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万人迷美而自知以后—— by君幸食
君幸食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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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错觉使得江寄一阵阵发起昏头昏脑。
他忽然想:别说是珠宝、是各色各样的话本,是各种艳丽色彩的绸缎,就算是天下,就算是那危险的、虫虎并行的皇都,她要是这么对他开了口,他也给她打。
女人是什么?
以前江寄觉得女人不过是祸害,是扰人心胸的绊脚石。
可今天你要问江寄女人是什么,面前的女人将下巴轻轻靠在他的手心里,问:“将军你也会爱我么?”的时候,江寄在战场上都不曾怯弱过的心此刻怯弱了。
他何时与她谈说爱了?
可她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这样含泪地看着他,江寄误以为自己本身是要对她说“爱”的。
可他本不过只想留她在身边,满足他那暴虐、残忍、且不由他操控的欲望罢了。
这女人何故在他面前哭成这样,连绵地用哭声说这样的话?
可浑身都发烫发痒。
西医曾对江寄说过一个叫“过敏源”的新事物。
可江寄听到自己说话。
“你要什么?”
“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把你那丈夫忘了?我便什么都给。”
他的声音冷静中夹杂着一些别样的汹涌的情绪。
可女人竟然在听了她这话之后,从披风里头伸出手来了,忽然环抱住他的腰。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生硬,可是有了羞怯的加持,这一些生硬都变作了勾引江寄下地狱的漫不经心。
“我反正也没人喜欢。”
她竟然将她雪白的腮靠在了他的肩膀,几乎要挨着他的脖子了。
“我还以为将军嫌恶我,才将我接到府里头来。”
“我还以为没人爱我。”
她一说将军两个字,便变得很柔软,和好听。
人人叫他少将,她总是叫他将军。可叫到了江寄心坎里。
没人爱她?
她竟然看不见那些人眼里头对她的火原似的情绪。
就连她的丫鬟,也都爱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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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场景, 他的浑身上下烧了起来。
喉咙干渴,做不了那什么回答,唯独那双鸷鸟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虞渔,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那你就答应我。”
“忘了你那丈夫。”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忘记。”
“我努力一点。”
女人说话, 唇舌便如同吐丝的嫩芽, 那红舌一点点往外探, 又缩了回去。里头带着滑腻的水光,就在他面前,就在他面前,这个认知让男人心胸里头如同又被添了一把柴火, 火烧得越来越旺。
然而她眼里头的无措夹杂着天真,还被他的眼神烫得瑟缩了一下。
他的大手又缓缓合拢。包裹着女人如同糯米皮般的脸缓缓收紧,因着这动作她的嘴巴被批微微张开,露出里头艳红的舌尖, 虞渔忽然说不出话来,她望向男人的眼神, 却让男人再也难以抑制那心胸当中冲撞的欲望。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
“嗯?”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谁教你的?”
说的这么勾引人是么?
细声细气地、娇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忘记”、“我努力一点”。
还这样张着嘴巴?谁教她的?还是天生就会?真是个妖精。
“没……没有……”女人摇摇脑袋,仿佛有些害怕。那眼睛里便又蓄起了雾气,那眼睑粉红的肉好像又开始迎合起那分明的眼泪, 然而她脸上一红,眼睛里一有眼泪,那艳丽的色彩便在她脸上混合着绽放开了。又是这么可怜的、朦朦胧胧的、但是带着分明的风情与欲气的模样。她自己自然恍然不知,那里头的天真和惊恐, 在她粉色的薄薄的面皮上, 如同致命的毒药。微微沾染一点, 便是要命的。
这样一来, 她要什么?男人不会在她面前跪下去递到手边。
江寄再也克制不了, 他如同火烧身子一般,火急火燎地、堪称暴躁地、粗鲁地对着她那饱满艳艳的唇亲了上去,温热的触感袭来,女人猛然睁大了眼睛,他的脸高热,唇也高热,烫的她要往后缩。
“将军,太烫了……”
她的话是说不下去的,这样她还敢说话,那软滑的舌头是怎么扫过他的唇瓣的,她仿佛毫不知情。
江寄恶劣地如同猛兽咬住了麋鹿的喉管一样,他竟然用牙齿咬住了她的唇肉,微微的刺痛让女人忍不住要害怕地再次朝后缩,然而她的后颈早就被江寄死死地扣住,江寄眼睛里望着那更深处的腻红,心胸完全着了火。
可女人还敢用那种不完整的破碎的声音,幼兽一般地呜咽:“……不要咬我……”
她那滑腻的舌尖简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他发横地、变态地用犬齿蓦地捉住了那舌尖,然后含在了他自己的嘴巴里。如此过分的,让女人难以置信的行径简直让女人忽然失了声,她那被旧社会弄得温柔、天真的脑子,如何接受这一切呢。
然则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江寄的一切行为,都脱离了虞渔对常人的认知。
他亲着她,一直到她呼吸困难。
用那种涩情的、粗暴的手法,舔舐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尤其是舌头。
他甚至,将它……将它含、含了进去。
似乎要真的将她吞吃入腹了。
一切都太超过了,女人变得很安静,然则身体却变得发烫、发软,如同萎靡的柳条,等江寄微微起身,脱开她的嘴唇时,她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鬓发被汗水打湿,贴着细嫩的脸,那双眼睛湿红,嘴唇也湿红,上面还带着水光,而她的脸,她向来因为病态而泛着潮红的脸,此刻已经完完整整地成为了春色的所有物,比以往更潮湿,也比以往更红润,这样可怜的模样,却还散发出一种惊人的艳气来,她身上那种完整的香气甚至都释放了出来,某种桃花汁水被揉碎的香味,大概是从她的汗里头发出来的。
江寄盯着她,喉咙急剧地滑动了几下。
然后那双凤眼里头带着几分嗤笑地问:“出汗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就出汗了?嗯?”
他的军装微微凌乱,那肩头的穗掉在她的颈间,然而声音却沙哑、低沉,带有某种欲/求不满的味道。
很危险。
“热……”
她声音轻轻细细的,还带着几分惨淡,朝里头瑟缩了一下。
江寄再也忍不住了,盯着她嘴唇上莹润的水光,再次俯身发狠地舔了上去。
她就像是一堆凌乱的捣碎的花瓣,那种颓然,那种艳丽,令江寄再也顾不上什么女人、丈夫、妇人。
他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她的丈夫回来了,他便一枪打死他。
虞渔又听到了【任务完成】的声音。
等盈翠和浅帘进来的时候,被虞渔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虞渔躺在床头,朝她们看过来的时候,鸭青色的发早就乱了,上面有汗湿的痕迹,而她的衣襟也微微敞开,仔细看,上头好像有男人的手印子。
盈翠被吓坏了,可是走近在来看小姐的时候,小姐那眼睛朝她看过来,那张还带着春情的脸凌乱的朝盈翠看过来的时候,盈翠简直感到一种荒唐的烫意。
是什么在发烫?
盈翠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她的脸在发烫。
“盈翠,他发狠似的亲我。”
“说爱我。”
“还让我忘了周绍月。”
小姐乌涔涔的眼睛望着她,她只觉得心跳加速了很多。
端着盆子进来的浅帘听到这话,盆子直直砸在了地上。
可此刻混乱的场景下,两个丫鬟却都望着虞渔躺在床上那凌乱的、颓败的、可是仍旧如同蒙着一层光亮的雾似的春色无边的模样,又听到她春兰吐气般的娇怯的声音,将军刚刚走,可小姐脸上又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失落,小姐的眼睛里带着那种无知无觉的风情,映衬着床头转角处的雕花,朦胧得仿佛这极端的颓败和繁华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似的。
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
小姐以前不是这样。
可两人没法仔细思考。
盈翠红着脸,声音很担忧:“将军人呢?他是不是欺负小姐欺负得厉害。”
“小姐的脖子上还有手掌印。”
片刻后,盈翠拿着镜子过来,让虞渔对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细细地看那脖子上的手印。
“难怪他刚才在看我的脖子。”女人的声音轻轻细细地,“他亲我的时候,就是这么握住我脖子的。”
“我流了一点眼泪,他便以为我很痛。”
“难怪我一说痛,他便来看我的脖子,还一副后悔的模样。”
“我的衣领稍微敞开了一些,他便如同被我调戏了似的,脸色也变了,飞快地跑了。”
“分明是他在轻薄我,他说了要爱我的。”
“可她跑得比谁都快。”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同两个丫鬟讲话。
两个丫鬟如同心里被浇了滚烫的水,听到小姐的话,他们心里也升起了一层雾气,可虞渔提到江寄飞快地跑了的时候,两个丫鬟却在想,这必然是落荒而逃。
那日他们看到的那坐在高位上看起来暴虐的、勇武的少将,在他们小姐的跟前落荒而逃了。
虞渔只言片语提到的一些场景,几乎在两个丫鬟的脑袋里构造起了画面来。
她们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可是却不是因为想到江寄,而是因为想到小姐。
小姐方才被欺负,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她们甚至有些不敢想,一想,便心脏如同要飞出胸腔。
因为虞渔此刻只是坐在床上照镜子,丹寇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比她的手指大得多的指印,便无知无觉地带出某种旖旎和香艳来,然而她对此仿佛恍然未知。
少将定然也是被小姐完全勾了魂。
却又还珍惜着。
她们不知为何,便同时想起上次提到的事来。
两人心中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小姐只能做软轿,少将一定舍不得让小姐去北都。
果真如此。
江寄真的没有舍得让虞渔去北都。
半年后,江寄的父亲病重,江寄把军队留了三分之二在海林,带着另外的军队,回了北都,不到三个月,他便带着他父亲的部队回了海林。海林装不下那么多人,边上的苏地便成为卫星般的军队驻扎地。
江寄回来那日,海林正在发展学生运动。
那领导学生运动的,便是以前虞渔还在周家的时候,常常来看她的那一拨年轻人。
领头的便是周绍月的朋友,袁玉马。
袁玉马还办了报纸,名叫海报。
虞渔同江寄的关系并不为人所知,除了虞家和周家的人知道,外头没人知道,而虞家和周家的人受了江寄的福泽又被警告过,所以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面说。
袁玉马常常到周家去打听虞渔的消息,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虞渔生病,闭门不见外人。
袁玉马再也没见过虞渔,像是一块心病似的,他的脑子里总是想起那日虞渔穿着珠光宝气从门后面羞怯地走出来的模样,那些文思如泉涌的灵感、那些为了时代而奋斗的仪式感,在一想到那女子羞怯的笑容的时候,总会暂时消失得淋漓尽致。
袁玉马甚至做梦也想着虞渔的模样,然后在半夜出着热汗惊醒。
第二年的春天,袁玉马和周家二老竟然收到了周绍月的信。
周绍月不仅说他要提前回来,还在信里提到他认识了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要带她一起回海林。
虞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是那日周绍月回来。
系统又发布了一场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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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绍月, 曾经那样对她们小姐,现在回来了,定然是要后悔的。
这一年以来,江寄对小姐怎么样, 浅帘和盈翠都看在眼里。
小姐的房里永远都有最新的妆品, 有最时兴的漂亮缎子做成的量体合身的衣裙, 珠宝——耳环、项链、手镯、钗子被一大把一大把地送过来,小姐爱听戏,江寄便在江府养了个戏班子,那戏班子是江寄在苏河一带平乱的时候, 从r国的军队里救回来的,只是听到人说,那是苏河三地最绝顶最受追捧的戏班子,他便发了强盗的性子, 将人从r国人的刺抢底下抢了回来。他为此受了伤,可江寄回来对那伤疤不甚在意, 只问虞渔喜不喜欢那戏班子的戏,喜欢便养着,不喜欢便送走, 虞渔喜欢,戏班子便从此被江寄养了下来。
虞渔日日便听牡丹亭,听西厢记。
她听这些情情爱爱啊,听得人惫懒, 连骨头都软。
江寄刚刚认识她的时候, 总爱吓她, 表现出一副暴虐的模样。
如今江寄已经看不到当时的一点影子了。
虞渔心里装着什么, 顾虑什么, 爱什么,他统统去办,为了虞渔不能去北都的事儿,他便真的将这据点搬到了海林来。
在外头他是从没有打过败仗,要在这南方自立为王的年轻的、野心勃勃的将军,在虞渔这里,他眼里头装着的欲/望,情欲和占有欲,好像是那疯狗看着自己地盘的时候的那种执狂,且那眼睛里头的灼热,和他那些几乎总是显得很急切和凶猛的举动,总容易让人发憷。
可江寄的宠爱是在是太过于气焰滔天。
这日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虞渔正倚靠在床头,看着外面的桃花发呆,江寄不只是何时推门进来了。
江寄的脸色有几分阴翳,可虞渔一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叫了他“阿寄”,声音软和中带着几分诧异,里头还藏着一些惊喜。
“你不是去苏河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天的时候,天气回暖,她脸上带着两靥的红晕,模样被外头的桃花衬托得艳丽逼人,桃红色的绒花珍珠钗子在她乌黑的发件星星点点错落,一瞬间江寄便以为她发间落满了桃花似的,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羞怯地望着他,江寄第一日在她身上犯了“沉沦”的病症的时候,便总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她一时鬼迷心窍。
男人总是善变的。
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也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去。
他那时还想,也许是因为从未见过虞渔这样的女人,就像是见到一个新奇的珍贵的小玩意似的,第一次难免被吸引得心神不定,也许到了后面,看得多了,见得久了,这种“沉沦”的病症也就自然而然好了,对于虞渔,他过了新鲜的劲头,也许就腻了。
可是哪里腻。
如今每次多见到虞渔一次,多与她耳鬓厮磨,温存缠绵一次,江寄的心便一次次往下面坠,坠到欲望的最深处,里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底。
虞渔就坐在那里,衬着外面的春天也看起来新鲜。
江寄不爱这南方柳絮纷飞的雾蒙蒙的春天,可是因为虞渔那鲜丽的笑,鬓边的钗子,而对窗户外头正在展现着的时节,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用那双凤眼深沉的盯着虞渔,喉头如同第一次见到虞渔那样滚动起来。
他最终将人就这么按在窗边俯身贴上去……
一句话也没说。
“阿寄,你不要总是……”
她的话语都被吞吃入腹,吞得支离破碎。
而她轻轻柔柔、骄矜地喊出来的“阿寄”两个字,就像是上好的药。
望着虞渔脸上无边的春色,那水灵灵的眼睛,江寄觉得,要是哪一天死在她身上,他也没什么不愿意。
良久,虞渔才得以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周绍月从英国回来了,你说,我是一枪毙了他,还是把他绑上石头,沉进海河何底。”
他看起来并不相是在说玩笑话,语气低沉,脖子上浮现出动气时候才有的暴露出来的经脉的凸痕。
虞渔脸上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揉碎在她那眼角微微的水光里头,可尽管如此,她看起来如此可怜而惹人目不转睛。
她也许在想另一个男人。
这一想法使得江寄心里的妒火如同掉进煤油里头的火星,瞬间便引起了腾腾的火势。
可下一秒,这火便因为虞渔的话而暂时冷静了下去。
她那微微红肿的唇吐出柔情又很无情的字来。
“我同他离婚。”
“将军何必背负人命。”
“他不爱我,我便不爱他。”
她的脖子柔软地俯下,脸颊贴在江寄的脖间。
方才的一系列的动作,似乎让虞渔变得很没有力气,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她的声音有点弱,还微微带着点抖:“我现在爱的是将军。”
她的话简直称得上缠绵悱恻,在这春风里头,显出泛黄的却又充满艳丽的生机来。
江寄虎口的那道疤痕已经痒得很剧烈。
她像是柳条一样,微微伏在他的身上。
他的心像是被这柳条一卷又一卷地缠绕起来。
并不透风。
“为什么爱我?”
“因为将军爱我呀。”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因为你爱我,我便爱你。
这话简直听起来薄情又深情,薄情得像是窗外落下来的桃花花瓣,深情得像是她这鬓发间桃红色的缎珠钗。
江寄眼神深起来:“若我不爱你呢?”
可女人没问为什么,只是累了似的,轻轻抵着他的脖颈呼吸,热气一阵阵地喷洒在他那凸起来的喉头上。
她并未问“为什么将军不爱我”或者做个回答。
她只是用那向来细弱的,如同雾一样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缠缠绵绵地道,宛若撒娇地道:“将军爱我。”
这是个陈述句。
江寄的心被这柳条束缚得密不透风,虞渔稍微一用力,这心便如同豆腐一样,碎成了渣。
他没有任何法子,虎口处的那道伤疤火烧火燎。
他再也忍不住,沉重地呼吸着,然后如同疯狗一样,对着虞渔压了下去。
虞渔漆黑的发在鬓边凌乱,脸颊的春色比外头的桃花还要艳丽。
江寄说:“死在你身上,我江寄有什么不值的?”
他的声音不过是一个“死囚”最后的宣誓。
声音那样沙哑。
周绍月在回过的路上,偶尔泛起自己来时带过来的书籍,不知怎么的,就翻到了那部诗集。
一种干干的桃花的香味从里头泛出来,周绍月如同被什么牵引了心神似的,便打开那书页。
一年前被他夹进去的桃花,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那斯文的清冷的脸上,蓦然就浮现出某些怪异的神情。
他忽然便想到了去年春天的时候,虞渔坐着那顶软轿下来,眉眼藏在水红色的油纸伞下面,羞怯地将一捧从家里摘下来的桃花递给他的模样。
她那眼角的春情仿佛压过了那渡口喧嚣的人声和沸腾的水声,令他那一刻只能看到和听到她一个人的笑容和声音。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绍月竟然总会想起那日渡口,自己那小妻子的模样,这些想法令他感到很难堪,他是个新时代的文人,脑子里却因为虞渔那个陈旧的女人,总是不断地出现一些龌龊的、羞耻的画面,他不止一次那样想。
而每次想到,那女人是她的妻子,想到那日在渡口女人哀伤地看着她,想到她惊讶地说“我才十八岁”
的时候,周绍月便总是忍不住去幻想一些并不存在的画面。
这些羞耻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绍月在这些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的幻想中,一次次地“屈辱”地取/悦着自己。
那桃花瞬间便让周绍月想到了虞渔的模样。
一年未见,那印象居然那样清晰。
“绍月,你在吗?”
外头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子的声音。
“在。”
穿着白色洋装的年轻女人推门进来,这女人正是周绍月在信中和袁玉马提到的女人。
她烫着齐肩的卷发,长相很书卷气,看起来温柔而知书达理。
可是往日里的柔情,周绍月此刻竟然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女人进来看到这摊开的书本,看到里头夹杂这一朵桃花,不由凑近过来看:“哪来的桃花呀。”
周绍月眼神冰冷的合上了书页,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头夹杂这几分不悦:“没什么。”
在这昏暗的海上的小小房间里,女人望着周绍月的脸,脸上染上羞红。
可周绍月无瑕去理会她,这个小小的房间孤男寡女,可是那股淡淡的干透的桃花牵引着他的心神。
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他明明说好要完全脱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拥抱全新的思想,然而他对于谢月明这种同样跟他具有新思想的情投道合的朋友,没有任何的欲望。
反而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那个小妻子。
去年她走的时候,她还问:你明天春天会回来看我吗?
周绍月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回来的。
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冬日里,他比以往的每一个冬日都期待春天的来临。
然而下了船,他却没有看到虞渔。
他的父母,袁玉马和一群熟悉的朋友,都远远处等他。
唯独没有虞渔。
父母看他的表情,很是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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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收到你的信了,你还带回了一个女孩。”
周绍月的母亲的声音是关切的,里面带着久别重逢的想念和对儿子的怜惜。
“伯母, 您好。”
谢月明从后头走出来, 一生白色洋装, 朝周家二老温婉一笑。
“伯父,我叫谢月明,您叫我月明就好。”
谢明月在人群当中很是出挑,长相漂亮, 浑身也带着一股时髦的气质。
然则看在袁玉马眼里头,却十分干而无味。
他本以为,今日虞渔回来接周绍月,他便过来等, 可到现在,虞渔也没有来, 他便有些意兴阑珊。
等谢明月过来同袁玉马一行人打招呼的时候,袁玉马等人的反应竟是一致的冷淡。
人心都是偏的。
在他们的眼中,谢月明远远比不上虞渔。
在袁玉马看来, 谢月明虽然留着时髦的发型,有着温婉的气质,然而见到谢月明的一瞬,他便觉得周绍月眼睛瞎了, 他以为周绍月会带回来一个怎样的人, 这姓谢的女人, 再怎么比一般女人漂亮、有气质、有文化, 她又怎么能比得上那一身兼着繁华与颓败气质, 一抬眼却天真、羞怯的虞渔的?
且他们和虞渔相处过一段时间。
从那之后,袁玉马没见过虞渔,也再也没有见过如虞渔那样给他留下深刻影响的女人。
虞渔在他心里如同一个梦魇一般,就如同这梦魇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于周绍月头脑中出现一样。
“她呢?”
周绍月看似不经意间问起。
然而心中却升起一丝仿佛被背叛的失落和愤怒来。
她不是说要来么?
为什么没来。
“她?”可母亲的眼中却因此带上了几分惊惶。
瞥见这惊惶,周绍月的心咯噔了一下。
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她生病了,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吹不得这渡口上的冷风。”
周父用那种冷硬的声音朝周绍月说。
周绍月闻言,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生病了,吹不得渡口的风?病很重么?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紧张了一下,如同被用一根无形的线扯了起来。
“伯父伯母,正好一起回家,我们能同你们一起去府上看看虞渔么?”
而袁玉马的这话却飞快遭到了拒绝。
“玉马,她不能见客,你们还是要留步。”
一行年轻人脸上都浮现出失落来。
谢月明脸上温婉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本身幻想回到周家,周绍月的父母和朋友都会对她态度热切,毕竟她也是留洋归来的海归,家里条件不差,人也长得漂亮,她自诩自己比起周绍月家中的那个老古董妻子不知道好多少倍,这些人就算是见风使舵,由着势利眼去驱使他们的行为,也应该站在她这边才对。
可没有想到,除了她自我介绍的环节,这里的人多看了她一眼,周绍月都没有要刻意介绍她的意思,他们除了一开始的寒暄,说话便都围绕着一个人展开——那个叫虞渔的女人,周绍月的原配妻子。
以前在英国的时候,谢月明曾问起过周绍月的这个原配妻子。
可是周绍月一直都讳莫如深。
说的最多的便是:“她是包办婚姻送过来的妻子,我同她成亲不到一周,便选择了来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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