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将她抱进怀里:“师姐,没事的,等我回来。”
云念在?他的怀中,他的气?息在?耳根喷洒,可这次没有一点?的旖旎与暧昧。
“我也想去?……”
“不行,师姐,这件事不行。”
“我可以?帮你的。”
“我知道,但是不行。”
无论云念如何去?说,他只是一句话:
她不能跟去?。
态度坚决到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
直到最后云念也不说话了,他拍着她的脊背在?耳边一句句承诺一定会回来。
云念小声问:“那我们去?城东,找三家的尸身。”
谢卿礼还想拒绝。
云念拉住了他:“我们是伙伴,我们说了要一起承担这些?事情,你做了最危险的事情,这一点?小事我们合该为你做,凭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太平度日??”
江昭应了声:“你若是要去?找柴厌,那我们便去?城东,若能寻回来尸身……便寻回来,你也好放心打,大不了一剑掀平这南泗城,也不用再顾忌什么。”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劝着,谢卿礼对上云念坚定的眼后,终究还是软了心。
他捏了捏她的脸,弯腰柔声哄她:“那师姐,你们带上牵机册去?,遇到不对的地方直接布阵立马赶回来。”
“好。”
谢卿礼又抱了抱她,她这次也乖巧任由他抱着。
“我会回来的,别担心。”
“……嗯。”
她目送少年和柴行知一起离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跃上屋顶,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欸,回神了,还看什么呢?”
顾凛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微弯身子与云念平视,瞧着颇为嫌弃的模样:“眼都红了,老乡你哭了?”
云念阴阳怪气?:“你闭嘴的样子真的很美丽。”
顾凛:“啧,不过?就?是去?杀个人,怎么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云念:“杀一个人,和杀一个战力值超高的幕后大boss是两回事。”
她坐回去?,江昭和苏楹之间的气?压也有些?沉闷。
云念只觉得手上的肉都味同嚼蜡,一点?也吃不进去?。
顾凛也坐了下来,瞧见三人如出一辙的颓丧后一阵头大:“我说各位,他又不是回不来,他是有光环的你们放心,哪有主角干不过?反派的。”
江昭和苏楹听不懂他说什么,也没空去?钻研他的话。
云念看了一眼又收回眼。
顾凛:“……”
他坐了会儿,眼见几人都没兴趣吃饭,顾凛只能含泪将烤烤好的肉一股脑扫进肚子。
随后他率先站起身拍了拍饱满的肚子,乐呵呵道:“朋友们,要不要去?城东溜个弯消消食?”
夜已经深了,距离谢卿礼离开也快过?去?半个时辰了,他们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想必柴行知和谢卿礼去?了很远的地方。
云念起身:“嗯。”
江昭和苏楹拿起剑跟上。
起码在?这件事上他们要做到。
找到三家的尸身。
街道上空无一人,此?刻刚刚夜深,但南泗城却好似被清空了一般。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谢卿礼嗤笑:“雀翎速度倒是很快,说清人就?清人了,一万人能挪去?哪里呢?”
柴行知没应声,谢卿礼便看出来了他也不清楚。
“你这好夫人倒是瞒了你许多?事情。”
柴行知也回应:“我也不知道她能瞒我这么多?。”
谢卿礼问:“你可认识柴厌,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柴行知摇头:“想不起来。”
谢卿礼:“据我们推测,柴厌很可能与你认识。”
“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柴行知边走便望着虚空的圆月,喃喃道:“就?好比你们说我父亲死在?我手上,可我一点?印象都没,甚至心里毫无波澜。”
谢卿礼道:“你父亲叫柴则,柴家第二任家主,他也是个风流人物,长得好看,情场上也颇为放浪,那点?子韵事在?修真界还留了许多?话本。”
“……是这样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如他一般的人多?了去?了,但他对你很好,当初你走火入魔,没人敢靠近你,是他一人闯进去?想要救你,即使最终被你杀害也没有出过?手伤你。”
柴行知忽然顿住了脚步。
谢卿礼回身看他:“柴行知,你比我好些?,我并?未见过?我父亲,但我阿娘说他很爱我和我阿娘,他是天下第一剑修,十几岁便扬名仙门,对我阿娘一见钟情追了十几年,如果不是因?为柴厌,他会见到我出生,会陪我长大,我会有个很圆满的家庭。”
裴家家主是他父亲,谢家大小姐是他阿娘。
天下第一剑修会做个好父亲,教他执剑护佑苍生。
谢家大小姐会教他机关术,让他多?一门行走江湖的本领。
无论最后他是从了剑道还是机关术,他都会有个美好的未来,有始终在?身后陪伴守护的爹娘。
谢卿礼道:“可是这些?被柴厌毁了,若当年雀翎能心狠些?,放弃这座城,放弃你,坚守生死境,柴厌早就?死了,后来的柴家、裴家和谢家根本不会灭门,外面不会有十数万人因?此?失去?生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因?此?修行杀戮道满手鲜血,如今的我甚至不敢下去?见裴家和谢家的人。”
柴行知薄唇紧抿。
谢卿礼又道:“柴行知,你是得益者,你不能清白活着,雀翎的罪有你的原因?,就?算我今晚真的劈了南泗城,未来杀了雀翎,更甚至杀了你,那都是你们应该受的。”
柴行知没说话,一言不发迎上少年冷漠的眼。
谢卿礼收回视线执剑离开,马尾垂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
柴行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谢卿礼脚步一顿。
“我的年纪够当你的祖辈了,若我有个孩子,我瞧见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天下第一,我也会为他骄傲。”
柴行知来到他身边:“我知道你恨我,也许我没有脸面说这些?,可我还是想说,不会有人怨你的,你修杀戮道不是你的错。”
他长叹口气?,语气?陡然间轻松:“起码你能修至渡劫,有能力护住身边的人,总好过?我,一直以?来是阿翎替我拦下了那些?事情,明?明?我是她的夫君,我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的。”
“谢卿礼,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以?后会怎么样,今晚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要杀了他救出阿翎,你也要杀他复仇,我们今晚是伙伴,不是吗?”
他弯了弯眼:“就?算你以?后真的要杀我和阿翎,起码得让我们死在?柴厌后面。”
谢卿礼冷嗤一声没理他。
少年身高腿长几步就?能走出很远,柴行知无奈摇头,看他的眼神颇像看一个顽皮的孩子。
他跟了上去?:“昨晚你是不是收到了传信通知你去?不舟渡?那个应当是阿翎给的信,那人让阿翎想办法传给你消息。”
谢卿礼一言不发。
柴行知只能自顾自说:“所以?你知道裁缝店也有埋伏,让我去?支援云念他们,而自己?去?赴约不舟渡,那些?人可能也没想到你能一人单挑这么多?元婴化神,甚至还有大乘。”
谢卿礼还是没说话。
柴行知也不恼:“你如今有伤在?身,能有把握吗?”
谢卿礼这时候倒是有了反应,凉凉看他一眼:“你现在?倒是问了,方才邀我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
柴行知笑得和善:“我就?算问了,你依然会来,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
“若我没把握呢?”
柴行知毫不犹豫:“那我们今日?得埋在?一起了,也算同生共死了不是吗。”
“你年纪这么大了不知羞吗?我要埋也是跟我师姐埋一起,你算什么东西?”
谢卿礼从来不知道柴行知话这么多?,一路上话密的他想缝起来他那张嘴。
到后来他干脆两耳不闻全当他是空气?。
直到来到昨晚的密林,依旧是圆月当空,银光披散在?林间。
柴行知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不是,这都是你干的?”
“嗯。”
入目一片狼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舟渡是一片密林。
可如今的密林没有树。
只剩下倒塌的树干,其下掩埋着残肢碎屑,遍地都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尸骸,死亡,血水。
不舟渡成了这样。
柴行知吞咽两下,压下自己?心中的那点?惊骇。
少年执剑望着远处的小径,因?为缺少树木的遮挡,那里越发宽阔,月光将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一人踩着枯枝碎肉,踏着遍地血水走来。
步伐轻快,及地的兜帽将全身遮盖住,面具下的眼眸含着笑意.
他歪了歪头:“谢卿礼,好久不见。”
不过?才一月而已。
谢卿礼曾经以?为他死了的,直到来到南泗城后才发现他这般命硬。
少年不冷不淡开口:“我师姐说祸害遗千年,如今看到倒还真是这般。”
对面的人并?未恼怒,面具下的唇依旧勾起:“啊,让我猜猜你们来干什么,是来杀我的吧?”
不等谢卿礼和柴行知回应,他又说:“雀翎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我的两个暗桩是你毁的吗?”
柴厌看向柴行知,可却意外看到了柴行知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不是你吗?”
这倒是有些?新奇。
柴厌皱了皱眉:“我以?为派出去?刺杀的两批人和两个暗桩都是你毁的呢,若不是你毁的话……难道是你?”
他又看向谢卿礼,随即摇了摇头:“不,应当不是你,你下手可不会那般轻,竟还给他们留了全尸,那会是谁呢……我这两个暗桩是谁毁的呢?”
他也想不出来,索性便不想了,又是笑着望着两人:“不过?两个暗桩,这南泗城里可是藏了成千的浮煞门人呢。”
谢卿礼没什么反应,柴行知忍不住握了拳。
南泗城总共才一万人,竟然有几千年人是浮煞门的人?
柴厌忽然一笑:“不过?谢卿礼,你今晚失策了,我早已知道来的会是你了。”
苍白的手指向一旁站着的柴行知,柴厌弯眼道:“在?雀翎的玉牌被我这好兄长接通的时候,我便知晓来的会是你们两个了,雀翎那丫头还真是蠢。”
柴行知瞳孔微缩:“你喊我什么?”
谢卿礼眯了眯眼。
柴厌温柔轻笑:“兄长啊,我们可是一个父亲呢,唔,柴则?”
他说到柴则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咧的弧度越来越大:“你是不知道柴则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可是一刀捅穿了他的丹田呢,你捅了整整十三刀,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还一剑,他到死都喊着你的名字。”
柴厌捧腹大笑:“哈哈哈真是好笑呢,我也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他那么多?的孩子,能入眼的只有你一个,只因?你是他的发妻所生,他爱你娘,也爱你,但最后死在?你手上,这算不算是喂了个白眼狼。”
柴行知的手在?抖,握刀的手不稳。
谢卿礼低声道:“别听他废话,动手!”
他清楚知晓柴厌这人的不要脸,比起动手,柴厌更喜欢动嘴让人失去?神智难以?迎战,随后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取胜。
少年白衣翩转,手挽剑花刹那间便迎了上去?。
密林之中涌出来数百道鬼影,妖气?和魔气?浓郁。
柴厌一边应付谢卿礼一边道:“上,杀了他们。”
柴行知应付着那些?人,黑衣转瞬间淹没不见。
谢卿礼不管那些?朝他逼来的人,一心只要眼前人的命。
剑锋凛然呼呼作响,声势骇人,不容置喙劈向柴厌。
眼前只有他,他只能看得见他。
只要看见他,浑身的杀意空前强大,好似有无数双手在?身后推着他给与他力量,助他杀掉眼前的人。
“谢卿礼,你还是那个灾星,你知道你师父怎么样了吗?他死了,他去?了柴家被埋伏在?那里的我杀了呢。”
谢卿礼的刀锋一顿,柴厌找准时机挥刀而来。
少年连忙横剑去?挡,却被一旁的一个魔修偷袭,胳膊上抓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谢卿礼阴冷着声音:“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啧,你师父死之前还念着你呢,想着他这些?弟子,你说他是不是很傻,非得救你一个灾星?”
谢卿礼干脆封了听觉,再也听不到柴厌说话的声音。
少年一招一式依旧决然磅礴,执剑的手稳定,瞧着没有丝毫反应。
只有暗红的眼和逐渐粗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他说他杀了扶潭。
柴厌眸色一暗,不动声色看了眼远处的柴行知。
被淹没的地方只能看见不时乍起的刀光,他知道那是柴行知。
柴厌微微拧眉。
柴行知明?明?只是大乘后期,今日?他还特?意带来了几个大乘修士,为何还没制服住柴行知,难道他一夜进境?
只是失神这一瞬,谢卿礼一剑捅穿了他的左腹。
柴厌迅速后退捂住腹部。
谢卿礼身上的伤口崩裂,白衣已经染上了血,看也不看周身将他包围的浮煞门人,一剑劈开所有拦路的人,一闪而过?朝柴厌逼来,俨然一副不将他断头誓不罢休的模样。
柴厌最是讨厌他这副模样,心狠又不要命,逼急了能拉着别人同归于尽。
他迎上前去?。
谢卿礼的杀戮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此?刻竟然被他牢牢压制,丝毫没有失控的趋势。
今晚的事情出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失误,柴行知不知为何修为突飞猛进,谢卿礼的杀戮道安安分分被他压制,这小子颇为不要命,真打急了自爆金丹拉着他们同归于尽也不一定,他不能再这般与他拖下去?。
迎着少年满是杀意的眼眸,柴厌蓦地笑了出来:“谢卿礼,云念马上也要死了。”
他是听不见柴厌说话。
但他可以?读懂唇语。
他看懂了云念两字。
柴厌趁这时候解开了他自封的听觉,笑得恣意又猖狂:
“他们去?了城东是吗,那很可惜呢,今晚那里就?得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了。”
他弯了弯眼,柔声道:“城东有我布下的九阶杀阵哦。”
九阶杀阵。
谢卿礼的心在?那一刻几乎不会跳动。
“谢卿礼, 你?舍得不管她?吗,让我猜猜他们有几个人,啊, 四个是吗?”
柴厌追问着,一剑捅穿谢卿礼的左腰。
身旁的妖修和魔修蜂拥而?上,少年的身?影瞬间被淹没。
柴厌还在说:“两个化神前期, 一个元婴中期, 还有一个叫什么顾凛的……嗯, 我倒是看不出来他的修为,不过再厉害又能怎样,敌得过九阶的杀阵吗?”
“你?看我多了解你?,你?即使不来这里找我也会去城东找三家的尸身?, 我便在这里埋伏你?, 在那里布下杀阵,唔, 可是没想到你?和云念分头行动了呢。”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有动静了,连谢卿礼的剑意都察觉不到。
柴厌弯眼越发愉悦, 心底因为接连被毁两个据点和白日被徐从霄暗算的怒意也消减些许。
“谢卿礼, 你?马上就要冲破渡劫后期了吧,届时你?脊骨中的那个东西要怎么办呢?”柴厌慢慢逼近, “我来帮你?好吗, 跟我离开这里?”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静了,远处柴行知那里也逐渐安静下来,似乎一切都渐渐平息。
似乎是他赢了。
柴厌等了许久, 直到周围安静沉寂再也没有丝毫声?响,只剩下他们?交织的呼吸声?。
“散开吧。”
他淡淡道, 可平稳的声?线下却能让人?听出来强行压抑的疯狂。
是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要得偿所愿的激动,心底的狂喜足以冲刷掉这些年的挫败。
布了这么久的局。
拥挤着谢卿礼的魔修和妖修们?散去,柴厌走上前,兜帽拖曳在地染上污垢,高挑的身?影被月光拉的狭长?,步调缓慢又悠扬。
地上躺着的人?毫无反应,马尾凌乱不堪,束发的镂空银冠歪歪扭扭,白衣上是自己的鲜血和魔修妖修们?的污血。
他闭着眼,面色因为失血过多煞白,若不是身?上还有灵印波动,看起来与死了也无甚区别。
这副弱小无助不能反抗的模样,好似穿过了十几年的时光,让他看到了之前那个只能被他踩在脚下抽出脊骨的孩童,没有力量只能任由他拿捏折磨。
有那东西又如何,他不如他柴厌,谢卿礼有了那东西依旧是个废物。
他蹲下身?,地面上的人?没有反应,以往那个瞧见他就满身?杀意的少年郎终究成了卑微匍匐的废物。
“谢卿礼,你?是不是很生气??十年前你?打不过我,如今你?依旧打不过我,三家为了护你?和你?脊骨中的那个东西落得个满门尽灭的下场,你?连他们?的尸骨都护不住。”
少年无知无觉。
柴厌轻笑了声?。
苍白的手朝谢卿礼的脖颈探去,在即将触碰他的命脉之时。
乌黑的发中一双眼睁开,冰冷的视线与面具下的双眼对?视。
柴厌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银光一闪而?过,右手腕处一痛,血光崩溅,整个手掌自手腕处被齐齐断掉。
少年的动作很快,在他发出痛呼前翻身?而?起,掐着他的脖颈将他贯在地面。
“柴行知。”
他只是轻飘飘喊了句。
远处被压制毫无声?息的地方迸发出骇人?的威压,拥挤的魔修和妖修来不及逃窜,血肉与碎屑混着血雾飘向漫天,林间像是下了场血雨般。
黑影闪到身?前,一人?执刀替他拦下蜂拥而?上的魔修和妖修。
“我来对?付他们?,你?杀了柴厌!”
柴行知一刀斜插在地,地面寸寸崩塌,黄土和碎石扬了漫天,原先平整的地面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起身?横刀相向,眉眼间尽是肃杀之意。
“今日过此线者,诛。”
柴厌被贯在地上,前来救援的魔修和妖修被柴行知一人?拦下。
他终于明白了:“柴行知自燃金丹了?”
大乘后期的修士,只差一步便能迈入渡劫的人?,调动浑身?的灵力涌向丹田,致使丹田翻涌澎湃,可在瞬间跨境,大乘也可以发挥出渡劫的威力。
但?坚持不了多久,一旦金丹枯竭,天谴会立刻降下将他劈成碎屑。
他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谢卿礼也看了出来。
他并未回答柴厌的话,而?是举剑便要劈下,俨然一副要将他断头的架势。
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
杀了柴厌。
柴厌慌忙躲开,左手捂着自己的断掉的右手,调动灵力催动脊骨中的东西,希冀着右手可以快速长?出来。
可少年并未给他机会,而?是一股脑冲过来压着他打。
少年道:“你?也有那东西是吗,你?脊骨中的东西主杀,因此它是来助你?的。”
柴厌只有一只手能动,一手执剑躲避着谢卿礼的杀招,垂下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
“谢卿礼,你?觉得自己能打得过我吗,我脊骨中的东西来助我,可你?脊骨中的东西主生,偏生你?修了杀戮道,它可是来杀你?的呢。”
少年的脸上隐约可见寒霜,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但?即使只是转瞬间也被柴厌瞧了清楚。
他一连退后数十丈远,笑着道:“看来你?也不是毫无反应啊,杀戮道还在蚕食你?的人?性,你?比以前强了许多,还能在它的影响下坚持这么久,是因为云念。”
“闭嘴!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柴厌挑眉:“你?急着去救她??恐怕她?现在已经进了杀阵吧。”
谢卿礼的手在颤抖。
柴厌瞧见后心下暗喜,这小子还是这般不经激。
“你?想去救她?,你?怎么救得了她?,你?就是个灾星,你?只会给她?——呃!”
他根本没看见谢卿礼是怎么动作的,他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碎荆寒凉的剑身?捅穿了他的后心。
谢卿礼拧动着剑身?将他的心窝搅得稀巴烂。
柴厌跪倒在地咳着血,少年才此刻劈开了他的后背,抓住他脊骨中的东西便要往外?抽。
那东西通体银白,像是一根长?骨,被他抓住后竟有灵性地疯狂扭动要逃窜。
柴厌痛到没有还击之力,谢卿礼单脚将他踩在泥土中,冷着脸拽着那东西往外?拔。
“我知道你?的命门不在心口,我便是将你?斩首你?也能活,若是我抽了你?脊骨中的东西后再杀了你?呢,你?还能活吗?”
迎着柴厌赤红的眼,少年勾唇轻笑:“据我所知,你?脊骨中的东西和我脊骨中的东西还不一样呢,我脊骨中的可以再生,你?呢?”
“冒牌货,劣品,残次不缺的东西,是吗?”
他每说一句柴厌的眼便涨红一分。
“柴厌,我等今天已经很久了。”
谢卿礼双手染血,那东西深深扎入柴厌体内,滑腻又疯狂的很,他死死拽着它要将它一鼓作气?拔出,掰断了最上的一截,还要再往下掰。
柴厌在此时怒吼:“谢卿礼!你?爹没死!他与裴凌在一起!”
少年的动作一顿。
被斩断的右手在此刻长?出,柴厌飞快劈剑过去,调动浑身?的灵力殊死一搏,渡劫中期的威压不加一丝收敛,少年生生受了这一击,白影如断翅的蝶般撞出狠狠砸在地面,一连滑行数十丈。
被少年拽住一半的东西飞快潜入柴厌体内,他撑着被劈开的脊背祭出法器结阵,在少年再次提剑要朝他斩来之时催动阵法,身?影眨眼间遁走。
只剩下谢卿礼一人?。
他茫然望着地面的血和残留的阵法碎片。
“万州过。”
又是万州过。
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留下的话。
“你?爹没死。”
“谢卿礼,快离开这里!”
沙哑的嘶吼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循声?看去,柴行知浑身?浴血,撑刀单膝跪地,身?前的妖修和魔修好似被什么东西定住难以动弹。
而?柴行知的上空,厚重的云层正在迅速蔓延,隐约的雷声?震耳欲聋。
“我的天谴要来了,你?快走,去救云念他们?!”
柴行知说话间涌出大股的血。
谢卿礼看得出来这是强行跨境调动灵力的结果。
他冷眼看着柴行知。
柴行知说:“即使今晚没杀了柴厌,我也没什么遗憾的,这里困了起码一半的浮煞门人?,今日我带着他们?死在这里,剩下的人?便靠你?们?解决,我信任你?们?。”
上方的天谴雷阵死死压制着柴行知和他身?旁的那些浮煞门人?,他们?挣扎想要逃蹿,却被这场要毁灭一切的雷阵束缚。
“谢卿礼,快走,雷阵要蔓延到你?那里了……”
雷层在扩大,只要在雷阵范围内的都会被毫不留情劈碎。
谢卿礼仰头望了望天,看了眼柴行知,提剑转身?离开。
他一句话没说,冷漠的好像柴行知的生死与他无关?。
这才应该是谢卿礼。
柴行知颓然倒地,看着周围被压制着的妖修和魔修们?,迎着他们?愤怒惊恐的脸笑了。
他越笑,咳出的血越多,满脸糊了血浆毫无来时的整洁模样。
他本来也没指望今夜能杀了柴厌,柴厌若真这么好杀,雀翎也不会被他拿捏那么久。
他知道柴厌会带浮煞门的人?来这里,他要做的只有替雀翎除掉这一祸患。
这里有起码一半的浮煞门人?。
他们?都会与他一起葬在天谴之下。
他迷迷糊糊有些困倦,安静等着劫雷降下,脸颊旁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嗡鸣,柴行知有些不耐,睁开眼费力扭头去看。
一柄银白的剑鞘立在他身?旁。
那阵嗡鸣声?是它在结阵,它的鞘身?上被人?下了防御阵法。
霜寒又强大的灵力,是谁不言而?喻。
柴行知看了会儿,忽然便勾唇笑出了声?。
笑声?爽朗又恣意。
天边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他早已离开赶去了城东。
柴行知在这一刻才了解了他。
谢卿礼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心狠,或许是因着身?边有了温暖的人?,他如今已经可以压制杀戮道,也比之前心软不少。
那些人?既是他的软肋,也成了他的盔甲。
“你?这小子啊……”
劫雷在此刻降下。
被碎荆剑鞘凝聚成的防护阵法拦截在外?。
阵法之外?的魔修和妖修们?痛苦嘶吼,修为低的在瞬间化为飞烟,修为高的尚能再撑撑。
天谴不同于渡劫的劫雷,天谴是天道的怒意,是带着必杀他们?的心,一道接着一道没有丝毫停歇,整个不舟渡燃起大火。
第十道劫雷后,碎荆剑鞘也撑不住了,禁制破碎,劫雷直直朝柴行知的面门打来。
模糊的视线中倒映出逼近的劫雷,粗壮又骇人?,一道下去他便会化为飞烟。
满脑子都是雀翎。
想再见她?一面。
他喃喃:“阿翎……”
在劫雷来到面门的前一刻。
有什么东西竖在身?前,那道劫雷重重劈在了它上面。
柴行知努力掀起眼皮,满脸是血,只能透过血红依稀辨别出眼前是什么东西。
是个龟壳,并不是寻常的暗绿色,它是很好看的赤红色,坚硬又宽广,牢牢挡在他的身?前,将所有的视线遮蔽。
月光映衬不进来,龟壳里一阵黑。
可浓郁的花香却掩盖了难闻的血腥气?,一人?扑在他身?上,垂下的乌发扫在脸上,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下。
落在他的脸上,冲刷了血水,却又烫的他心疼,连意识也清醒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