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
满屋子人:“……”
没眼看没眼看!老四你居然是这样的老四!
你居然还是个情种!
康熙帝无语地接过名单,有被老四气到,朕今年过六十大寿,凌霄当朕孙女都够了,朕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老四:我倒不是怀疑您是唐玄宗,但您是亲祖宗啊!旁支委屈。
“万延春?”康熙爷看着名单笑了,“朕倒听成了万年春,还想着是个好意头的名字。”
四爷连忙躬身笑道:“汗阿玛既赐名,以后自当叫万年春便是了。”
万延春因方才为康熙介绍生产线也混进了屋子在末尾站着,此时也赶忙上前磕头,认领下新名字,激动得红了脸。
她一个头磕在地上,凌霄心里就是一抖。
康熙失笑,转头问凌霄说:“朕看你这名单上,做工的都是正经旗人,管事的倒都是宫女太监?”
凌霄理所当然说:“因为生产线就是他们琢磨出来的啊。”她指着身边新改名的大宫女说,“煤粉的搅拌比例,是她一点点试出来的!居功至伟!”
康熙听此一怔,目光扫向万年春,高高在上的一屋子贵人也头一次正眼看向一个伺候格格的小宫女。
万年春站在众人目光中心手足无措,她攥着衣服想要重新跪下去,又不知说些什么话,只好求救一样看向凌霄格格。
凌霄目视康熙,朗声道:“我新作杂诗一首,愿献于万岁驾前!”
康熙眉头一挑,看着凌霄格格灿若晨星的炯炯双目,心头有强烈的预感——有了不起的诗作即将问世了!
老皇帝扫视屋内各色人等,视线最终落回凌霄身上,沉声道:“且念来。”
素面屏风抬进来,凌霄悬腕提笔,在大清政治中枢的围观下书一首惊世诗篇。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一句落笔,满屋寂静。
哪里万马齐喑?谁可哀?
连四爷和十三爷都坐不住了,诗谏?!
凌霄全然从容,心定手稳,一气呵成将末一句写完——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凌霄格格给大清政治中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她聪慧机智, 大人们回家看见蜡烛和盘子,没有一个人能忍住做科学实验的好奇心,的确不是戏法, 我盖杯子水也倒流。
她驭下有方, 带着一屋子宫女太监能造出蜂窝煤。
她惊才绝艳,一首杂诗立镇大清文坛。
她勇敢——卧槽卧槽卧槽啊!
当日凌霄格格一首诗写完, 那个效果啊,怎么形容呢,连老八都彻底信了老四在雍王煤这件事上确有冤情。
凌霄格格,一个有独立政治观点的女人!
注:她表达的内容是注定千古流传的诗篇, 表达的方式是当面把诗篇怼皇帝脸上。
也就是康熙爷了, 政治舞台老表演艺术家了,能接住她携着风雷霹雳的一招。
康熙穿过静若寒蝉的从人, 不理会他四儿子欲言又止, 背着手只看着屏风欣赏诗作。
“你想做官?”半响,康熙问道。
老皇帝的声音是很平静的, 四爷心中却是一跳。
他们这些皇子近几年基本是揣摩老爷子心意为生,四爷今儿这么一揣摩, 开始肝颤。
以凌霄的纯洁身份,以她展现出来的本事,尤其是老爷子要在名篇出世的历史时刻凹明君姿势的政治习惯, 这时候凌霄说声想, 执政五十年的皇帝就真能封她个官儿做!
四爷在这一刻突然顿悟了, “仁”的确是有用的!不管康熙是不是求名, 你就说凌霄会不会感动吧?
凌霄今天感动, 明儿他汗阿玛就能知道自己给他上了“圣祖仁皇帝”的美称!
“汗阿玛!”四爷立刻开口喊人,康熙却看都不看他, 你这个夫主做不了凌霄格格的主。
“做官有什么意头。”凌霄干脆拒绝了。
她垂头沉思一会儿,说道:“我不光想火怎么能越烧越旺,我还总想,这衣食住行是怎么来的。庄稼生长要靠太阳,衣裳被服要纺纱织布,取暖烧水要伐木采煤。我想一个盛世,总要是很多很多的粮食,天下人都能吃饱穿暖。”
屋子又寂静了。
凌霄格格从容不迫、天真无邪:“我劝天公降人才,人才是能把庄稼种得更多更好,是织布更快更多,想办法把火烧得更旺,自然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满屋子人想给她跪了。
康熙爷深深看着她,“史官何在?!”
“臣在。”史官应声出列。
“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
凌霄格格把诗意解释得这么分明,康熙爷再看屏风上的诗作,又是另一番滋味,只觉字字闪着金光。
他的声音也含笑了:“那你是进谏劝朕广开选才之门?”
“您选才是选来做官。”凌霄说,“我看这天下处处是人才——只要钱物发到位了,宫女太监也能把生产线折腾出来。”
康熙爷哈哈大笑,一拍桌案上的表彰名单:“这些钱,朕出了!雍王煤暖的是朕的百姓。”
钱没什么,“雍王煤”三个字被康熙爷这么正式说出口,全场皆惊。四爷上前正要开口,凌霄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她款款道:“我们王爷把圆明园给我,我不也把冬天的北京城烧暖和了吗。”
好家伙,你这都能绕回来!!
所以意思是凌霄格格大胆支持太监宫女,雍亲王爷大胆支持凌霄格格,你们两个都有爱才之意、用才之能是吗!!
不说旁人,连十三爷都被这句绝杀到!
四爷差点捂胸口,这一天天过的,山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弯儿太急你祖宗我缓不过来啊!
“我说老四……”康熙表情微妙,“怎么脸红了?”
“儿臣,儿臣百感交集!”
康熙看看稳稳立在当间儿气定神闲的凌霄,再看看他涨红着脸百感交集的雍亲王,心中无由起了一点嫌弃意。
不过……康熙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有个小嫔妃拿着蜂窝煤找他想整一条生产线,他可能……
嗯,这不能说明朕不重视人才,康熙想,这只能证明他家老四是能把赐园拿去搓煤球的情种。
这不能说明我比不过老四,三爷想,这只能证明宫里指人时我额娘没有德妃上心罢了!
卧槽,他老四走的是他妈什么狗屎运啊!!!雍亲王的一溜夺嫡对手心在滴血,我们以为是诗谏皇帝,结果“不拘一格降人才”是给你扬名显声啊!
八爷的心跌到了谷底,最往人群后头躲的却是十四爷,什么牵马坠蹬,一时间是没人能想起来了。
现在屏风上只有六个大字。
雍亲王,他超爱!
康熙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捎上一扇屏风又浩浩荡荡走。
重臣中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看一眼诗文,再看一眼凌霄格格,心潮翻涌,良久以来压在心上的一桩事故竟在圆明园看到一丝抒难的曙光!他按捺下心中冲动,随康熙皇帝而去了。
众人走得干净,只有三爷坠在最后,话还是没憋住,问雍王爷:“你拜的什么佛?”
看三爷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的四爷:……我三哥是有点憨在身上的。
三爷却格外认真,事情摆在面前,他不能不信点玄学。他也想找个凌霄第二哇!
四爷带着一点莫测的微笑端详了一下他三哥,闭门送客了。
想拜佛?你出了神武门先往北走十一里,再右拐往西走四里地,看见一座宫院,名为雍和宫。宫里供了位世宗爷,就是弟弟我了!
凌霄格格离开圆明园时已经是西林觉罗侧福晋。
什么?亲王只能有两个侧福晋?这条是不许亲王跟宗人府打申请立第三个侧福晋,管不到皇帝头上。
虽然一般也没有皇帝非要多给亲王后院加编制,但康熙圣旨一下,西林觉罗侧福晋就是皇帝亲册亲封,排位一下子更要越到李、年两位侧福晋之前。
马车驶回雍王府时,在二门迎接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复杂。
车帘撩开,四爷踩着凳子扶着迎上前的四福晋的手下了马车,他又回头要去扶凌霄下马车,四福晋正犹豫要不要一起扶新侧福晋一把,就见凌霄干脆推开四爷伸出去的手,唰一下就跳下来了。
四福晋:……多日不见,你还是你,不愧是你。
凌霄跳下马车首先给了四福晋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把四福晋抱得满脸是笑,嗔怪她:“也不稳当些。”
凌霄嘿嘿一笑,看着后院的姐妹们,好像有什么灵魂深处的基因觉醒,让她不由自主地大喊一声:“亲爱的家人们,我想死你们了!”
姐姐们:“……”
姐姐们被迫无奈挨个和热情的凌霄拥抱。
凌霄开心是真开心。当一个地儿别人不允许就不能迈出一步的时候,后院是牢笼。当想怎么浪就能怎么浪的时候,现在她回到雍王府居然有点出差多日终于到家的感觉。
等乾清宫的拨款到账,凌霄厂长兼西林觉罗侧福晋还有去正白旗挨个慰问先进员工的行程呢。
凌霄消失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主动这么递台阶,不管是很有点别扭的李侧福晋,还是努力不别扭的年侧福晋,都不由要上前围着凌霄问出心底的疑惑(八卦)。
听说写了一首诗?你见到皇上了?真去圆明园搓煤球了?
凌霄左左右右都听完了,朝李侧福晋笑:“李姐姐不是等我封侯吗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太吝啬了!”
对她晋位“侧福晋”非常耿耿于怀的李氏:……你这么撕开聊我还能说什么。
凌霄的确没想到康熙这么给她升职,她还以为升职博士后呢x。
四福晋拍一下她胳膊:“可不能把皇上挂嘴边上。”
凌霄挽着福晋,自然道:“这不是在家里嘛。”
一行人快快乐乐热热闹闹八着卦往后院走,留下被妻妾们忽视很久的雍亲王无语凝噎。
雍亲王:你们不是来接我的吗……
四爷沉着脸看着女人们走得越来越远拐个弯儿彻底看不见了才敢相信自己被抛弃。
“爷?”苏培盛全程围观,眼瞅着自己爷火热的心都被后院女主子们冻死了,只好小心提醒,“邬先生他们还在书房等着您呢。”
您有地儿去。
邬思道他们的八卦劲头可比女人们猛多了,那是恨不得康熙耳朵里听到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要再原汁原味听一遍,康熙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咬文嚼字一番。
可惜凌霄不在这里配合演出,只有四爷一个人唱独角戏,复述了自己提心吊胆山回路转的心态,只留下邬思道抓耳挠腮侧面构想凌霄格格当时的风采。
粮更多,布更长,火更旺,你是给康熙爷论述了一套政治纲领、勾勒了一幅盛世蓝图啊!
什么一心为公圣人转世啊!
再也不吐槽你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是正确废话了!
“恭喜王爷既得民心,又得圣心!”
雍亲王喜上眉梢合不拢嘴:“都是格格的功劳。”
幕僚们:的确。
“咦?季才没有与王爷和格格一起回府吗?”
说到此处,四爷笑容更盛:“季才也历练出来了,现在陪十三弟往内务府去了。”
幕僚们自动翻译,历练出来,指把格格办厂产煤的本领学了一半儿,就已经能顶大梁了。
慕了,当初还觉得孙季才和王爷妾室共事是倒了大霉,现在看来是走了鸿运!当时就应该毛遂自荐跟凌霄格格,划掉,跟西林觉罗侧福晋混啊!
等等。邬思道察觉出点不对:“十三爷……?”
四爷道:“十三弟复爵了!”
幕僚们睁大眼。
“皇父复十三弟贝勒爵,命他署理内务府总管,推广雍王煤!”
第22章 一掷千金我乐意
听说西林觉罗侧福晋马上就到, 雍王府的师爷先生们从书房鱼贯而出,冒着冷风在院里迎接她。
原本以为大家都在幕后干活,结果您走上戏台直接跟康熙爷对刀枪。
好家伙, 就十三爷在废太子风波里头和皇帝闹崩的程度, 您一出马都能复贝勒爵,我们亲王爷离登基难道还很遥远吗?
这还是凌霄出府办厂之后大家再一次见面, 一月来世事变迁功成业就,幕僚们心中都感慨万千,想想当时还私下吐槽王爷用侍妾做幕僚是荒唐事的自己,心内不由……
“玉露为侧福晋贺喜!”邬思道一个箭步向前, 干脆利落往下一拜。
凌霄:“……”
其他幕僚:!!!!
邬思道你个马屁精!!
邬思道面色不变, 烧热灶是绍兴师爷的基本素养,西林觉罗侧福晋岂止是热灶, 简直红得发紫了, 之前又颇有得罪,这时候不认怂什么时候认怂。
亲王侧福晋位比郡王正妃, 位格尊崇,他们见面行礼也是应当。——只是一般见不着罢了。
幕僚们想通了这点, 心里恨恨骂邬思道老奸巨猾利欲熏心,身体很诚实地跟着下拜。
“我等为侧福晋贺喜!”
凌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堆金钱鼠尾小辫子,忍不住沉默了:“……快起来吧。”
四爷也出门来迎她, 笑道:“他们拜拜你也是应当的。”
凌霄也笑了, 她上前两步亲手扶起打头的邬思道:“先生们太客气啦~”
邬思道满脸堆笑, 张嘴就是一顿吹吹捧捧, 哎呀, 侧福晋真是人中龙凤,第一条就是聪颖绝伦, 雍王煤造福苍生,更不要说才气无双,古往今来才女中有侧福晋气魄的也只有“生当作人杰”的易安居士寥寥几人罢了!
四爷眼睁睁看着凌霄脸色被吹得僵硬了,忍着笑招呼大家进屋再聊。
凌霄来之前,幕僚们已经心悦诚服地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品鉴了一番圆明园进御诗。四爷听着他们讨论,俨然地点头,心里想,忘了问这首诗是抄谁的。
邬先生他们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夸都没夸到点儿上,也难怪,这些底下的情理有关他与大孙女的小秘密,是永不能给旁人知晓的呀。
要四爷说,凌霄之皎如日月,是她制煤能量产,抄诗合情景,尤其是她见着圣祖爷没有贸然上前认祖宗!
四爷想想他十三弟临走前递来的调笑眼神,心下赧然。他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永远和他站在一起的凌霄格格!
他十三弟的大孙女和他的大孙女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康熙爷当面也没有!
“别叫侧福晋了。”凌霄挨着四爷坐下,喝了口热茶,先提了这一条。怪恶心人的,“依旧叫格格吧。”
格格本来就是满洲贵族对自家小女孩儿的称呼。比如说康熙的外甥女耿氏,她和宫中关系很好,进见时康熙以下皆以格格呼之。
至于怎么还是王公低阶妾室的等级之一,那就得说清宫内命妇封号十分神经病了。正常人的脑袋瓜能想出来“答应”、“常在”这种玩意儿吗,但凡上点心往前头朝代内命妇封号里抄袭一下呢,婕妤昭仪哪个不好听?
凌霄有时候瞎想,自己要是穿成康熙的“答应”,为了不被叫这么难听也得努力整活儿。
幕僚们也觉得不妥,口口声声把“侧”挂嘴边多不合适,但去掉可更不合适了。四爷能亲昵地继续叫格格,他们却不能这么放肆。
还得是邬思道这个小机灵鬼:想起康熙亲赐的牌匾,脑子一转有了主意:“我等唤侧福晋‘博士’如何?”
凌霄侧福晋一口茶呛在喉咙:“咳咳咳……就这么叫,挺好。”
女博士凌霄回府第二件事要查账,她翻看着这些日子的销售账本,默默计数。
四爷特高兴给她介绍销售成绩,大半个四九城!这记账方法还是孙季才和苏培盛从圆明园你那里学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凌霄觉得挺好,手心朝上跟四爷要钱:“爷打算怎么给我分账呢~”
四爷:“……”
凌霄犀利的目光凝视着他。李侧福晋当日说得多有道理啊,这煤又不叫凌霄煤,不提政治影响,就算在商言商,你也不能让我白干活儿啊!
四爷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茬,想了想问:“格格要多少?”
凌霄双手抱胸,意味深长看着四爷:“这就看爷的诚意了。”
雍王爷有多少诚意,数字要保密,心意总的来说还是沉甸甸的。等到第三日西林觉罗侧福晋出府慰问时,已经非常有底气跟“人才们”画大饼了。
凌霄这次慰问行程,身边跟着的太监是乾清宫魏珠。有这么一位乾清宫代表在现场,那一路上必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放银子的箱子上都绑着可大可大的红花。
正白旗旗人住的地方基本在一堆儿,前一天已经通知到了凌霄厂长要带万岁爷的赐银来,有正白旗的统领亲自等在现场。被表彰的工人使劲挺着胸脯,躲懒的在围观人群堆里被指指点点。
内城正经旗人的生活水平在整个大清也是中上层次的,但任何群体都能分出三六九等,平素上等的可能是嘴皮子活泛的马屁精x,而在圆明园团煤球,不管心里多想攀雍王的高枝儿,能不能脱颖而出,就看有没有老实干活,太好量化了。
魏珠今日还暗领了一项圣命——看看雍王表彰的都是什么人。
他也是个人精,打眼一看被表彰的汉子们,再跟他们聊几句,心里就门清了,都是忠厚老实之辈,没有“幸臣”。
这帮子下苦力干活的忠厚老实旗人们,不仅拿乾清宫的赏银和圆明园的米面油,凌霄厂长连未来岗位都给他们顺道安排了。
“十三爷如今主管内务府,正缺专业人手。”凌霄厂长在人群中心说道,“咱们煤炭厂的先进工人,明天上午可以直接去内务府报到!”
人群一片哗然。大家在圆明园共事一月,工人们对厂长都比较熟悉了,本来就很钦佩她处事公允,如今还为他们安排上前程,一时人群里“厂长”、“侧福晋”、“博士”七嘴八舌乱喊一气。
凌霄:“这都是万岁爷的恩典!”
人群:“皇上万岁!”
虽然差点出纰漏,但圆明园煤炭厂散摊最后这点小尾巴也算成功搞定。
得让大家都知道,凌霄格格讲道理、有情义、不会亏待人,跟着凌霄格格混是有饭吃的!是有前途的!这才是她混四九城的基础啊。
不光是干活的旗人们,凌霄把岁荣轩的宫女太监们也一道儿推荐给十三爷了。
什么?宫女太监怎么能做内务府的底层官吏?知不知道什么叫“不拘一格降人才”啊!战术后仰。
这诗一念,内务府报告打到御前,康熙朱批一个准字。
康熙要脸是一部分,钱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这批人手是真能干活把雍王煤的生产撑起来的!
凌霄完事儿一琢磨,这不就是我整个圆明园煤炭厂被收归国有了吗?
光杆厂长感慨一声,在雍王煤的市场销售渠道挨个贴告示,谁能发明琢磨出不用脚踏的动力机器,赏银万两!
谁出钱?凌霄出。
不光是动力机器,如果能改进织布机、制造高产化肥等等,只要是能提高劳动生产率,凌霄博士通通给钱!毕竟凌霄实在也不是工科出身,她一个搞企业管理的懂什么蒸汽机啊。
四爷嘴角抽搐:“你要钱就是为了给赏银?”
凌霄瞅四大爷一眼:“您要是心理不平衡我给府里交点生活费也行。”
“格格啊,万两也太多了。”旁边十三爷也跟着劝,他知道他大孙女素来眼光不同,旁人以为大的,她以为小,旁人以为小的,她倒视作千斤重。那也不能这么挥金如土,亲王年俸也就是一万两!
“钱不多怎么‘哗众取宠’?我是不指望谁能整出蒸汽机,改进织布机也非常值了。”凌霄不以为意,教育不懂营销流量的两位爷,“这哪儿是赏银,这都是青史留名的机会。”
她两位祖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再说了,我在御前已经放了话,”立了挺不错的人设,凌霄说,“怎么能只说话不掏钱呢?”
两位祖宗:道理我们都懂,但是这个钱真的很多……
不管青史留不留名吧,四爷的名声是先打出去了。——什么人家啊,后院女眷出手就是一万两。
之前雍王煤几乎供应了整个冬天尾巴的北京城,“烈火烹油”四字在满城煤炉炭盆里连个屁也算不上。沾上这个边儿,钱数又着实惊人,一时街头巷尾物议纷纭。
如今太子之位虚悬,舆论里想搅浑水的人不少,上次污蔑雍王名声的帮闲已经用脸接了拳头,现在还在京兆狱里关着没放,这次嘛……
是听任雍王名声更上一层楼还是转吹雍王侧福晋,请开始选择。
——四爷也就是命好,纳了这么个女博士,他天潢贵胄的懂什么团煤球啊。
——之前的雍王煤就是女博士鼓捣出来的,其实该叫博士煤的!
——这个雍王府女博士,连伺候她的丫头都去内务府当官啦~
连康熙都有所耳闻,就是重点和别人想的不大一样。老皇帝在议事后问四儿子:“西林觉罗氏哪儿来这么多钱?”
你个情种喜欢人是真肯砸钱啊,过于阔气了吧我的儿!怎么不孝敬孝敬你阿爸!
四爷赶紧抓住机会在乾清宫辟谣:“这钱是格格制煤的分红!她乐意这么花,儿臣也无法,不想搅得京师不安。”
“唔。”康熙没想到西林觉罗氏的钱是这么来的,想了想,评价说,“你倒是赏罚分明。”
这个评语一出口,皇子堆里某几个人顿时酸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攻击他挣钱,他上交乾清宫了。
想攻击他邀名,原来是他侧福晋过于离谱。
我砸钱在市井夸雍王侧福晋不是为了让老爷子夸雍王赏罚分明啊!!
雍王爷忧心忡忡进宫去, 开开心心回府来。
“赏罚分明”可不是夸人老实的虚词,是当皇帝必备的素质之一。胤禛把这个评语一复述,幕僚们一个个都振奋极了。
振奋完了大家面面相觑, 额, 好像似乎大概……我们之前既定的夺嫡思路不是这样的呀。
说好的韬光养晦隐逸闲人呢?一下子在老爷子面前显出来,成了储位的有力竞争者啊!
上一个隔壁八贝勒, 死得多惨呐!连累亲妈的那种惨!如果不是八爷心理承受能力强,冬天一伤心郁郁而终也不是没可能。
当日凌霄格格送来七个大字,“得民心者得天下”。嗯,虽然不是废话, 也一点可执行性也没有。
什么民心能扛过御极五十年的老皇帝啊, 就算真能赢取半个天下的民心,老爷子能眼睁睁看你发光发亮吗?光是在四九城为雍王打个架已经把人吓死了。
凌霄把以上这些意见都听完了, 很难忍住不撇嘴。——你们知道个屁的民心!为你打个架就吓死, 知道什么叫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嘛。
“那也很简单。隔壁遭罪是因为得朝臣拥戴,”凌霄看着四爷, 轻飘飘地说,“爷, 你若为大清想,干点正事儿得罪几个官儿还不简单。”
四爷:“……”
幕僚们:“……”
“去户部追缴欠债、去刑部整顿刑狱、去工部查查工程款!”凌霄给出可行性方案,她往上一拱手, “让万岁爷看看雍亲王对皇父和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
四爷:你说的好有道理, 我竟无言以对。
幕僚们倒吸一口冷气, 通过得罪官场来打消皇帝对得民心的忌惮, 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邬思道尴尬出声,先赞扬了一通凌霄简单粗暴但有效的办法, 最后小心提出自己的疑问,咱们的剑真的要走这么偏的锋吗……
光户部追债一件事,如果不姓爱新觉罗,办之前都得先想想自己全家啊!虽然隔壁八爷翻车,也不必这么看不起朝臣的支持吧!
八爷虽翻车,依仗朝臣拥戴,那也是逼着皇帝复立太子稳定朝纲的架势!但凡没遇上康熙爷,换个稍微软弱些的主儿,八爷早当太子了。便是如今,一日康熙爷暴亡,即位的八成也是这位八皇子。
——八贝勒的教训要吸取,八贝勒的经验也要总结呀!
凌霄不答话,只拿眼去看四爷。
胤禛消瘦的脸容上渐渐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他虽然戏精、表演性人格、喜怒不定搞极端,但到底也是个英雄人物。如果能把事做成,得罪半个官场,还真不在雍王话下。
他心底还另有一番计较,虽然康熙六十一年我侥幸成了世宗,万一这辈子不是呢。如今汗阿玛刚废太子,心中未必没有另立太子的念头,我努一把力当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不比以后写《大义觉迷录》来得畅快吗?
“皇父这些日子……”四爷忍着难言的喜意,一点炫耀还是展现在他飞扬的眉宇间,“很是欣赏本王。”
那是一种政治家能立刻意会到的来自另一个政治家的观察和评估。
四爷越说越有信心,我得民心汗阿玛为什么不高兴?我不是旁系宗室、不是满洲大姓子弟、不是汉人豪杰,我是他亲儿子。
阿爸您看,你刚二废了太子,空出这么大一个萝卜坑,我这么一出头,您是不是少烦恼了呀!该表现我是一个合格继承人的时候就得表现!不管是赏罚分明还是心怀天下,只要不威胁老爷子的皇权,老爷子都是乐于看到的。
他自己越说越顺,凌霄大声叫好:“爷又不是想当皇帝,爷是要为大清江山做贡献!万岁爷倚重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忌惮您呢!”
幕僚:……博士您也不必把话喊这么正确,咱们都是自己人,开小会真诚点。
四爷则看向凌霄含笑的眼,恍然大悟,是啊,当皇帝不难,难的是挽狂澜于既倒!我挽狂澜于既倒不能盼我爹死了我上位,得是盼着我爹支持我一把啊!
四爷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都通顺了,一旦决定对事不对人,本王忠孝两双全!为大清尽忠,为皇父尽孝,世宗不世宗不要紧,当个太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