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就这?么“消失”了。
“师姐,那?场疫病应当是?人为。”
少年开口肯定。
云念的手一抖,药粉便洒在了少年的衣领上。
“抱歉,我走神了。”
她连忙去拍他的肩。
少年摇了摇头:“无事,我自己来吧。”
肩膀上的药粉被拂去,云念在这?时?回身看向那?座“消失”了千年的古城。
仿佛还能透过城墙上的灼烧印记看到当年的惨状。
“所?以南泗城那?场疫病,很可能是?那?兜帽人搞出?来的,他为了要这?座城?”
开口的是?江昭。
江昭和苏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们本也不笨,轻易便能猜出?来。
苏楹道:“他应当是?为了城中的某个东西,或者是?为了掩盖什么,无法驱逐所?有人,只能将这?座城变成一座死城,因此便不会再有人敢来这?里。”
能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又是?闹出?来疫病杀掉所?有人,又是?劈开地面?耗费灵力?将地下的山移上来,让南泗城从此消失在世?间?
最大?的可能性。
“生死境。”
云念苏楹和江昭齐齐开口。
只能想到生死境。
云念只觉得这?人实在恐怖:“就因为生死境在南泗城,他想要掩盖生死境的存在,便要灭了整个城?”
南泗城可足足有几万人呢!
不同于他们三人的惊诧,谢卿礼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在看到那?座山之?时?,在那?些记忆突然想起来之?时?他便猜到了。
少年冷声道:“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灭城,灭了三大?家族,满手杀戮,这?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与身前三人对视:“他手上沾染的人命有数十万条。”
三大?家族一万三千人。
这?么多年来失踪的散修,灭门的家族,消失的南泗城,或者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云念喃喃:“疯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布了一千多年的局,能让裴凌为此放弃大?道驻留在生死境,能将谢卿礼逼成这?种地步,能组织起这?么一个强大?的门派,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乎整个修真界的存亡,那?天命是?什么?
少年却绕过他们径直向前:“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江昭也道:“走吧,师妹。”
云念颔首跟上。
越是?靠近南泗城,那?股死气便越是?明显。
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死寂。
今日的天气本就阴沉,空气潮湿阴郁,一股冷风吹来卷起满地的枝叶和黄土,随着越来越接近南泗城,云念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鼻息间的气味太过难闻。
像是?什么东西腐朽了并未掩埋,一直留在原地发烂发臭。
又像是?许久未曾打扫过,呼吸间都是?那?股糜烂又呛人的灰尘味。
南泗城的大?门威严紧闭,城门上用红墨画着大?字。
一个字将整座城放弃。
城门上挂着锁,甚至还有禁制,可见当时?封城之?时?有多果断。
云念探手去摸,还未触碰到禁制,谢卿礼攥住了她的手。
“师姐,别?碰,这?禁制是?大?乘布下的,贸然触碰会遭到反噬,我来。”
“好,那?交给?你了。”
他都这?般说了云念自然不会给?他添堵,知晓谢卿礼能应付后,应了声便跟着江昭苏楹后退。
碎荆剑光乍起,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而去,排山倒海般撞向紧闭的石门,禁制顽强抵抗却被逼得寸寸瓦解,只不过一息功夫便瓦解。
生锈的锁头从中碎成两半,一阵轰隆的震响之?后,关?闭了千年的城门轰然倒塌。
浓重的烟尘扑鼻而来,云念横臂去挡。
透过漂浮的尘垢,昔日繁荣昌盛的南泗城终于揭露在眼前。
她走上前,四人并肩而立。
在一座偌大?的城池面?前他们实在有些渺小。
青砖铺就的地面?满是?火着的痕迹,偶尔可见几处比四周痕迹较深的地方,透过这?些形状依稀可以看出?曾经是?个人。
两边的楼阁破败,窗子欲坠不坠,墙面?上也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当年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三月,将所?有的生灵烧个干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依旧没有出?现新的生命,地面?连根杂草都没,真真正正的荒芜。
几人踩着步子进去,四周安静的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空气中的腐朽气息实在太过难闻,江昭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皱眉道:“这?城门是?很久没打开过吗,当时?师兄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有禁制的,而且……”
他看了看谢卿礼,压低声音犹犹豫豫道:“你说你被囚禁在南泗城的话……那?证明这?里面?应该是?有人的,那?浮煞门应当在里面?,为何?这?禁制还没破碎……”
禁制完好,外人应当是?进不来的。
“我不知晓。”谢卿礼罕见地摇头:“我确定自己被囚禁在南泗城,方才想起来的记忆不是?假的。”
云念也听不太懂了。
“难不成世?上有两个南泗城?”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荒谬,不等他们开口便否认了:“不,不可能的,世?上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城。”
“会不会是?幻境?”
温柔的女声响起。
三人在同一时?刻看向了她。
苏楹沉声:“幻境是?可以做到捏造出?一座城的,神机堂的老祖怀虚前辈便能做到这?点,当年他与裴凌前辈对决,便是?捏造了浮生境困住了裴凌前辈整整一年,可怀虚前辈当时?只是?个大?乘,而裴凌前辈已经渡劫了。”
“真正的幻境大?能能做到无中生有,跨境骗过比自己修为高的修士,会不会我们如今来的是?幻境?”
而真正的南泗城不是?这?样。
几人还没给?出?回应,少年的眉目瞬间凛冽,拔剑在一瞬间便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太快,三人只来得及看到白影一闪而过,再晃神之?际便瞧见他早已冲出?甚远。
碎荆剑与一柄长刀相撞,江昭急忙撑起灵力?罩拦在身前挡住逸散开来的威压。
谢卿礼下手颇狠,几乎是?压着对方的命门打。
来者应当也是?没想到他的修为如此之?高,脸上诧异浮现又在迅速被收起,冷着脸勉强应付谢卿礼的杀招。
云念的心思全在握刀的那?人身上。
他长得很年轻,看着与温观尘差不多年纪,五官周正英气,周身的气息干净纯粹,眼神很清澈,即使面?对谢卿礼的杀招也只是?抵抗,出?手间不带一丝杀意。
他好像无意杀他们。
倒像是?他们闯入了他的地区,而他出?来驱赶。
他手中的那?柄刀……
刀锋锐利,刀身前宽后窄,刀柄是?并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清新的靛蓝色,一点不符合刀修朴实沉闷的刻板印象。
但他的刀法游龙戏水,一柄笨重的大?刀在手中好似毫无压力?,随着他的动作紧逼向少年。
云念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刀柄呈蓝,刀身前宽后窄……只有天玄城柴家的刀修是?这?样的。”
而这?人的修为很高,虽然比不得谢卿礼这?个渡劫,但能硬生生抗这?么久便证明他起码得是?大?乘修为。
天玄城柴家不算大?门派,这?么多年来出?的大?乘修士只有三个。
柴家第?一任家主柴庆,但他死在魔修手中。
柴家第?三任家主柴行知,他失踪了。
柴家第?十九任家主柴阙,死在十五年前带领柴家支援裴家的那?次战役中。
三位大?乘只有一人消息不明,生死未料。
云念看着那?人,细语喃喃道:“他是?柴行知。”
江昭几乎是?瞬间反问:“那?兜帽人不是?柴行知吗?眼前这?人若是?柴行知的话,那?兜帽人又是?谁?”
他们在之?前的所?有猜测……
在这?一刻推翻。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打破了他们之前所有推敲。
还未等他们思考出个结果,那边的战况已经分出胜负。
少年?横剑劈下,压着柴行知将其贯在地面, 还未等?他挣扎,谢卿礼一剑捅穿了他的肩胛。
柴行知闷哼一声却并未求饶,而是将刀柄反手一握便要朝谢卿礼再次打来。
谢卿礼还未出手, 一柄银白的长?剑自侧面挑出, 灵活敲向他的手腕将他手上的大刀缴械。
剑尖直指他的面门。
云念冷声:“别动?。”
碎荆的剑身实在过于冰凉了, 被它所伤的人身上都会披上霜花,寒冰自柴行知受伤的伤口处向外扩散。
他冷的齿关在打颤,却死死咬着牙关绝不吭声。
少年?一手执剑压制着他,居高临下看着他。
确定?他不会再有反抗的余力后, 云念推了推谢卿礼:“收手吧, 他对?我们没有杀意。”
这也?是方才谢卿礼并未杀他的理由。
因为柴行知没有杀意,谢卿礼便放了他一马。
少年?收回剑, 柴行知吐出大口鲜血。
他无力动?弹,云念蹲下身点?住他的穴位替他止血, 取出灵丹递到?他嘴边。
柴行知看过来, 眸底是明显的戒备。
云念抬了抬手:“我们无意害你,否则方才我师弟便会杀了你。”
他也?清楚这点?, 那白衣少年?郎年?纪看着不大, 谁料修为竟比他还要高, 也?是他轻敌了。
谢卿礼要杀他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再下什么毒。
他微抿唇瓣,最?终还是接过了云念递来的灵丹。
“多谢。”
江昭和苏楹在此时也?赶了过来。
几人半蹲下身将柴行知完全包围。
柴行知:“……几位道友, 你们围的我有些压抑。”
江昭朝一旁站了站,给?他留了条小道:“现?在可以吗?”
柴行知:“……可以。”
他盘腿坐在地上, 仰头望向唯一站着的谢卿礼:“那山是你劈的?”
少年?沉默回应。
柴行知点?点?头,又问:“你修的杀戮道?剑意如此肃杀,丝毫不像正派的剑法。”
谢卿礼漠然回应:“你话真多。”
柴行知:“……你别多想,我没有看不起杀戮道,任何道存在就有意义,你能在此道上修至渡劫也?是你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双臂后撑,面上挂了几分笑意:“小子,你家族为何?能出一个渡劫修士应当得是大门派。”
谢卿礼不说话。
柴行知似乎是个话多的,也?不恼怒,坐起身来凑近他:“欸,你认不认识裴凌啊,我听闻裴凌是天下第一剑修,可惜裴凌飞升了,否则我还想会会他呢。”
“还有裴家,之前老是听闻裴家的剑法卓群,要不是我不能下山还真想领悟一下。”
他越说几人的眉头越皱。
柴行知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滔滔不绝的话生生中断,沉思片刻小声问:“你们怎么这般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的目光茫然,但能明显看出来是疑惑,对?他们没有丝毫恶意。
即使他们都给?了他一剑了也?依旧没有动?杀心。
云念神色复杂道:“裴家十?五年?前就灭门了。”
柴行知愣了:“……什么?”
“柴家十?五年?前灭了门,与之一同灭门的还有天玄城柴家,十?三年?前南域谢家也?灭了门,都为一个门派所为。”
这些事情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知晓。
可柴行知不知道。
云念也?并没有错过他面上的惊愕,可他的惊愕只是出于对?三大家族一朝灭门的惊愕,他听到?柴家被灭之时毫无反应。
就好像不认识柴家一样。
云念问:“你不知晓这些事情是吗?”
柴行知摇头:“我在山上已经很多年?了,久到?自己都数不清,外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可知道天玄城柴家?”
“知道,不算大门派,门生跟我一样是习刀的。”
果然,他果然不认识柴家。
江昭直截了当问:“你叫什么名字?”
柴行知愣了瞬,老实回答:“柴行知啊。”
江昭:“那你不认识柴家?”
柴行知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了,闻言有些无奈:“我知道柴家曾经有一个家主名唤柴行知,我俩碰巧同名同姓,可这名字是我爹娘起的,我也?没办法改,但我跟柴家没关系,我是个散修。”
云念却看向他手中的刀。
刀身前宽后窄,刀柄靛蓝,这分明就是柴家的标志。
他是大乘修士,散修如何能修到?大乘?
而他又刚好叫柴行知,这怎么可能这般巧。
实在有些诡异。
柴行知这时却反问:“你们来这里是作甚?”
云念道:“除妖。”
没必要隐瞒,他们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谢卿礼又一剑劈塌了那座山,柴行知想必也?知晓他们所来必有目的。
一声轻笑逸散。
柴行知唇角勾起,笑意弥散进眼底:“你们是来杀阿翎的吗,我记得十?五年?前也?有个修士来了,可是他只来了一天便走了,当时他也?说要杀阿翎。”
是那只千年?玄龟。
那来的修士……
云念问:“是不是叫徐从霄,长?得有些粗犷,修为是化神,剑法很柔和。”
柴行知挑眉:“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确实是化神,你认识他?”
云念:“他是我大师兄。”
这倒是有些巧了。
柴行知说:“你大师兄当时也?是要来除妖,他一个人爬了三个月才上了山,来到?了这南泗城外,但他没进来啊,他修为不够冲不开这禁制,然后就在外面待了大半天,我瞧着他实在有些无聊便坐在城墙上与他说了会儿话。”
江昭急匆匆问:“后来呢?”
柴行知道:“他说是来除妖的,可他进不来,我又出不去,后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就追下了山,后来再也?没见。”
说到?这里柴行知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闯上山,也?是我第一次见生人。”
徐从霄来到?过这里,但并未进去,而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离开了。
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成了那客栈小二见到?的模样。
满身都是被蛇咬出的伤,心智崩溃到?大哭。
柴行知有些不满:“我说你们这些小孩为何都要除掉阿翎,人有好坏之分,难道妖便没有吗,为何因为种族不同便将对?方一棍子打死呢?”
云念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傻:“雀翎十?五年?前杀了整个越林县的百姓,这算好妖?”
柴行知倒是恼了:“你在说什么啊,阿翎这些年?根本没出过南泗城,你没看到?这禁制还在吗?她一直都在南泗城,我们——”
“行知!”
凌厉的女声传来。
滔天的威压覆盖下来。
谢卿礼反应很快,在瞬间?将碎荆的剑鞘横插在地,灵力将云念苏楹和江昭三人保护起来。
眼前绫罗一闪而过,缠绕在柴行知腰间?将他拖离他们。
随后红影自虚空掠来,谢卿礼提剑迎上,与来人紧密打在一起。
云念下意识想出去抓被卷走的柴行知,可少年?的声音却自虚空传来:“师姐,不能出来!”
话音刚落,浓郁的白雾自四面八方包围来,少年?的身影在瞬间?被淹没,云念只能透过不时浮现?的剑光判断他的位置。
谢卿礼留下的防护罩将白雾抵挡在外。
苏楹喊道:“这是瘴气,有毒的。”
所以谢卿礼将剑鞘留下保护他们。
若是旁人云念也?不至于这般慌乱,但她能清楚感知到?来者修为深不可测,谢卿礼一个渡劫中期,连柴行知那样的大乘都能在十?招内制止,可他与眼前的女子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招了。
而且……她刚刚听到?了谢卿礼的闷哼声,虽然很快被压制下去,但她就是听到?了。
谢卿礼受伤了。
云念咬牙想要封了鼻息去帮他,少年?似乎预知到?她的意图,声音也?带了些焦急:“师姐,不许出来,这瘴气很毒,会沿着皮肤渗入经脉,可在瞬间?杀死大乘以下的修士!”
说着碎荆的防护罩更加坚固,这下云念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江昭忍不住出声:“竟然这般厉害?”
来者究竟是何人?
他们三人都在大乘以下,出去便是送死,根本没办法帮谢卿礼。
他们只能听到?激烈的打斗声,瞧见剑光和绫罗相互纠缠。
直到?一声呼喊:“阿翎,别打了,我们快离开。”
那红衣女子想离开,却被身后的少年?紧紧缠上。
谢卿礼的语调似切冰碎玉:“你想走,你走的掉吗?”
他死死纠缠着眼前的人,杀意毕露,柴行知咬牙也?拔刀冲上前与之一起对?付谢卿礼。
对?方两人打谢卿礼一个人,一个大乘加上一个根本探不出修为的人,纵使谢卿礼是渡劫修士,云念的心依旧提了起来。
“师弟,别打了!收手!”
可他俨然杀红了眼,就像没听到?云念的话一样。
或者说,他不想收手。
那女子是雀翎,这男子是柴行知,两人都与浮煞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谢卿礼不可能放他们走。
他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只要有关这方面的事情他一向不要命。
云念只能想办法让柴行知他们分心。
而办法……
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出声:【雀翎在乎柴行知,从柴行知身上下手!】
云念茅塞顿开。
“柴行知,你想不想知道真相,你被骗了,你就是那个柴行知,与天玄城柴家有着——”
赤红的绫罗冲破浓雾朝云念袭来。
“念念!”
苏楹和江昭冲上前来要替她拦下这一击。
可这时,那绫罗撞击到?碎荆的防护罩上,防护罩破碎出几道裂痕,而绫罗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回去。
只是这一时间?便给?了少年?机会。
是剑身入体?的声音。
紧接着是男子焦急的呼喊:“阿翎!”
浓雾在一瞬间?散去,方才被遮盖的一切露出。
红衣女子被钉在墙壁之上,少年?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掐着她的脖颈,而一旁握刀的柴行知慌乱地急忙扔掉手中的武器。
“我不动?手,你别伤她,你别伤她!”
雀翎染着豆蔻的手死死抓着谢卿礼的手腕,尖利的指尖在冷白的肌肤上划出道道伤痕。
她长?得很漂亮,几乎是逼人的美艳,这身艳红的衣裳穿在旁人身上或许会显浮夸,可在她身上穿着却颇为合适,好像这世间?出了红色没有任何颜色可以衬她。
奈何谢卿礼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少年?的杀意毫不掩饰,执剑的手用力,便看到?嫣红的血珠滴滴溅落。
柴行知怒吼:“你放手!别碰她!”
谢卿礼只道:“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雀翎紧抿着唇,即使脸色因为窒息已经通红,却还是死也?不开口。
少年?面无表情:“你不说是吗,那要不我杀了柴行知?”
他拔出碎荆,血水喷溅涌出,而碎荆的剑尖指向了一旁的柴行知。
“别!不要!”
雀翎在瞬间?便慌了。
谢卿礼问:“你说吗?”
雀翎的美目中浮现?恳求,扣着谢卿礼手腕的手在抖。
她看了眼一脸焦急的柴行知。
谢卿礼知晓她是什么意思,偏生他颇为心狠。
“你怕柴行知知道你的面目?怕他知道什么,知道你骗他故意隐瞒他的身份,只是你残杀了越林县一千多条人命?”
“我没有杀他们!”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柴行知愣神:“……阿翎?”
雀翎美目含泪,望着柴行知道:“行知,我没有杀过无辜的人,你信我。”
她落了泪,却不是因为被谢卿礼扼住命门。
她只是看着柴行知。
柴行知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惊愕,再到?如今的平淡。
他忽然笑了,唇角的笑意柔和:“我信你,你不会滥杀无辜,你不是那种妖。”
雀翎弯了弯眼,好像只看得见柴行知,对?眼前的杀神熟视无睹。
云念被这一遭整懵了。
看雀翎这模样好像真的没有杀害越林县那一千人,那那些人是谁杀的,徐从霄追的人又是谁?
“嗤。”
冷笑声回荡。
谢卿礼看不下去他们这你侬我侬的模样,掐着雀翎脖颈的手用了力,惹得柴行知又是一阵怒吼。
“雀翎,你与浮煞门是何关系?”
雀翎张了张嘴,可开口却什么声音都没。
眼见她快被掐死的模样,云念慌忙喊谢卿礼:“师弟,松手,你快掐死她了!”
谢卿礼倒是知道听她的话,冷眼看了眼雀翎,随后后退半步松开了遏制住雀翎脖颈的手。
雀翎顺着墙壁无力滑下跪坐在地,美艳的脸上涨的通红,捂着脖颈剧烈咳嗽着。
“阿翎!”
柴行知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谢卿礼垂首看着地面上相拥的两人,碎荆的剑鞘被他收走,云念三人连忙追上来。
柴行知警惕地看着他们四人,“我不知你们到?底对?阿翎有什么误解,但是她没有杀人,无论你们信不信,阿翎这些年?从未下过山,我们一直在山上。”
雀翎也?抬起头,艰难道:“我并未杀人,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若你们相信我,可以随我来。”
谢卿礼没有动?作,云念也?看向他。
他只是冷眼望着雀翎:“我对?越林县被谁灭的毫无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与浮煞门是何关系,你不敢说吗,是怕你这情郎知道些什么?”
“你怕什么,怕他知道你在骗他,怕他知道你的真面目,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怕他——”
“我会告诉你的!”
雀翎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敢看一旁的柴行知,“我会告诉你的,我也?不会害你们,你随我来好吗?”
柴行知一直在看她。
可她只看着谢卿礼,眼中的祈求明显。
谢卿礼不心软,可云念也?抵不住这般的眼神。
她拽了拽谢卿礼的胳膊:“她不敢做旁的事情,信她一次。”
谢卿礼看了雀翎许久,所有人都沉默着等?他回应。
直到?少年?收回剑。
“你若有什么花招,我先杀了柴行知。”
雀翎在柴行知的搀扶下起身,声带撕裂太过沙哑:“我知晓,你们随我来。”
她肩上的血很快便止住,柴行知扶着她朝某处走去。
几人跟在他们身后,穿过长?而破败的街道,一直来到?某处石墙。
这面墙实在是平平无奇,墙面上都是火烧的痕迹,布满了蛛网和灰尘。
雀翎拂袖,面前的墙在他们的眼下由静止转为动?态。
好似一滴水溅在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波动?的灵力昭示着这里不仅是一面墙。
她回身对?几人道:“请随我来吧。”
雀翎在柴行知的搀扶下一起迈进了……墙面。
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云念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进去,便见谢卿礼想也?不想踏了进去。
留下的三人:“……”
虽然知道他强,但这么果断也?着实有些傲慢了。
他都进去了,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便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跟着进去。
好似踏入了另一个空间?,阴冷潮湿的空气消失,腐朽糜烂的气息散开,诡异死寂的沉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阳光,芬芳的清香,人声鼎沸的喧嚣。
云念望着眼前的一切,因为惊愕红唇微启。
日光实在耀眼,草木蒙青,青砖铺就的宽巷中人群拥挤,两边的商贩吆喝着推销,远处的酒楼笙歌曼舞。
几个孩子在追逐嬉闹,一人直直撞在了云念的腰间?。
云念回过神来下意识扶住他:“你没事吧?”
撞她的是个孩子,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白白胖胖颇为软嫩可爱。
他的额上一点?红,是方才撞在云念身上留下的。
云念想也?不想便伸手替他揉着:“姐姐没看到?你,没事吧?很疼吗?”
稚童退后几步,抬头瞧见云念的脸后小脸微红,怯生生道:“没事的漂亮姐姐,阿娘说对?女孩子要温柔,我不生你的气。”
十?分童真的一句话,若是以往云念肯定?会笑,但这里是南泗城。
是本该灭城的南泗城。
她的心里很复杂。
身后的几个孩子在喊着那稚童去玩,他回声应了句,又仰着脸冲雀翎笑:“阿翎姨姨,行知叔叔再见!”
云念这才发?现?雀翎和柴行知用修为将身上的伤掩盖了,依旧是一副整洁的模样,似乎是怕吓到?这些人。
雀翎笑得很温柔,俯身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去玩吧。”
一直到?几个孩子跑远,云念才缓缓直起身。
来往的人时不时对?雀翎和柴行知打着招呼,两人都一一回应。
云念处于宕机状态,江昭和苏楹也?差不多,便连谢卿礼也?沉了脸色。
他们想过一切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这种场景。
“这里就是南泗城。”
她看向他们,又重复了句:“这里,是已经灭城一千多年?的南泗城,南泗城爆发?疫病是真,但灭城是假,你们方才进入的南泗城是假的。”
“是我和行知在守护他们。”雀翎抿了抿唇,声音异常坚定?:“我没有害人,我只是想救他们,我不想他们死。”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向云念他们。
原因无外乎一个,他们穿的衣服与这些人的款式相差太大。
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 这些人一直在这里未曾出去,无论是?衣物款式还是发髻装扮都截然不同。
云念能看出来他们?面上的戒备,那是?掩饰不住的戒备。
身旁站着的人有些不耐, 眉头?微皱, 身侧的长剑剑意微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