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斗得和乌眼鸡一般,可实际掌权的全是訾家。
也正是因此,才叫崔舒若她们能得到接应,还如?此安稳。否则,若是在訾家产业歇脚,怕是要被搜查个底掉,毕竟訾家子娶了齐王家的安阳郡主一事,人尽皆知。
好不容易能有个安稳地休息,即便是敌人的地盘,也叫人身心?放松。
在伙计们卸货的时候,崔舒若也准备下马车进客栈,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貌美的女子进了酒肆。
一直心?态平和的齐平永却宛若失了魂一般,崔舒若瞥见变故,上前低声询问,“大哥,怎么?了?”
齐平永虽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可他心?思?细腻,一惯能照顾人。但此时,他一反常态,对崔舒若的问题置若罔闻。
而?是怔怔上前几步,正是那貌美妇人进的酒肆方向。
酒肆的窗扉大开,能叫人瞧清楚里头?的场景,但也正是因此,齐平永愈发沉默,视线紧紧注视着里头?的某道身影。
“夫君,家中已?无多少钱财,婆母的病还需……”
貌美女子才开了口,就?被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人推开,很是不耐烦,“你?一介妇人,怎敢管我的事,速速回去!”
貌美的妇人被她夫婿咒骂推搡,言语间甚至指责她不够忠贞,心?里记挂着别人。
妇人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却不期然与齐平永的目光对上。
可她并不闪躲,眼里反而?是厌恶。
崔舒若站在一旁,隐隐嗅到什么?风向,并不上前掺和。
貌美妇人一反先?前的失魂落魄,毫不犹豫的离开,齐平永却追了上前,但又不敢当?街拦住她。假使她真?的嫁做他人妇,自己拦了她,又是否叫她难做?
眼看就?要错过那貌美妇人了,系统忍不住在崔舒若的脑海里催促。
【亲亲,你?不管管吗?】
系统连吃都顾不上了,焦急的催促,生怕真?是有情人错过。崔舒若是不清楚历史上的齐平永是否有过一段错过的感情,但既然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直接走上前去,拦住了那貌美妇人。
他怕自己是男子拦住不宜,那么?同为女子的人拦了总不成问题吧?
崔舒若头?戴幂篱,虽身穿商户的粗丝布,但行走时仪态规整,倒不像是什么?三教九流能有的。
她对发生什么?事压根不清楚,更不会横生指责,而?是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门见山道:“这?位娘子,我大哥半年来都在忙于?前程,可时时记挂一位心?上人,洁身自好,更是决定回程时三媒六聘迎娶那位有婚约的心?上人。
请问娘子,可是出了何差错?”
貌美妇人原有一腔怨恨,但听见她这?么?说,先?是皱眉不可置信,而?后白了脸。
她总算是将目光落在了齐平永身上,眼神惊愕、自嘲、后悔,最后化作苦笑,“我、我……
那女子等了他整整两年,佳期不再?,她阿耶迫使她嫁人,她写信寄予那人,为了等他,不惜绝食,可等到的是一封决绝书。”
崔舒若了然,系统也在她脑海里发出惊叹。
【哦~是棒打鸳鸯呀!】
最后,貌美妇人忽而?一笑,晶莹泪珠落下,“小娘子,你?不妨告诉你?大哥,那女子托你?转告,前因后果?已?不重要,错过便是错过,罗敷有夫,此生无缘。”
说完,她用指腹随手拭泪,仿佛洒脱放下。
崔舒若看着她远走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能做到如?此决绝,可见她亦是心?志坚定之辈。崔舒若叹了口气,转身把貌美女子的话告诉给了齐平永。
齐平永整个人失魂落魄,犹如?垮掉一般,好好一个北地大汉,忽而?又笑又哭,最后以手掩面,便如?小儿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我负了她,是我负了她!”
崔舒若叹了口气,没料到来了汾水郡以后,正事还没办呢,齐平永倒是先?痛失所爱。
她实在不知怎么?安慰对方。
这?时候,目睹了一切的严小妹站了出来,她之前是爱慕齐平永的,但也有江湖儿女的豪气,最见不得婆婆妈妈,直接道:“齐大哥,你?真?要是喜欢她,就?别在这?哭。横竖那倒霉汉子不是个好的,我替你?们杀了他,你?们俩再?在一块!”
崔舒若拦住了严小妹,免得把事情越弄越乱。
齐平永和那貌美的妇人的确是有缘无分?,可事情已?然翻篇。依崔舒若所见,就?凭那女子的心?性,若是齐平永真?这?么?做了,二人才真?是要断了最后的情分?,成死仇了。
她又给随行的鲁丘直使了个眼色,鲁丘直为人混不吝,却最是识眼色,直接上来带着人把他搀扶进去,免得在大街上丢人,又显眼。
真?没想到齐平永还真?会大哭,确实和他平日稳重的模样不大相干。
许是情场失意的缘故,他们来汾水郡的真?正目的却开始一帆风顺起来。权臣寇志把皇室全都看管起来,想要接近十分?困难,而?皇帝则被关在他的府邸里头?,一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模样。
晋朝皇帝虽然昏聩,好歹南边有点威信,留着还名?正言顺。
所以寇志的守卫十分?森严,若是想强闯进去,再?把人带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话。可崔舒若一行人到时,寇志正准备让公主下降自己的儿子。
仔细想想不难明白,先?做皇帝的亲家,将来弄死皇帝,再?做新君的老?丈人,最后再?把新君也弄死,一步步蚕食,直到彻底收拢权利。
但要是叫崔舒若来看,寇志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忽略了局势,即便真?叫他最后称帝了,怕也不过是过个瘾,很快就?得穿着龙袍死。
因为所谓的名?正言顺,是依托在有足够的实力之上,是锦上添花。若没有这?个实力,怕是痴人说梦了。否则,如?今的晋朝皇室自己就?够名?正言顺了,怎么?不见他们坐稳皇位?
不管寇志的念头?是否可笑,而?今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得小心?行事。
崔舒若她们下榻的客栈就?是齐王府的势力,她一听说下降公主一事,就?命人打听宴席上会请来哪些人表演,并且命人打听他们的来历、身份,事无巨细的报上来。
从这?一方面入手,还真?叫她们俘获了些端倪。
崔舒若命人重金买通了原本要表演剑舞的娘子,让严小妹替换上了。
她剑术卓绝,稍加收敛,表演剑舞甚至有些大材小用,至于?原本表演剑舞的娘子,在崔舒若的安排下被送出了汾水郡。
而?崔舒若跟鲁丘直一个扮做婢女,一个扮做仆人。
最为可靠的齐平永则带人在外接应。
虽说崔舒若的面孔曾在建康贵族里头?露过面,但这?年头?女子出门有一样好处,可以戴幂篱,不但能遮盖容貌,更能遮掩身形。
前头?的一切早已?安排好,崔舒若只要跟着人一道进去便是。因为是表演的伶人,所以走的是侧门,进去后更是被管事的一再?吩咐要谨言慎行,万不能惊扰了贵人。
崔舒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不论管事说了什么?,全都应是。
而?她跟着严小妹一块去了专门空出来安置伶人们的院子。管事还一再?告诫,要等到晚间着人来喊,万不能自己跑出院子,免得惊扰了贵人,到时候就?是一万条命也赔不起。
不过,管事的担忧多虑了,崔舒若她确实不会在白日出去,而?是要等到晚间,那时候瞧人不是那么?清楚,才容易浑水摸鱼。
等到管事走了,崔舒若就?言笑晏晏的和侍候的婢女攀谈,一会儿说府里好大的气派,一会儿又说听闻连公主这?样高贵的人都会下降府里,还说自己是刚被拨到娘子身边做婢女的,还是头?一回赴宴,这?辈子就?没见到过王公贵族,今日要大开眼界了呢。
崔舒若想要和人套交情时,能做到让人心?里和吃了蜜一般的甜,小婢女拿着崔舒若分?的有瑕疵的饴糖,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听见崔舒若的最后一句话,随口道:“王公贵族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哩,西边院子里全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跟我们仆婢一样要吃要喝,夜里还哭呢。”
“哇!”崔舒若满脸的不可思?议,她不但将脸涂得蜡黄,还在脸颊两侧点了许多斑点,看着就?像是一个土气没见过世面的婢女。
崔舒若不停得吹捧小婢女的厉害,直到把人的话都套了个干净。
等到小婢女被喊去干活时还兴高采烈的,犹如?喝了仙露般。
等人走了以后,崔舒若的神情一变,她给了鲁丘直一眼,确认了二皇子妃她们被关在了何处,余下的便是等天黑了。
若是不出意外,恐怕这?场昏礼除了皇帝皇后,其余的皇室宗亲都不会参与,也免得有谁乱说话,届时场面不好看。也正是因此,才能叫崔舒若有机会见缝插针。
当?最外头?传来迎接公主花车的热闹响声时,崔舒若和鲁丘直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准备悄悄溜出去。
趁着夜色,热闹的主要还是前院,崔舒若偷偷换了身府里婢女的衣裳,挑着小道走。虽说每座府邸的修建多少不同,但只要是按规制修建的,就?能找出规律。
崔舒若一路上都还顺利,尤其是端着托盘。
许是这?位权臣寇志当?真?自信,觉得只要城门守好了,那么?自家府里就?不必担忧,路上道还算松懈。真?要是遇到什么?人怀疑,崔舒若便用乌鸦嘴把人弄昏。
这?么?看起来,也许不是人家自信,看守松懈,反而?因为遇上的是崔舒若。
但有时候变故来得还是挺快的,别人也许因为夜色昏暗,加上崔舒若一再?掩饰,不一定能认出她,可有些人拿她当?毕生之敌,夜里做梦都想生啖她的血肉,别说是乔装打扮,就?算化成灰都能认出来,再?踢上两脚。
尽管崔舒若觉得自己得罪的人并不多,然而?汾水郡内还真?有这?么?一位。
崔七娘!
两个冤家即便是都分?别了如?此之久,还是能遇上,且互相之间一眼认出。
崔七娘身边还跟着她的贴身婢女,她准备大喊,然而?崔舒若更快一些,直接在心?中默念,“崔七娘一张嘴就?会闪到舌头?,半天不能说话。”
崔舒若心?念一动,崔七娘明明张嘴准备大喊了,却突然面色扭曲的捂住嘴巴,瞧着十分?痛苦的模样。
吓得崔七娘的婢女连忙扶住她,一个劲的问,“七娘子,七娘子您怎么?了?可是何处身子不适?”
崔七娘实在受够了自己身边的蠢婢女,她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下意识捂住另一只手的袖口,气得直跺脚,疯狂使眼色。
“七娘子,您别吓奴婢啊,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动静不能再?闹下去了,崔舒若微笑着看着她们,在崔七娘要冲上来的时候,又在心?中默念道:“崔七娘再?往前一步就?会绊倒自己,摔昏两个时辰。”
下一刻,崔七娘就?莫名?平地摔跌倒。
而?崔舒若则补充了一句,“她的婢女也一样。”
于?是主仆两人纷纷昏迷。
看着昏迷的两人,想起她们毕竟是女子,崔舒若只好亲自动手,把她们藏进假山夹缝,还推了灌木丛掩了掩,确保不会叫人从外头?看见端倪。
她虽不喜欢崔七娘,但却不会折辱对方的尊严。
崔七娘可以受到报应,却该是合理的惩戒,而?非失去尊严的□□。
崔舒若想了想,又对着假山默念道:“若有男子进了此处假山内缝,便会绊倒昏迷两个时辰。”
她念完才睁开眼,以前的乌鸦嘴是不能提前许下的,还是她功德值超过了十万点以后才有的。
据系统所说,只要她的功德值足够多,乌鸦嘴的能力其实比想象的更大。
就?在崔舒若准备走人的时候,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回身移开灌木丛,走到了崔七娘的身边。
崔舒若的目光落在了崔七娘的袖口,她记得崔七娘似乎连摔倒时都不忘护住袖口,很难不让人怀疑里头?是否有什么?东西。
她翻起崔七娘的袖子,果?然,里头?藏着一封密信。
崔舒若打开一看,竟然是柳家的,原来柳皇后和柳家早已?有所谋划,他们要把柳皇后的幼子带出去,日后还能带着幼子称帝,这?封密信唯一的要求是柳皇后必须连带玉玺一块送出来。
至于?崔七娘为何会做这?个中间人,只怕因为她的生母是柳家人。而?崔家依旧如?日中天,让崔七娘可以随意进出参加宴会,所以崔七娘是最好的人选。
崔舒若才看完密信,就?听见了前院的嘈杂之声。她静静藏在假山里,等着守卫们全都涌向前院。好不容易周遭安静了下来,崔舒若才脚步轻忽的小心?出去。
只怕是柳家人做的好事,说不准前头?已?经出了什么?变故,她不能再?耽搁在此处了。
当?崔舒若准备走时,拐角传来细细脚步声,喘息声还很急,崔舒若正准备躲,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少女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看到了她以后,少女加重步子,尽管穿着婢女的衣裳,可衣领袖口已?经将她白皙的肌肤磨出红印子,一看就?知道少女绝对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所以才受不了粗衣麻布。
她牵着男孩的手跑到崔舒若面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可还不等咽个口水,便慌忙道:“你?是外祖家派来传信的人?”
崔舒若没回答,少女则自顾自道:“快带我和四?弟出去,寇志老?贼非要将我嫁给他那混账不堪的蠢儿子,阿娘没法子才选在递消息的今日让我们逃走。
你?不必怕担责任,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今日把我们带出去,玉玺也是你?们的!”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话,也够崔舒若听明白了。
只怕前院的动乱并非是柳家的安排,而?是柳皇后做的好事,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娇女,这?才孤注一掷的想要趁机把女儿送出去。
反正幼子柳家是一定会救走的,但自己的女儿却不一定,便只能出此下策。
崔舒若虽然来汾水郡的时日不长,可为了救人,又怎么?可能不把挟持皇帝的权臣寇志并他家中亲眷探个明白。
今日这?位公主要嫁的是寇志的二儿子,长相还成,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喜欢在内帏之事上虐待女子,常常有侍奉他的女子伤痕累累白布裹身被抬出去。
这?样一个浑人,只要是个阿娘,怕拼死一搏都不愿叫女儿嫁的。
在崔舒若敛眉沉思?时,公主却已?经急得不行,“你?快些带我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等到了我外家,要什么?赏都成!”
崔舒若看了眼天色,转而?望向公主,“公主当?真?要随我走?即便此去生死茫茫?”
公主被帝后养得极好,骄而?不纵,眉目尚有天真?,连连点头?,“自然,再?如?何生死茫茫也不及此处凶险。”
这?话倒是真?的。
崔舒若点头?,拉起公主的手,带着四?皇子,绕路而?行。
她既然敢来,自然就?考虑过如?何把人带出去。
崔舒若早早买通了原本收泔水的人,只要救出了人,就?藏进被换过的泔水桶,趁机运出去。
横竖如?今时辰也要来不及了,就?算她能喊醒崔七娘,就?凭崔七娘的脑子,传个信就?算了,想要把人送出去怕是痴人说梦话。
既然四?皇子符合需求,他们又送上了玉玺,换个人选也无妨,到底都是变成傀儡的命数。
崔舒若亲自带着他们进了泔水桶,好在公主和四?皇子的身量小,挤一挤勉强能藏进去。她自己则原路返回,偷偷回到了给伶人暂歇的院子。
府中出了刺客,已?然是大乱,没有了请伶人表演的必要,好不容易府里安静了,管事的开始一个个核对名?字,还有面貌。
崔舒若又不是公主,人数也对得上,自然就?被放出去了。
千辛万苦总算要出寇府了,但崔舒若始终提着心?,并未放松警惕。
因为只要未曾出府,就?还有变数。
当?崔舒若跟在装成舞剑娘子的严小妹身后准备出去时,却不妨碰见了正勃然大怒的崔守业。
黑灯瞎火的,本不该认出崔舒若,可为防公主佯装婢子出府,门口被点上了多盏灯,明亮恍如?白日,且所有人都必须摘下幂篱或是面罩。
崔舒若自然也不能免,她不得不再?一次摘下幂篱,在明亮的烛光中暴露容貌。
而?崔守业也望了过来。
第73章
原本在生气的崔守业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婢女?, 不?过是随意一瞥就收回目光,但他狐疑的又望了回去。
看着那个貌不惊人的婢女?,不?知?为何, 总觉得熟悉。
倒像是……
他那早死的女儿六娘?!
意识到这一点, 他猛然?睁大眼睛, 直勾勾的盯着崔舒若。
人的反应是需要时间的, 崔守业惊愕过后,像是随时能大喊出声。崔舒若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她不?慌不?忙, 忽而直直注视盯着崔守业。
在黑夜里, 即便是她身处之?处灯火通明,可依旧掩盖不?了四面八方的漆黑阴沉。
也正是因此,她的瞳孔显露出不?正常的黑,宛若没有感情的野兽。崔舒若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不?动?, 直勾勾的盯着崔守业, 嘴唇两边却慢慢上扬,诡异而可怕。
她即便敷着最厚最黄的粉, 可只要她愿意, 一样能变换气?质, 从乡下的土丫头变成乡间怪谈。
崔守业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早已死去的人的熟悉面容出现在眼前?,还是在夜里, 寒冷的妖风阵阵,莫名就可怖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
崔舒若则做了个口?型, “杀!”
下一刻,崔舒若在心中立时用乌鸦嘴道:“崔守业发声后会被口?水呛到, 舌头痉挛三天内说不?清话。”
而当崔舒若说完以后,原本准备出声喊人的崔守业突然?就双手掐着喉咙疯狂咳嗽起来,紧接着面色痛苦的捂住嘴,神态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崔守业年轻时恰如崔成德一般俊秀,名满洛阳,上了年纪也是儒雅文士的沉稳风范,还有些仙风瘦骨、遗世独立的味道。但事实?证明,不?论样貌多么?出色,做出狰狞痛苦的表情,最后都是一样的……难看。
崔舒若继续在心中道:“崔守业再看我一眼就会噩梦三日。”
她说完就不?管了,因为守卫对比过严小?妹她们,挥一挥手把人赶出去了,崔舒若也是一样。她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反倒是崔守业,有口?难言,好不?容易缓过劲,看见崔舒若最后一眼,而后便见到她消失在大门处。
崔舒若听着系统扣除功德值的声音,心想他最后还是望了自己一眼。
不?过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虽然?会吃几天苦头,消瘦一二,但在波诡云谲之?际,没工夫掺和乱七八糟的党争,兴许能让崔家少许多麻烦。
不?论谁做皇帝,只要还需任免官员、治理民?众,就逃不?开重用世家中人的魔咒。
而今这些世家们看着受到了局势波及,可他们田产依旧,书籍仍在,学识不?失,早晚起复。说不?准,等到赵家真的占据这天下后,他们也很快能有再见的一日。
只是到了那时,不?知?崔守业他们会否比此时见了鬼的神情还要吃惊。
崔舒若轻轻一笑,煞觉有趣。
一旁的严小?妹们还以为是因事情进展顺利,崔舒若才如此高兴的,于是面面相?觑,各个都松了口?气?。
毕竟崔舒若回来得急,险些就要赶不?上出去了,她们也来不?及细问。
哪像是鲁丘直,精明得很,摸到半路发觉前?院动?乱,自己就偷偷回去了,风险是一点没担,精明得不?行,不?愧是贩过私盐,还卖过假酒,已然?能全身而退的人物。
所以严小?妹一再担忧,偏偏她还不?能出去。
好在最后崔舒若平安回来,但她情绪稳定,什么?也看不?出来,没人清楚这回是否成了。只看寇府大张旗鼓的样子,若是崔舒若没成,怕就是其他人成了,她们再想混去自是更难。
毕竟……各方势力都做着一样的打算。
等马车彻底驶远了,崔舒若才道:“安下些心,不?必担忧,事情已成。”
她随手拨弄这幂篱上的纱,轻声笑道:“还有些意外之?喜呢。”
严小?妹虽不?清楚所谓的意外之?喜是什么?,但她无条件信任崔舒若,崔舒若说成,那事情就一定是成了,不?需要任何细节的阐述。
她自己是舞刀弄剑的人,心思不?够细腻,也就无暇关注所谓的意外之?喜是什么?了。她现在担忧的,是齐大哥那边是否一样顺利。
这一点倒是严小?妹多虑了,比起寇府的万分凶险,接人去客栈要简单许多,更不?必说齐平永做事稳重踏实?,极为可靠。
当崔舒若她们到齐王府势力所设的客栈时,齐平永早已等候在此。
晋朝的公主和四皇子此时正乖顺的坐在客栈的后院厢房,那是主人家的居所,平日不?会有客人进来,能少许多风险。
也许是认为自己身处在外家势力范围下,十五六岁的公主看着不?大忐忑,眉间还有些皇室的睥睨傲气?,坐姿更是端正,举手投足都彰显良好的皇家教养,几乎一眼就能将她和平民?女?子区分开来。
而七八岁的小?皇子则像是白面馒头一样,面嫩的很,却很识礼懂事,见到崔舒若这个救他们出火坑的人,就起身像个大人似的行礼谢她。
反倒是公主坐着不?动?,既戒备,又一身傲骨。
她原先确实?有这个底气?,毕竟皇家的公主,寻常人投胎千次万次都不?一定能投上。
可惜,是即将亡国的公主。
崔舒若没有急着和她们交谈,更没有强迫公主交出被她死死护在小?腹的玉玺,而是招了招手,命人下了两碗馎饦。
新鲜冒着热气?的面片汤被端了来,汤底用的是鸡汤,还未被端进来时,屋子里就有一缕鲜香若隐若现的盘旋在屋内。
这家客栈住的多是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北地汉子,故而不?像其他地方,吃食都精致小?巧。若是不?让这些汉子们吃口?饱饭,怕是能把店给掀翻了。毕竟刀口?舔血,好不?容易才到了这,路上的惊恐情绪亟需释放,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靶子。
所以这里的碗,都足足有两个手掌宽。
见惯了精细到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银碗玉筷的姐弟二人哪见过这阵仗?
小?皇子的肚子叫了一声,却没有动?筷,而是看向他的阿姐。
公主则一只手揽住幼弟,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面片汤,即便她认为这些人是外家的人,可依旧存着警惕。
她到底是宫中长大的,有些敏锐的嗅觉,隐隐间总觉得不?对。
譬如,这些待她为什么?不?行礼,为什么?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会目露恭敬?
可这些都找不?到解释,明明一直以来和阿娘心腹接头的外家人都是在那,不?该会认错,而且确实?将她们救了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只能小?心行事。
崔舒若似乎洞察了公主的意思,命人拿来了一个小?碗,在两碗馎饦中各舀了一些放在小?碗里,搅拌混合,最后当面吃下。
放了菜加鸡汤做底,又是在微冷的黑夜里,暖呼呼的面片汤简直不?要太好喝,一进肚子就暖洋洋的,人也精神起来。
有崔舒若“试毒”,姐弟俩这才吃起来,奔波了一晚上,又惊又怕,说不?饿都是假的。二人吃的虽急,却并?不?粗鲁,甚至不?曾发出半点咀嚼声。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以后,崔舒若才开始讲正事。
“明日我会送公主和四皇子出城。”行雪搬来了席子,崔舒若缓慢的坐在了她们的对面,平静的叙述了决定。
公主娇娇俏俏,生得和鲜花似的,娇嫩美丽,人却不?似表面一般柔弱。她蹙着眉质疑,“寇志老?贼今日已发觉我和四弟不?见了,怕是已经下令明日出城之?人都要严加搜查,画像怕是也已绘好了。
说不?准还会有熟悉我和四弟的老?宫人一道守着,不?管是扮丑也好,乔装也罢,怕是都会被发觉。我们当真能出去吗?”
公主提出质疑。
崔舒若依旧神色不?动?,稳如泰山,她道:“可以。”
可她一句轻飘飘的可以,赌上的确实?公主姐弟二人唯一的生机,故而公主仍旧不?肯妥协。
崔舒若仿佛能读懂人心一般,静静看着眼神抗拒的公主。明明公主是皇天贵胄,可当二人的视线长久对望,最终败下阵来的却是公主,她最后闪躲开了目光。
看似只是目光交汇,实?则亦是气?势较量,她一避,崔舒若便占了上风。
只听崔舒若道:“既然?是我将公主从寇府救出来,想来也佐证了我有些微能耐。往后的路还长着,还请公主信我,否则怕是出不?了龙虎穴。”
人在屋檐下,况且崔舒若说的也有道理,公主能怎么?办,当然?是应下。
她并?非听不?出,崔舒若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是定论。
搞定了姐弟俩,崔舒若命人照顾好她们,而后就出去了。这一出去,并?非是要歇息,而是为了明日出城做准备。
崔舒若的目光扫视过几人,最后落到了鲁丘直的身上。
她说,“明日便劳烦鲁校尉带几个兄弟亲自互送公主和四皇子了。”
虽说崔舒若方才目光在巡视,可没有人怀疑明日护送的人里头定然?会有齐平永。这客栈里头所有的人中,崔舒若是做主的那个,没人怀疑她的睿智,如同所有人都认为齐平永是最可靠的人一样。
可崔舒若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除了鲁丘直无一例外都是品行武艺都值得信赖的好手,偏偏就是没有齐平永。
大家的神色都惊疑不?定,唯独崔舒若神情自若,她甚至道:“等明日离了此处,所行之?事悉数听鲁校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