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追不上陈晚,如?今便也不急了?,半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两人。
“为什么你们?都?偏要护他呢,为什么你们?都?不恨他呢,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屑于杀你们?,可你们?偏要去护他?”
他握紧凌舟的脖颈,收紧五指,如?愿看到他涨红了?脸。
“放……放开他……别碰他……”
林见悠艰难爬着?要来救他,一贯清冷整洁的人此时满身都?是血。
掩在兜帽下的脸终于冷了?下来:“不过一个刚来三月的人,为何你们?都?要护着?他?”
凌舟最?后一口?气也要消尽,林见悠终于爬了?过来,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扒着?他掐着?凌舟的手,尖利的指尖在手背上挠出数道血痕。
“放开他……住手……”
来者瞥了?他一眼嗤笑:“你也想救他?你瞧瞧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踏雪峰四弟子林见悠,冰肌玉骨,清冷出尘,修真界求娶你的人能排上数十丈远,你看看自己如?今什么模样?”
“满脸脏血,腿骨都?断了?,扭曲的样子真丑,后悔吗,恨吗,恨你师父为何要收谢卿礼为徒吗?”
林见悠赤红着?眼,暗红的血止不住涌出,夹着?着?大块的血肉碎片。
迎着?来者挑衅的目光,她?忽然咳嗽起来,大片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她?还在笑:“你在放什么屁啊……我师弟有什么错……灭了?三家的人不是你这个狗杂种吗……”
这些脏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诡异,林见悠在外的形象清冷冰洁,如?瑶台的仙娥,仿佛她?就应该知礼守矩,那些话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
只?有踏雪峰的人知道她?是最?为嘴利的人。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个杂种也敢哔哔赖赖置喙我踏雪峰的弟子……活久了?还能见到畜生说话……还真是——呃!”
长剑穿过她?的肩胛将她?钉向身后的墙面,纤细的身影悬空双脚离地,血水像是小溪般一滴滴落下,瞬间便在脚下淌成了?一汪小洋。
林见悠的意识越发模糊,来人放下凌舟眨眼间掠到她?身前,掐着?她?的脖颈收紧。
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怒意与?杀气,阴冷的声?音似是地狱索命的恶鬼:“你牙尖嘴利的很啊,那我先送你下去如?何?”
林见悠没有挣扎的力气,模糊的视线中瞧见凌舟一直躺在地上紧闭着?眼,已经不知生死。
她?也不知他死了?没。
但他们?今日应当都?会死在这里。
肺腑间的空气被?迅速挤压,窒息感让她?的脑子越发混沌,肩胛处穿着?的长剑烫的她?像是被?按在铁板上灼烧,伤口?处焦糊的气息弥散开来。
死亡逼迫而来之?时,脑海里只?剩下初入踏雪峰之?时扶潭真人教会的第一句话:
“剑修手中的剑为护天下太平,这不是你的刃,而是苍生的盾。”
她?救下了?自己的恩师,为天下留住了?一个大乘修士,也算死的有价值了?。
双手无力垂下,意识即将堕入深渊前,眼前的光线一点点模糊,越来越窄,越来越迷茫,直到化为一条细线。
彻底湮灭之?前——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掐着?她?脖颈的手忽然松开,肩胛中的长剑被?人拔出,一人揽住了?她?的腰身。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看不清他的脸,周围都?是浓烟。
“师妹,别怕。”
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来了?,林见悠以为自己在做梦。
却见那人一手揽着?她?,一手俯身扛起地面的凌舟,借着?浓烟的遮挡利用阵法迅速离开。
浓烟散去,只?留下满室倒塌的书架和散乱的书册,长身玉立的人捏紧了?拳头,右腹部的伤口?往下渗血。
这股毒烟压抑了?他的灵力,一看便是凌舟经常使的手段,踏雪峰的人倒真是都?学?了?个精髓。
知道明着?打不行,便使暗招。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徐、从、霄。”
腰间的令牌在这时一明一暗,他冷眼接通:“说。”
“家主,第七、第十暗桩被?毁了?。”
他怒骂:“废物!到底是谁!”
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化为残影消失。
小院的门被?推开。
柴行知回来之?时,雀翎刚好在院中。
女子穿着?一身艳红的袄裙,坐在水道边摆弄着?今芒花,染着?豆蔻的手与?今芒妖艳的花瓣不分上下,夺目且耀眼。
瞧见他回来后,雀翎仰头温笑:“行知,你回来了?啊。”
天色已经微微黑透,斜阳挂在天边,却铺在水中,随着?水波的流转圆日也跟着?摇曳晃动?,半边瑟瑟半边江。
余晖落在小院又打在她?身上,她?起身擦干手上的水,如?以往百年间一般朝他走来。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城中无事吗?”
雀翎上前扑进他的怀中,双臂揽着?他的腰身,浓郁的香气自她?身上散发,顺着?柴行知的鼻息涌来。
他却敏锐闻到了?一丝血气。
柴行知抛下心头那点复杂的情?绪,慌忙问:“阿翎,你受伤了?吗?”
雀翎摇头:“没有。”
那股血气转瞬间消失,被?浓郁的花香取代?。
柴行知仔细嗅了?嗅,除了?她?身上的花香外什么都?没。
怀里的人柔声?问:“行知,早上我睁眼便不见了?你,你去哪里了??”
柴行知脊背一僵,旋即反应过来回她?:“无事,出去转了?转。”
赶在雀翎还要追问前,他随意岔开了?话题:“阿翎,我买了?些糕点,你尝尝如?何?”
他拉着?她?在院中坐下,取出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雀翎弯眼:“还是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女子小口?咬着?刚做出来的糕点,眉目间都?是笑意与?幸福,看不出来丝毫其?他的情?绪,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般,雀翎没有跟浮煞门合作,她?没有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可事实上,那些都?是真的,他躲在雀翎背后让她?为他冲锋陷阵了?一千多年,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事情?。
他不是个合格的修士,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一块糕点被?递过来,雀翎一手捏着?那块糕点,一边道:“行知,你尝尝。”
柴行知扯出笑意压下那点伤感:“好。”
还是之?前吃的味道,什么都?没有变。
变的只?有两人的心。
瞧着?女子明媚的美艳,柴行知忽然开口?:“阿翎,你很好。”
雀翎一愣:“什么?”
柴行知接着?道:“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雀翎放下手中的糕点:“行知……你为何忽然说这些话?”
柴行知摇了?摇头,一扫脸上的凝重,眼眸弯成月牙。
“没事,感慨我一个散修何德何能娶到一个这般好的夫人。”
在雀翎怔愣的目光中,他忽然上前打横抱起雀翎朝屋内走去:“夫人,天晚了?,该办我们?的事情?了?。”
帷帐被?放下,柴行知吻上她?,女子闭眼承受,白藕般的玉臂攀上他的脖颈。
“行知……”
柴行知放缓动?作,一遍遍亲着?她?。
“阿翎,阿翎……”
在她?意识不清之?时,他闭上眼覆上她?的唇,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雀翎一时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荧光自青年心口?迸发,一点点朝女子的心口?处涌去。
有什么紧密相?连的东西被?一点点切断。
雀翎意识模糊间,似乎看到了?柴行知苍白的脸和额上大颗大颗滴落的汗水。
“行知……”
她?的话没问出口?,青年的动?作忽然加剧,强硬地篡夺着?她?的神?智。
模模糊糊间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
“阿翎,是我不配……”
她?已经睡熟了?,柴行知起身穿上衣服,打了?盆水来为她?擦洗干净。
雀翎无知无觉任由他动?作。
柴行知拉过一盘的被?子将她?卷进去,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阿翎,你信我一次,我只?骗你这一次。”
青年捡起床尾散落的衣衫,从中取出块令牌。
令牌忽明忽暗急速闪着?,对面的人应当焦急万分。
柴行知面无表情?地接通了?令牌,阴冷的男声?传来:“雀翎,我在不舟渡,给我滚来,你若是不来,我便从城东开始杀起。”
那人只?丢下了?这一句话,随后毫不留情?切断了?令牌。
柴行知回身看了?眼榻上的人。
她?安静睡着?,他刻意让她?疲累,趁机给她?下了?昏睡咒,她?应当是能睡上许久。
柴行知不敢再看下去,生怕再看便狠不下心离开。
脚步声?远去。
屋门被?关上,榻上本来安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她?茫然望着?头顶绣了?今芒花的床帐,一颗心沉寂又难耐,无措地探向自己的心口?。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滴将锦枕打湿。
“行知啊……”
云念又忍不住看了?眼谢卿礼,少年躺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落日,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云念:“……”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谢卿礼看了?过来。
少年轻笑:“师姐,我好看吗?”
云念白了?他一眼。
少年将手上剥了?一半的橘子喂到她?唇边,云念麻木张嘴咬下。
她?嘴里塞着?东西,说话便也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师弟,我们?都?在这里坐上一天了?,柴行知到底去干吗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
软榻很宽,她?盘腿坐在他身边,而他靠在软榻上。
“等他来,他自己有办法。”
云念吃一瓣橘子,谢卿礼便喂一瓣。
“唉,你说他能有什么办法,雀翎能告诉他吗?”
云念轻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谢卿礼又捏了?个提子喂给她?,懒洋洋回:“比起我们?,雀翎更信任柴行知,就算雀翎不说,他也有办法自己查。”
云念觉得雀翎当真复杂。
她?应该已经意识到柴行知做的事情?了?,她?也在纠结。
一边想阻止,一边想放任。
一边是亲情?与?爱情?被?拿捏,一边是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我倒是想看看,雀翎会怎么做。”
谢卿礼忽然开口?。
“什么意思?”
云念嚼着?嘴里的提子看他,对他这云里雾里的话有些不理解。
“没事,就是想看看雀翎是不是会良心发现帮我们?一把,还是一错到底死也不回头。”
谢卿礼的神?色寡淡看不出什么,又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去。
云念接过往嘴里塞了?一瓣,心里纠结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他:“师弟,你会杀雀翎吗?”
谢卿礼与?她?对视,云念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辞:“雀翎这人很复杂,你说她?坏吧,她?也是被?逼无奈,心肠太软,做不到看南泗城的百姓去死,只?能被?柴厌拿捏;你要说她?不坏吧,可生死境被?她?打开,那人进了?生死境后活了?这么多年,出来后成立浮煞门杀了?这么多人,雀翎也确实间接推动?了?这件事……算了?,听天由命吧。”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纠结,语气也比方才颓靡不少:“若她?一心阻拦我们?,死也不悔悟,也只?能杀了?她?……害,好像也不能杀,她?是看管生死境的人。”
云念忍不住挠头,纠结的模样看的谢卿礼心软。
“师姐。”少年说话间含笑:“这些我自有考量,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有我在。”
有我在。
云念艰难吞咽一下,他的唇瓣微弯,莫名让她?想起来他死死纠缠她?的模样。
“师姐——”
话还没说完,一瓣橘子被?她?塞了?过来刚好堵着?他的唇。
“你,你别说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柴行知过来!”
那瓣橘子被?塞进唇瓣间,她?的脸有些红,谢卿礼一眼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在云念收回手之?前,他握着?她?的手,迎着?她?诧异的目光将那瓣橘子衔进唇齿间。
唇瓣似有若无擦过少女的指尖。
他顺势握着?她?的手,惬意又自在道:“嗯,很甜。”
两个字被?他说的格外暧.昧。
云念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慌忙撤出手,他也不为难她?,乖巧松劲让她?离开。
少年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姐,你脸红什么?”
两个字瞬间将她?的意识带回昨晚,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恶劣又故意喊她?,贴着?耳根叫着?她?。
不止喊了?一遍,后来意识混沌大脑宕机之?时她?也听见了?许多声?。
云念回身打了?他一下:“你闭嘴,不许喊我姐姐!”
少年还在笑:“可是你比我大一岁啊,姐姐?”
云念捂住他的嘴:“不许喊姐姐!”
“姐姐。”
他又喊。
“不许喊!”
“为什么不能喊,姐姐?”
云念跪坐在他身边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许喊,叫我师姐!”
他借驴下坡弯着?眼啄了?啄她?的掌心。
云念:“!”
掌心火燎一般,她?这辈子没那么快过,收手的动?作太过迅疾以致于失去重心,她?又坐在榻边,一时不察竟往后跌去,胳膊被?人拽住,他又将她?拉了?回来。
少年坐起身,清隽的脸凑到眼前,呼吸间气息喷涂在她?脸上,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从他的瞳仁中看到自己双颊霞红满脸羞赧的模样。
少年轻轻笑了?声?,像是山涧的清泉叮当作响,撩动?她?的心弦,泛起一道道波纹。
“姐姐,小心点。”
尾调拉长,颇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逗弄心爱的女子。
云念像被?按住了?尾巴的猫,浑身无形的毛炸了?起来。
“谢卿礼,你故意的!”
她?推开他,少年顺着?她?的劲倒在软榻。
他抿了?抿唇角,压抑许久的笑声?还是溢散出来,笑声?回荡在屋内,云念很少见到他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没有一点虚伪,完完全全就是个少年郎。
他笑起来时候真的很好看,上扬着?唇角,眼尾却低垂弯起,长睫也跟着?扑闪,有一颗小小尖尖的虎牙隐约可见。
那点羞涩与?恼意忽然就不见了?。
云念凑近他,突然说了?句:“你好像有梨涡欸。”
很浅很浅,但他面部表情?一丰富就能看出来。
两个很小的梨涡,他平时很少大笑,云念竟从未注意过。
谢卿礼听不懂梨涡是何意思,但知道是她?喜欢的存在。
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莹白的齿也显露,少年看着?离他很近的人,心尖快速塌陷,越来越想逗弄她?。
“师姐喜欢吗?”
云念点头:“有梨涡的男孩子笑起来很好看。”
谢卿礼问:“那我以后经常笑给师姐看好吗?”
云念蹙眉:“开心的时候笑,但不开心的时候就不用强装了?,我不要你为了?我掩藏自己的情?绪,你不想笑也可以不笑。”
“唔。”少年沉思片刻,又认真点头:“不会呀,我在师姐身边就很开心,开心就想笑,就像这样。”
他忽然仰头凑近她?的脸,两人之?间只?隔了?两指距离,少年看不见底的眼定定看着?她?,眸光像是盛满了?银河与?繁星,明亮又耀眼。
唇边两个很浅的梨涡越发明显,清晰可见。
“比如?现在我就很开心。”
他说了?句话。
云念:“……”
她?真的要顶不住了?!
她?喃喃着?:“其?实这也不能怪纣王……”
谢卿礼听不太懂:“什么?”
她?回过神?来,按着?他的额头将他推远了?些,“没什么,我说你不要勾引我了?!”
少年揉了?揉额头,“师姐看出来了?呀,那师姐上钩吗?”
云念颇为矜持别过身:“不上,我不是这种看色相?的人,我们?是有思想道德觉悟的。”
少年惋惜:“师姐道心坚定,那看来我还得加把劲了?。”
云念:“……”
她?捂住耳朵:“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了?!我听不得这些!”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谢卿礼目的得逞,笑着?靠在身后的靠背上随她?一起看着?窗外。
他们?并未关窗户,院中燃着?篝火,是顾凛在教苏楹和江昭烤肉。
三人不过半天便相?处融洽,最?初云念也觉得惊讶,顾凛社交的本领是真厉害,苏楹也就算了?,她?本来性子就温和无意与?人起争执,但江昭这龟毛的人半天就被?顾凛拿下,云念也不由为他竖起大拇指。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云念觉得有些尴尬,这里是他们?昨晚亲昵的地方,方才被?他拉进来还没觉得有什么,方才他又狐狸精上身,如?今心思一静下来想的也多了?些。
她?糯声?声?问:“我们?出去吃东西吧,等柴行知来。”
谢卿礼这次倒是乖乖听话了?,他坐起身:“好。”
两人从屋内出来后正好迎上江昭看过来的目光,瞧见云念微红的脸后他拧了?眉头:“谢卿礼,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师妹了??”
云念:“你别乱说,没有!”
谢卿礼笑而不语。
江昭指指点点:“你们?注意点,不许给我做旁的事情?。”
苏楹按下他的手:“你别操心了?,吃你的烤肉。”
顾凛搬着?小凳子挪到云念身边,手肘捅了?捅云念,小声?问她?:“老乡啊,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了??是有名无实还是有实无名,又或者有名有实无名无实?”
他没啥眼力见,丝毫不管谢卿礼想要刀了?他的眼神?。
云念:“……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吃瓜的?”
顾凛:“害,无聊的地方总得寻点有趣的事,你们?持证上岗还是无证驾驶啊?”
云念:“没证也没上岗,闭嘴。”
顾凛:“那他不太行,这都?没拿下你。”
云念:“……”
“你说够了?吗?”
谢卿礼终于忍不住了?,腰间的碎荆剑嗡嗡作响。
顾凛委委屈屈搬着?小板凳挪走:“嘁,小子,你爷爷进展可比你快多——欸欸欸你又动?手!”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云念上前一左一右分开他们?。
“停!谁再动?手谁是小狗!”
谢卿礼收回剑,顾凛拍了?拍被?他划破一角的衣裳。
云念有些头大:“我们?是要办正事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天天吵啥?”
少年也没说话。
云念递过去个果子:“不饿吗?”
谢卿礼看了?会儿。
云念又递了?递:“吃啊。”
她?知道谢卿礼不吃肉,自那晚后刻意将乾坤袋中的果子都?整理了?出来,唯一可惜的就是来之?前没有多装些蔬菜饼,她?又是个肉食爱好者,乾坤袋里基本都?是肉食。
“多谢师姐。”
他接过去,果子被?云念洗的很干净,轻咬一口?都?是甜腻的气息。
小院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几人抬头看去。
柴行知依旧一身黑衣,腰后别着?个长刀,瞧见几人后挑了?挑眉:“还吃上了?呢,有我的份吗?”
云念白他一眼:“你想吃就来呗,矜持啥呢。”
柴行知却并未动?作,只?是站在院门处看谢卿礼,微扬下颌示意他出来:“走吗?”
谢卿礼依旧坐着?,咬着?果子问他:“做什么?”
柴行知笑道:“杀人。”
谢卿礼:“杀谁?”
柴行知眯了?眯眼,“杀一个我们?都?想杀的人,你想知道他是谁吗,那就跟我来。”
他沉声?道:
“今晚我们?就能知道他是谁。”
顾凛也看了过?来。
柴行知只是瞥了一眼,兴许已经知晓顾凛是混进来南泗城的,总之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到如今这个地步, 入局的人没有清清白白的,大家的目的基本一致。
“去?吗,谢卿礼?”
谢卿礼坐直身, “我要的是柴家、谢家和裴家的尸身。”
柴行知道:“我知道, 南泗城的百姓短命想必你们看出来了。
“我们知晓。”
柴行知又道:“那你们知晓他们为何短命吗?”
为何短命?
云念摇头:“暂时不知。”
柴行知笑了瞬, 虽然笑意有些?勉强:“阿翎告诉我是因?为一千多?年前那次疫病死了太多?人,这座城的死气?太重,并?不是适合生存的地方,尚未修行的百姓们住在?这里也会受到影响。”
云念觉得柴行知实在?是有些?傻白甜。
这明?显便是骗人的话, 他竟然还真信。
柴行知道:“你们也觉得我傻吧, 我也这么觉得,这座城的所有人都瞒着我, 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整座城将近一万人都在?骗他。
“我今日?才知晓, 当年他们中的是蛇毒, 并?不是什么疫病,那蛇毒会世世代代遗传下来, 而压制这蛇毒的东西……”柴行知看了眼虚空, 圆日?彻底沉了下去?, “是这南泗城。”
几人齐齐一愣:“你说什么?”
柴行知苦笑:“六索锦蛇的蛇毒无解,只能压制,这座城下面埋着个阵法, 是专门用来压制这蛇毒的,因?此?这些?百姓出不来南泗城, 只要出去?,没有阵法压制他们会立马蛇毒爆发死去?。”
云念:“……然后呢?”
柴行知说:“阵法的维持需要源源不断的生气?,每到六十岁,南泗城的百姓们便会自愿献出生命给这阵法,将血肉连带灵魂献祭给它,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存活。”
因?此?没有老人。
他们到了六十岁就?会向家人告别,诀别这个世界,自愿将血肉和灵魂祭给这座城。
只有这样后辈才能存活,只有这样南泗城才不会灭城。
“这种阵法不仅需要生气?,每隔百年还需要大量的魂力。”
云念想到了什么,茫然去?看谢卿礼。
却发现江昭和苏楹,甚至是顾凛也看了过?来。
不同于生气?,人死后尸身在?几年内甚至都有残魂,尤其是修士,魂力会更加强大。
谢卿礼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一反常态的平和。
他温声问:“还有呢?”
柴行知直视他的眼,告诉他残忍的真相?:“那一万多?具尸身,很可能被献祭给了这座城下的阵法。”
汁水爆开,少年生生将手中的果子捏碎。
几人都没说话。
纵使知道结果不会太好,可真到这一刻,心底除了惊骇只剩下说不明?道不清的郁结。
碎荆剑嗡鸣震动的幅度越发大,连带着江昭苏楹和云念的本命剑也跟着一起震动,叫嚣着要出来迎战。
碎荆很生气?,身为主人的谢卿礼更加生气?。
柴行知垂首:“抱歉,我只能猜到这里,至于尸骸……我在?阿翎的房中看到了记载,十三年前带来的尸体应该在?城东荒地,具体埋在?哪里我也不知晓。”
谢卿礼起身:“你让我陪你去?杀柴厌?”
柴行知颔首:“是,兴许是派出来的两批人都被杀了,柴厌似乎很生气?,他喊阿翎过?去?,我趁阿翎不注意将她弄昏了。”
“你打算去?迎战?”
“是,今日?我发现阿翎在?暗中疏散百姓,浮煞门应当要对你们动手了,兴许明?日?便会动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仅凭我们两人?”
“仅凭我们两人。”
谢卿礼忽然笑了:“柴公子,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浮煞门里还有妖修和魔修,最差也得是元婴后期,你凭什么认为凭我们两个可以?对付他们?”
“凭我只是个渡劫中期,凭你只是个大乘后期?”
柴行知神色不变:“凭我知道你拼了命也想带他们的尸身离开,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杀了柴厌剿灭浮煞门。”
无人说话。
只有篝火的燃烧劈里啪啦。
一直在?云念脑海里沉默的系统开口:【云念,他不能自己?去?,谢卿礼昨日?才打了一架,身上还有伤呢。】
云念也听出了这两人的意思?是不带他们,只有他们二人去?。
她知道谢卿礼很强,也知道柴行知不是等闲之辈,但如今柴厌是否真的金丹半碎还有待考量,那浮煞门门生众多?,且都修为不低,已经成了魔教,只他们二人去?闯也着实危险。
“师弟——”
“好。”
云念和谢卿礼一前一后说话。
她眨了眨眼,茫然问:“你真要去??”
江昭也起身:“不行,我和阿楹下午又传了封信给师父,将南泗城的事情详细告知给了他,他若是收到信一定会带人来这里,我们只需要等他们来就?行。”
苏楹附和:“是啊,谢师弟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未好,如此?实在?冒险,我们等师父来便可。”
便连顾凛也冷了脸:“见过?逃命的还是第一次见送死的,你师兄师姐都去?摇人了,你等等不行吗?”
云念站起身拽了拽他的衣袖:“师弟,不行,你不能去?,要去?的话我们一起。”
他看了过?来。
云念仰着头看他,五指死死拽着他的袖口,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
以?往的谢卿礼定是会握紧她的手。
可这一次他却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动作虽然轻柔但却不容拒绝,谢卿礼只道:“师姐,不行,以?柴厌的性子应当早已知道你们传了信,定会派人想尽办法阻挠,我们不一定能等来援兵。”
“师姐,我等了很久很久,就?为了今天。”他将她的手攥进掌心,“无论前面是什么,我必须要去?杀他。”
“我们一起——”
“不行。”他回绝,再次加重语气?:“不行,师姐,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这里是南泗城里唯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