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by张山李石
张山李石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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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在桌子底下使劲儿被媳妇儿拉了一把,他抬头,对上被深深震撼的妻子的眼神,一时不知从哪里为四哥四嫂分辨。
不但是去圆明园,而且还是去搓煤球呢。
不过你别心疼你大孙女(虽然你不知道这是咱们大孙女),她是去建功立业的。
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成立圆明园蜂窝煤厂。

第16章 上史书的草台班子
圆明园是康熙赐给四爷的园子,如今刚建成三年,地方也不大。以雍王审美建的园子是一个宜居的耕读所在,也是这会儿才封了亲王手头没钱(划掉),总之现在的圆明园还远不是乾隆年间大肆扩建的富丽堂皇模样。
——在这儿抟泥搓煤也不算鹤立鸡群。
圆明园的名字也是康熙亲赐的,用四大爷的话解释说他爹给他园子起这个名儿是有深刻寓意的,“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睿智也”。
——如今挂上了圆明园煤炭工厂的牌匾。
左右这园子现在就是个农家乐,与其让洋人劫掠,不如砸钱孕育先进生产力。
正主都这个态度了,凌霄就更没反对意见了。
行吧,万园之园圆明园,以后就是工业园区圆明园了……
建厂当天,雍亲王携十三阿哥亲自莅临,并发表讲话。招来的工人都是正白旗下日子难过的旗人(事先说明了是体力活),见着这么大的旗主王爷激动地咣咣磕头。
凌霄厂长在旁看着,虽然不太适应贵少数民族的礼仪,心里还是暗自点头的,人心可用啊。
新建的圆明园煤厂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趁着天还冷,尽快生产出能让京城百姓过冬的煤炭,抢占京城及周边市场,打下雍王煤品牌效应和雍王的政治名声。
说白了,先干下来这一个月,以后的事再慢慢说。因此招工时已经预先说好了,只招一个月,工钱丰厚,包吃包住,吃,保证油水,住,皇家园林!
啥?园子就在海淀,离城里不远,可以通勤上下班?大干快干的时候还想回家?笑死。
凌霄还是做个人的,为了这一条,格外一人又单加了二两的住厂补贴。有这二两银子打底,工人全家对干活不回家一丁点意见都没有!
工厂的设备凌霄是早就订做好了的,又亲自组装成了生产线:一个大的搅拌缸,搅拌煤粉和粘合剂,利用地势输送到后端的铁管变成圆柱形,再往下砸孔,传送到最后阴干。
搅拌的动力、砸孔的动力、传送带的动力,通通用脚蹬车实现。实事求是地讲,如果手织土布叫做手工业,这可能得叫脚工业(x)。
使用电力可以机器不休人休,脚蹬车也可以不休,三班倒嘛,总有人踩脚蹬车让传送带转起来就可以了!
我大清最不缺人!姆们也是有人口红利的!
带清钢铁产量再低,这点铁还是有的。
粘合剂暂用黄泥,肯定有更好的粘合剂,但现在不讲究好不好,先解决有没有。
熟练工都是现成的,岁荣轩里和凌霄一道干活的太监宫女。这些太监宫女们在生产实践中一点点把这套流程摸索出来,居功至伟。
以前他们在王府里教新人怎么伺候主子,现在他们在工厂里教徒弟怎么搞生产。从奴才摇身一变为工头,大部分人觉得——非常不体面!
但奈何西林觉罗格格自己都亲自下场搓煤球了,奴才们没法跟这位比尊贵,只好告别了家中老幼,听王命来圆明园干差使。
出差的人群里,最不适应的是四爷钦点的副厂长孙季才。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嘶二耳贰无酒以四七圆明园毕竟是雍亲王的私人园林,西林觉罗格格算半个主人,孙季才可不敢在园子里乱走,只有听安排的份。
然后被(凌霄)安排和格格一个屋子办公。
孙季才整个人都麻了,喝茶定神的手都哆哆嗦嗦的。我知道和王爷宠妾共事是我命犯太岁流年不利,没想到流年不利至此啊!
跟来圆明园的临时后勤工作负责人苏培盛初听这个安排也麻了,虽然屋子大,虽然来来去去不断人,这,这怎么可以呢?
凌霄一个白眼翻过去,抓生产的时候这就是统一指挥办公室,有事儿再去请他?知不知道效率就是生命啊!她忙着验收工厂的生产资料,甩给苏培盛一句话,“你去问王爷。”
苏培盛自然是要去问王爷!他请示完毕,凌霄和孙季才坐一间办公室了。
“孙先生,”凌厂长没空理同事的封建思想,对着他噼里啪啦打算盘,“岁荣轩团队用这套设备,生产线一个时辰可以生产两千四百块,就算抹个零一个时辰两千块,工人三班倒日夜不停,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生产两万四千块。一共五条生产线,那就是十二万块。”
孙先生倒吸一口冷气,我的亲娘啊,您知道自己在说啥吗?一天生产十二万块煤,你咋不说你是观世音下凡呢?
孙季才顾不得形象,拿过算盘抓过笔,在凌霄你尽管验算的目光下自己抓耳挠腮算了一遍,又算出来同样的数目。
孙先生斩钉截铁把纸一团,“就算数是对的,过程也是错的!”
凌霄怜悯地看他一眼,知道封建土包子没见过生产大爆炸,你且等着看吧。
凌厂长自信满满,亲自去倒了第一框煤。生产线开始运转,备料的、上料的、看机器切煤柱的、踩脚踏车带动传送带的,大清的第一批煤炭工人上岗工作了。
凌霄从头到尾跟了一遍,见到大家干活卖力,机器没出故障,检查过成品合格,拍拍手,满意点头,转身去另一条线。
她刚一转身,工人们就凑一起开八了。
这就是那位博士格格?格格爱好真奇葩,王爷花钱哄格格玩,工钱真多啊。这煤加土还能烧吗?怎么不能,昨天搞什么“试生产”我偷偷拿了一块回去烧过了。你住哪条街?二旗胡同啊?我家大姑奶奶就嫁那儿了。说好的赏钱能给吗?这可是雍王府,能骗你这几个钱?那可说不准……
大家东说西聊交换信息联络感情,最后达成共识,不管博士格格靠不靠谱,大家一定要抱成一团!
工厂主凌霄不知道工人们背后怎么串联,看五条线顺利开工,回去写计划。虽然时间很紧,但是凌霄自己再明白不过大清的煤炭厂是铁板钉钉要上历史书的,她有心要做个范例榜样,比如说安全生产规范,比如有组织的生产规章制度,再比如绣着圆明园煤炭厂字样的统一的工装,还要看看伙食等等。
这些想法,她理好一份提纲就交给孙季才起草一份文书,庞大工作量直把孙季才所有烦恼忐忑都给干没了。
“格格!禀报格格,白天的生产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原雍王府书房小太监、现岁荣轩内院太监统领兼圆明园煤炭厂工头的成三气喘吁吁进门报喜:“幸好格格提前整出了一片空地,现在煤都快要堆不下啦!”
凌霄眉头一挑,看窗外天色已暗,便笑着出声招呼着同事们一起去看看生产现场。
苏培盛立时应声,孙季才笔都没放下人已经站起来了,连声道:“同去,同去。”
生产现场亮着火把,把黑夜照得明晃晃。黑夜般的蜂窝煤沉默地堆砌成一堵孕育烈火的墙,不,这岂止是一堵墙,这是站满了士兵的四方军阵!
苏培盛用手摸,用鼻嗅,甚至舔了一口煤渣,勉强能够在脑海中构建矗立眼前的庞然巨物的形象。这就是所谓五条生产线的神迹吗?苏培盛和孙季才对视一眼,一起望向了神迹的主导者凌霄格格。
凌霄对工人们顺利完成生产任务很开心,嗯,也就是开心,别的没了。看看这满地煤渣,看看这残缺的品相,看看这乱七八糟的仓储水平……
凌霄在小本本上记下改进要点,也不扫工人们的兴,扬声宣布,今天晚饭吃红烧肉!
凌霄他们也一起吃大锅饭,苏培盛向来滴水不漏的做派难得放松,和岁荣轩的人手说说笑笑,喜上眉梢。
大家伙只高兴了一个晚上,第一天的煤还晾着呢,生产线就出问题了!
产量太大机器吃不住力,管道堵塞了。
凌霄没办法,一边清空物料手动掏,一边为了不耽误生产进度只能让备料上料的人手动搅拌,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好不容易搅拌的物什没问题了,脚踏车的皮带让工人们蹬断了。——只能说雍王府找的铁匠再有能耐,大清的铁从来也没承担过这种工作量。
五条生产线,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全部正常运营过!
第一天就是圆明园煤炭厂的生产巅峰时刻,接下来一周全是下坡路,一天比一天往低谷里冲!
铁器可以加急再订,这样的产量和利润,就算机器日抛都不带心疼的。
问题在于人!生产线有问题,离开生产资料工人就干不了活儿,跑回住处抽烟打牌赌大小,一个带两个,全都放了羊。
当初旗主四王爷是通过自己门下佐领招的正白旗旗人,虽然提前说了是团煤球不至于把什么少爷阿哥招进来,那也是康熙朝的旗人,月月都有固定粮饷拿,就业有政治倾斜,凌霄想用一顿红烧肉收买他们老老实实干体力活那是做梦。
就中还有一心攀王府门的灵活分子,第一天见雍亲王十分鸡血上头,一个格格来管事,人家只当过耳旁风,笑死,根本拿捏不住。
让旗人听你安排,和让旗人听你安排干体力活,那是难度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面前摆着神迹也不行!什么神迹啊,不就是我们团起来的煤吗。
再说,人家也不是明目张胆,好歹还有理由,理由也很正当。你机器坏了,手工业转手动,产量暴跌,本来就不需要这么多岗嘛。
——凌霄气得摔杯子。
苏培盛亲自取了扫帚悄没声把杯子碎片仔细扫了,孙季才怯怯劝她:“这个,其实……咱们生产出来的已经非常多……足够交差了……”他对上凌霄谴责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
凌霄:“哪里多了!”
哪里多了,不要乱说好不好,产量一天比一天低你们看不见吗?我是知道的呀,试生产的时候一天能超十二万块的!你还觉得多?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主观意识能欺骗你,数据是不会骗人的,产量下滑,机器开工率下滑,工人生产效率也下滑。
她不是没法,有机器坏了就去修,对工人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但时间着实太紧了,半个月事儿层出不穷,眼瞅着天儿快暖和了,哪儿有空整顿搞军训啊!
也只有她气成这样,苏培盛和孙季才将信将疑地认同了她的观点,轮流安慰她,话语中透露出一点“格格年纪轻,服侍的人手都是王爷亲自关照安排,没见过世面也是有的”的意思。
凌霄默默听了,心里吐槽,什么世面?全天下都是草台班子的世面是吧。

工业社会再生产出的工业人口,和农业人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君不见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要人按时上班都费劲呢。凤姐儿手底下尚且是贾家的家生子,她是正儿八经的管事奶奶。凌霄手底下呢?是四九城里的八旗子弟。
这就是阶级不纯的后果啊。凌霄满心悲哀,让八旗子弟当工人,能干出什么好活儿。
说好的先进生产力呢。凌霄看着机器拉胯,人工糊弄的生产现场,顿悟了,草台班子随缘吧。
我一个沙雕穿越还真想提高大清钢铁产量?
凌霄格格用她冰冷的手给四大爷写信,对不起爷,我吹牛吹大了,愧对列祖列宗。是我没有提前研究旗情,把一切想的理所当然,迫在眉睫的差事让我办砸了,您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收到信时正紧锣密鼓完善销售系统的四爷:????
四爷顿时坐不住了,蜂窝煤在四九城里卖得如火如荼,这时候凌霄的上游生产可不能出问题。他叫上一众幕僚,大冬天的,打马就往圆明园奔。
凌厂长见到投资方更羞愧了,低着头检讨了一回自己,你说我一个研究国际政治的办什么厂子呢。副厂长孙季才和资方代表苏培盛悄默声地跟在凌霄身后,连背锅的资格都没有。
四爷还是了解大孙女的,一见她这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心里一边咯噔咯噔的,一边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他镇定地安慰了凌霄两句,要她带路自己要亲自去看看。
凌霄便垂头丧气地领他去乱七八糟的生产现场,提起精神反思复盘,给投资方和下游厂商做介绍:现在五条生产线已经莫名其妙并成三点五条了,一个机器搅出来的原料供应两条线,效率提高了吗?并没有,只是多提供了一些就业岗位,在短时间内比“反怠工运动”有效一些……
听着格格的羞愧解说,看着热气腾腾的生产场地,提心吊胆了一路的雍王爷和雍王幕僚们都沉默了。
邬思道简直匪夷所思,他忍了又忍没忍住,颤抖的手指指向蜂窝煤堆砌成的工整煤山,“那这是什么?!”
你厂生产出的蜂窝煤都垒成一座山了啊!
凌霄更惭愧了:“提前没有做好仓储和物流工作,备料也不足……”她说着说着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对,一道灵光闪过,凌霄格格犹豫着问:“啊,这些很多吗?”
四爷深深凝视着他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孙女,无语凝噎:“你管这叫少啊!!!!”
凌霄:……我知道你们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你们这么没见过世面。
众幕僚:什么反向的何不食肉糜啊!!
无人在乎的角落,这些天被凌霄格格洗脑的孙季才和苏培盛热泪盈眶:果然是格格脑袋有问题,明明是很多!!
要说这么多人里最能理解凌霄的还得是四爷,他知道凌霄是真见过更大的世面,才看不上这样的“区区小场面”——四爷看得上,四爷非常看得上!
四爷欣慰拍大孙女的肩膀,由衷道:“果然是工业化生产,就是先进啊!”
凌霄:……你管这叫工业化?
明白了,这波是我朝一百分努力,实际只做了二十分,结果日常见惯五分答卷的家伙,对二十分惊为天人……
岂止是四爷惊为天人,是整个四九城煤炭市场惊为天人。
煤球也是有质量差别的,煤粉比例高的,质轻,能烧一个时辰,遇上黑心的商人往煤球里抟石渣那就没个数了。
雍王煤上市第一天,斤斤计较的主顾们掂掂分量,再一问价格,捡便宜一样喜滋滋买回家了。
回家点火一烧,妈耶,捡了个大便宜!剩下的冷天儿好过了!
人们走亲访友、疏通关络时也带上几块雍王煤做礼物,家人们烧过这个煤吗?现在可难买了,惦记你特意多买的!雍王煤以实打实的产品质量迅速从日常消耗品变成京城硬通货。
在冬天的尾巴上,堆积如山的雍王煤如流水一般分流到胡同的炉灶里,一文一文的铜钱汇集奔腾砸穿了雍王府。
“钱已经数不过来了。”总揽销售的十三爷没有挣钱的喜悦,只有数钱的疲惫,“现在预估的数是拿麻袋装了称出来的。”
四爷翻着账本,反复摩挲着最后的数字,人也赢麻了,问话中甚至带点小心:“……咱们没提价吧?”
说好的不挣钱呢,四爷虽然生长在金玉堆里,面对这么一大笔触手可及的财富也是犹豫许久才下了和煤球平价的极大狠心。
现在数钱都数不过来,你逗我玩儿呢。
“是跟市面上的价钱一样,但本来就是有赚头的。”略通经济的十三爷解释,“雍王煤卖得便宜,愿意买、买得起的老百姓就更多了。据掌柜们说,现在老百姓们只认雍王煤,煤球卖不动。”
十三爷说完自己这一摊,邬思道在一旁补充,他昨天去茶馆里坐坐,老百姓们嘴里的“雍王”已经从“雍王爷是皇上四儿子,前头皇后娘娘养大的”这种还算属实的美化消息,逐渐离谱,非常离谱,离了大谱。
四爷自己听完都要问一句“这是谁”的程度。
比如说,如今坊间流传,雍王相貌好,像个佛爷,信佛,心地慈悲待人和善有求必应……
待人和善?待人当然和善啦!不是善心佛爷能这么卖煤吗?
只差没有编出点双耳垂肩两手过膝的传说。
“咳。”四爷多少还要点脸,听完邬思道的转述没有点头赞同,只是矜持地转移话题,“咱们卖了多少雍王煤?”
十三爷指点着舆图上的销售网络,象征性翻着根本来不及总结的各个铺面上交的原始数目,自己总结起来都觉得奇幻,“供应了大半个四九城吧。”
“……这就是格格说的产量低吗?”一位幕僚幽幽出声。
整个书房都沉默了。
虽然整个四爷夺嫡团队有慨然改革大清之志,但这部分目前还只在纸上谈兵阶段,大家真正干的活儿其实就是一个实权王爷的日常公务和交际往来。
谁都没想过一块蜂窝煤能在四九城拉出这么大的摊子,掀起这么大的波涛,效果太好了!
邬思道左右看看主公和同僚都不说话,知道他们也是有点被吓住了。西林觉罗格格轻飘飘扔出来一块煤,还嫌产量低,他们这些办事的却已经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了,如对浙江潮。
他暗自苦笑,还想探探人家西林觉罗格格的本事,自己也配?
八爷党更不敢置信。
“老四哪儿来这么多煤?!”十四爷在小聚会上低声嚷嚷,“这得囤几年吧,我就看他图谋不轨,现在太子废了,果然他先跳出来了!”
“都是从圆明园运出来的。”九爷赞同十四爷的观点,大大咧咧骂人:“他老四是个属耗子的吧!”
十爷看他九哥一眼,想了想说,“这么真金实银买名声,也算他舍得。”
“嘿,坑的还不都是煤商的钱。我可知道,那些煤商把砸手里的煤球折价卖给十三,一个个血本无归。这不得参他一个巧取豪夺!”九爷大声嚷嚷。至于煤商进价多少他是不提的,有多少煤商趁机靠上雍王府的大树他更是想都不愿意想。
“也算他劫富济贫了。”八爷缓缓说了个冷笑话,然后才道:“自然有人参他与民争利,不过咱们汗阿玛忌惮的可不是这个。”
康熙爷忌惮什么呢?因为朝臣拥戴他做太子而被指着鼻子骂辛者库贱妇之子的胤禩可太有发言权了。
你说这个老四,真金白银买民间和穷酸小官们的名声,图什么?他暗地里囤了这么些年的煤,为什么?既然能囤煤,会不会还囤点别的东西?
八爷冷着一颗心,想,老爷子会把这些问题都琢磨清楚的。
我只是在朝臣里有名声就被撸了贝勒爵位,如今坊间快把雍王爷吹成了菩萨佛爷,我等工部改你和硕亲王的大门!
京里煤炭产品迭代、雍王府吃到全部红利的时候,康熙爷正在外巡视河工。
这不耽误皇帝消息灵通。折子每日快马递送到移动的政治中心,康熙爷把雍王煤的折子留中不发,收到已阅但不回复。
弹劾雍王府与民争利乃至收买民心的折子康熙翻看一眼就撂下,他上心看过三遍的是内务府替雍王仔仔细细算账的折子。
他家老四在雍王煤的生意里赚了多少钱呢?也没多少,不过就是区区七天赚了一年的亲王俸禄而已。
康熙一想起来这个数就气得慌,这份算账折子被他留在手边,一气得慌就再拿出来看一眼。
就在年前,开府的阿哥们还跟老父亲集体哭过一回穷。一个个成亲多年开枝散叶,出宫时分到的安家银子早花没了,养家负担重,人情开销又大,懂得经营的还好,不懂经营的有入不敷出要跟户部借银子为生的。
康熙素来是心疼孩子的,准备过了年就给儿子们赐银,或四千或五千,也是他这个汗阿玛贴补的意思。
需知道,他儿子说多那是真不少,四五千银子对皇帝是不多,一家家加起来的总数也为难人,内务府没少跟他讨价还价。
结果!你个浓眉大眼的老四,张手就搂这么多钱!
内务府碍于亲王门楣还只是激情澎湃地申请要求也干干这桩生意,这可不是一波的快钱,冬日要烧煤取暖,夏日也得烧水煮饭!为了展示万岁爷恩泽天下,我内务府立志要全大清从南到北都能烧上蜂窝煤!
真是说到了万岁爷的心坎儿上,康熙爷在回京的銮驾上拿着内务府请命的折子爱不释手。
——崽啊,挣了这么多钱,分阿爸点?

第18章 快去圆明园请格格
从煤球到蜂窝煤,是一次产品迭代。除却煤炭作为能源的日常消耗品特殊性,雍王府能吃个盆满钵满是因为技术加权力。
做惯煤炭生意的不敢公开仿制这么个真一眼看透的蜂窝煤,一是产量拼不过,二是的确怕死。
当然,雍亲王是不会这么想的,雍亲王自认是吃到了“工业化”的红利。
八、九会收揽人心,老三有清流声望,十四在骑射上出彩,这些能拦住百姓们买煤吗?
百姓最会算账,市场有无形的手。
四爷在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盛景下,反复想起凌霄的话,土布怎么能打过机制布呢?同样的价格,百姓们怎么可能不买雍王煤去买死煤球呢?
这才是真正的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它不是玄而又玄的天命,它就是圆明园拉出的一车车煤!
沉甸甸的,一筐一筐,一车一车,能把人砸死。金钱利禄能买通下属旗民,能求取皇父欢心,如何对抗这一车车从圆明园拉出的雍王煤呢?
产量是最重的筹码,何况还是煤炭产量。
胤禛有了这样的感悟,百忙之中重新琢磨给康熙的折子。
雍王府在试生产的时候就给御前孝敬了十车蜂窝煤,上折子给康熙报备过自己这个“小发明”。如今真的把项目执行下去,影响这么大,原定计划全部推翻,雍王府熬夜点灯琢磨材料。
我是上交呢?还是上交呢?上交给皇父,他老人家有脸收吗?
会不会引起皇父忌惮?御前问答应该怎么应对?
这里正忙着为几日后雍王迎驾面圣定调子,京中又出了一桩雍王煤的公案。
卖雍王煤的铺子外头排着队,就有闲人磕着瓜子在旁边说闲话。
排队买煤的人说雍王是好人,闲人就说雍王是花钱买名声。买煤的人说雍王是大好人,闲人就说雍王是装好人。
闲人振振有词,这么多煤早拿出来都能过个暖冬!就是想买名声还赔不起钱!
大家火儿挑起来,买煤的汉子一脚踹在闲人身上。
十数人斗殴,不算什么稀罕事,为了雍亲王打架,就立刻惊动了京兆尹。
“王爷!查清楚了!”松岳匆匆跑进前院和四爷回禀原委。
那波闲人是旗人,京城出了名的帮闲,这回是拿钱办事,要将好上天的雍王名声往下压。
“和另一帮人是一伙儿的吗?”四爷问。
四爷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坏人故意找两拨人演戏闹事来害本王!
“为您出头那波……”松岳吞吞吐吐,他领命调查之前就知道四爷的猜测,因此也尽力往这个方向去查了,但是查来查去……
松岳一咬牙,回报说:“他们都是穷苦百姓,一个个有名有姓有家有室,应当背后没有什么人指使。”
四爷半响没说话。
还是十三爷沉吟着追问,要他详细说说。
松岳是直奔京兆府当面见了为雍王出头的人们的,挨个说了话。比如说,听见有人诋毁雍王第一个上前动拳头的汉子,他名叫黎壮,家住大杂院,在南城贩水为生。
黎壮家里小儿年底染疾,好不容易熬过年关,家里却已经买不起药,多亏有雍王煤,这才救了命。往日烧煤球,过了半夜就没了热乎气,得他们夫妻俩拿胸口暖着孩子,如今有了雍王煤,能热热乎乎一觉睡到天亮,眼瞅着孩子就活泛了。
着急救命谋生的人,是不跟闲人争论闲话的。黎壮每日贩了水,挣了钱一块一块地买煤,也从来不与那些帮闲起争执。
但前日雍王煤宣布限购,一人一次只能买三块,黎壮就以为雍王是顾忌这些闲话才如此,生怕以后买不到煤,他本来脾气爆嘴又拙,说不过人就动了手。
四爷豁然而立,动容道:“那黎壮现下如何?”
松岳道:“他动手最早,受伤最重,奴才已和京兆打过招呼,送到乐安堂好生医治了。这是奴才私自做主,还请爷责罚。”
“正该如此!”四爷击节而赞,再也坐不住,又振奋,又心乱如麻,背着手在堂下踱步。
下令限购的十三爷不由说:“限制购买正是要给小民实惠,不让豪门大族一车一车往家拉煤,怎么……”他还没说完,自己想清楚了。
四爷已经接口:“挣扎在生存边缘、生死余地的小民,哪里会想到此处!他们只知道有人骂了雍亲王!”而雍亲王让他们少买煤,这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了。
胤禛一时心潮澎湃,几乎要感动流泪了。
雍亲王本人,虽然怀揣着要使小民实惠的心愿,虽然的确为名声放弃了一座金山,可他也从没想过,小民得到实惠会这样赤诚地回报他。
(黎壮:我只是怕以后买不到平价好煤。)
“这哪里是名声,这是民心!”十三爷喟叹一声,又正色说,“只怕老八他们也只是想坏四哥风评,可此事一出,汗阿玛那里……”
雍王夺嫡团队摸着八贝勒过河,仔细分析过八贝勒的失败案例——在老皇帝暗示朝臣上表再选废太子胤礽的时候,朝臣不配合皇帝表演,反而集体抬举胤禩做太子。这是赤裸裸在继承人问题上挑衅皇帝权威,老皇帝不发飙才怪。
至于雍王嘛,卖点煤,挣点钱,有点好名声,康熙皇帝御极五十载,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儿做出过激反应。
可有百姓自发自愿为雍王打架就不一样了!
十三爷现在恨不得穿越到一天之前,狠狠给黎壮塞上一百两银子,金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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