢脸,那真的抱歉,我不知道说什么了。”白斐含真的很想和母亲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可是她发现,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做不到。
“你吃我的穿我的,不听我话,你有没有良心?我养了你20年,让你离开一个男人你都不听,养条狗都比你听话!”董绯雯冲过来,问白斐含有没有良心。
白斐含看着她那近乎发疯发狂的母亲,不知道她有没有良心,只知道她全身的血管,好像都是凉的。
白斐含不想继续听她在母亲心中到底有多不堪了,以前她只知道妈妈不喜欢她的性格,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妈妈心中,她不但没能力,还坏。
“我回去了,你和爸爸难得回一次家,好好相处吧。我长大了,不会缠着你们浪费你们的时间了。”
“我和他有什么好好相处的?他也配。”董绯雯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 “你不许走。”
“我先回学校,妈妈,你冷静点。”白斐含发现,她不提爸爸的时候,妈妈还好,一提起爸爸,董绯雯好像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不能走,我没有脸让你再给我丢了,学校可以不上,你可以当一个废物,但是你不能出去给我丢人!”
“我到底怎么给您丢人了?”白斐含想,她妈妈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董绯雯的眼神中,已经偏于疯狂,白斐含想跑,但是迎面进来四五个西装壮汉,把白斐含吓得步步后退。
白建新自从母女两个争吵开始,就坐在沙发一角,不说话,也不劝架,就那么看着。
到这几个黑涩会模样的人进来之后,他也终于坐不住了,上前拉住董绯雯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
董绯雯对白建新从来没有好态度: “滚,我教育我生的女儿,你管不着。”
白建新的个子,只比董绯雯高一点,在董绯雯面前,永远是弯着腰,讨好的模样。
他深深吸一口气,依旧好脾气地说: “你教育就教育,弄进来这些人,把孩子吓着了怎么办?”
“她是孩子吗?她不是长大了吗?她不是都有胆子给我丢脸了吗?”董绯雯一连几个问句,连珠炮似的。
白建新还要再说话,董绯雯指着他的鼻子说: “你现在后悔了,要管孩子了?”
白建新看到董绯雯的目光,已经偏于一种神经质,忙举起手投降: “我不管,我不管。”
说着后退,推到茶几边上,猛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盘摔了下去: “这个家,从来没有我说话的份儿。”
水晶果盘碎了,苹果满地乱滚,白斐含的脚也被一颗苹果砸到了,但是她一点都觉不出疼,她只是在心里想:这还是个家吗?这不就是一栋房子吗?
没和龙晖同居的时候,白斐含从来不知道,原来家是可以那样温馨快乐的,可以那样无拘无束的。
董绯雯对白建新笑,咬牙切齿的笑: “你想有说话的份,简单啊,别犯错啊。”
“你到底要记多少年?我们半辈子都快过去了。”白建新问。
董绯雯说: “一辈子。”
白建新没话说了,他懊恼的垂着头,好像全部的愤怒,全部的话,都在刚刚说尽了,他也不管白斐含了,又坐回了沙发上。
白斐含平时连见她爸爸妈妈的时候都少,更是第一次听到,她爸爸和妈妈吵架。
她刚还被几个黑涩会模样的人吓到,现在也忘记害怕了,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家庭是有点不正常的,正常的家庭没有父母过年都不回来的——但还是第一次目睹父母吵架。
也是她自己第一次和母亲吵架。
白斐含没什么和父母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和父母好好相处。她看到母亲质问父亲,父亲摔东西,却没有想去阻拦的想法,好像看两个陌生人吵架。
白斐含想,我是不是也不正常了。她陷入了极大的自我怀疑之中,很怕变得像母亲一样不近人情——尽管在董绯雯看来,她才是不近人情。
白斐含被几个男人请去了二楼卧室,白斐含被困在自己家的卧室,她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她出不去,也不能呼救。
白斐含打开台式计算机,发现网也被掐断了。
白斐含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所谓的家。它不但给不了她需要的温暖,还制止她跑去奔向温暖。
但是白斐含没有哭泣,她把眼泪生生咽了回去。
她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今天看到她妈妈的模样,她怕自己也活成那个样子——一个觉得只有自己是正确偏执狂。
白斐含爬到了窗台,想看看两个窗帘加一起的长度,够不够她从窗户上顺下去——电影中都是这么演的。
但是刚爬上去,白斐含就懵了,楼下站了几个和门外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从这里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白斐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她不能停下,好像停下就是像谁屈服似的。
白斐含觉得母亲已经疯了,很平静地疯了。她相信,她的母亲眼里只有符合她标准的,才是正确,不符合的,全部都是错误。
她的母亲接受不了错误的存在,宁可把她关起来,也不肯接受一个不符合她标准的女儿。
白斐含失踪了,龙晖从来没有想过,白斐含会再次从他面前消失。上次白斐含突然进组,已经让龙晖失魂落魄,这回龙晖更是从得到消息后,便神色阴沉,透着狠厉。
白斐含本来上午只有一节课,龙晖在家给两只猫猫洗澡,准备让白斐含到家便有猫猫可吸。
以前龙晖和白斐含整日腻在一起,白斐含去上学,学校离家仅仅几步路,龙晖都要去接她。
后来白斐含觉得龙晖实在太吸引人眼球了,他只单单往那一站,便会有不少人看他们;更可况他偶尔还骑摩托去,真不知道一共十几分钟的路,他为什么还要骑摩托。
摩托一骑上,更骚包了,也更吸引人眼球了。
白斐含表面上说只有几步路,不让龙晖去接了,心里实际是有点小私心的,她才不想让那么多同学看到龙晖呢。
龙晖是她一个人的。
现在龙晖特别后悔没有去接白斐含,等找到白斐含后,他一定和她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